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拳英语教学的语域分析模式及应用

孙 莉

(河南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2006年，太极拳被列入中国首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太极拳在竞技体育、全民健身活动以及国际文化交流中发挥着重要作用[1]。在太极文化快速走向世界时，系统功能语法的语域理论广泛应用在语言教学中，太极拳英语教学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文章通过将语域思想用于太极拳英语教学中，提出一个太极拳英语教学情境下的语域分析模式，利用语域理论探讨太极拳英语教学语篇，不仅为语言教学提供理论指导，也是对国家文化“走出去”战略的积极响应，具有重要实践意义。

一、语域理论

系统功能语法的重要贡献之一就是提出了一个完整的语域理论框架[2]。语域 ( register) 理论框架旨在讨论语境与语篇的辨证关系[3]，它是语言随其功能变化而产生的变体，某一特定语域就是某种情景类型的符号结构，其作用于语义系统，选择并激活特定语义网络。语域可看作这一过程确定的意义潜式，即通常“和某一情景类型联系的意义构型”[4]。语域包括三个变量即语场、语旨和语式，分别对应语言的三个意义系统：语场指语言所谈论的事件，由概念意义体现；语旨是交际情景中参与者的社会关系以及身份和角色，由人际意义体现；语式指语言的媒介，如口头或书面语、修辞方式等，由语篇意义体现。语境制约语篇，各种语境变量激发语义系统，从而产生了不同的词汇语法选择，概念意义由及物系统体现，人际意义由语气和情态系统体现，语篇意义由主位和信息系统体现，这样，语域就形成了社会系统与语言系统之间的一个接口，实现了社会意义由语言形式来实现[5]。语境成分中任何一项的改变都会引起语义的变化，导致语言的变异，进而产生不同的语域。反之，根据语境也可预测出语篇的语义系统，从而预测出语篇在词汇语法层面上的大致选择，这就是语域的双向预测功能。

语域理论强调语言使用的语境，将语言变体与其使用的交际情境结合起来，揭示语言随情景变化而变化的规则。作为专门用途英语ESP(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它与特定学科或职业相关，是根据学习者的特定目的和需求开设的英语课，语言具有明显实用性[6],而这正符合语域研究的内容，因而语域理论可以自然而然的应用到ESP教学中。

二、太极拳英语教学的语域分析模式

太极拳英语大致可归入体育英语学科，其教学目的是培养学生掌握太极理论和拳法知识的英文表达，使他们能够用英语从事太极拳相关领域的交流，推进太极文化在世界的传播。针对国外习拳者，其教学目的还包括使学习者掌握拳理知识和套路打法。太极英语教学语篇具有自身显著特征，太极拳是中华民族智慧结晶，体现中国独有的典型传统文化，英语中没有与之对应的文化表达形式。语域理论不仅可以为教学中分析语篇提供可操作的框架，还可以对教材编写及评介提供实际指导。相关的研究有高生文将语域分析应用于翻译研究时，提出语域两面性假设，即语域既有情境语境因素又有语义因素，并根据这一假设提出翻译研究的语域分析模式[7]。借鉴这一研究成果，本研究也试图提出太极拳英语教学情境下的语域分析模式，此模式同样涉及三方面，太极拳语篇的创作过程、翻译过程及教学过程。首先，太极拳英文教学语篇是一种翻译语篇，而翻译作为语篇再生过程不仅要求译者准确把握和处理源语内包含的所有信息，还要求译者充分考量与源语和译语相关联的信息[8]。其次，作为教学语篇，译文还需进一步应用于教学场景中，这就要充分考虑和教学活动相关的所有因素，如教学目的、参与教师所处的社会背景、参与教师所持有的信念以及学生实际情况等等。因而，太极英语教学语篇的语域分析包括太极拳创作者的语域和译者的语域，但与二者又不完全相同，将两种语域和教学情境及目的相结合,探讨一个太极拳英语教学情境下的语域分析极其重要。在教学情境下，教学研究者根据原文语篇构建新的语域，包括两个过程：一是逆向重建太极拳原文语篇的语域，将意义与原文创作时的情景语境联系起来，尽可能还原原文语域；二是将此语域和教育研究者所处的社会背景、个人目的和判断等结合起来形成新情景语境，继而将来自新情景语境的意义与源语和译语相结合形成用于教学活动新的语域。两个过程如果同步，就可以在重建原文语域时，创建新语域。之后，教学研究者可以通过语法化将创建的语域形成语篇来进行教学，还可对原文和英文教学语篇从语场、语式和语旨三个方面进行比较分析，提出一个语篇评介的语域标准。

三、太极拳英语教学语篇的分析实例

在太极拳英语教学的语域分析模式下，文章以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太极拳中英双语教程》为例(以下简称为《双语教程》)[9]，对教材进行语篇分析和评介。此教程包括初级和高级两册，其语篇包括两种文本类型：信息型语篇(太极拳原理知识介绍)和操作型语篇(动作讲解)。

