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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韩国语两种语言中音节结构若干问题的分析

2019-12-12卢慧静ROHHyejeong

枣庄学院学报 2019年6期
关键词:韩国语响度韩语

卢慧静(ROH Hyejeong)

(韩国高丽大学中国学研究所,韩国首尔 20856)

一、引言

跟西方的语言比起来,汉语和韩国语都是一个字一个音节。中国人和韩国人对音节的概念十分分明。但是,汉语和韩语的音节结构在某个方面很相似,而某个方面有所不同。汉韩语言对比的研究中,有关汉语的音节和韩国语音节结构具有理论性的研究较少。本文第二章考察音节的定义,第三章讨论有关汉语音节结构中的结构模型、声母、介音等若干问题,第四章讨论有关韩国语音节结构中的若干问题,主要涉及到诸家对韩国语音节结构的不同分析;在介音与声母方面韩国语音节结构与汉语音节结构哪些方面有所不同等问题。

二、音节的定义

音节是音韵结构的基本单位,在现代音系学理论中很重要的概念。中国传统音韵学的声韵调,也是以音节为分析的基本单位。汉语是以汉字为文字形式,一个字具有一个形音义,可以说一个字就是一个音节。①韩国文字是一种表音文字,其创制原理是以一个音节为一个字。因此,也可以说韩国语也是一个字代表一个音节,自然就形成了音节的概念。

音节是实际上跟声学或者发音生理没有直接关系,不能找到自然属性上的依据,可以说这是一种抽象的单位。以往的音节研究中使用的音节概念,实际上有语音学的定义和音系学的定义。结构主义语言学的音节概念是从语音学的角度做定义的,主要是以响度说和肌肉紧张说等为代表。响度说(响度顺序原则)是以响度最大的为音节的中心,响度较弱的为音节的边界,音节数同于音节中心的数量。音素的响度等级分为如下:②

①清塞音<②浊塞音<③清擦音<④浊擦音<⑤鼻音

<⑥流音<⑦半元音<⑧高元音<⑨中元音<⑩低元音

塞音的响度最低,元音的响度最高,即韵腹为音节的中心。比如,根据上面的响度等级,把“visit”分析为4-8-4-8-2,响度最高的两个“i”则是音节的中心(即高峰),可以说“visit”由两个音节构成。③

引进音节概念以后,分析语音十分简明而有了理据。但从多音节词中找出音节的界限还是很困难。多音节语的音节特点是语素未成词时无所谓音节的界线,语素组词时因前后接续成分的不同而音节界线不同,有时还要增生元音或失落辅音。在构词的每个组合层次上,音节的界线都可能有变动。音节界线在构词中的变动可以用音段与音节标记δ的连接线来表示(王洪君,2008:105)。“首音优先”原则是指在元音为音节中心的前提下,辅音优先被选作首音。首先,把多音节语的每个元音连接于音节(δ)的N(韵腹)上;然后,把符合于音节结构规则的尽可能多的声母连接于首音(O);最后,把剩下的辅音归到元音。

后SPE非线性音系学的研究表明,音质成分与重音等超音质成分的存在着关系,因而提出了新的音节结构模式,如下:(δ: 音节,O: 首音或声母,R: 韵,N: 核音或韵腹,C: 尾音或韵尾)④

一个音节由声母 (onset) 和韵 (rhyme) 构成,主元音属于韵,介音属于声母。非线性音系学的音节模型与中国传统音韵学的音节模性相当近似,但中国传统音韵学中“介音”属于韵母。这是中国传统音韵学音节模性和非线性音系学音节模型的不同点之一。

三、汉语音节结构的特点

(一)汉语的音节结构

王洪君(2008:110)指出汉语的音节有如下五个特点:

①音节结构简单,最多只有四个音值成分的组合位置,其中有韵腹是必不可少的;

②音节首先分为声母和韵母两部分;

③声母只占一个位置,没有复辅音;

④辅音韵尾少;

⑤每个音节都有一个声调;

