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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纳西语带辅音韵尾的韵母及其来源

2019-12-12李子鹤

枣庄学院学报 2019年6期
关键词:纳西辅音语素

李子鹤

(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北京 100871)

一、引言

纳西语各个方言的共时音系结构都很简单,没有任何韵尾。但是近年来的纳西语方言历史比较研究都发现,原始纳西语阶段必须构拟辅音韵尾。[1](P485)[2](P90)纳西语辅音韵尾的构拟,是研究纳西语语音史必不可少的内容,对于其来源和演变的重建,也是确定纳西语历史地位的重要环节。

以往的研究中,学者们使用过不同的术语来指称纳西语方言及相关的语言。Jacques & Michaud构拟了Proto-Naish(原始纳语组),[1](P469)用于构拟的三个现代语言是Naxi(丽江城郊文化村)、Na(宁蒗县永宁乡)、Laze(木里县项脚乡,黄布凡称为木里水田话[3](P30))。但在国内学者的研究中,这些语言都被看做纳西语方言[4](P104)。李子鹤(2013)构拟的原始纳西语基本上与Proto-Naish相当。Jacques & Michaud还认为史兴语、纳木依语等语言不应属于Naish,但与Naish的关系也比较紧密,它们可以共同组成Naic(纳语支)[1](Appendix.P6)。国内的研究也认为史兴语、纳木依语是独立的语言,但将其归入“羌语支”。[5](P159)本研究在构拟原始纳西语的基础上,进一步讨论辅音韵尾的音类、音值及其演变的问题,因此文中“纳西语”的定义相当于Jacques & Michaud(2011)所说的Naish,没有涉及史兴语、纳木依语等语言。

Jacques & Michaud构拟了两个带辅音韵尾的韵类:*aC1和*aC2,分别为了解释ɑ:ɑ:ɑ的对应和o:o:u的对应。[1](P485)李子鹤则用不同的元音去解释上述两组对应,同时又发现了u:u:u:ua:ua和u:u:uɑ:uo:u两组新的对应,并将二者分别构拟为*uaC和*uɑC。[2](P90)随着材料的积累,我们发现有更多的对应规则需要用辅音韵尾去解释。

二、原始纳西语带辅音韵尾的韵母构拟

通过6个纳西语方言的语音对应,我们认为,原始纳西语中应该构拟以下10个带辅音韵尾的韵母(见表1)。由于韵尾的音值还不能确定(很可能有条件变体),我们暂时用C来代表。

表1 原始纳西语带辅音韵尾的韵母

下面我们逐一讨论这10个韵母的构拟。

(一)韵腹为前元音的韵母

原始纳西语*-eC所概括的对应见表2。

表2 原始纳西语的*-eC韵母

构拟出的带*-eC的语素见表3。

表3 原始纳西语*-eC韵母的对应实例

对应说明:

这个韵类在现代方言中的反映形式,有前元音也有后元音,但都是高或半高元音。因此我们认为其原始形式韵腹是e,在韵尾辅音的作用下,有些方言的反映形式有条件地变成了后元音,主要是西部方言受介音-r-[-前部性]的特征影响,主要元音变成后元音。

纳西语各方言都有一定数量的多音节词,这里为了方便起见,给出的对应实例都是对应语素,不一定是完整的词。

原始纳西语*-aC所概括的对应见表4。

表4 原始纳西语的*-aC韵母

构拟出的带*-aC的语素见表5。

表5 原始纳西语*-aC韵母的对应实例

对应说明:

原始纳西语*-uaC所概括的对应见表6。

表6 原始纳西语的*-uaC韵母

构拟出的带*-uaC的语素见表7。

表7 原始纳西语*-uaC韵母的对应实例

(二)韵腹为后元音的韵母

原始纳西语*-oC所概括的对应见表8。

表8 原始纳西语的*-oC韵母

构拟出的带*-oC的语素见表9。

表9 原始纳西语*-oC的对应实例

对应说明:

这个韵类在现代方言中的反映形式也是有前元音也有后元音,我们认为用韵尾辅音的影响比较容易解释。因为找到的语素数量少,永宁方言没有发现这个韵类在非*l声母后的规则反映形式。

原始纳西语*-uC所概括的对应见表10。

表10 原始纳西语的*-uC韵母

构拟出的带*-uC的语素见表11。

表11 原始纳西语*-uC的对应实例

这一组对应很复杂,我们将其按照声母条件分成几组列出。除了上面提到的u~v,u~o等正在进行的变异,也可能实际上包含了不止一组韵母对应,只是由于实例数量不够,无法将其一一分开。

表12 原始纳西语的*-C韵母

表12 原始纳西语的*-C韵母

原始形式丽江宝山波湾玛丽玛萨宁蒗永宁∗ɯCiɯ/∗P_v/∗K_ɯ/∗Ts_i/∗Tʂ u/∗P_v/∗K_i/∗Ts_ɯ /∗Tʂ v/∗K_ɯ/∗Ts,∗K_o/∗Tʂ i/∗P_ɯ/∗Ts,∗K_ur/∗Tʂɯ/∗Ts_v/∗Tʂ ,∗K_i/∗P_

表13 原始纳西语*-C韵母的对应实例

表13 原始纳西语*-C韵母的对应实例

序号意义丽江宝山波湾玛丽玛萨宁蒗永宁0457b糠phɯ33phu33phi33tɕhi330276山羊tshɿ55tshɯ53tshi33tshɯ21tshɯ11tshɯ350397b板栗tshɯ55tshʅ551270点(点灯)tʂ ʅ55tʂ i53tʂ ɯ33tʂ o24tʂ ur11tʂ v111392会(会写)kv55kv53kv33kɯ21kɯ11kv35

原始纳西语*-uɑC所概括的对应见表14。

表14原始纳西语的*-uɑC韵母

构拟出的带*-uɑC韵母的语素见表15。

表15 原始纳西语*-uɑC韵母的对应实例

对应说明:

这个韵类音值的假设与*-uaC理由类似。我们在*-ua的构拟中已经提到了玛丽玛萨、宁蒗有介音u正在消失的变异,在这个韵类的演变中也有体现,例如#0837“条(一条河)”在玛丽玛萨介音u已经消失,#1017“慢”在宁蒗方言介音u已经消失。

表16 原始纳西语的*ua韵母

构拟出的带*-ua的语素见表17。

表17 原始纳西语*-ua韵母的对应实例

表18 原始纳西语的*-uɑ韵母

构拟出的带*-uɑ韵母的语素见表19。

表19 原始纳西语*-uɑ韵母的对应实例

因此这里我们不能再把目前构拟为*-uaC和*-uɑC的这两个音类的值拟为*ua/*uɑ。我们暂且认为两组对应反映的原始语音类是带有辅音韵尾的。与保守的亲属语言对应也可以证明这一点(第3节)。

(三)尚待确认的韵母

运用判定对应的概率原则,[7](P201)我们可以再构拟出3个带辅音韵尾的韵母。

原始纳西语韵母*-iC和*-yC所概括的语音对应如表20所示:

表20 运用概率原则间接建立的声母*-iC和*-yC

支持构拟*-iC和*-yC的语素有(见表21、22):

表21 原始纳西语*-iC韵母的对应实例

表22 原始纳西语*-yC韵母的对应实例

支持构拟这两个韵母的对应规则,基本上是平行的,只有韵腹圆唇与否的区别,因此这两个韵母可以互相支持。

(1)#2008“当前的、这一个”是切分归并得出的语素,各个方言都不能单说,用于“今天”“今晚”“今年”等时间词中。

原始纳西语韵母*-ɑC所概括的语音对应如表23所示:

表23 运用概率原则间接建立的声母*-ɑC

构拟出的带韵母*-ɑC的语素见表24。

表24 原始纳西语韵母*-ɑC的对应实例

对应说明:

支持*-ɑC的对应规则跟*-aC的对应规则(见2.1)平行,只是韵腹前后不同。

三、带辅音韵尾韵母的来源

我们通过将原始纳西语与藏文、缅文等保守的亲属语言比较,来考察原始纳西语带辅音韵尾韵母的来源。原始纳西语带*-C韵尾的韵母,在藏文、缅文中大部分对应语素都有辅音韵尾。具体对应情况请见表25。

表25 原始纳西语带*-C韵尾的语素与缅文、藏文的比较

对应说明:

(1)#1161“补(补衣)”藏文中对应语素是名词性的“补丁”。

(2)书面藏语的动词有形态变化,如果动词参与对应,应该将动词的所有形式列出,来确定无形态变化语言中的形式与哪种形态变化相对应。不过,上表中只有#1461“开(开门)”一个语素在藏文中有形态变化,而且不影响韵母对应,我们不再单独列表,只在此列出其各种形式:现在时'byed / 过去时phye / 将来时dbye / 命令式phyes,词根构拟为*bye/phye。

缅文的对应语素中,鼻音韵尾的仍然保留一些,但保留爆发音韵尾的很少。有少数语素在缅语支的载瓦、阿昌等语言中的对应语素仍保留爆发音韵尾,表中也一并列出。我们按韵腹的种类来总结原始纳西语原始纳西语带*-C韵尾的韵母在缅文中的对应规律(见表26、27):

表26 原始纳西语带*-C韵尾,韵腹为低元音的韵母在缅文中的对应

表27 原始纳西语*-C韵尾,韵腹为高元音的韵母在缅文中的对应

原始纳西语韵腹为中元音且带*-C韵尾的语素,与缅文形成对应的仅有两个:#0804与#1122,后者还是根据载瓦语补充的。我们暂不讨论其规律。

这样,根据主流(数量多)的对应,我们可以认为:原始纳西语低元音+*-C的韵母,对应于缅文低元音+辅音韵尾的韵母;原始纳西语高元音+*-C的韵母,按缅文韵尾类别分为两种对应形式,如果韵尾为爆发音,则对应语素韵腹为高元音,如果韵尾非爆发音,则对应语素韵腹为低元音。

但是,原始纳西语带*-C韵尾的语素在缅文中对应语素无韵尾的,我们也难以简单归为例外。首先其数量并不是很少,其次这类对应实例中有一些非常基本的语素,例如身体部位、基本数词等。我们推测这套对应可能是另外一个层次,但能否形成一个较完整的层次,目前还没有证据,有待进一步研究。

藏文的对应语素中,大部分都有辅音韵尾。韵尾除了有爆发音或鼻音外,还有流音-l、擦音-s。原始纳西语与藏文的对应语素虽然相对于与缅文的对应语素少,但规律性更强(见表28)。

表28 原始纳西语带*-C韵尾的韵母在藏文中的对应

原始纳西语韵腹为高元音且带*-C韵尾的语素,与藏文形成对应的可靠实例不足,我们也暂不讨论其规律。

四、结论与讨论

通过纳西语方言之间的对应,我们可以在原始纳西语中构拟一组带辅音韵尾的韵母。进一步将原始纳西语与藏文、缅文等保守的亲属语言对应,我们可以确定这些韵母在原始纳西语时期确实应该带有辅音韵尾。辅音韵尾的音值可能与韵腹元音高低有关,也就是说更早期的原始语中韵尾可能根据韵腹元音高低产生过分化。

原始纳西语带*-C韵尾的语素在缅文中部分对应语素无韵尾,可能是历史层次的体现。由于藏缅语分化年代久远,对应语素数量较少,因此只考察一个音类,往往难以辨别层次。今后可能需要多个音类结合起来考察,从系统的角度去离析对应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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