(一)语场分析

语场表达语篇的概念意义，下面将从语篇的词汇和及物系统两个方面对太极拳教学语篇的语场进行分析。

(1)太极拳文化词汇角度。信息型语篇的语场主要提供太极拳的起源、发展、动作及技法特点等相关知识，语篇中含有大量中国文化色彩浓厚的词汇，如“气”“神”“劲”“丹田”“阴阳”“八卦”等，在英语语篇中没有与之完全对应的形式。在《双语教程》中，对此类词汇大多直接用拼音或拼音加括号注释表达，如TaijiQuan，Qi(breath)，Dantian(lower abdomen)，Yin，Yang等。从语言具体使用的教学情境相联系的语域角度来看，太极拳文化术语无论是直译还是意译或简单拼音处理，都无法与原语的语场一致，再现原文的内涵，在英文语篇中势必造成语场缺失、增加或偏离。

首先，从“太极拳”名称的英语表达来看，Taiji, Tai Chi, Taijiquan, Tai Chi Chuan等各种变体出现在对外及海外传播太极拳的媒介中，至今无法形成统一称谓[10]。还有一些诸如Chinese boxing或shadow boxing之类的意译。Chinese boxing或shadow boxing的语场属于西方拳击文化，而“太极”这一文化术语包含了整个宇宙万物的生生息息和循环往复，使用Chinese boxing或shadow boxing造成的语场偏离，无法使学生尤其外国学习者体验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甚至对其产生误解，不能在教学情景语境中达到很好的交流目的。拼音Taijiquan虽能够明显展示出中国特色，也是目前国内大多数学者接受的英语表达形式，但因不太符合英语习惯使其接受度降低，也不能很好体现教学情景语域。Tai Chi Chuan是国外人士听到最多的表达形式，正如北京大学(Peking University)和清华大学(Tsinghua University)通用译名一样，己有悠久的使用历史而更易于被人接受，所以，关注国外太极拳爱好学习者的语言习惯，同时也保留其独具中华武术特征的文化内涵，经过反复使用使之成为太极拳语场特有词汇，更有利于实现英语教学语篇的交际目的。

其次，对于“气” 和“丹田”之类具有浓厚武术文化底蕴且国内外广为人知的专业术语，也可采用威妥玛注音形式chi和tan tien，然而根据信息型语篇的交际目的和实际教学情境的需要，术语的文内注释或脚注也是十分必要。《双语教程》选用的“breath”只表示生理呼吸，而太极中的“气”包括物质和功能两种气(intrinsic energy)，breath必然导致太极文化内涵的缺失；“丹田”属于筋脉穴位，同样为了达到教学目的，使学习者必须弄懂穴位的具体位置和文化内涵(an area located approximately three inches below the navel and two and one-half inches inward)才能真正掌握拳技，此时语篇语场和原语语场才能达到最大程度的对等，《双语教程》只简单解释为lower abdomen，显然这种语场缺失不能在教学情境语域层面作出合理解释的。

最后，对于“阴”“阳”已正式纳入词典的文化术语，拼音Yin和Yang是国外读者普遍接受的英文形式。在教学语境下考虑到教学目的之一是推进中国传统文化在世界传播，直接采用拼音即可保存源语语场的文化内涵，也能达到教学效果，《双语教程》采取了这一形式值得肯定。对于一些太极拳基本动作术语如“棚、捋” 等以及步型打法术语如“虚步”等，使用拼音加注释的表达形式，如Peng(ward-off)，Lv(roll-back)，Xu Bu(weight-free step)，在最大程度保留中国传统文化同时也为国外学习者所理解和接受，符合教学语域。在《双语教程》中对这些术语并没有采用这一处理方法，而是直接使用了意译和直译，依次为“warding-off，deflecting，empty step ”，这在保留原文文化特色方面有所欠缺，而且将“虚”译为“empty”，导致学习者的理解错误，这是不能在教学情境语域层面上做出解释。

操作型语篇语场不同于信息型语篇，它侧重讲解说明动作招式，其教学目的在于让学生掌握动作要领和习得拳术，文中配有大量动作拆分图解以加深学习者的理解和记忆。根据教学语篇的交际目的，可直接采用信息型语篇中讨论的文化术语的处理形式，而不必另外注释如chi和tan tien，这些专业术语在信息语篇中经反复出现可沉淀为Martin提出的权利三项之一“权力词汇”[11]，成为太极拳学科领域中富含高语义密度的专业术语对应的英语表达形式，为教育语篇中的太极拳知识建构提供语言资源。《双语教程》中操作型语篇对这些太极文化词汇表达处理不可取。

(2)及物系统角度。从及物系统看，《双语教程》中的信息型语篇多采用关系过程，其次物质过程。其中关系过程多以be呈现，如“TaijiQuan is a soft, slow…”“There are two styles…”“The pressing part is at the waist”等。教程使用关系过程用来描述太极拳运动技法特点，符合英文教学的语域，但只用单一动词be，缺少语义系统选择的多样性使得英语语篇叙述无力。物质过程涉及太极拳的发展叙述，各流派创始人从师学艺等经历介绍，出现动词有“changed”“learned”“revised”等。在操作型语篇中，物质过程遍及整个语篇，如“move”“turn”“pull”等等，这和语篇太极动作拆分讲解的语场是符合的，因而《双语教程》在这一点上是可取的。

