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症谱系障碍患者述情障碍的研究进展

唐 露,官 玲,赵柳红,丛 丽

(湖南师范大学医学院,湖南 长沙,410013)

孤独症谱系障碍(ASD)是一种发病于婴幼儿时期的、常见的社会性发展障碍，与大脑神经化学机制密切相关[1]。ASD患者有两大临床表现：持久的社会交流或交往障碍以及兴趣狭窄和重复刻板行为。全球ASD患病率较高，并呈上升趋势，已成为重点关注的世界性公共卫生问题。述情障碍是一种由于个体情绪认知、加工和调节过程受损而引起的情感认知障碍，主要表现在情绪识别困难、情绪表达困难和外向性思维3个方面[2]。述情障碍在正常人群中有10%的发生率，在ASD患者中发生率为33.3%～63%[3]，述情障碍个体倾向于将心理问题躯体化，易加重ASD患者病情。本文从ASD患者述情障碍的发生情况、对患者的影响、与ASD的重叠病因、影响因素和防护方法等方面进行综述，为提高我国ASD患者生存质量提供参考。

1 述情障碍的概述

1970年，Sifneos观察了20例心身疾病患者，其中16例有明显三类症状：完全意识不到或无法用语言描述自己的情绪；缺乏想象和幻想；非常详细地描述自己所处环境状况、发生事件及个体行为。其于1972年首次提出“述情障碍”这一概念[2]。1976年，第11届欧洲心身医学研究会初步探讨了述情障碍的含义及临床结构，强调了研究述情障碍的重大意义[4]。

述情障碍依据成因可以分为原发性和继发性。原发性述情障碍是指由遗传或神经生理损伤导致的一种人格结构，主要与遗传或生物学有关；继发性述情障碍是社会心理因素造成的心理困扰或对疾病的反应，能够缓冲危机事件对机体的影响。基于情感和认知维度可将述情障碍分为两型：Ⅰ型述情障碍患者情感和认知维度评分高，表现为情绪体验和伴随情绪的认知受损，可能与精神分裂症等精神疾病有关；Ⅱ型述情障碍患者情绪体验水平完整甚至提高，而认知情绪处理减少，与边缘人格障碍和精神分裂症等有关[5]。

目前常用于评价述情障碍的量表有多伦多述情障碍量表(TAS-20)、Bermond-Vorst述情障碍量表(BVAQ)和述情障碍观察量表(OAS)。TAS-20为自评量表，包括情感识别障碍、情感表达障碍、外向性思维3个维度，共20个条目，采用5级评分法；该量表简短、有效且易于管理，使用最为广泛，但易受研究对象主观意识的影响[6]。BVAQ是由BVAQ-A和BNAQ-B组成的自评量表，分为情感和认知2个维度，共40个条目，采用4级评分法；BVAQ虽能够更明确地评估认知和情感，但条目较多，测评所需时间长[4]。OAS共33个条目，包括人际疏离、洞察力缺乏、躯体化、缺乏幽默和僵化5个维度，采用4级评分法；OAS由研究对象家属或好友等熟悉被试者完成，虽克服了自我报告悖论，但受限于测评访谈时的交流沟通质量，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7]。

2 述情障碍对ASD患者的影响

20世纪90年代中期，人们开始认识到ASD与述情障碍密切相关，约50%的ASD患者存在述情障碍，在ASD儿童、青少年及其亲属中极为常见[8-10]。研究[11-12]显示，ASD个体在情感认知、情感识别和情感表达方面都存在困难，他们往往不具备一般的情绪能力，特别是面部情感识别，也难以识别、协调或整合语言、韵律的情感音调、内容和肢体行为。这些缺陷可能与ASD患者本身存在语言障碍有关，也可能与述情障碍有关。述情障碍在ASD患者情感认知方面占有重要地位，影响疾病的诊疗与护理，全面评估述情障碍有利于医护人员及时准确地了解患者病情，制订科学、合理的医疗、护理方案，促进患者康复。

述情障碍和ASD之间存在广泛交叉，如认知功能障碍、自我意识障碍、语言掌控能力差、行为控制困难等，两者互为因果。Trevisan等[13]认为，在ASD患者中观察到的诸多情绪加工异常可能是由述情障碍所致，述情障碍是一种重要的但经常被忽视的与ASD相关的特征，可能影响ASD个体亚型。Brewer等[14]认为，ASD患者出现的非典型脑内错觉症状是由同时出现的述情障碍所引起，与对照组相比，ASD组出现述情障碍的个体更多。Bird等[8]认为，ASD患者出现移情缺失、情绪认知困难等情感障碍是由述情障碍引起的，而不是ASD本身的特征。述情障碍能够影响ASD患者的情感、社交、认知和行为，这与两者之间存在复杂的神经生物学和遗传学重叠交叉关系有关，了解重叠关系有助于医护人员更好地理解患者临床症状，分析相关影响因素，制定干预措施。

3 述情障碍与ASD的重叠病因

ASD是一种神经精神发育障碍疾病，童年起病，病理学机制十分复杂，预后差，且患病率逐年增加[15]，述情障碍与ASD之间存在重叠病因。

3.1 神经生物学方面

从病因学的角度看，述情障碍和ASD都有一定的神经生物学基础，大脑发育异常是大多数ASD的病理学基础。文献[16]报道，ASD患者的额叶皮质微结构和厚度异常，跨皮质层神经元亚型分布改变，并出现神经连接紊乱，其社交障碍、情感记忆缺陷、情绪识别能力缺陷等可能与杏仁核功能障碍有关。此外，功能和结构影像学研究的荟萃分析明确杏仁核、岛叶、前扣带皮质和额叶皮质是述情障碍的关键脑部结构[17]。述情障碍的神经生物学机制十分复杂，神经解剖学异常也影响ASD患者身心健康，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事件相关电位(ERP)、脑电图(EEG)、正电子发射断层扫描(PET)等脑电技术的广泛应用将进一步推动相关基础研究，更加深刻地剖析述情障碍与ASD之间的神经生物学重叠机制。

