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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丽三运用白通汤及白通加猪胆汁汤经验

2020-02-13李翔宇孙艳红任廷浩韦姗姗

吉林中医药 2020年1期
关键词:元阳干姜附子

李翔宇,周 青,夏 丽,孙艳红,任廷浩,韦姗姗

(云南中医药大学,昆明 650500)

戴丽三(1901—1968 年),字曦,号徐生,系原云南省四大名医之一。其学有家传,并博览众家,尤尊崇仲景,善用经方,师古而不泥古,源于经典而广于经典,制方严谨,临床疗效显著,在云南有很高的声望。由戴丽三原著,其后人弟子整理的《戴丽三医疗经验选》(下简称《经验选》)一书记载了他部分学术经验,包括各科医案100 余例[1]。其中对于白通汤及白通加猪胆汁汤的运用角度新颖,扩展了两方在《伤寒论》中的应用范围,对治疗疑难杂症以及急危重症有很好的疗效。笔者结合历代医家论述,整理其经验如下。

1 历代医家认识

白通汤及白通加猪胆汁汤出自《伤寒论·辨少阴病脉证病治》第314条:“少阴病,下利,白通汤主之”[2]。第315 条:“少阴病,下利脉微者,与白通汤。利不止,厥逆无脉,干呕烦者,白通加猪胆汁汤主之。服汤脉暴出者死,脉微续者生。”[2]历代医家认为白通汤系治疗脾肾阳虚、阴寒偏盛,下焦不得温煦,水谷不别所致少阴虚寒之下利;若出现利不止、厥逆无脉、干呕、烦者,则将白通汤中加入猪胆汁、人尿,以避免发生阴阳格拒,从而达到引阳入阴、破阴回阳的目的。如《伤寒贯珠集》将“下利脉微”病机解释为“寒邪直中,阳气暴虚”“故宜姜附之辛而温者,破阴固里。葱白之辛而通者,脉引阳也”[3]。此外,一些医家紧抓病机,将白通汤用于治疗其他病证。如《范中林医案六经辨证医案选》中记载白通汤可用来治疗阴寒内盛、阴阳格拒的少阴寒化证头痛[4]。另《外台秘要》中记载用白通汤来治疗“伤寒泄痢不已,口渴不得下食,虚而烦”[5]。现代名老中医胡希恕先生也认为《伤寒论》中并未明确指出白通汤是用来治疗戴阳证的方剂,而是用于少阴阳虚外感之方[6]。现代医师用白通汤治疗阴盛戴阳型激素依赖性皮炎[7]、高血压[8]、慢性肾炎[1]等疾病。纵观医家对白通汤的理解虽有差异,但大多认为白通汤功能交通阴阳,收纳元气,若出现阴盛格阳,热药不入,则加入猪胆汁、人尿。在前人经验的基础上,戴丽三运用白通汤及白通加猪胆汁汤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与角度。

2 临床经验

2.1 交通阴阳,收纳元气 对于阴阳不相交接、元阳浮越的发热,临证应把握患者热势高伴有四肢逆冷、冷汗不止等兼症,以防审证不详而用药相反。戴阳证与实热证均可出现高热的症状,临证时易将二者混淆,治疗时应细加审究:实热证在高热的同时会伴有口渴饮冷、脉数等兼症,戴阳证会伴有冷汗淋漓、四肢逆冷、脉细数等症。在分析症状时,因患者有客观温度和主观感觉的不一致[9],故可通过询问患者的自觉症状和兼证来判断。

戴阳证案:施某,女,17 岁。证见高热,全身冷汗不止,声低息短,四肢逆冷,面赤如朱,身重难以转侧,二便如常,右脉沉细,左脉浮大无根,舌青滑,不思饮。辨证为阴寒过盛、虚阳上越之戴阳证,予以白通汤交通阴阳,收纳元气。服1剂后病如故,此阴寒格拒过盛,药不能直达病所,应从阴引阳。继于原方加猪胆汁数滴,童便1 杯。服后面赤身热大为减轻,但四肢尚冷。继以干姜附子汤扶元阳,交通上下,诸症痊愈。

按:该病病因系肾阳亏虚、阴寒内盛、虚阳上浮所致的“真寒假热”之戴阳证。《难经》云“气主煦之”,肾阳不足失于温煦则四肢逆冷,阴寒格阳于上则面赤如朱,实则真寒假热之证,法当回阳袪阴,收纳真气为要。白通汤中干姜温脾助阳,附子回阳救逆,2 味为阳中之阳,乃为祛除下焦阴寒之要药,破阴回阳。因是阴寒所逼而上越之阳,故佐以葱白通阳交阴[10],使虚浮上焦之元阳归纳于下焦,水火既济,则诸症悉愈。然因患者下焦阴寒过盛,格拒上焦之虚阳,初效不显。本着《素问·至真要大论》中“热因寒用”的原则加入猪胆汁、童便数滴反佐,则使虚浮上焦之元阳归纳于下焦,水火既济,则诸症悉愈。