⑥音节界线分明

按照中国传统音韵学的分析,一个音节分成两个部分——为声母和韵母,韵母再分为介音、韵腹、韵尾。比如,如果根据中国传统音韵学的办法分析“篇”的结构,p为声母,i为介音,a为韵腹,n为韵尾。⑤中国传统音韵学分析音节结构,如下所示:

(二)介音

关于汉语音节介音的分析,有几个问题要讨论。首先,汉语的介音是否在音节中占一个位置?如果是,介音在音节直接成分的层次上是属于声母还是韵母?有一些学者认为,介音在音节中不占一个位置。如Cheng (1986)、Duanmu (1990)、Wang (1993) 等主张介音不占一个位置,只是属于声母辅音的发音特征,而Bao (1990)、Goh (2000) 等主张介音属于韵母。⑥

但是,王洪君(2008:111)认为,在绝大多数方言的大多数音节中,介音确实都占有时间长度,不占时间长度的是少数。⑦北京话的“虽”的u介音几乎不占时间长度,但“腿、归、水”等大多数字的u介音较长。由于短语介音的分布条件很有限,与长介音并无对立,所以出于系统的考虑,应该统一处理为占一个时间格。还有,从汉语中的一些构词法(如,嵌l词、切脚词等)或者口误中说错的部分看,还可以说汉语的介音是声母之间的独立成分,而不是属于声母的发音特征。包智明等(1997:87)也认为音节模式中的每个成分都具有时位(timing slot),⑧介音也占有一个时位。例如,他们就把“天(tian)”分为四个时位,并给介音/i/分配了一个位置,即时位。

Firth&Rogers (1937)、Bao (1990)、J.Fu (1990)、王洪君(1999,2008)等认为G与C的关系更加密切,R.Cheng (1996,1968)、C.Cheng (1973)、王力(1980)、李羡林(1988)、Baxter (1992) 等认为G与V的关系更加密切,也有些学者还认为G与C和V的关系是可变的。⑥我们从生成音系学的角度可以观察,介音在音系中的行为与声母更加密切。汉语音段在音节中配列的主要限制是声母与介音的配合限制,而不是韵腹与介音之间的限制。比如,k组、ts组、tʂ组只能与开口和合口配合,组只能与齐口和撮口配合。另外,从中国传统诗歌用韵的情况看,声母和介音与音律关系也不大。因此,我们把汉语结构中的介音先处理为声母的一边,称之为“介音”而不是“韵头”(王洪君,2008:112)。按照非线性音系学的角度,重新把“扁”的音节结构分析,如下:

(三)声母

汉语音节的四个组合位置中,关于声母的出现是必修的还是可选的,学界有不同意见。Duanmu(1990)、王洪君(2008)等认为汉语音节结构中声母是必不可少的。Duanmu(1990) 指出,汉语的零声母是占据声母位置的声母,与印欧语的无声母音节的首音位置有性质上的不同。零声母字的音节开始其实都有明显的辅音性成分,开口呼齐前有喉塞,齐齿、合口、撮口呼前有较强的摩擦。而且,语流音变中,汉语的零声母字位于多音节词的后字位置时仍然保持零声母(王洪君,2008:111),如“天安门”“棉袄”等词中的“安” “袄”等零声母字不接受前一音节的尾音,仍然保持零声母:tian#an#mn、mian#ao。这是因为第二个音节的零声母首音不是无声母,其实第一个的音节和第二个音节中间有喉塞成分的阻挡,我们可以把汉语的零声母看成为一个声母。但是,英语、韩语等其他语言与汉语不同,无声母音节临时接受前一音节的尾音。如英语的零声母起首的out,在前接鼻音韵尾的词ran时发生ran out→r#naut⑨的音节重组,an apple也是如此为a#napl。韩语的零声母也接受前一音节的尾音,如“”san-e→[sa#ne]、“”mk-i→[m#ki]。有关韩语的内容,在第四章将会详细讨论。

但是,汉语中也有个别的例外现象,如“啊”等语气词受前一音节的尾音的影响。王洪君(2008:111)指出,这是一个真正的无声母字,在语流中常常以前接音节的尾音做临时性的声母。如在“天啊!”“难啊!”中的“啊”,接前一音节尾音的影响,它的声母临时的变为[#na]。⑩