(二)语旨分析

语旨主要由人际功能的情态和语气来体现。

(1)情态。根据语域的预测功能，信息型语篇中有关太极拳起源的传说或假设，带有一定的不确定性，因此“可能性”的情态频繁出现，而教程相关语篇很少涉及可能性情态。在介绍太极拳的运动特点时，语篇多出现“职责”的情态，主要有shall和should两个词，体现出太极动作精准的要求，例如：“The coccygeal vertebrae shall always be straight…”“A new learner should keep natural breath…”等。然而shall表达的情态责任强烈，过多使用会影响语篇交际双方(教拳者和习拳者)的亲和度，拉大其间距，语篇在具体使用过程中不能和教学场合及受众保持一致，因而“shall”过多使用是不符合太极拳英语教学语域的。另外，操作型语篇中每套动作解析之后有个要点总结部分(key points)使用 “职责”情态(如should)，其强调习拳者需将动作做到位这一责任，因而这些语气和情态都可在语域层面做出解释。

(2)语气。在语气方面，信息型语篇主要使用陈述语气和语篇提供信息的语域预测相符。操作型语篇最典型特征是使用大量祈使语气，强调太极动作练习的规范性，这两种不同语气的使用无论在源语还是译语中都是符合语篇的语旨，在太极拳教学语域层面上表现出语篇语旨的一致，是完全符合教学情境的。

(三)语式分析

太极拳语篇使用大量四字格，其简短精练、形象生动、浓缩度大，并且运用大量拟人比喻修辞手法，如气沉丹田、白鹤亮翅、双峰掼耳等。在英语教学语篇中，很难做到既保留原语短小精悍、言简意赅的形式，又体现出其精确的文化内涵。以一套动作“屈膝松膀，立身中正，两手棚圆，虚领顶劲，周身相合，气归丹田”为例，汉语重意合，这套动作深藏许多隐形逻辑关系，有并列、递进、条件以及承接。英语是神合语言，如果语篇只是简单机械对应原文，不符合译语的语言表达习惯而无法被大众接受，此时需要舍弃语式的一致。而双语教程多采用机械的表达，没有起承转合的显性表达形式，在这一方面是不符合太极拳教学语域的。

操作型语篇中，大量的招式动作名称都配有图示说明以有利于学习者理解，此时，教学过程应强调使学习者能够最大程度感受招式的意蕴和气势，最大程度保留原语形象的艺术手法。以“白鹤亮翅”为例，教程采用直译white crane spreads its wings，保留其拟人手法达到语式对等，符合教学语域。

四、太极拳英语教材评价的语域标准

对太极原文和英文教学语篇从语场、语式和语旨三个方面进行比较分析，找出二者对等和偏离内容后，进一步探讨语篇评价的语域标准，并据此对《双语教程》进行一个综合评价。由于太极拳英文教学语篇首先是翻译语篇，功能语言学视域下语篇翻译对等的追求就是“意”“味”尽可能相近，“既译意又译味，这应该是所有翻译者所追求的”[12]。译意就是源语和译语语场对等，译味就是源语和译语语场对等，而如果能兼顾到语式(尽管由于语言自身存在的差异很难做到)，译文就会取得巨大成功。然而，语域对等绝不是完全的等同，而是一种可能包括语域的增加、缺失或偏离的相对的对等，这种增加、缺失或偏离只要能在重构的新教学语域层面上(将太极拳原语、译语的语场和太极拳英语教学情境相结合的新语域)做出解释，就是合适的教学语篇。综合考察，《太极拳双语教程》既有在教学语域层面可做出解释的词汇语法选择，也有许多不符之处。《双语教程》最大败笔是对于太极拳文化内涵术语的处理上和源语语场有过多偏离，语域对等虽然是相对的，是包含有偏离的对等，但语场不能有根本变化，否则英文语篇就失去了意义而不被交际者接受。在语旨方面，《双语教程》语气和情态的使用是基本符合英文教学语篇的要求的，除了情态责任强shall使用过于频繁外。而语式的选择也是既有可圈可点之处，如保留了比喻拟人手法的直译形式，也有机械的英文对应形式，导致交际失败。

五、结 语

文章在韩礼德系统功能的理论框架下，根据高生文提出的语域两面性假设，首先尝试性提出一个太极拳英语教学情境下的语域分析模式。接着，在此分析模式下，以《太极拳中英双语教程》为实例从语域的变量语场、语旨和语式三个方面对教材中语篇的语域特征及其体现方式进行分析。经分析可发现，这套双语教程在语场、语旨和语式三个方面都存在不符合太极拳英文教学语域的体现形式，尤其是教材和源语语场的偏离并不能在教学语境即与教学目的相结合的新语域层面上得到解释，因而作为教材语篇并不合适。目前，太极拳英语教学正面临许多挑战，有关其英语教学的研究还很少，此领域也很难发现权威的英语教材。因此，太极拳英语教学任重道远，语域理论的研究视角或许可为其提供了一条新的探索之路，期望此研究能够产生一定积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