“阴阳交”案:汪某,男,15岁。发热不退近1月余,夜重昼轻,汗出不止,有时汗干而热不退,目上视不瞑,烦躁不安,喘促气微,汗出如洗,舌紫而腻,脉浮大而劲,壮热汗出,热不为汗衰。戴丽三诊断该病为“阴阳交”,乃用益元汤加猪胆汁通阳交阴。服后眼能闭,热稍退,喘较平,汗少。遂将原方附子加至120 g,服1 剂后汗收、热退,喘全平,诸症减。旋又下肢浮肿,遂予白通汤调理而愈。戴丽三又云:“故对阴阳交证,亦可先投白通汤,若服药拒纳,以益元加童便反佐为治。”

按:“阴阳交”一词最早记载于《内经》。据《素问·评热病论》记载:“有病温者,汗出辙复热而脉躁急不为汗衰,狂言不能食,病名阴阳交,交者死也。”阴阳交系指阳邪交于阴分,交而不结,消耗阴气所致。患者热不为汗衰,系气机不收躁阳越于上之症。王叔和云“汗后脉静身凉则安,汗后脉躁热甚则难”,此为温热病之坏证。益元汤方含白通汤,用干姜、附子温肾培元,葱白通阳交阴,加入童便引热下行,猪胆汁苦降导药力入丹田,再加入滋阴清热之品,通阳交阴,收纳元气,攻守相兼,正能胜邪。然服药后复出现下肢水肿,系阳气尚虚,气机未能条达,阳不能制阴。因而用白通汤一方使水火既济、阴阳互根而得阴平阳秘,则水肿自消。

2.2 阴病转阳,驱邪外出 阳病易治,阴病难疗,阳回阴消,病情由阳转阴则重,反之则轻。因此在治疗纯阴无阳之证时常使用大辛大热之品,使阳气来复、阳盛阴消,再使用清热养阴之法收工。

夹阴伤寒案:陆某,男,50 岁。证见高热无汗,面色晦滞,声低懒言,项背强痛,时见惊惧,舌苔厚腻而滑,口不渴,脉沉迟而紧。诊为夹阴伤寒,予以附子桂枝独活寄生汤温扶肾阳,引病邪由里达外,后加入补肝肾、强筋骨之辈以温壮元阳而疗其腰脊之痛。5诊时用大剂白通汤鼓舞气机以交通心肾之阳,服1 剂后始濈然汗出,里阳渐回,发热未退,然全身酸楚大减,神气转佳,惊惧已平,面色润泽。现脉洪大有力,烦渴思饮,此属阳回阴消,则属易治。后乃用清热、泻下等剂随证治之,则诸症痊愈。

按:患者服用白通汤后,汗出濈濈,脉洪大有力,烦渴思饮,系病情已由少阴转为阳明,邪结阳明则可为下证。现患者病情已由初之形气俱怯转为形气皆盛,系病势逆转,出险入夷,所谓“阳明无死症”,则实为预后良好之佳象。机体得附子、干姜以助阳,使伏阴之邪由里达外,阴证化阳,病情向愈。此外,患者能够化险为夷还有赖于患者机体脏气内实,乃为阳气可以复来的基本保障。白通汤的使用保护人体正气的同时使机体阳气得以振奋,逼阴邪以外出,阴病转阳,再配用清热、泻下、养阴之辈,则邪袪病安。

2.3 温阳利水,促消水肿 慢性肾炎的病机为脾肾两虚,元阳衰惫,故不可徒事利尿驱邪,舍本逐末,临证时宜把握阴阳,权衡利弊。治疗正气太虚、元阳不振、机体气化功能衰惫的水肿,临证急当温补以增气化功能,宣通气机以利小便进而消水肿。

肾虚全身浮肿案:孙某,男,8岁。全身肿胀3月余,尤以面目及四肢为甚,西医诊断为慢性肾炎。证见面青暗滞,精神萎顿,四肢不温,口不渴,浮肿按之凹陷久而不起,舌白滑,脉沉细。此为元阳衰惫之象,用《伤寒论》中茯苓四逆汤去人参、理中汤方以峻扶元阳,温肾理中行水。各服3 剂后肿胀续减,小便量尚少,予白通汤交通阴阳,宣达气机。服2 剂后小便通畅,症状大减。嘱再服5 剂,诸症全消。

