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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六朝岁时赋特定意象的选用

2020-01-02李少慧

文化学刊 2020年11期
关键词:阴阳五行季候青阳

李少慧

“岁”是年的周期,“时”属于四时季节,依据“岁”“时”而产生的岁时赋就是描写年岁节令状况和四时物候特征的赋作。早在《诗经》《楚辞》中就已经出现了关于岁时的作品。“节日的形成、演变、兴废,以及节日风俗的绵延、取代、简繁,大都与所在地区(民族)的生产、经济、文化传统等方面有着密切的关系”[1],同时“中国民众的岁时观念起源于民众的谋生活动与生活感受”[2],因此,古代先民依据农事进行四季的划分,出现了四时概念。四时的物候、冷暖变化在引起人们生活改变的同时,往往会相应引发人们内心对于四时物候的情绪感受,进而抒发自身之意想,于是成为我国传统文学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综合《艺文类聚》和《历代赋汇》的赋作选取原则,主要参考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的选文,再结合《初学记》和《艺文类聚·岁时》中选录的岁时类作品,同时根据程章灿的《魏晋南北朝赋史》进行补充,共查找到汉魏六朝岁时类赋作83篇,其中节令类赋14篇,季候类赋69篇。(节令类赋分别是元日类赋作2篇,上巳类赋作9篇,七夕类赋作2篇和重阳类赋作1篇。而季候类赋中,春赋15篇,夏赋11篇,秋赋33篇,冬赋7篇以及四时赋3篇。)本文讨论岁时赋以季候赋为主。

《周易·系辞上》曰:“圣人立象以尽意。”综合分析发现,古代文人创作赋篇时,在意象的选择上融入了阴阳五行的观念。同时,文中大量集中使用神话传说人物,纬四时天象以入文,言特定物候以织文,由此形成了我国古代文学历史上一种非常特殊的赋作形式。

一、融阴阳五行以贯文

阴阳五行观念早已有之,但在汉魏六朝时期得到了巨大发展,在汉朝时又经过董仲舒的改造才最终形成。董仲舒把政治化、伦理化、等级化总结为阴阳五行说的内涵,这也符合当时的社会政治需求。张岱年先生在《中国哲学大纲》一书中指出:“宇宙中之最根本者为天地阴阳与五行。易传言阴阳不言五行,洪范言五行不言阴阳。儒家之中,就现在可考见者而言,首先兼言阴阳五行者,似是董仲舒。”[3]只有董仲舒把阴阳和五行的观点同时提了出来,这更加确定了董仲舒的地位。

古人的思维行动处处都有阴阳五行的影响,在岁时赋的创作中也有所体现,尤其以季候赋中的季节词语使用为主。如李颙《悲四时赋》中有“阳燕南徂,阴雁北征”一句,燕和雁分为阳和阴。何瑾《悲秋夜》中也有就此观点出现的类似表述:“燕溯阴兮归飞,雁怀阳兮寒鸣,霜凝条兮漼漼,露霤叶兮泠泠。”而傅咸则在《感凉赋》中把“凉气”称为“阴气”,如“阴气聿升,觊风载扬”。傅玄《述夏赋》中则有“四月惟夏,运臻正阳”一句。类似内容,在汉魏六朝岁时赋中比比皆是。由此可见,阴阳五行的观念深植于古人的思维,这一思维也就自然而然地体现在他们的文学作品中[4]。

二、纬季节神以入文

汉魏时期,文人自觉意识始发。古人描摹内心感受之时,不免寻找现实事物以寄情,无法完全解释的天象则成为最好的对象。

《淮南子》载:“四时者,天之吏也;日月者,天之使也;星辰者,天之期也;霓虹彗星者,天之忌也。”[5]四时是“天之吏”,日月是“天之使”,星辰就是“天之期”,霓虹、彗星就变成了“天之忌”。由此可见,由于天象有不可解释性,就成为一种令人或畏惧或惶恐的神秘力量,极大地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甚至可以主宰人们的命运。因此,人们也就对其产生崇拜心理,进而通过各种仪式活动膜拜。古人的天象崇拜包括了日、月、星辰、风、雨、雷、电等,还会通过各种活动来表达这种崇拜,这种现象也影响到文人的写作。《尔雅》有云:“春为青阳。夏为朱明。秋为白藏。冬为玄英。”[6]文人就在作品中自然而然运用约定俗成的“神”作为季节的“代言人”。

比如“祝融”神,在曹植的《大暑赋》、繁钦的《暑赋》、李颙的《悲四时赋》和卞伯玉的《大暑赋》中都有所提及,由此可见,祝融就是夏季的代称。《淮南子》所载:“‘南方火也,其帝炎帝,其佐朱明。’高诱注:旧说云祝融。”因此可见,祝融、朱明为同一个对象。

