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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作者预演红楼梦旧宝玉初尝云雨情
——《石头记》甲戌本第五回评点(系列之6)

2019-12-09

关键词:石头记宝玉红楼梦

木 斋

(重庆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重庆400044)

[编者按]关于中国文学名著《红楼梦》的相关研究是当今学术界一大显学,海内外称之为“红学”。在“红学”研究领域,如对作者、版本、本事的考证,对成书过程的梳理、辨析,对作品中“春秋笔法”、微言大义的猜测等等,皆极易成为学界关注的热点。然而,对于上述诸问题中的大多数,历来众说纷纭,很难取得共识。木斋教授运用自创的大红学史观史料学方法论(即在整体的、流变的、联系的视野观照下,由作品原典出发而至史料验证的红学研究),采用传统评点手法对《红楼梦》重新破译,在《云梦学刊》《河北学刊》已发表石头记甲戌本系列成果多篇,本文对代表甲戌本全书总纲的第五回所做的相关评论,考据发微,索隐派、考证派的研究方法兼有所采,对于红学研究领域诸问题中的多数皆有涉及,许多观点令人耳目一新,发人省思。

第五回 开生面梦演红楼梦立新场情传幻境情

木评(《石头记》甲戌本第五回评点系列之6①):

1.本回为全书总纲,以梦游太虚幻境警幻仙子为之曲演红楼梦的方式,对《红楼梦》中的主要女性人物作出悲剧性的预言。全篇写一个梦境,写的是从梦前、梦中到梦醒的过程:作者以梦境中上演红楼梦曲目,梦境中的戏曲、梦境中的诗词来做本书重要女性人物的命运判词,从而为全书预设了“悲凉之雾遍布华林”的悲剧色调,也为全书主要女性人物的人生命运及全书的写作结构作出预演和预设。

2.本书的写作史经历由原作者撰写的《石头记》,向新作者撰写的《红楼梦》的转型过程,此为理解《红楼梦》的关键锁钥。此一回之写作,脂砚斋借用原作者曹頫发生于1711年早春初试云雨情的本事,与李煦1705年为康熙所建红楼行宫的家族历史有机结合,从而成功地将全书的悲剧性的政治性的主题嫁接在情意绵绵的云雨恋情之上。根据张爱玲研究,此一回初稿原本是第二十五回的内容而前移到第五回,又根据笔者此前的研究,第二十五回乃为(脂砚斋接手重写之后)初稿中的抄家描写,因此,又可以理解为:脂砚斋的此一次结构性调整,将原为悲剧结局的文字,成功地升华为以梦境阐释悲剧命运的总预演。

3.此书的书名虽然多达五个:石头记、风月宝鉴、情僧录、金陵十二钗、红楼梦,但就其本质而言,主要是两个书名,旧作石头记、新著红楼梦,风月宝鉴、情僧录为其撰写历程中的局部旧稿,是由曹頫旧作向曹霑接手的中间环节,金陵十二钗则为脂砚斋接手写作之后新的结构和书中主要女角的构思的显示,而红楼梦则为全书之总名,如同脂砚斋撰写《凡例》所概括:“红楼梦是总其全部之名也。”虽为“总其全部之名”,红楼梦在正文之中却是首次正式登场。

4.关于本回题目的版本异同:庚辰本为: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己卯本原文同于庚本,在“游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右侧修改为:“开生面梦演红楼梦,立新场情传梦幻情”(己卯本99页);甲戌本采用之(甲戌125页);戚序本、舒本《红楼梦》(己酉)、卞藏本皆为:灵石迷性难解仙机,警幻多情秘垂淫训;戚序本155页、卞藏本121页。从题目的变化而言,第五回的写作及抄写次序为:己卯本、庚辰本在前,随后,在己卯本上进行了修改,并在甲戌本上直接采用,显示了至少在此一回题目上是甲戌在后。

5.甲戌本题目将“梦演红楼梦”置前,强调了红楼梦三字的点题,同时重复梦字,这无疑是正确的,对句“情传幻境情”,点题太虚幻境,同时,对应梦字重复“情”字,这无疑也是准确的,太虚幻境是预演红楼梦的背景,梦、情两字为其中的灵魂。戚序本“灵石迷性难解仙机,警幻多情秘垂淫训”,显然差距甚大,其中“秘垂淫训”四字尤为败笔,将原作的红楼梦主题淡化,甚至抹杀,戚序本是壬午年索书甚迫之后的产物,是对乾隆皇帝封杀脂砚斋的执行结果。第五回为点醒脂砚斋李煦家族红楼行宫的梦境的关键所在,故由此有意地抹杀。

总之,此一回一向被视为一部《红楼梦》之总纲,预言了全书及主要人物的宏大史诗的走向及最后的悲剧结局。《红楼梦》是新著者脂砚斋甲戌重评重写之后的产物,并最终后来居上,成为了此书的最后定名。

却说薛家母子在荣府中寄居等事略已表明,此回则暂不能写矣。【甲戌侧批:此等处实又非别部小说之熟套起法。】②(木评:此处用评点方式开篇,正是由于本书作者即为评者,评者即为作者,这正是有别于别部小说熟套起法之主要原因。)

如今且说林黛玉【甲戌眉批:不叙宝钗,反仍叙黛玉。盖前回只不过欲出宝钗,非实写之文耳,此回若仍续写,则将二玉高搁矣,故急转笔仍归至黛玉,使荣府正文方不至于冷落也。今写黛玉神妙之至,何也?因写黛玉实是写宝钗,非真有意去写黛玉,几乎又被作者瞒过。此处如此写宝钗,前回中略不一写,可知前回尚非十二钗之正文也。欲出宝钗,便不肯从宝钗身上写来,却先欸欸叙出二玉,陡然转出宝钗,三人方可鼎立,行文之法,又亦变体。】

自在荣府以来,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甲戌侧批:妙极!所谓一击两鸣法,宝玉身份可知。】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甲戌侧批:此句写贾母。】

(木评:此一段评论文字,可以视为脂砚斋之写作结构论,凸显或说是清晰地显示出脂砚斋作为此书作者的起承转合的思考线路和依据,亦可视为此处写作,及随后结构的思考线路。以此法则去看全书的落笔转折,即能读懂其中的作者匠心。

“盖前回只不过欲出宝钗,非实写之文耳,此回若仍续写,则将二玉高搁矣,故急转笔仍归至黛玉,使荣府正文方不至于冷落也”,红楼一书,实为脂砚斋之自传,非宝玉之自传,更非薛宝钗之自传,宝玉、宝钗之传文,皆为脂砚斋自传之旁传、附传,乃为脂砚平生之重要纠葛之人物,写宝玉,写宝钗,全为写脂砚自己。