按:此病盖由阳气大虚,阳不制阴,阴邪流窜于周身所致。《医理真传》中记载:“古人以阳气喻龙,阴血喻水,水之汜滥,与水之归壑,其权操之龙也。龙升则水升,龙降则水降,此二气互根之妙,亦营虚消长之机关也。”[11]即阴为阳之主导,阳升阴升,阳降阴降。少阴寒剧,阳不制阴,既可表现为下利,也可表现为水肿,治疗当取温肾利水,峻扶元阳。但茯苓四逆汤与理中汤药性过于静补,虽可利小便,消水肿,但不足以调动周身气机。而白通汤中附子、干姜大补元阳,但2 药虽可扶阳而不能升阴以通阳[12],阳不通故阴下溜而表现为水肿,故加葱白交通阴阳,宣达气机,弥本已阳虚之体气化失调之势。峻补元阳、交通上下,水火既济、阴平阳秘,则不利尿而尿自通,不消肿而肿自退。

2.4 病后调理,恢复体功“体功”一词在《经验选》中出现多次,盖为人体元气充则正气强,正能胜邪之意。在整个疾病的发展过程中,在体功和病邪方面则根据“体功重于病邪”的观点,先着重调理机体功能及扶持阳气。

中疟病阳气大虚案:花某,男,28岁,其体质素亏,于夏秋之交在云南感染瘴疟,脉空无根,舌苔白而厚腻,四肢厥冷,面青,指甲乌黑,目无光泽,白睛如有蓝雾上蒙,冷汗淋漓,毛发直立,背部时时恶寒,午后发冷、寒战,牙齿鼓栗,旋即发热,热则涕泪口涎俱出,如是已2 月余。诊为肾阳过虚、阴寒过盛、元气欲脱之证,乃用白通汤和四逆汤交通阴阳,回阳救逆。上方各服20 剂后病情未见好转,实则为阴寒过盛,药力尚轻,则将附子改为炙附子,加大药物用量以增强回阳驱寒之力。服后泻下黑水,手足渐温,改用附子理中散中焦之寒。余后投入附子汤与桂枝汤合方、四逆汤加党参方以温阳和营、调补脾肾,服后虽背部恶寒全除,但因患者病情日久,元气过虚,阳气尚不足,则用白通汤、四逆汤、附子理中汤等调理以恢复体功,病乃痊愈。

按:患者本阳过虚之躯,正气不足,体功不足,抗邪力弱。阳气充足乃为人体脏腑维持正常生理活动的基本保障[13]。祝味菊先生说过“治法以人体为主”及“立法处方,不必细审为何细菌,但了然其病灶之所在,就体功反常之处为调治南针。”机体产生疾病是人体邪正交争,邪气胜于正气,人即发病。然机体自有祛除邪气之能,即“俾正气通而邪气除”,因此只有恢复身体机能,正气胜于邪气,则邪袪病安。尤在泾在《金匮翼·疟病统论》中云:“凡疟病……多寒而久不解者,其人必本阳虚。法当甘温散邪,非干姜、附子、桂枝、人参之属,不能已也。”[14]正如白通汤中附子、干姜温补脾肾之阳,恢复体能,调动脏腑机能,葱白一味使正气通达以抵抗外邪,则正气复而邪气袪。

3 小结

综上所述,戴丽三在使用白通汤时谨守阳气虚衰、阴阳失和的病机,其关键在于肾脏真阳极虚。在此病机的基础上可产生发热、厥逆、汗出、烦躁、水肿等变化多端的症状表象,出现阴阳交、疟疾阳气大虚等多种病证。戴丽三谨守病机,不拘症状变化而用方,极大地扩展了2 方的运用范围。其精准辨证,大胆用药。2010 年版《中国药典》中附子规定用量为3~15 g[15],而戴丽三在使用白通汤时附子的用量较原方和《中国药典》附子用量大。该方在《伤寒论》中附子用量为1 枚,约等于6.9 g[16],干姜使用1 两,东汉时期1 两约等于14 g,葱白4 茎[17]。历来医家善用大剂附子治疗疑难杂症[18]。在《经验选》中戴丽三附子用量最少用30 g,最多高达120 g 之多,干姜和葱白的使用基本与原方相守。且《伤寒论》中白通汤用生附子,而《经验选》中则使用炮附子,其原因为生附子毒性较大,而炮附子毒性大减[19],但炮附子的温阳之力较生附子弱,因此炮附子的用量较大。戴丽三治疗的疾病多为急危重症,需要大剂炮附子来益火助阳、温补脾肾、振奋人体正气以达回阳救逆、驱邪外出,同时也避免了使用生附子患者出现中毒甚至死亡的危险[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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