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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情深(下)

2020-01-03周代锁

躬耕 2020年12期
关键词:纤绳小弟大哥

周代锁

六、吃訇柿

六姐灵芹,大我两岁,聪明能干,任劳任怨。

奇怪的是,我与六姐年龄最近,应该是一起玩乐一起成长的事儿特别多,可实际记忆中的事儿却恰恰相反,几乎都模模糊糊的,就像刚揭开的蒸笼,明明里面都是蒸熟的馍,却隔着一层水蒸气看不清晰。

一到割麦之后,我们的目光就盯上了柿树,寻找那些长得大的,摘下来埋在渠沟里、淘菜的水坑里、上学的河沙里,过三两天扒出来就变成甜的了,咔嚓咔嚓当水果吃。进入八月,柿子就陆续成熟了。一放学,也不回家,先把顺路的柿树搜罗一遍。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我家虽然不是深山区,但庄稼也总比平原晚十天半月。每年最热的时候是收割小麦的时候,十几岁的她就和父母、四姐一样起早摸黑下地劳动。自家的地虽然不多,但都要抢收,否则半年心血会葬送在夏季暴雨里。还没有长成大人的六姐和大人一样在烈日下忙碌,弯着腰追赶着大人,不想看着自己割的那一垅落后于大人们,自己割,自己还要学会捆绑。渴了,有时候是自家烧的开水,泡上竹叶和二花,在地头树荫下放凉了喝;有时候没有,就直接咕嘟咕嘟地喝凉水。饿了,一般都是忍着,实在忍不了的时候,去菜园剥两个莴苣杆儿,或者能找到一个黄瓜。有一回,我给他们送井拔凉水,一到地头,六姐就过来了,用铁瓢舀着喝,舀一下喝了舀了再喝,仰着头,脖子上领子上头发上都是麦芒,手腕上胳膊上是麦芒麦叶连扎带剌的一道一道的剌痕,被汗水浸泡着。喝完,又跑回去弯着腰继续割了。麦收最难的是挑回家。山里不比平原,平原每家都有架子车,山里是用肩挑。大人们一次挑四个麦捆,我和六姐只能挑两个。钎担都是木棍做的,有的不但不直还有些疙瘩,轧在我们稚嫩的肩膀上,来回晃着、扭着、搓着、磨着,不到一晌就血啦啦的。挑的时候两只手要一前一后拽着麦捆,否则稍微不平衡,麦捆不是前头掉下来就是后头掉下来,要么散了架。一遇到乌云翻滚白雨要来,再疼再难都要坚持挑着甚至小跑着。六姐只大我两岁,那时个子不比我高,体格不比我结实,我的感受如此,她的感受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麦收后,种玉米,伺候玉米也是非常熬人的劳动。小苗期要抗旱浇水,一桶一桶的挑,一瓢一瓢的浇;中苗期要剔苗;盛苗期要除草,钻在跟个子差不多的玉米林里,蹲着身子,忍受着闷热以及玉米叶的刺划和蚊虫的叮咬,一把一把的薅;掰玉米的时候,着大萝头,走一段挪一下,最后不是肩扛就是肩挑。这些受罪的劳动我都做过,但做得很少。为什么?因为六姐在家做了,替我做了,我本该受的罪,六姐替我受了。

秋季深处,火红的柿子挂满枝头,前岭后岭,岗头大洼,到处是。而提前卸下的柿子,或者一切四瓣做成柿牙儿,或者旋皮晾晒做成柿饼,扎在柘刺上挂满一院墙壁,整齐有序,火红如画,独成风景。六姐就是作者之一,因为切柿牙、晒柿牙、捏柿饼、扎柿饼,道道工序里面都少不了六姐的付出。