是故,前文欲出宝钗,但并非真心实写,而是铺垫之需要,而写黛玉,乃为重心,写黛玉亦并非“使荣府正文方不至于冷落也”。但此一回以及此一个大单元,一直到十三回,均需要处理旧稿原作中的故事,故此一个部分,黛玉亦不得不徐徐退出。

此一回重心在写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演绎红楼预言,但作者开篇却不得不荡开一笔,先从宝钗写起,宝钗略题一笔,就转写黛玉,然黛玉亦为虚写,一笔带过,再写宝黛之关系。)

便是宝玉和黛玉二人之亲密友爱,亦自较别个不同,【甲戌侧批:此句妙,细思有多少文章。】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顺,略无参商。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甲戌侧批:总是奇峻之笔,写来健拔,似新出一人耳。】(木评:薛宝钗、薛蟠等为1721年入曹府,早于黛玉两年。当下反写其次序,乃为情节需要。)

年岁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甲戌侧批:此句定评,想世人目中各有所取也。按黛玉宝钗二人,一如姣花,一如纤柳,各极其妙者,然世人性分甘苦不同之故耳。】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甲戌侧批:将两个行止摄总一写,实是难写,亦实系千部小说中未敢说写者。】

(木评:“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各以八个字概括宝黛性格之不同,亦为欲抑先扬,欲扬先抑之法。但“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八字,确实为黛玉之独特性格之所概括,非如此不能有红楼梦之书,非如此不能有书中超越时代之思想。)

便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亦多喜与宝钗去顽笑。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郁不忿之意,【甲戌侧批:此一句是今古才人通病,如人人皆如我黛玉之为人,方许他妒。此是黛玉缺处。】(木评:此一句点评将黛玉之性格与“今古才人通病”相比,正暗示出黛玉即为古今才人之属,方有此古今才人之通病。)宝钗却浑然不觉。【甲戌侧批:这还是天性,后文中则是又加学力了。】

(木评:薛宝钗原型人物为康熙老师熊赐履之女,其家族背景无人可比,故曹家在1728年抄家之际,为了保全家族的政治利益,安排了曹霑(1715年出生)与年长五岁的宝钗(1710年出生)联姻冲喜。后来,脂砚从江南到北京找到曹霑,并开始参与此书的重评重写,薛宝钗仍为曹霑的合法妻子,故本书对宝钗不得不多有赞美、溢美之词,类似人情稿。此一类人情稿,很多还表现在对曹頫(1698年出生,笔名畸笏叟)在书中的主要人物形象贾政的尊重和赞美,脂评中多称其为政老。)

这日不知为何,他二人言语有些不合起来,黛玉又【甲戌侧批:“又”字妙极!补出近日无限垂泪之事矣,此仍淡淡写来,使后文来得不突然。】气的独在房中垂泪,宝玉又【甲戌侧批:“又”字妙极!凡用二“又”字,如双峰对峙,总补二玉正文。】自悔言语冒撞,前去俯就,那黛玉方渐渐的回转来。

(木评:看似欲写宝黛恋情萌芽,却仍非本回正题,而仍是虚写一笔。盖因从此一回之后,由于新著者脂砚不得不面对曹頫旧稿,废物利用,起死回生,尽量安排原作人物及原型故事进入到新作的大系统之中,由此,不得不安排黛玉远离情节中心,借故出走。此处与黛玉亲密之宝玉,尚为曹霑,意即新宝玉,随后太虚幻境初试云雨情的宝玉,则为原宝玉。)

因东边宁府中花园内梅花盛开,【甲戌侧批:元春消息动矣。】贾珍之妻尤氏乃治酒,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赏花。是日先携了贾蓉之妻,二人来面请。贾母等于早饭后过来,就在会芳园【甲戌侧批:随笔带出,妙!字意可思。】(木评:会芳园为宁府进入正门之后的大花园,可视为宁府标志,随后的风月宝鉴故事,即由此发端。)游顽,先茶后酒,不过皆是宁荣二府女眷家宴小集,并无别样新文趣事可记。【甲戌侧批:这是第一家宴,偏如此草草写。此如晋人倒食甘蔗,渐入佳境一样。】

(木评:从此一段落开始,进入到本一回故事情节,先从宁国府梅花盛开写起,书中故事发生在宁府,即两江总督赫寿的府邸,秦氏为赫寿之美妻,凤姐实为赫寿之儿媳,长子宁保之美妾,凤姐风骚美貌,后一回贾瑞相思病而死于凤姐之手。

有学者认为,风月宝鉴一回实为秦可卿故事的翻版,或说是内情。按照这一说法,此一回勾引宝玉的,以及后来披露勾引贾珍的,均应该是凤姐一人而已,出于情节需要,不得不移花接木,嫁接到秦氏身上。以便随后尽快安排秦氏死亡,从而避免此书始终不能从风月中跳脱出来,也会破坏凤姐的人物形象。

此一说是否能够成立,还需要对全书完成评点之后方可确认,秦可卿其人在脂砚斋将其塑造出来之后,即成为独立的小说人物,一如神灵塑造出人类之后,每个人就按照自身的性格和背景独立演变。)

一时宝玉倦怠,欲睡中觉,贾母命人好生哄着,歇息一回再来。贾蓉之妻秦氏便忙笑回道:“我们这里有给宝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与我就是了。”又向宝玉的奶娘丫鬟等道:“嬷嬷姐姐们,请宝叔随我这里来。”

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甲戌侧批:借贾母心中定评。】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甲戌侧批:又夹写出秦氏来。】见他去安置宝玉,自是安稳的。

(木评:原宝玉曹頫与书中秦钟原本同窗读书,斯时两者均为13岁左右,正是身体发育之时,两者之间为同性恋关系。所谓少年时代的同性恋,不过是出于对身体奥秘的好奇,多数人会安全度过这一年龄段的性神秘探索和危机,但曹頫其人,后来保持了对男风的嗜好,对女性也始终喜爱具备男性特征之人,如书中的凤姐、史湘云,均为曹頫之爱恋者,前者更是给予他性启蒙的女性。此一节可能是借用赫寿之妻秦氏在写凤姐诱惑宝玉的过程和故事。)

当下秦氏引了一簇人来至上房内间。宝玉抬头先看一幅画贴在上面,画的人物固好,其故事乃是《燃藜图》,也不看系何人所画,心中便有些不快。【甲戌眉批:如此画联,焉能入梦?】又有一幅对联,写的是: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甲戌双行夹批:看此联极俗,用于此则极妙。盖作者正因古今王孙公子,劈头先下金针。】(木评:产生这种时代叛逆思想的人,并非书中的宝玉,而是如同前文所写“孤高自许,目无下尘”的黛玉,即此书作者脂砚斋。脂砚斋悲惨的血泪人生,亦使她具备丰富的社会人生经验,即所谓具备“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而又能入其中而出其外,洞察社会而又能眼望星空。)