类似的还有谢万《春游赋》“青阳司候,句芒御辰”的青阳。青阳本为传说中的黄帝第五子,名为玄嚣,这在《史记·五帝本纪》中有记载:“嫘祖为黄帝正妃,生二子,其后皆有天下;其一曰玄嚣,是为青阳,青阳降居江水。”《汉书》中也有“青阳开动,根荄以遂”语,因此,“青阳”就成了春季的代名词。同时,卢谌《感运赋》中的“朱明送夏,白藏迎秋”中出现了朱明、白藏,陆云《岁暮赋》中的“颛顼御时,玄冥统官”又有玄冥等,这些特定季节出现的“神”都在古代阴阳五行思想的影响下,成为四季的“代言人”。因此,在古人的思维里,不管是时令还是节日,各个季节都有对应的物候,并且有严格对应关系。这种关系就是在自然力量的控制下出现的,文人的作品创作,自然也摆脱不了这种影响[7]。

三、言特定物候以织文

据笔者统计,汉魏六朝岁时赋中有69篇为季候赋。在大量季候赋中,不同季节的物候不尽相同,而同类季候赋中的物候基本一致。

众所周知,中国文学与意象有非常深刻的联系[8]。《周易》有言:“圣人立象以尽意。”因此,季候赋中出现的大量意象带有非常典型的特定用法。比如春日赋中出现的桃花,在傅玄《阳春赋》中有“桃之夭夭”语,萧绎的《春赋》中也有“桃含山而并红”的说法,江淹更是在《四时赋》中写道“园桃红点,流水碧色”。再如秋赋中的蝉、雁意象,潘岳《秋兴赋》的“蝉嚖嚖而寒吟兮,雁飘飘而南飞”,萧绎《秋风摇落》的“秋风起兮寒雁归,寒蝉鸣兮秋草腓”,都是特定季节的特定事物。甚至还有冬赋中的各种意象,如傅玄的《大寒赋》中云“严霜夜结,悲风昼起。飞雪山积,萧条万里。百川咽而不流兮,冰冻合于四海,扶木憔悴于旸谷,若华零落于濛氾”,霜、风、雪应有尽有。而“百川咽而不流兮,冰冻合于四海,扶木憔悴于旸谷,若华零落于濛氾”则写尽冬日萧索之景象,使人心也不免萧条。因此,春日之草、花、桃、鸟、莺、鹭,夏日之雨,秋日之秋风、寒雁、寒蝉、秋草、青萍、落叶,冬日之霜、雪,均为各个季节之特定典型意象,固定而长久。

关于草的意象,在各个时节的赋中都有所表现,如孙绰《三月三日兰亭诗序》有“乃席芳草,镜清流,览卉木,观鱼鸟,具物同荣,资生咸畅”,以芳草为席,表现其怡然之感。类似的还有曹植《感节赋》中“野兽惊以求群,草木纷其扬英”句,阮瞻《上巳会赋》中“好修林之蓊郁,乐草莽之扶疏”句。傅玄《述夏赋》中也有类似的描写:“鹿解角于中野,草木蔚其条长。”汉武帝《秋风辞》则以“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来表现秋天寥落之感,类似的还有钟琰《遐思赋》中“惟仲秋之惨凄,百草萎悴而变衰”句,曹丕《感离赋并序》中“柯条憯兮无色,绿草变兮萎黄”句,夏侯湛《寒苦谣》中“草槭槭以疏叶,木萧萧以零残”句,石崇的《思归叹》更是以“落叶飘兮枯枝竦,百草零兮覆畦垅”来表现“时光逝兮年易尽,感彼岁暮兮怅自愍”的感叹。而鲍照《观漏赋》以“落繁馨於纤草,殒丰华於乔木”来表现对时间流逝的感叹。更有伏系之《秋怀赋》中“泽收润而草枯”句和刘义恭《感春赋》中“草承泽而擢秀”句的对比描述。

由此可以看出,春日勃发之生机,夏日炎热之气息,秋日零落之叹息,冬日萧索之感悟,古代的文人通过运用各个季节特有意象充分丰富时节,进而在人们心中确定固定的生命体验。

四、结语

汉魏六朝时期,社会动荡不安,民多哀怨,统治者借用天意以证明正统,民众膜拜自然以祈求顺遂,崇拜天地,崇拜气象,进而发展到崇拜山川、花鸟等,这都是时代造就的一种自然心理,以此可大略窥见其时人的内心世界。“岁有其物,物有其容”,物容(也就是意象)的变化往往能够引起人们的关注,进而产生“情以物迁,辞以情发”的感慨。王友胜认为:“意即诗人的思想感情,象指自然之物,意象合而称之,则是指寄托着诗人丰富情感的客观物象或凝聚在自然之物中的诗人的自我情愫。”[9]以赋的形式写作的岁时文章,则更深刻地体现了当时人们的思维模式和信仰。春之生发带来的欣喜,夏之燥热带来的烦闷,秋之萧索带来的凄清,冬之苦寒带来的冷寂,这种由身体感受触及内心情思,由外界物候变化直通个人的生命体验,使得古人的个人生命体验又引入了外界的物候变化的内涵。

汉魏六朝岁时赋由特定的意象选用出发,大量特定意象的集中选用丰富了古代文学作品中的意象群,进一步促进了我国古代文艺美学的发展,成为我国古代文学发展历程中一笔宝贵的财富,为后世文学创作留下了更多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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