除了庄稼还有牲口。养牛,养猪,养鸡。我没有放过牛。以前是三姐四姐她们放,在我该放牛的年纪,是五姐六姐她们放,后来是弟弟放。放牛不很累,但同样受苦。风刮雨淋少不了,有時候牛不听话,天黑之后还赶不下山来;有时候牛啃了别人山上的小片儿荒,还要受骂;因为没有像样儿的鞋,在山上跑来跑去追赶调皮的牛,不是被荆棘扎就是被石楞划,失足摔跤也是常事儿;放牛时还要割牛草或者拾柴、砍柴,或者搞摘山楂、拾橡壳、挖血参等季节性的副业,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放牛,是她们记忆里永远抹不去的回忆。

除了地里还有家里。在田间六姐是劳动力,在家里六姐也要和所有的农村女人一样学会操持家务,蒸馍做饭,缝补浆洗,一样不能拉。做酸菜,就是她们冬季到来之前的一个重要工作。下霜前,她们就好几天在红薯地里,采摘红薯叶,坐了蹲,蹲了坐,哪怕腰酸背痛也要坚持,然后把几百斤的红薯叶反复淘洗,再上锅蒸煮,最后分放在三四口大缸里,用酸浆浇沏,用顽石压紧,几天之后变成酸菜了,成为今后半年的蔬菜。

六姐把母亲的许多手艺继承了下来,蒸馍、炒菜、做黄酒、做酸菜,都很拿手。现在回趟老家,总少不了从她家带几疙瘩她手工做的东西。感觉不仅仅是好吃,好像总能吃出几分以前大家庭的温度,吃出几分手足深情。

七、挨打

七妹灵阁,全家老幺。老幺应该是被稀罕的对象,起码被当哥的关照着,可是七妹很不幸运,经常挨打,打人的就是我。

我上小学时,对七妹也没有太多印象,按常理推算,应该是同在那所小学,如果我上五年级,那她应该是一年级。

到了初中,特别是初三到高一吧,七妹无缘无故的挨打就经常发生。我不记得第一次和最后一次,但记得中间无数次。

抓子,是广泛流行于那时候抓石子的一种游戏,像踢毽子、踢沙包、跳绳一样,游戏的主角主要是女孩。因为抓子,七妹挨我好多打。记得有时在楼门底下,有时在平顶柿树底下,有时在院子里。她和同龄的邻居改仙在高高兴兴地玩抓子,我一旦从那里经过,必然不由分说就踢她几下,如果她立刻站起来逃走了就罢,如果没有意识到我把她们赶走的目的依然不动,我就会再踢几脚,直到她哭着走开,散了游戏。这个游戏一般都是蹲着或坐着,所以我印象中总是用脚踢她。时间久了,改仙过来和她一起玩的情况就少了很多,失去了朋友和伙伴儿,有时候她就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地上玩抓子。但我并没有收敛,只要碰见,照样踢她,以至于即使她不是在抓子,不是在游戏,不是在做任何一件有碍于我有碍于人的事儿,我也会条件反射一样打她,不仅仅用脚还用手。后来,她看见我就躲开了,在她眼里,前边远远走过来的不是一个哥而是一个瘟神。

事实上,那时的我对她而言真的就是一具瘟神,带给她的,不仅仅是皮肉之苦,更是心灵的创伤。一个家里最小的妹子,两个年龄接近的哥哥,本应是在一起打闹游戏的伙伴儿,却成了打和被打的冤家;不但没有受到呵护和保护,反而承受着痛苦和恐惧;不但没有学习上生活上的指点和关心,反而在无休止的压抑中战战兢兢地成长。

现在姊妹们聚到一起的时候,说笑间难免还会提起这段过往,七妹自己也会提起,几个姐也会提起,自己真想像土行孙一样钻到地下去。这是一种惭愧,也是一种躲避,一种没有勇气面对更没有勇气道歉的无可奈何。其实,一方面任何深浅的道歉都无法挽回当年的错误,无法弥补七妹心灵的伤痛;另一方面,即使是如此巨大的伤害,七妹现在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耿耿于怀。也许在她心里,这段历史就像一本寡淡无味的书的一页,翻过去了就并不想刻意翻回去重读,只是在不经意间被提起时,才重新回看那些伤疤,仍旧有灼热的疼痛。我常想,如果不是七妹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同样具有隐忍、包容、仁厚之心的人,他也必定会与我记仇乃至与我为敌,而我现在仍然能被她以哥视之、以哥待之,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