既看了这两句,纵然室宇精美,铺陈华丽,亦断断不肯在这里了。忙说:“快出去!快出去!”秦氏听了笑道:“这里还不好,可往那里去呢?不然往我屋里去吧。”(木评:“秦氏听了笑道”,音容笑貌,宛然目前。一切均在预先精心设计之中。)

宝玉点头微笑。有一个嬷嬷说道:“那里有个叔叔往侄儿房里睡觉的礼?”秦氏笑道:“嗳哟哟!不怕他恼。他能多大了,就忌讳这些个!上月你没看见我那个兄弟来了,【甲戌眉批:伏下秦钟,妙!】虽然和宝叔同年,两个人若站在一处,只怕那一个还高些呢。”【甲戌侧批:又伏下一人,随笔便出,得隙便入,精细之极。】

(木评:“随笔便出,得隙便入”,此八字为此书写法,特别是前部分写法之精准总结,非作者本人不能读出,不能体会出。

秦氏并非贾蓉之妻,贾蓉之妻在原稿中也另有其人:在后来一些回目中,在秦氏死后贾蓉并未另娶的情况下,多次出现贾蓉之妻,可以视为是原作的残留痕迹。此处应是凤姐巧妙安排对宝玉的勾引过程。同时,巧妙透露秦钟与宝玉同年同岁。秦钟原型为赫寿的次子英保,英保后来在赫寿家族抄家的1727年,曾经被拷问,供说其父在任两江总督的1711年,当时他才十二、三岁,由此推算秦钟是1698年出生,应该是十三岁,为了逃避责任而说小一些,为十二、三岁。书中秦钟与宝玉同年,曹頫为此处之宝玉,故曹頫也是1698戊寅年出生,属虎。)

宝玉道:“我怎么没见过?你带他来我瞧瞧。”【甲戌侧批:侯门少年纨绔活跳下来。】众人笑道:“隔着二三十里,那里带去,见的日子有呢。”

(木评:两江总督府邸与江宁织造府近邻,为何说是隔着二三十里?盖因发生故事之际,应为1710年岁末至翌年年初之际,此时赫寿尚为漕运总督,漕运总督理应驻节两淮,但扬州也有漕运码头,当下仍有漕运码头遗迹,在当下扬州大学门前不远。赫寿此时应该把家小安置在扬州天宁寺附近。笔者在评点以上文字之后,旋即在网上搜索,得出以下的验证:赫寿于康熙四十九年12月即1710年岁末任漕运总督,于康熙五十一年10月 ,即1712年10月迁两江总督。笔者无数次的预测,每一次都得到验证,即为笔者创制之大红学史观的史料学验证法则的体现。③至于扬州此地是否距离南京二三十里,可去南京实际走一遭验证。)

说着,大家来至秦氏房中。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甲戌侧批:此香名“引梦香”。】袭了人来。(木评:庚本为:袭人来到。袭人原名珍珠,改名为袭人,或从此处而来。张爱玲说:袭人的原名为珍珠,紫鹃原名为鹦哥。后四十回贾母身边又出了丫鬟叫做珍珠,贾母故后,鹦哥守灵,续书者知道贾母原有两个丫鬟叫做珍珠、鹦哥,因此,情不自禁写进去了。)

宝玉便愈觉得眼饧(木评:音行)骨软,连说:“好香!”【甲戌侧批:刻骨吸髓之情景,如何想得来,又如何写得来?】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甲戌侧批:妙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云:嫩寒锁梦因春冷,【甲夹批:艳极,淫极!】芳气笼(木评:甲戌本在袭字上修改为笼)人是酒香。【甲夹批:已入梦境矣。】(木评:此两句诗不惟用典,亦且为场景实况:早春嫩寒,乍暖还寒,点出节气,正与曹寅侄子珍儿之死节气吻合;芳气笼人,莫非书中之秦氏也有春药之类?如前所述,此一节写所谓秦氏诱惑宝玉,当为石头畸笏叟十二三岁时候情窦初开故事。)

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甲戌侧批:设譬调侃耳,若真以为然,则又被作者瞒过。】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

(木评:武则天眷养男宠,赵飞燕与人私通;杨贵妃据说与安禄山私通而被伤乳,寿昌公主当作寿阳公主,南朝宋武帝女。《太平御览》卷三十“时序部”引《杂五行书》云:“宋武帝女寿阳公主一日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公主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皇后留之,看得几时,经三日,洗之乃落。宫女奇其异,竟效之,今梅花妆是也。”同昌公主或云为唐懿宗长女,温文娴雅,英华早逝。)

宝玉含笑连说:“这里好!”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甲戌侧批:一路设譬之文,迥非《石头记》大笔所屑(写),别有他属,余所不知。】

(木评:在前文连用四位宫廷美女典故之后,再用春秋吴越美女西施,《西厢记》中的红娘,显示出作者广博的学识,特别是对明清时代戏曲的熟稔。此外,此处的写法显示了赋体写作的铺排之美。)

于是众奶母伏侍宝玉卧好,款款散了,只留袭人、【甲戌侧批:一个再见。】媚人、【甲戌侧批:二新出。】晴雯、【甲戌侧批:三新出,名妙而文。】麝月【甲戌侧批:四新出,尤妙。看此四婢之名,则知历来小说难与并肩。】四个丫鬟为伴。【甲戌眉批:文至此不知从何处想来。】秦氏便分咐小丫鬟们,好生在廊檐下看着猫儿狗儿打架。【甲戌侧批:细极。】

(木评:此处顺便铺垫出来宝玉的四个贴身丫鬟,此四人为新旧人物原型并陈,以利于随时转换新旧宝玉、真假宝玉故事。

袭人乃为曹頫的贴身丫鬟,也是曹頫在有了性经验之后的少年时代性伴侣,媚人在脂砚斋甲戌年本期间,为脂砚斋之所设计需要的人物,后随着情节发展,由于逐渐没戏而被抛弃不用,此处漏删或说是漏改。

媚人之所以没有戏份,是由于脂砚斋为了凑足十二钗和副十二钗,在贴身丫鬟中新增晴雯,晴雯实际上是脂砚斋另一个分身,主要承担的是脂砚斋在进入曹家之后到被抄家为止这一段人生经历中的部分故事。

脂砚斋进入到曹家之后,与书中宝玉有一些耳鬓厮磨、两小无猜的原型故事,由可以贴身宝玉的晴雯承担,这样,就避免了卫道士对两者少男少女时代恋情故事的指责。至于麝月,可能是抄家之后最后一位照顾书中宝玉的侍女。)