3.2 遗传因素

生物遗传学研究[18]表明，10%～30%的ASD是由于基因异常影响编码蛋白质结构，进而改变脑功能，最终表现为认知、行为异常。5-羟色胺是ASD首个生物标志物，在社交行为、认知能力和感官发育中发挥重要作用，而编码5-羟色胺转运体的基因启动子区域的多态性与情绪处理有关，且5-羟色胺转运体HTR1A-G和5-HTTLRP等位基因变异体的携带者对述情障碍具有更加明显的易感性[19-20]。另有研究[21-22]表明，ABCB4、TP53AIP1、ARHGAP32、TMEM88B等基因多态性与述情障碍表型有关，而ARHGAP32又可以作为导致ASD的候选基因。近年来，基因异常被视为ASD和述情障碍发生的高风险因素之一，基因靶点研究已成为相关领域关注的重点。

4 ASD患者述情障碍的影响因素

4.1 个体因素

年龄、性别等是影响述情障碍的重要个人因素。Penacoba等[23]研究显示，述情障碍的发生率与年龄显著相关，这可能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机体对各种身心疾病的易感性增加，更易出现述情障碍。Berthoz等[24]研究结果表明，述情障碍水平存在明显的性别差异，男性高于女性，这可能是由于相比女性而言，男性更倾向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抑制情感表达。因此，对发生述情障碍的ASD患者，护理人员应依据其个人特点，制定针对性的干预措施，并适时进行个体化调整。

4.2 认知

认知是对信息加工处理的过程，感知觉紊乱、思维贫乏、注意力不稳定等认知障碍会对情感表达、情绪加工能力造成不良影响，加重述情障碍[25]。ASD患者出现的述情障碍被认为是情感加工的特定内容，高水平的述情障碍与低水平的情感共鸣和情感识别有关[10]。另有研究[26]显示，ASD大学生患者在认知领域表现出较多的Ⅱ型述情障碍和低水平的认知移情，其更关注外部事件而不是内在情感体验。这表明述情障碍在ASD患者中可能是一种进行性的认知功能弥漫性损害的结果，确切原因有待进一步探讨。

4.3 社会因素

既往研究[27]发现，述情障碍存在显著文化差异，亚裔美国人比欧裔美国人述情障碍水平高，这可能与亚洲文化更保守、含蓄、内敛有关，其强调个体情感、欲望的满足应与社会理性要求相一致，压抑情绪的产生与表达，目前尚无有关ASD患者述情障碍的跨文化研究报道。此外，由于长期遭受疾病困扰和外界异样的眼光与评价，ASD患者述情障碍高发且程度严重。护理人员应充分了解患者及家庭情况，以生命全程观为基础结合患者所处社会环境对其进行综合性的评估与干预。

5 ASD患者述情障碍的防护干预措施

述情障碍使个体无法理解自己或他人的情绪状态，难以准确表达自身真实情感，这使得在临床上很难真正了解ASD述情障碍人群的情况，故其防护干预措施尤为重要。基于ASD患者述情障碍是生理、心理和社会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且具有个体化差异，医护人员需尽快从多维角度对其进行识别，并指导临床护理实践，建议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研究。

5.1 转变医务人员对ASD患者述情障碍的认知

护理人员对述情障碍的认知及重视程度将直接影响患者疾病康复和生活质量，而疾病又是影响述情障碍的重要因素[28]。ASD目前没有特效治疗方法，仍以教育训练为主，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为辅[29]。因此，应提高医护人员对ASD患者述情障碍的认知，了解两者间的重叠病因，从而能够设身处地理解患者及家属的处境和需求，引导患者从固有思维方式中解放出来，并提供恰当的情感交流空间，鼓励其表达自己的情绪。

5.2 开展医教结合，实施居家康复训练

研究[30]显示，家庭互动在ASD患儿述情障碍中发挥中介作用，家庭互动越好，孩子表达中性和积极情绪就越多，并能够更好地使用情绪调节策略。医护人员可以依据患儿不同的年龄阶段，制定个性化居家康复训练方案，如体感游戏康复治疗、音乐舞蹈治疗、心理剧治疗等，并指导家长完成操作，旨在通过家庭互动，开展连续性居家康复训练，改善患儿情绪认知能力，发展功能性和自发性的沟通行为。

5.3 积极探索其他干预防治措施

医护人员应重视自身言行态度，通过加强专业技能培训、职业道德培训、压力管理培训等，熟练掌握行为认知疗法、心理弹性训练、情感技能训练、中医针刺疗法[31]等，并不断提高人文关怀素养和技巧，为ASD患者提供人性化、优质化的服务，增强患者表达意愿和自我效能，减少述情障碍的发生。

6 小结

述情障碍普遍存在于ASD患者中，并对其造成严重影响。目前我国尚无ASD患者述情障碍的文献报道，研究者可以借鉴既有相关资料开展我国ASD人群述情障碍方面的研究。医护人员需加强对ASD患者述情障碍的认知，进行综合评价，通过居家康复训练、认知行为疗法、情感技能训练等制定连续性护理计划，以述情障碍为切入点进行干预，提高ASD患者的生存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