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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广场与寺观园林:隋唐长安城公共空间的衍化与拓展

2019-11-21郝鹏展

中国名城 2019年11期
关键词:寺观安福长安城

郝鹏展

公共空间指一般社会成员均可自由进入并不受约束的进行正常活动的地方场所,是地理学概念,多用于社会文化地理学。狭义的公共空间指城市居民日常神生活和社会生活公共使用的室外空间,包括街道、广场、公园等场地;广义上讲,公共空间不仅仅是地理概念,更重要的是进入空间的人们,以及展现在空间上的广泛参与、交流与互动。城市公共空间是指城市中在建筑实体之间存在着的开放空间实体,是城市居民进行公共交往,举行各种活动的开放性场所,其目的是为广大公众服务,从根本上说,城市公共空间是市民社会生活的场所,是城市多元文化的载体。

近年来,城市社会学和城市文化传播学的发展,特别是对城市公共场域的关注,也促使了历史城市社会中的城市公共空间的研究。长安城作为当时隋唐帝国的首善之区,其城市社会的演变和发展自然也成为了学术界关注的焦点。如妹尾达彦、金子修一等对唐代长安城礼仪空间构建和演变的研究[1];荣新江从王宅到寺观来探讨唐代长安城公共空间的扩大和变迁[2];宁欣从城市经济与社会的角度对唐都城社会结构的研究[3];张晓虹对唐长安城流行文化传播的地域和等级的关注[4];还有王静从社会史角度对唐长安新昌坊变迁的考察[5]等。这些研究使我们对隋唐长安城公共空间演变和社会交往有了更为细致的了解。

本文即在以上这些研究的基础上,以长安城公共空间为主题进行论述,讨论作为象征性和礼仪性为主旨的封闭的城市空间前提下,城市公共空间的衍化和层级结构的形成,同时随着王朝统治的既成事实和工商业的发达,城市空间构造的变动和社会经济的发展对城市公共空间变化产生的影响。

1 长安城空间布局和管理制度对城市公共空间的影响和限制

唐长安城是在隋大兴城的基础上继承而来,其规划建设受到了以《周礼》国都模型为代表的礼制思想和《易经》阴阳五行思想以及传统的天文思想的影响,分为宫城、皇城、外郭城和禁苑四部分,除外郭城外的其他三部分作为国家统治中心而有着十分严格的控制,并不对普通民众开放,只有外郭城是所谓的“筑郭以卫民”,为普通市民所居之地。但即便是普通市民居住的外郭城,由于建立了一整套完善的里坊制度,普通的市民也是不能自由出入。长安城的里坊可以分为三类,皇城以南、朱雀大街两侧的四列坊最小,南北长500-590米、东西宽558-700米;皇城以南其余六列坊较大,南北长为500-590米、东西宽1020-1125米;宫城、皇城两侧的坊最大,南北长838米、东西宽1115米[6]。按照制度,这些坊是被高高的坊墙包围着的[7]。

长安城的规划和建设多以礼制为核心,追求对称性和象征性以巩固统治正统化并加以严格管理,没有太多考虑城市居民生活对公共空间的需求。

从长安城空间布局来看,唐长安城建立之初,与皇城、宫城的面积相比,外郭城的面积较大。虽然表面上看,市民生活的空间占居了城市的较大面积,但是从实际生活的情况而言,并非如此。外郭城被高高的坊墙分割成了一个个的独立区域,坊的四周,环筑有坊墙,彼此加以分割,从长安城的外观上看,宛如大城市之中又套筑了许多小城,[8]每个坊之间并不能直接进行沟通和联系。唐长安城外郭城的管理是多重制管理,一为行政管理系统,由京兆府主管,下属以朱雀街为分界线的万年和长安两县;一为监察治安管理体系,由御史台和金吾卫主管。[9]

坊门由专职门吏掌管,负责按时开关,“长安城中百坊,坊皆有垣有门,门皆有守卒”[10]。坊有坊正、里正、保长进行管理,所谓“坊有墉,墉有门,捕亡奸伪,无所容足[11]”,街有街使、巡使、街鼓、街铺、街亭等,“凡城门坊角,有武侯铺,卫士、獷骑分守,大城门百人,大铺三十人,小城门一十人,小铺五人”[12]。