七妹初中毕业后也回家了。我参加工作时,她也在村里的小学代课。和五姐当年一样,她代课的微薄收入也全部交给了家里。拉着家庭这艘船的纤夫们,以前是父亲、母亲;以后加入了大姐二姐;大姐二姐出嫁后,三姐四姐接过了纤绳;三姐四姐出嫁后,五姐六姐接过了纤绳;五姐六姐出嫁了,七妹作为家里的老小儿,又接过六姐的纤绳,成为这个家的最后一名纤夫。每次看见《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这幅世界名画,我总会联系到自己的家,仿佛这幅画上弯腰弓背赤脚拉纤的人就是自己的父母长兄和姊妹。如果这个家真的是一艘船,船上的纤绳真的存在,那一定是若干条浸透了两代人汗水和血水的纤绳,一定是凝结着七姊妹青春苦乐和无私奉献的纤绳,一定是记录着两兄弟来之不易的幸运和幸福的纤绳。这纤绳,我会永远挂在心的墙壁上,挂成心里永恒的图腾。

七妹也出嫁了。一个十二口之家,只剩下大哥一人,守着空落落的一个大院,就像这艘船的唯一的主人和乘客。但是,出嫁的七妹没有一走了之,她和六姐一起继续做着家的忠实看护者。因为六姐家与我家只有一里地之遥,七妹家与我家也不过区区四里地,她们或者几天一次或者一天几次地回到这个家,既是大哥衣食起居的照管人,也是大哥在众多乡邻中独立生存的人脉和精神支柱。所以,这艘船在冯庄玉皇两村之间的方寸山坳里近乎搁浅了10年却没有沉没,船上唯一的乘客在风雨飘摇中也没有遭遇多大的惊险,他平安地生活着。

八、笔记

小弟,勉强算得上十个兄弟姊妹中唯一的成功者,但成功的道路却非常坎坷。

爷爷兄弟三个,父亲兄弟三个,我兄弟三个。父亲行三,大爹膝下无男,父亲便把大哥过继给大爹;二爹膝下有男但不能理事,父亲便把小弟过继给二爹。这既是中国传统社会的道统,也是父亲上对父母下对兄弟的情谊。小弟去二爹家的时候应该是两岁多点儿,我不记得。

依照惯例,二爹是哥,家居宅左即北;父親是弟,家居宅右即南。两家堂屋山墙挨着山墙,仍然是一个大院子,后来我家盖了北厢房后,一个大院成了两个互通的小院。堂屋的地基都很高,从院子里回堂屋要上好几阶台阶,台阶都是稍微成型的长石,并不规整。中间厢房与堂屋之间是一个通道,两家人往来自如。总体来看,我家的条件要优于他家,但我略有印象的是,小弟过去后受到巨大优待,仿佛生活得比我好很多,常常令我眼馋。

首先是小弟能吃到更多的东西。秋收刚掰回来的玉米,捡一些嫩的在火上烤熟,很香;冬天红薯挖回来储藏在窖里,常常拿出来在火池里烧;有时候有玉米渣和柿牙拌在一起的蒸馍,有时候有蒸熟的榆钱或者槐花。其次是小弟有人背着。走路的时候姐姐们背他,或用手拉着他,睡觉的时候她们哄他。而他从那个小院儿过来了,这边的几个姐们照样有背的,有拉的,有哄的。我回忆自己,就似乎没有被哪个姐姐背着拉着哄着的记忆。

我和小弟相差两岁,真的应该是整天撕搅在一起的儿时伙伴,比如一起上学、一起写作业、一起摘红柿、冬天一起玩房檐下长长的冰凌吊儿等等,可回忆里偏偏没有这些。有一回倒不知前因后果,我被生气的他紧紧追赶,一直追到我走投无路,逃进堂屋北间——好像这间房子还被一堵墙分成了前后两小间,我逃进后间的床上去,却被一根缝被褥的针扎进了脚底,哇哇大哭,追到面前的他也就罢了。