那宝玉刚合上眼,便惚惚的睡去,犹似秦氏在前,遂悠悠荡荡,随了秦氏,至一所在。【甲戌侧批:此梦文情固佳,然必用秦氏引梦,又用秦氏出梦,竟不知立意何属?惟批书人知之。】(木评:脂砚斋点评暗示了秦氏与宝玉云雨情之暧昧关系。)

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木评:八个字而四种颜色,可谓是色彩缤纷,目迷五色),真是人迹希逢,飞尘不到。【甲戌侧批:一篇《蓬莱赋》。】宝玉在梦中欢喜,想道:“这个去处有趣,我就在这里过一生,纵然失了家也愿意,强如天天被父母师傅打去。”【甲戌侧批:一句忙里点出小儿心性。】

(木评:畸笏叟其人有同性恋男风之癖好,早期之与秦钟,后来之与柳湘莲等,凡是此等故事,皆属此类;而以曹霑作为原型的后宝玉,崇拜“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反感于同性之恋。此一点可以作为区别原宝玉与新宝玉的试金石之一。)

正胡思之间,忽听山后有人作歌曰:

春梦随云散,【甲戌双行夹批:开口拿“春”字,最紧要!】飞花逐水流。【甲夹批:二句比也。】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甲夹批:将通部人一喝。】宝玉听了是女子的声音。【甲戌侧批:写出终日与女儿厮混最熟。】歌声未息,早见那边走出一个人来,蹁跹袅娜,端的与人不同。有赋为证……

(木评:此一篇赋作,受曹植《洛神赋》影响殊深。脂砚斋少女时代苦心学诗,这一学诗人生经历通过书中香菱学诗的情节展示了出来,诗歌为文学之母,随之自然也写赋,所谓诗词歌赋,无所不通。书中脂评也多次借用曹雪芹名义,说是此书写作目的之一也是为了“传诗”。)

【甲戌眉批:按此书凡例,本无赞赋闲文,前有宝玉二词,今复见此一赋,何也?盖此二人乃通部大纲,不得不用此套。前词却是作者别有深意,故见其妙。此赋则不见长,然亦不可无者也。】宝玉见是一个仙姑,喜的忙来作揖,笑问道:“神仙姐姐,【甲戌侧批:千古未闻之奇称,写来竟成千古未闻之奇语。故是千古未有之奇文。】不知从那里来,如今要往那里去?也不知这里是何处,望乞携带携带。”(木评:称呼仙姑而为姐姐,此为脂砚斋石头记惯例。)那仙姑笑道:“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甲戌侧批:与首回中甄士隐梦景一照。】

(木评:警幻仙子为何人?脂评明确指明:“与首回中甄士隐梦景一照”,甄士隐梦景又是何处?哪里对应此处文字?原来,甄士隐梦中到了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这绛珠草后来修成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要以泪水还报神瑛侍者。很清楚,此一回之警幻仙姑即为绛珠仙子,即为书中的林黛玉,而脂砚斋即为林黛玉、绛珠仙子、警幻仙子的原型。作者通过警幻仙子预言红楼梦,实际上就是暗示读者,脂砚斋、林黛玉就是本书的作者,在此开篇重要节点,来预演预言红楼梦之大结局。)

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因近来风流冤孽,【甲戌侧批:四字可畏。】缠绵于此处,是以前来访察机会,布散相思。今忽与尔相逢,亦非偶然。此离吾境不远,别无他物,仅有自采仙茗一盏,亲酿美酒一瓮,素练魔舞歌姬数人,新填《红楼梦》仙曲十二支,试随吾一游否?”【甲戌侧批:点题。盖作者自云所历不过红楼一梦耳。】

(木评:此处为书中正文首次出现红楼梦,此处红楼梦仅为一只曲名,这是红楼梦三字最狭义的含义。康熙1705年南巡,正月十七日,“至苏州织造府内备造行宫驻跸”,“织造李进御膳、名戏”,到四月十二日,康熙“抵新建行宫驻跸,织造府李进宴、演戏至晚。”④康熙抵新建行宫驻跸,此一行宫,正是被李煦亲自带去叩见康熙的幕僚沈槱元诗中所说的“红楼”。红楼之梦,正从此处而来,正从李煦家族鼎盛之极而来,象征了或说是表达了脂砚斋全部的往昔美梦以及梦幻之后的无限怅惘之情。而此一回的红楼梦曲子的演出,也正是来自于此。由此再来看此书的时间表,最早的故事正从此处开端,即1705年四月的康熙南巡。)

宝玉看了,便知【甲戌侧批:“便知”二字是字法,最为紧要之至。】感叹。进入门来,只见有十数个大橱,皆用封条封着。看那封条上,皆是各省的地名。宝玉一心只拣自己的家乡封条看,遂无心看别省的了。只见那边橱上封条上大书七字云:“金陵十二钗正册”。【甲戌侧批:正文题。】宝玉问道:“何为‘金陵十二钗正册'?”警幻道:“即贵省中十二冠首女子之册,故为‘正册'。”

(木评:金陵十二钗,分明指出为贵省之十二冠首女子,意即宝玉生活是在金陵,而非北方北京。曹頫自幼在曹寅家中养大,后来过继给曹家为嗣子,脂砚斋出生于苏州,是在广义的江苏省之内。江苏原本由江宁和苏州组成,但两者之间毕竟还有区别,脂砚斋因此戏谑畸笏叟而云:“贵省”。)

宝玉道:“常听【甲戌侧批:“常听”二字,神理极妙。】人说,金陵极大,怎么只十二个女子?如今单我家里,上上下下,就有几百女孩子呢。”【甲戌侧批:贵公子口声。】警幻冷笑道:“贵省女子固多,不过择其紧要者录之。下边二橱则又次之。余者庸常之辈,则无册可录矣。”宝玉听说,再看下首二厨上,果然写着“金陵十二钗副册”,又一个写着“金陵十二钗又副册”。

(木评:十二钗,乃为脂砚斋接受写作之后逐渐形成的思路,此一回原本在第二十五回,至二十五回之际,脂砚斋已经初步形成了十二钗正副的基本成熟人选,对于十二钗后来命运的安排也已经大抵胸有成竹,因此,将原本在二十五回的梦境预言前移到第五回。前移到第五回可能还有一个因素,从目前所见到版本而言,庚本脂评大抵从十一二回左右开始陆续出现,而且,基本都是脂砚斋撰写正文而畸笏叟评点,可以视为脂砚斋接手之后的最早发端的回目,意即从第十一回到二十回是脂砚斋新著的最早样子,随后出现需要在十一回之前增补内容,而又不想打乱从十一回开始的十回一册的装订,因此,不断在第十一回之前增补内容,包括此一回将二十五回的文字前移到第五回,由此反而产生了特殊的艺术效果,这也可以称之为外力压迫下的意外果实,很有些像是近体格律镣铐之下的舞蹈)