四、韩语音节结构的特点

于1443年世宗大王创制了韩国固有的表音文字,韩字的公式名称为“训民正音”。训民正音的创制原理是模仿发音器官,以字母和韵母的组合为一个音节,一个字代表一个音节。训民正音把一个音节分为初声(头音)、中声(中音)、终声(尾音)三个成分,这三个成分合成为一个字。初声相当于汉语的声母,中声相当于介音和韵腹,终声相当于辅音尾音。如“(南)”nam一字中“”n为声母,“”a为韵腹,“”m为韵尾,这三个成分就构成为一个字“”。

分析现代韩国语的音节结构,介音问题还有学界的争论:韩国语跟汉语一样也有介音是否占一个位置;介音在音节直接成分的层次上是属于声母,还是属于韵母。Kang (1989)指出韩国语从训民正音到现在一直没有介音的文字形式,介音 (y, w) 和元音(i, o / u)之间有互补分布,因此不同意给介音提供一个独立的音素地位,还主张介音应该属于韵腹。但是,Shin(2007)认为分析音系学的对象不是文字形式,而且,/kaku/(家具)和/yaku/(棒球)的意义是从/k/和/y/差异能区别,因此我们应该可以看成介音是一个音素。有些学者还认为介音属于首音,其根据是鄂化音和唇音有跟介音的组合制约;介音跟声母一样,在韩语的元音和谐现象中没有任何作用。有一些学者甚至认为介音可以有时属于首音有时属于元音,把它作为同音音节的(trotosyllabic)要素。

其实,我们首先要分清韩语音节的表层形式和深层形式。以韩国文字为标记的音节是深层结构,发音后的实际音节是表层结构。一些学者先把韩语音节的深层和表层形式区分,首先观察以文字形式的深层结构,再观察音节化以后的表层结构认为,介音在深层结构中跟后面的元音作为一个Mora,但是音节化以后移到声母,不占一个独立的地位,只属于首音(Shin,2007:71~98)。下面是La (1994:32)分析kuang (koang) 的音节结构的模型,左边是深层形式,右边是音节化后的表层形式:

汉语是C-VC结构(即right-branching),V跟C更加密切。但是,关于韩语的音节结构,有不同的说法:CV-C说、C-VC说、C-V-C说等,学界还在争论中。

(1)C-VC说(right-branching)。Fuge (1987) 认为C-VC结构是语言中最普遍的音节结构,CV-C结构理论上是可以出现的,但世界语言中实际上没有观察到由CV-C音节结构的语言。一些学者根据Fuge(1987)的说法,主张韩国语音节的结构为C-VC。但是,韩语的语言事实不一定与英语、印欧语等语言相同,而且《训民正音》的记载已证明,韩国语的音节结构不同于汉语的C-VC结构。

(2)CV-C说(left-branching)。韩国语音节结构中V更接近于韵尾C,主要理据是:儿童语言习得情况、语言教育习惯、韩语音韵中终声脱落现象、口误中的说错、拟声摹态词的重复现象中的CV复制等现象等。下面的韩语拟声摹态词是从AB式派生的复制形式,其重叠而插入的部分显示韩语音节为CV-C结构的理据。

用下划线来指明所重叠的部分,(b)组中用双划线来指明原来的AB式中的B音节首音重复而作为派生式中曾音的尾音。

(3)C-V-C说。这些例子也是从不同角度得到不同的解释。①有人认为例(c)是AB式中复制B音节的VC,还添加声母“t”,比如,hal khak:复制khak中的ak后,再添加声母“t”,形成为hal kha tak。②有人还认为重叠AB式中的B音节韵尾后,再插入“t+音节中的元音”,比如,hal khak:复制khak中的k后,再添加声母“ta”,形成为hal kha tak。从韩国语的元音和谐原则看,②的解释好像更有说服力。以上所列的重叠与增音的过程如下:

因此,Shin(2007)认为从不同的角度能解释韩国语的音节结构,有时显示为C-VC结构,有时显示为CV-C结构,并且韩国语没有重音节和轻音节的概念,rhyme等概念在韩国语中没有音系学的意义,因而主张韩国语是15世纪训民正音以后一直是C-V-C结构。

上面已经谈到汉语的零声母不是无声母,而零声母也是声母。但韩语的声母不是必修成分,而且零声母却是无声母。如英语中第二音节的声母为零声母时临接前一音节的尾音作为声母,韩语中零声母临接前一音节尾音规则(即首音优先原则)是很严格的。韩语词中声母位置上,划出表示零声母的标记——“o”,这零声母标记意味着有临接前一音节的尾音的空间。比如,

呼格组词有两个形式是为了避免两个音节的元音冲突,中间插入介音。这也可能是因为韩语音节中零声母是无声母,首音位置上存在空间,而不像汉语那样有某种成分的阻止。

这个问题不仅证明韩语音节中的无声母,还可以回到上面已谈到的介音问题。介音有否独立的地位问题。按照呼格组词选择的不同是由于介音防止两个音节的元音冲突的观点,我们是否可以说介音在音节中有独立的地位。这些问题后续研究中将会补充。

五、余论

除了对外汉语教学以外,汉韩语言对比的研究中,有关汉语的音节和韩国语音节结构具有理论性的研究较少。韩国人对韩国语音节结构的认知可能是训民正音创制为初。创制韩国文字的世宗大王与朝鲜时期的学者们都很懂中国传统音韵学,通过透彻地分析中国音韵学,才能建立出新的表音文字形式。跟西方的语言比起来,一个字为一个音节的中国人和韩国人对音节的概念十分分明。但是,汉语和韩语的音节结构在某个方面很相似,而某个方面有所不同。这次的研究不能包括韵腹和韵尾部分,这不是因为汉韩语言的音节结构中韵腹和韵尾问题没有特点,待有后续研究。

注释

①暂时不管儿化韵.

②引自王洪君(2008:99)。有关响度的等级还有Jespersen (1904,1926)、Bloch&Trager(1942)、Selkirk (1984) 等,具体等级数上有所不同。Jespersen (1904) 分为8个等级.

③但是响度顺序原则有弱点,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响度顺序原则会出现例外现象。比如,英语“sticks”一词公认是一个音节,但是按照响度等级,“sticks”为3-1-8-1-3,不符合响度顺序原则。“spa”也是如此,按照响度等级,其响度是3-1-10,分析结果“spa”是2个音节,但实际上“spa”是1个音节。“stops”也是如此。二、响度顺序原则很难确定音节界线。响度原则善于找出音节的中心,容易判定音节数,但音节低谷处该从哪里切开作为前后音节的切线就很难判断。比如,“national”符合于响度原则,词中有三个高峰——由三个音节而构成。不过,很难确定词中“t”和第二个“n”属于前面的音节还是后面的音节。再如,“animal”也是如此,我们可以确定这词有三个音节,但很难分出词中的“n”和“m”该属于哪个音节,分不出音素中音节的分界(以上内容引自北大中文系王洪君老师2009年在生成音系学课上的内容).

④其实韵(rhyme)与韵母(final)是两个不完全一样的概念。但是,本文在不影响理据的范围内,对它们不做区分,暂时混用这两个术语.

⑤英文字母为汉语拼音,国际音标以“[]”标注.

⑥参考Duanmu(2007).

⑦包智明(1997:100)分析福清话和闽南方言的音节结构而发现,闽南潮阳话的音节结构和闽东福清话的音节结构是不同的,在福清话介音不属于韵核,在潮阳话介音属于韵核,虽然,个方言的音节都是由声母、韵头、韵腹、韵尾组成,这些成分时间的结构关系因方言而异,不能一概而论。关于汉语(普通话)的介音所属的问题也有学界的争论.

⑧用原著的术语.

⑨有的学者认为中间的n同时处于两个音节的支配领域下.

⑩可是,Duanmu (2007) 在The Phonology of Standard Chinese(2nd edition)一书中修正了当初他在第一版(2000)中主张的声母是必不可少的说法,还指出汉语的声母不是必修的,而是可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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