我大概已经十几岁的时候,一天晚上二爹病的厉害,我和小弟在父亲的安排下,乘着月亮头,去请玉皇的刘村医。过河的时候,水哗哗地流着,河面反射着明晃晃的月光,偶尔有几点灯火几声狗叫,踩着脚踏石,心里好慌。走阳路口、经靳家前头的竹园、绕过四爷家门口,每走一个地方,心都是咚咚跳着。那个时候,听老人们的瞎话儿(就是鬼故事)多,走夜路就有不自觉的害怕。

小弟上学以后,二爹家的二姐、四姐、六姐都出嫁了,虽然她们还时常回来看二爹二妈和小弟,但毕竟不像以前经常在一起,小弟因此孤单了许多。因为父亲一直把上学看得非常神圣而重要,又因为本就生活在一个大院的缘故,后来小弟就又从那院儿回到了这院儿,重新回到了家,以便继续学业。

小弟上高中了。有一天,在老家二楼我的房间里,小弟说,这个本子给我吧。我一看是一本32开的笔记,忘记是高中的笔记还是大学的笔记,主要是文学常识和文史常识。我还挺有点儿骄傲和激动,能被小弟看中,能对他学习有用,当然自豪,就爽快答应了。那个笔记陪伴了他的高中生活,但现在不知被他扔了或者遗失了还是保存着,至今倒没有过问过。

我刚上大学的时候,父亲把家里的老房改建成两层五间的小楼,小弟上大学的时候,父亲又把二爹家的老房改建成两层五间的小楼,这两座小楼都是全家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所以小弟上高中和大学期间,我家虽有新房子但仍然是穷得叮当响。小弟上大学时我已参加工作,参加工作第一年,工资六七十块,每个月给父亲二十块,对小弟上学多少有点儿作用,但是记得将到而不到一年的时候父亲就不让给了。但此后,我也没有给在校的小弟寄过钱,他在大学仍然过着高中一样非常节俭的日子,直到毕业。

2014年中秋,我在陕西神木市西沟乡的黄土褶皱里,望着明月想到了小弟,就作词《木兰花》一首寄他。诗曰:少小追逐伴左右,长大谋生走先后;一年一聚难期许,今夜南阳月明无?我似子瞻君子由,我漂麟州君苏州;何当老屋看桂树,兄弟妯娌并儿女。人,只有失去的才懂得珍惜,越是分离过越渴望相聚。其实,少小追逐伴左右只是我按照常理做的推测,何当老屋看桂树倒的确是实在的心情,真的希望后半生里兄弟们经常相聚弥补儿时的缺憾。

九、牙疼

我对大哥的印象,是他经常牙疼。

大哥过继到大爹家是什么时候,我没有问过几个大姐,但知道好像那时他也不大,因为据说大妈也经常背着他。他的年龄在大姐之下二姐之上。他没有上过学,一方面是因为穷,一方面是智力不好,而没有上学进一步加剧了他智力的落后,最终导致他没有成家。但他也有求知的欲望,他曾经比葫芦画瓢地学习写字,但最终除了一个“周”之外没能写出自己的名字。他也尝试算数,虽然没有规范地写出九个阿拉伯数字,不过能够心算一些常用的简单的东西,诸如几斤几两几块几毛的生活账目能够应付。他也有和大众交流的欲望,因为在与人交往中不被重视或受到冷落,刺激着他,他的交流意识更强烈,话更多,更主动地和乡邻以及到家的客人攀谈,喜欢和人玩笑,也因此能记住一些某某的生日和年龄之类常人不去记忆的零碎东西。他不怕干活,多重多苦多脏多累的劳动都不在话下,事实上他就是家里最主要的体力劳动者。