宝玉便伸手先将“又副册”橱开了,拿出一本册来,揭开一看,只见这首页上画着一幅画,又非人物,亦非山水,不过是水滃染的满纸乌云浊雾而已,后有几行字迹,写道是: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甲戌双行夹批:恰极之至!“病补雀金裘”回中与此合看。】

(木评:十二钗人物先从晴雯开始,可知晴雯在全书之中的特殊地位,“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不仅仅是晴雯一人之性格特征及人物命运,而且是作者脂砚斋之缩写。晴雯为脂砚斋在书中人物形象之一,但其身份却是侍女,故安置在又副册之首。由于晴雯仅仅是特指脂砚斋进入到曹府之后特殊视角下的一些往事回顾,因此,必然会安排在抄家之前死去。“勇晴雯病补雀金裘”故事在第五十二回。)

宝玉看了,又见后面画着一簇鲜花,一床破席。也有几句言词,写道是:

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叹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甲戌双行夹批:骂死宝玉,却是自悔。】(木评:此处是袭人判词,袭人不仅仅是曹頫的丫鬟,也是曹頫少年时代的贴身性伴侣,但最后未能如愿嫁给曹頫,因此,新作者在这里用评点方式向原作者开一句玩笑,说是“骂死宝玉,却是自悔”。)

宝玉看了不解,遂掷下这个,又去开了“副册”橱门,拿起一本册来,揭开看时,只见画着一株桂花,下面有一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莲枯藕败。后面书云:

根并荷花一茎香,【甲戌双行夹批:却是咏菱妙句。】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甲夹批:拆字法。】致使香魂返故乡。(木评:此为英莲,即香菱判词,实则也为黛玉判词,林字分开,则为两木,即香菱为林的一个分身。“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合并两句来看,其含义应该是说,书中的黛玉死后,其魂魄依附在香菱身上返回故乡。而香菱实际上是黛玉的分身,也就是说,黛玉后来的人生经历写在香菱故事中。香菱与晴雯,虽然同为脂砚斋的不同影像,但香菱在书中的地位为薛蟠侍妾,以后并且扶正,因此而为副册之首。又副册和副册之首,均为新作者脂砚斋的自身传记写照,正吻合于:优秀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均为作者自身人生经历的折射这一基本原理。)

宝玉看了仍不解,便又掷下,再去取“正册”看。只见头一页上便画着两株枯木,木上悬着一围玉带,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也有四句言词,道是:

可叹停机德,【甲戌夹批:此句薛。】堪叹咏絮才,【甲戌夹批:此句林。】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甲戌双行夹批:寓意深远,皆非生其地之意。】(木评:此为钗、黛合一之判词。宝钗、黛玉,实为曹霑的前后两任妻子,钗自是钗,黛自是黛,何能为一?正因为两者关系最为敏感,此书之撰写人方才极力掩盖之,使得读者误以为两者真为一人而分写。此处预设了两者的结局,其一是宝钗获得了婚姻,但却空对山中高士晶莹雪,另一位黛玉,则最终走向了自己结束自己生命的结局。将钗黛合一的判词安置在正册之首,甚至高于元春的判词,这是颇为大逆不道的事情。作者力图强调此书“大旨谈情”的主旨,同时,也是一种张扬自我的表达方式。宝钗在“德”,黛玉在“才”,各以一字概括。宝钗之德,乃为礼教之德;黛玉之才,乃为撰写红楼之所必备。)

宝玉看了仍不解。【甲戌眉批:世之好事者争传《推背图》之说,想前人断不肯煽惑愚迷,即有此说,亦非常人供谈之物。此回悉借其法,为儿女子数运之机。无可以供茶酒之物,亦无干涉政事,真奇想奇笔。】待要问时,情知他必不肯泄漏,待要丢下,又不舍。遂又往后看时,只见画着一张弓,弓上挂着香橼。也有一首歌词云:

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甲夹批:显极。】虎兔相逢大梦归。

(木评:此为元春判词,一般学者以此津津乐道于计算元春的生年及卒年,殊不知,作者只是借用元春的意象,用以象征家族的命运。

元春的原型并非曹寅家族人物,而指的是李煦在1689年康熙南巡之际李煦进献的表妹王嫔,后来封为密妃,为康熙晚年专宠,这也是李煦家族兴衰之总根源。图画为弓,隐射宫廷之宫,李煦家族的兴衰,关合着宫闱秘闻。“二十年来辨是非”,指的是本书原作者畸笏叟1728年抄家之后,时时刻刻未敢稍忘的是“辨是非”,也可以指从曹頫开始写作石头记,到撰写此评的时间。辨是非,这也是石头写作此书的最为原始的动机。

结尾一句,己卯本原本为“虎兕相逢大梦归”,其中在“兕”字旁修改为“兔”,108页;甲戌本为“虎兔相逢大梦归”,指的是李煦家族在1723年正月初一开始,雍正发动抄家。1722年为壬寅,1723年为癸卯。)

后面又画着两人放风筝,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泣涕之状。也有四句写云: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甲戌双行夹批:感叹句,自寓。】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甲夹批:好句!】(木评:此为探春判词,探春在书中为贾政与赵姨娘之女,赵姨娘之赵,来自于曹頫的左侧兆的谐音,意即曹頫的另一半。由于曹頫作为原作者就在互相交流之中,因此,探春排在了元春之后。“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此两句虽为探春判词,但却实为作者一生之感慨。末世,非指清代,乃指自身家族,自身命运,兼及唐宋盛世以来传统的衰微。)

后面又画几缕飞云,一湾逝水。其词曰:

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木评:此为史湘云判词,却采用的是薛宝钗之原型人物背景。宝钗其父熊赐履1709年去世,宝钗为其遗腹女,故云“襁褓之间父母违”;熊赐履为湖北人,故有“湘江水逝楚云飞”之句。为何以薛宝钗原型材料来写史湘云,盖因史湘云其人为本书最为敏感人物,与脂砚斋关系最为敏感,薛宝钗之判词既然已经在前面钗黛合一中完成,故借用宝钗材料来作湘云判词。)

后面又画着一块美玉,落在泥垢之中。其断语云: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木评:妙玉原型,亦为脂砚斋另一分身。脂砚斋12岁被迫嫁给书中人物薛蟠,实则为熊赐履长子熊志伊,17岁之后带发修行,守候在曹霑家族附近。妙玉主要为脂砚这一段人生经历的故事。第四十一回,《蒙》批:“尚计丁巳春日谢园送茶乎?展眼二十年矣。丁丑仲春,畸笏”,此评评在妙玉招待贾母刘姥姥等一群人吃茶,显然是针对妙玉而评,可以视为脂砚在曹府抄家之后,经历薛蟠霸占为妾之后的人生经历。丁丑为1737年,时脂砚斋即妙玉21岁。)

