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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历史观”视域下晚明帝国衰落简析——以《万历十五年》为例

2020-01-09邵红蕊

开封文化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文官历史观万历

邵红蕊

(西北工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9)

《万历十五年》是美籍华裔历史学家黄仁宇的一部研究明史的著作。这部著作从“大历史观”的研究视角出发,选取了明朝万历十五年(1587)作为考察切入点,运用历史小说的叙事模式和传记体式的章节,通过对关键历史人物悲惨命运的描述,探析了晚明帝国走向衰落的深刻原因。黄仁宇认为,夕阳西下的明朝面临着来自帝国体系内部的总体性危机,提出中国社会内部不可能解决“政教合一”的症结,更不可能产生任何新思想、新经济的萌芽,只能在外力的推动下“被现代化”。学术界关于黄仁宇“大历史观”及其代表作《万历十五年》的前提预设、研究方法、立论观点争议较大,褒贬不一。本文力图在了解黄仁宇“大历史观”的前提下,明晰《万历十五年》的研究范式、研究思路、主旨内容和结论等,针对其在“大历史观”视域下对晚明总体性危机的论述,提出自己粗浅的意见。

一、“大历史观”的史学理念和研究方法

“大历史”是黄仁宇史学理论的精髓,也是黄仁宇认识和解释历史的关键。“大历史”英文翻译是“Macro-history”,意为“宏观历史”。在黄仁宇看来,“大历史”就是“将宏观及放宽视野这一观念引入到中国历史研究里去”[1]。基于对“大历史”的释义,黄仁宇进一步提出了“大历史观”。“大历史观”,主张长时间、远距离、宽视野地审视历史;主张要有“大格局”,抓“大环节”,透过分析社会组织结构和农民运动,来把握中国历史发展大趋势。从微观层面讲,“大历史观”的研究方法注重综合归纳、比较和技术分析。由此可见,“大历史观”既是一种历史认识论,也是一种可实际操作的历史研究方法。黄仁宇将“大历史观”的史学理念和研究方法贯穿学术研究,力图从小事件看大问题,从长远的社会经济结构透析历史发展趋势,通过中西比较来发现中国社会的问题。《万历十五年》正是黄仁宇运用“大历史观”分析中国封建帝制走向衰落的代表之作,即写一年之事,窥一个朝代。通过对晚明帝国衰落之缘由的探究,他想找到一个答案,即“中国为什么错过了‘近代化’的契机”[2]。“黄仁宇从有别于传统史家以道德标准评判历史和马克思主义以阶级划分与阶级斗争的观点分析历史”[3],选择从长时空的大历史角度来分析历史问题,他对历史人物的分析形象生动,对中国历史的解读令人耳目一新,这也表明他具有敏锐的历史观察力和深厚的学术底蕴。

二、“大历史观”视域下晚明帝国面临的总体性危机

黄仁宇基于“大历史观”的研究视野,从政治、经济、道德、军事等各个层面,依次剖析了万历皇帝、张居正、申时行、海瑞、戚继光、李贽六个历史人物的性格特点、政治生涯和生命历程,进而总结了他们身上产生人生悲剧的深刻原因,以小见大,见微知著,深入浅出地看中国封建社会的发展趋势,分析晚明帝国走向灭亡的原因,得出中国社会到晚明时期陷入停滞的历史僵局需要借助外力的刺激和推动来“被现代化”。按照黄仁宇的说法,“公元1587年,在中国为明万历十五年……在历史上,万历十五年实为平平淡淡的一年”[4],然而,作者从长时间的角度审视,以历史人物的生平活动为主要线索,按照传记体式的章节书写了中国历史上看似无关紧要却十分关键的一年,因为黄仁宇发现在这之前发生的事情的结果和在这之后发生的事情的前因都聚焦于万历十五年(1587)。接着,大家就看到了一个个关键历史人物在这一年相继登场,无论这些人物拥有怎样的政治权力和经国之志,无论他们怎么努力、抗争或自省,都无法在固化的文官制度体系内和儒家伦理道德牢笼里改变自身命运。从晚明帝国暗藏的政治社会矛盾来看,这些历史人物的结局就是不管对错,最终都不能在政治仕途上实现人生价值,有些人身败,有些人名裂,另有些人身败兼名裂,最终只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黄仁宇在《万历十五年》中,最先提到了身心疲惫的万历皇帝。他这样解释:万历皇帝也曾有天下为公、治国安邦的雄图大志,但是当万历皇帝试图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却受到百般阻挠后,他日渐对政治和权力失去了兴趣;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却事事受制于廷臣,特别是他无法说服大臣们立郑贵妃的儿子常询为太子,干脆自己深居皇宫不再处理国家政事。这一切皆因为,自明朝建立以来文官集团日渐强大,他们以儒家纲常伦理来要求皇帝在处理国家政事时摈弃个人私念,抑制个人情欲,这就引起了万历皇帝的强烈不满,导致他走向另一个极端,选择长期消极怠工以对抗文官集团。通过万历皇帝的例子,黄仁宇想说明的是君主作为一国之首,他在人格上必须符合国家的统治基础,其言行举止必须谨遵儒家伦理道德规范。可以说,在以儒家伦理道德为准则的官僚制度之下,看似有无限权力的帝王却在一定程度上受制于文官集团的制度规约和道德绑架,很难拥有真正的自由。当然,万历皇帝未能摆脱这种困境和悲哀,下面的官员就更难挣脱这种命运。首辅张居正虽然精明能干、显赫一时,但是死后难逃清算之劫。清官海瑞想要恢复明朝开国之初的良好政治生态,最终发现事与愿违;他严守儒家道德观念,严格按照自己的是非标准行事,忽视了道德观念与潜规则之间的区别,结果是与整个文官集团作对,最后孤立无援,惨败收场。走中间路线的申时行和戚继光,一个坚持奉行中间调和策略,努力缓解皇帝与文官集团之间的紧张局势,小心维系着文官集团的利益平衡,以保持国家机构正常运转;一个在军事领域缓慢地推进体制改革和战术创新,以求增强军事实力,保障沿海地区稳定。信奉儒学的李贽则在精神世界的内在矛盾中寻求突破,虽然最后也未能实现真正的心灵救赎。