大哥也有难受的时候,那就是牙疼。不知为什么他得了牙疼病,但俗话说牙疼不是病,农村人就这么认为,何况是那个贫穷的年代。牙疼发作的时候,从来没有去看过医生,疼的半边脸都肿着。母亲总是着急,让大哥去竹园砍来几棵一年两年生的竹子,裁成半米左右的小段儿,捆成一小捆,架在火堆上烤,慢慢地,竹沥流出来了,赶紧用大碗接住,接了这头儿接那头儿,接了这根儿接那根儿,最后攒成半碗,再生办法借点儿红糖,就这么喝了。这个土办法也许能起点作用,因为竹沥的确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也许更多的是心理安慰,但这个办法是当时能够缓解大哥牙疼的最主要的途径,所以经常用。我看得多,印象非常深刻,后来读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时,就对“汗青”二字有着特别直观的理解和不一般的情怀。

我上小学和初中时好上山砍柴,一上山总是把勤工俭学的憨劲儿积极劲儿全使出来,本来能扛三十斤偏要扛四十斤,能扛七十斤偏要扛八十斤,当然就经常的扛不动,从南坡下来常常拉在后边。有时和几个姐姐一起上山,她们就快一点儿走一段下山路,然后返回来接我。有时没有一起,或是中午早已经到吃饭的时候了,或是下午天快黑了,姐姐中的一个就会上山来接我。这个印象里,也有大哥接我的记忆,或是接到庙台岭,或是接到石板凹,或是更高的地方。

在大哥的心里,两个弟弟是他的骄傲和依靠。父母不在之后,大哥一人在家,坚守着一院老宅,继续种着几分薄地,过着传统的日子。几个姐妹经常回家照看,特别是离家近的六姐和七妹更是三天两头回家,十年如一日。但是,每逢节假日来临,大哥都要打听我和我小弟什么时候回来,尤其是春节和暑假来临,他更是打听的勤,有时到村口或河边等几回。春节回家,他把早早准备好的压岁钱拿出来,塞给侄子,从原来的十块二十块到后来的一百二百。但一直照顾他的几个姐妹的孩子,也就是外甥们,他却从来不给,有时姐妹们开玩笑假装要要,他尴尬地找些理由推脱了。在他心目中,姐妹们嫁出去了是外人,外甥们当然不能和侄子们平起平坐了。后来,有邻居说你去养老院吧,他就坚决顶回去说,我有俩兄弟,去了人家笑话。所以我们一回来比如春节,他就士气大增,端着饭碗前后串门,意思是显摆一下——俩兄弟没有忘记大哥,回家来了。

这些年,随着年轻人外出,原来近百人的小村庄剩下不过一二十人,其中能和大哥说话愿意和大哥说话的人少之又少。但是大哥仍然在空空的大宅院里住著,守着家,守着他心中的真正意义上的“家园”。

后记

父母在时,尽管兄弟姊妹们也已经各有各的家,但春节快到,姐妹们纷纷回家,蒸馍的蒸馍,煮菜的煮菜,杀鸡的杀鸡,说笑的说笑,整个厨房和大院充满了热闹和喜庆。初一过罢,姐妹们携夫带子再次陆续回来,一连几天,喜气洋洋。真的是,只要父母在,兄弟姊妹无论分散在哪里,都会回到这个家,家的形象就像家所在的院子房子那样鲜明直观,就像家里人的语声笑声那样有血有肉,生动可感;父母不在,兄弟姊妹各在各的家,平时有事儿往来,没事不见面,只靠逢年过节一聚,真的成了亲戚一样。

都说,喜欢回忆是老的表现。但我宁愿相信自己还年轻,因为我不是因为老才回忆,而是因为怀念家的温暖才回忆。人过知天命之年似乎真的知道天命了,所以就会自然而然重视家庭,珍惜亲情,理解天伦了。

我想把这种回忆持续下去,并分享给兄弟姊妹以及我们的下一代,让大家在回忆中重回大家庭的温暖,让下一代也了解一点他们的父母,认识一些父母的不易和生活的艰难;再强化一点儿家的意识,尽量把以后的相聚增加一些,把我们这群失去父母的兄弟姊妹的十个小家过得不仅是亲戚,而仍然像一个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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