后面忽画一恶狼,追扑一美女,欲啖之意。其书云: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甲夹批:好句!】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木评:此为迎春判词,其原型人物背景不详,也应该是脂砚斋被薛蟠强占为妾的侧影。)

后面便是一所古庙,里面有一美人在内看经独坐。其判云:堪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甲夹批:好句!】(木评:此为惜春判词,惜春可以视为另一个妙玉,也是脂砚斋带发修行生活的侧影,故有“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的佳句。)

后面便是一片冰山,上面有一只雌凤。其判曰: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甲夹批:拆字法。】哭向金陵事更哀。(木评:此为凤姐判词,凤姐原型为两江总督赫寿之子宁保之爱妾,与曹家关系密切,雍正五年先于曹家被抄家到辛者库,奏摺中赫然有凤姐其名。其娘家家族背景似与李煦家族有关。)

后面又是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里纺绩。其判云: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甲戌双行夹批:非经历过者,此二句则云纸上谈兵。过来人那得不哭!】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木评:此为凤姐女儿巧姐的判词,巧姐原为大姐,逐渐修改为巧姐,但很多处保留大姐儿的写法。此人在书中的戏份不够十二钗,为凑够十二钗而勉强拉入。但不排除脂砚斋原计划在后部分中令她崭露头角而未能完成。)

诗后又画一盆茂兰,旁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也有判云: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甲戌双行夹批:真心实语。】(木评:此为李纨判词,李纨人物原型为多人之复合而成:原本应为曹霑之母亲——曹霑为曹颙遗腹子,故李纨先夫即应为曹颙,则李纨原型本应为曹颙遗孀马氏,可参见李煦1715年三月初十奏摺:“率领曹颙之妻马氏望阙叩头谢恩。”⑤

由于脂砚斋接手新写红楼梦,曹霑的地位势必升格,从原先的李纨之子贾兰而为宝玉,其母也势必随之升格而为王夫人;由于原型人物变迁,李纨不得不降格一个辈分,而为薛宝钗在嫁给曹霑之后的形象,是故李纨之父也用熊赐履的“国子监总裁”身份。)

后面又画着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其判云: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木评:如前所述,秦氏原型为赫寿之妻,出于情节需要而借用秦氏,实际原型实为凤姐风骚故事,秦氏其辈分原本高于凤姐,书中将两人关系倒置,也是一种瞒天过海之法。“造衅开端实在宁”,此从曹頫与赫寿家族宁府辨是非而来。)

宝玉还欲看时,那仙姑知他天分高明,性情颖慧,【甲戌眉批:通部中笔笔贬宝玉,人人嘲宝玉,语语谤宝玉,今却于警幻意中忽写出此八字来,真是意外之意。此法亦别书中所无。】恐把仙机泄漏,遂掩了卷册,笑向宝玉道:“且随我去游玩奇景,【甲戌侧批:是哄小儿语,细甚。】何必在此打这闷葫芦!”【甲戌侧批:为前文“葫芦庙”一点。】

宝玉恍恍惚惚,不觉弃了卷册,【甲戌侧批:是梦中景况,细极。】又随了警幻来至后面。但见珠帘绣幕,画栋雕檐,说不尽那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更见仙花馥郁,异草芬芳,真好个所在。【甲戌侧批:已为省亲别墅画下图式矣。】(木评:脂砚斋以诗词文赋写法写小说。)

又听警幻笑道:“你们快出来迎接贵客!”一语未了,只见房中又走出几个仙子来,皆是荷袂蹁跹,羽衣飘舞,姣若春花,媚如秋月。一见了宝玉,都怨谤警幻道:“我们不知系何‘贵客',忙的接了出来!姐姐曾说今日今时必有绛珠妹子【甲戌侧批:绛珠为谁氏?请观者细思首回。】的生魂前来游玩,故我等久待。何故反引这浊物来污染这清净女儿之境?”【甲戌眉批:奇笔摅奇文。作书者视女儿珍贵之至,不知今时女儿可知?余为作者痴心一哭,又为近之自弃自败之女儿一恨。】

(木评:“作书者视女儿珍贵之至,不知今时女儿可知?”可谓振聋发聩,当头断喝!正因为作书者“视女儿珍贵之至”,方才有了此书的女性主义、女权主义、个性解放的主旨,此为明清时代尚在妻妾制度下男人小说作者之所无。

脂砚斋作为一奇女子而写作此书,可谓是呕心沥血,亦可谓是以生命写作者,但又不能署名,其心之悲苦可知。是故,不断为后来者破译其写作此书而设置暗语密码,如反复题名为脂砚斋重评石头记,评者,即为平,评话之评,平话之平,即为说话话本之别称,后人不省,只认作是评点之人;此处再留信息:“绛珠为谁氏?请观者细思首回”,还怕读者不懂,则进一步说是绛珠仙子的生魂,就差是点明是脂砚斋在写了。)

宝玉听如此说,便吓得欲退不能退,【甲戌侧批:贵公子不怒而反退,却是宝玉天分中一段情痴。】果觉自形污秽不堪。

(木评:有学者认为:性欲或肉欲其实是生命体的原始冲动,来自身体,来自本能,或者可以等同于生命力。只有那些生命力充沛之人,才有维持生存水平之外的冲动,也才能将这一冲动转向精神,创造出美好的艺术品。脂砚斋借宝玉而谈及他是“情痴”“意淫”,其实,真正情痴意淫者正是脂砚斋自己,正因为她是天生情种而不能获得情爱之满足,才有此伟大著作之创造。中国传统文化文学艺术皆美,惟理学灭人欲阉割人性,由此亦阉割了中国之文学、艺术、学术,脂砚斋生活在清初康乾时代,可谓是一个难得的历史夹缝,因此才有如此伟大的作品传世。)

警幻忙携住宝玉的手,【甲戌侧批:妙!警幻自是个多情种子。】向众姊妹道:“你等不知原委:今日原欲往荣府去接绛珠,适从宁府所过,偶遇宁荣二公之灵,嘱吾云:‘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传流,虽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者。故遗之子孙虽多,竟无一可以继业。【甲戌侧批:这是作者真正一把眼泪。】

(木评:《石头记》中数次出现家族历史的时间,或云将近百年,或云已历百年,正显示出不同的写作时间。此一章,或说是前五章,虽然在全书开始部位,但几乎是后写而插入前文之部分。公元1747年,为脂砚斋较早参与《石头记》之评点,随后在1754年开始进入到重写再评阶段,故云“已历百年”。)