除上述提及的主要人物外,《万历十五年》还写道了冯保、高拱、张鲸、郑贵妃等相关历史人物,而这些人在黄仁宇笔下最终也没有好结局。之所以选择描述这些人物的生平活动,黄仁宇是想要进一步佐证“上自天子,下至庶民,无不成为牺牲品而遭殃受祸”。明朝末年,国家在政治方面强化君主权力,信奉儒家政治伦理的治世功能,突出文官制度的重要作用;在经济方面重农抑商,限制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闭关锁国且禁止海外贸易;在军事方面分化武将权力,忽视武器装备升级和军事体制改革,以防兵权威胁到君权。这三大治国观念僵化了政治、固化了思想、封锁了经济、松弛了军备,使晚明日渐失去活力。对个人来说,任何努力和抗争都无异于蚍蜉撼树。至此,黄仁宇得出结论:“中国两千年来,以道德代替法制,至明代而极,这就是一切问题的症结。”[1]基于对晚明总体性危机的考察和历史“停滞论”的理解,黄仁宇提出中国社会内部不可能解决“政教合一”的症结,只能在外力刺激下“被现代化”。

三、对黄仁宇基于“大历史观”视域解读《万历十五年》的反思

黄仁宇“大历史观”的史学理念,另辟蹊径,找到了一条史学研究的新路径,其著作《万历十五年》通俗易懂,内容丰富,蜚声海内外。然而,黄仁宇从“大历史观”视域对明朝走向衰落的分析和对中国历史的解读存在一定偏见。黄仁宇持历史“停滞论”观点,认为中国社会在传统模式中循环往复或只是产生些微小的变化,社会结构内部不可能解决“政教合一”的症结,更不可能产生任何新经济、新思想的萌芽,只能开放国门,在外力推动下“被现代化”,“沿着西方已走过的道路向西方式的‘近代’社会前进”[5]。显然,黄仁宇的“大历史观”基于西方中心论的前提预设,将晚明看成一个“内向”“停滞”“非竞争性”的历史朝代,正在等待着西方国家把它从停滞的历史僵局中解救出来。这种历史“停滞论”的说法完全否定了中国传统社会内部的发展,忽略了明朝农业、手工业和科学技术的领先地位,容易造成以偏概全、以论代史,割裂了传统和近代的紧密联系,脱离了中国近现代社会的实际情况。历史“停滞论”的学术偏见造成黄仁宇对史料的处理失实,导致他只会引用有利于自己观点的史料去论证,而忽视了其他与自己观点不同的史料;并且,黄仁宇对其引用的史料作了选择性的技术处理,以迎合自己的观点立论,这就容易造成后来的研究者对历史文献和历史事实的误读。

尽管《万历十五年》这部著作存在不足,但是作为一本经典著作,它别开生面的写作手法、精微深刻的历史叙事和独到睿智的见解还是值得我们认真研读的,其“大历史观”的治学理念为史学研究提供了新思路、新方法,告诉我们应该从小事件看大问题,以小见大,见微知著,长时空、远距离、宽视野地审视历史,有助于发现历史发展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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