宝玉因闻得此酒清香甘冽,异乎寻常,又不禁相问。警幻道:“此酒乃以百花之蕊,万木之汁,加以麟髓之醅,凤乳之麯酿成,因名为‘万艳同杯'。”【甲戌侧批:与“千红一窟”一对,隐“悲”字。】(木评: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正见出作者评者“视女儿珍贵之至”之女性主义贯彻全书之主旨。)宝玉称赏不迭。

饮酒间,又有十二个舞女上来,请问演何词曲。警幻道:“就将新制《红楼梦》十二支演上来。”(木评:红楼梦为曲名,此前并无此曲的记载,有之,乃从脂砚开始,即脂砚斋为本书情节预演而撰写的曲子。)舞女们答应了,便轻敲檀板,款按银筝。听他歌道是:

“开辟鸿蒙……”【甲夹批:故作顿挫摇摆。】方歌了一句,警幻便说道:“此曲不比尘世中所填传奇之曲,必有生旦净末之则,又有南北九宫之限。此或咏叹一人,或感怀一事,偶成一曲,即可谱入管弦。若非个中人,【甲戌侧批:三字要紧。不知谁是个中人。宝玉即个中人乎?然则石头亦个中人乎?作者亦系个中人乎?观者亦个中人乎?】

(木评:如前所述,根据史料记载,康熙驻跸苏州之红楼行宫,李煦为其安排戏曲歌舞表演,即为此之原型,此之所谓“个中人”也。换言之,不是“个中人”,不是李家人,不知其悲苦哀乐。)

不知其中之妙。料尔亦未必深明此调,若不先阅其稿,后听其歌,翻成嚼蜡矣。”【甲戌眉批:警幻是个极会看戏人。近之大老观戏,必先翻阅角本。目睹其词,耳听彼歌,却从警幻处学来。】(木评:所谓“近之大老观戏,必先翻阅角本。目睹其词,耳听彼歌”,正隐隐指的是康熙当年在李煦所建行宫红楼听曲之场景。)

说毕,回头命小丫鬟取了《红楼梦》原稿来,递与宝玉。宝玉接来,一面目视其文,一面耳聆其歌曰:【甲戌眉批:作者能处,惯于自站地步,又惯于陡起波澜,又惯于故为曲折,最是行文秘诀。】(木评:此处出现《红楼梦》原稿,煞是有趣,所谓书中之书是也。此时,石头记已经修改为红楼梦,自然有原稿。)

第一支[红楼梦引子]开辟鸿蒙,谁为情种?【甲戌侧批:非作者为谁?余又曰:“亦非作者,乃石头耳。”】(木评:谁为情种?自然是书中的贾宝玉,但已经不是原作者的贾宝玉,故云:“亦非作者,乃石头耳”,指的是进入到温柔富贵乡荣国府之中的贾宝玉,但透过表面的这一层,林黛玉也就是脂砚斋才是真正的“情种”。)

都只为风月情浓。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甲戌侧批:“愚”字自谦得妙!】衷。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木评:怀金悼玉,此四字意蕴丰富,首先的意蕴,指的是对康熙时代荣宁二府、曹李两大家族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时代的依恋;其次,才是对书中主人公恋情人生的依恋)。

【甲戌双行夹批:读此几句,翻厌近之传奇中必用开场副末等套,累赘太甚。甲戌眉批:“怀金悼玉”,大有深意。】(木评:此两处脂评,有多种解释,其中也可以理解为是新旧作者之间的对话,老作者审读此处,赞赏其文而发感慨,新作者进一步落实而为“怀金悼玉”,大有深意;也可以理解为:原作者认为此处累赘太甚,脂砚斋回复为:“大有深意。”)

第二支[终身误]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木评:出自明人高启的《梅花》:“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雪,从“薛”字来。暗示此后贾宝玉与薛宝钗的婚姻),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木评:庚辰本为:“终不忘,世外仙姑寂寞林”。“仙姑”为是,但又不得不遮蔽仙姑而为仙姝)。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甲戌眉批:语句泼撒,不负自创北曲。】(木评:自创北曲者为谁人?有待研究。)

第三支[枉凝眉]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木评:十二支曲与第一回结尾处甄士隐的《好了歌》,同为对全书命运的预言,两回之间有过近之嫌,会有叠床架屋之虞,此一回若在初稿中的第二十五回则无此弊端,幸赖两曲各自不凡,可谓是余香满口,词语警人。宝、黛两人之间虽然爱恋生死,却不是一个辈分之人,也并无血缘关系,这一背景先天地确定了恋情的悲剧。故云“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第七支[世难容]气质美如兰,才华复比仙。【甲戌侧批:妙卿实当得起。】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甲戌侧批:绝妙!曲文填词中不能多见。】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甲夹批:至语。】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木评:十二支曲一般读来会厌倦,此为西厢记、牡丹亭元明戏曲写法,幸赖词句之美,又为理解书中人物之锁钥。“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此为书中妙玉后来之悲惨遭遇,有学者根据此曲,认为妙玉被拐卖到江南之后沦落风尘。)……

第十支[聪明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甲戌侧批:警拔之句。】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甲戌眉批:过来人睹此,宁不放声一哭?】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甲夹批:见得到。】

(木评:此一曲虽为凤姐个案之曲,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为凤姐之写照,但却是以此立照,统观全局之谶语,“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写出荣宁二府之总结局。)

……

第十三支[好事终]画梁春尽落香尘。【甲戌侧批:六朝妙句。】擅风情宵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甲戌侧批:深意他人不解。】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甲戌双行夹批:是作者具菩萨之心,秉刀斧之笔,撰成此书,一字不可更,一语不可少。】(木评:“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总括全书,指明荣宁二府之消亡,首罪于宁,而宁府败亡,又是“宿孽总因情”,情者,人性之情欲、富贵金钱之贪婪等等皆是也,非独为肉欲淫乱之情。)

第十四支[收尾·飞鸟各投林]【甲戌双行夹批:收尾愈觉悲惨可畏。】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甲戌侧批:二句先总宁荣。】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甲戌侧批:将通部女子一总。】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甲夹批:又照看“葫芦庙”。与“树倒猢狲散”反照。】(木评:前文点之,此处染之,“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何等概括,又何等形象,画出末世画卷,未有人生之血泪惨痛经历者,焉能写出?)

宝玉听了,唬的忙答道:“仙姑差了。我因懒于读书,家父母尚每垂训饬,岂敢再冒‘淫'字?况且年纪尚小。不知‘淫'字为何物。”警幻道:“非也。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之好淫者,不过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甲戌侧批:说得恳切恰当之至!】此皆皮肤臭滥之蠢物耳。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甲戌侧批:二字新雅。】‘意淫'二字,惟心会而不可言传,可神通而不能语达。【甲戌侧批:按宝玉一生心性,只不过是体贴二字,故曰“意淫”。】汝今独得此二字,在闺阁中,固可为良友,然于世道中未免迂阔怪诡,百口嘲谤,万目睚眦。

(木评:“百口嘲谤,万目睚眦”,正是脂砚斋一生惨痛经历之概括。所谓意淫者,当为新著者脂砚斋少女时代对曹霑的性幻想,写作出来反作对宝玉泛爱的概括。可谓是对人类性爱而不能得到这种心理现象的一种创造性概括。)

说毕,便秘授以云雨之事,推宝玉入帐。那宝玉恍恍惚惚,依警幻所嘱之言,未免有阳台巫峡之会。数日来柔情缱绻,软语温存,与可卿难解难分。(木评:如前所述,此一段儿女之事,应为石头原作者曹頫十二三岁时候,所受勾引之人生性启蒙,发生时间为1711年春季,与曹霑无关。从此一段文字之后,诸本之间差异甚大,篇幅所限,不能一一陈列,亦不能细细辨析这诸多不同的原因。)

那日,警幻携宝玉可卿闲游,至一个所在,但见荆榛遍地,狼虎同群,忽而大河阻路,黑水淌洋,又无桥梁可通。【甲戌侧批:若有桥梁可通,则世路人情犹不算艰难。】宝玉正自彷徨,只听警幻道:“宝玉,再休前进,作速回头要紧!”【甲戌侧批:机锋。】

宝玉忙止步问道:“此系何处?”警幻道:“此即迷津也。深有万丈,遥亘千里,中无舟楫可通,只有一个木筏,乃木居士掌舵,灰侍者撑篙,不受金银之谢,但遇有缘者渡之。尔今偶游至此,如堕落其中,则深负我从前一番以情悟道守理衷情之言。”

宝玉方欲回言,只听迷津内水响如雷,竟有一夜叉怪物窜出直扑宝玉而来,吓得宝玉汗下如雨,一面失声喊叫:“可卿救我!可卿救我!”吓得袭人媚人等上来扶起,拉手说叫:“宝玉别怕,我们在这里!”

秦氏在外听见,连忙进来,一面说:“丫头们好生看着猫儿狗儿打架”,又闻宝玉在梦中连叫“可卿救我”,因纳闷道:“我的小名这里从没人知道的,他如何知道,在梦里叫出来?”【甲戌侧批:云龙作雨,不知何为龙,何为云,何为雨。】(木评:它本并无秦氏“连忙进来”等,张爱玲认为,下一回即第六回开始,并没有秦氏进房后的文字,显然第六回接其它各本的第五回,只有甲戌本第五回与下一回不衔接,惟一可能的解释是秦氏在房外就听见宝玉梦中叫可卿,第五回回末改写过,第六回回首也跟着改了。认为甲戌本第五回是初稿,其它各本是此回定稿,这是最有力的证据。⑥)

木评:己卯、庚辰、甲戌三个脂评早期版本,就多数情况而言,多为己卯、庚辰在前,甲戌修改抄写在后,这是因为甲戌本虽然号称出自脂砚斋甲戌重评,但这仅仅是一个起始的时间,就三种版本的实际过程,大体应为己卯在前,己卯尚未完成,而庚辰开始撰写及抄录,庚辰在制作之中,出现壬午之际的“索书甚迫”,甲戌本实应是为应对索书甚迫的选本,因此,出现多数情况之下甲戌修改抄写在后,并在前十回大量增添脂评,脂评的目的不仅仅是原来偶然评点的作者之间的交流,而且是为了给审查书稿者看。这也是甲戌本前十回有大量评语,庚辰本反而前十回没有评语的原因。

但也出现例外,或说是相反的情况,此一回最后的一段,反而是庚辰本修改在甲戌本之后,其原因可能是由于第五回从新著初稿的第二十五回前移之后,需要新补前后文字,才能吻合于第五回接续第六回的情节,脂砚斋应该是在整合中直接落笔在甲戌本上,这样,这一段文字反而是甲戌本为原始草稿,而庚辰本反而是修改后誊写进入其中。庚本是修改后的文字,好于甲戌本。篇幅所限,不能细细评点两个版本之间如此之多的差异,但仍可以指出其具有代表性的几点:

1.两个版本之间修改之多,可能为当下所能见到的诸多版本之最,而两个版本之间的优劣,又明显以甲戌为前,而庚本在后,如同张爱玲所指出并分析的“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以对仗的句式取代甲本的散句,是为典型的例证。

2.庚本在结尾多出一副诗联,张爱玲认为,第五回回末起初一无所有,然后在改写中添出一幅诗联。可见回末毫无形式的时期早在诗联之前。有几回诗联在且听下回分解句下,诗联不可能早于回末套语。庚辰本有四回末尾只有“正是”二字,下缺诗联。可见有一个时期每一回都有诗联作结,即便诗联尚缺,也要加上正是,以便提醒后补。这些是有系统的改制。

3.根据张爱玲的研究,可以进一步推测,以诗联作结的方式,恰恰是在甲戌本完成前五回之后,作者将新撰写的第五回重新整理定稿在庚辰本第五回的位置,顺势在结尾处写出诗联作结,但并没有将这一诗联修补在甲戌本同样的位置上——这说明甲戌本此时不在脂砚斋手中。

4.重回甲戌本第五回结构调整的意义,以张爱玲的评论作结本回:第五回由此前的五鬼魇魔法而昏睡做梦,魂游地府,修改为秦氏引领,在绮梦中预知他所熟悉的女性的命运,这造意不但不像是18世纪中国所能有的,实在超越了一切时空的限制。

5.以诗联作结的回目形式,是从第五回往庚辰本誊写定稿中开始的。而这一开始,是偶然一回的现象,还是以后延续下去,可以视为是一个里程标志。其结论是否正确,还需要看第六回的写法。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评点。

注释:

① 系列连载1—5可参见木斋:《石头记甲戌本》评点系列,《云梦学刊》,2018年第4期至2019年第2期。

② 本文原文参见《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影印版,引文不是第五回所有的内容,限于篇幅,根据评点的需要,有所取舍。

③ 参见木斋:《论大红学史观史料学方法论——《红楼梦》的真实作者》(上),《河北学刊》,2018 年第6期。

④ 王利器:《李煦年谱》,北京出版社1983年版,第302页。

⑤ 故宫博物院明清档案部编:《关于江宁织造曹家档案史料》,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130页。

⑥ 参见张爱玲:《张看红楼》,京华出版社,200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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