在禁夜制度和门籍制度下,城门和坊门都会按时启闭,“闭门鼓后,开门鼓前,有行者,皆为犯夜”,“违者,籉二十”[13]。每当日落,城门、坊门、市门都会关闭,左右街使就分别率兵士巡街,实行戒严和宵禁[14]。没有按时回到固定坊内的市民,就会受到金吾卫的盘问,甚至殴打,不能进城的民众也只能在城外驿站或旅店住宿。

这种较为封闭的城市规划理念和管理体系使城市的公共交往受到严格的限制,城市公共空间被忽略。随着大明宫、兴庆宫的兴建引起城市空间结构的变化,城市居民生活的需要成为城市发展的核心,城市象征性的礼仪空间向世俗化和功能化转变的过程中,城市的公共交往空间也在隐性的发展,客观上部分城市用地演变成了城市公共空间,形成了中国传统城市典型的以城市广场和寺观园林为特色的城市公共空间格局。

2 街市广场的层级结构与公共空间的形成

城市广场是来源于西方城市建筑的概念,在严格意义上,中国传统城市并无城市广场。由于封建王权意识和礼制秩序等观念占主导地位,使得宫殿、陵墓、宗庙等类型的建筑在城市中占有重要地位,形成了传统城市特有的庙宇或殿堂的前厅、交通干道的节点等类似广场的空间布局,而作为市民聚集交流的公共空间则相对呈隐性状态发展着。[15]长安城也一样形成了多处类城市广场的空间布局,我们姑且称只为街市广场。

隋唐长安城的街市广场可以划分为两种性质,开放性广场与半开放性广场。半开放性广场往往由皇家礼仪主导,通过严格的礼仪规范和等级差别,自上而下进行交流和传播。如承天门、横街与太极殿组成的半开放性广场,又如大明宫含元殿、两厥以及丹凤门组成的广场,这一类型广场往往成为国家大典,重要外事活动的场所,与皇家威仪一致,秩序和规范严格,但参与度和受众相对狭窄,主要集中在上层统治阶层,对于广大市民的日常交往而言,不能起到太大作用。

相反另外类型的街市广场,即开放性的广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公共交往的空间。如安福门广场、延熹门广场、朱雀门广场、丹凤门广场等,都是围绕城门、城内交通干线、地标性建筑等形成的城市结点,成为了城市公共交往的中心地区。在封闭的城市空间格局下,这些街市广场逐渐衍生成为了居民所需求的公共空间,城市的各种节俗活动、商业活动,甚至一些政治活动都是围绕这些城市公共空间展开的。如安福门楼、开远门安福门街以及安福门横街形成的安福门T字形广场,因该地域既处于宫城、皇城和外郭城的节点,又是通往西域的重要交通干线,因此安福门广场成为了宗教活动、节俗活动的重要空间场所,成为了皇帝、大臣以及普通民众同时聚集的空间。

在太宗贞观年间,“三藏自西域回,诏太常卿江夏王道宗设九部乐,迎经像入寺,彩车凡千余辆,上御安福门观之”[16]。这种以政府为主导“迎经像”宗教行为,声势浩大,参与人数众多,从开远门入城,向东直达安福门外,皇帝在安福门楼上观看,楼下彩车千辆,万头攒动,浩浩荡荡行进,这种壮观的场面充分起到了公众宣示效果,安福门广场在这种宗教活动中充分起到了公共空间的作用。

懿宗咸通十四年春的“迎佛骨”活动,“其剪裁为幡为伞,约以万队。四月八日,佛骨入长安,自开远门安福楼夹道佛声振地,士女瞻礼,僧徒道从。上御安福楼亲自顶礼,……召两街供奉僧赐金帛各有差。……长安豪家竞饰车服,驾肩弥路,四方携老扶幼来观者,莫不疏素以待恩福。……通衢间结彩为楼阁台殿。或水银以为池,金玉以为树。竞聚僧徒,广设佛像,吹螺击钹,灯烛相继……[17]”,这种宝帐彩棚夹道,士女僧道争相瞻礼,豪家竞饰车服,四方携老扶幼,锦车载歌载舞的宏大场景,以官方的宗教意志带动民间参与的活动,使得街道这个公众开放区域成为了各个阶层民众的娱乐交往场所,安福门作为重要的城市结点,加之皇帝亲临观礼,安福门广场就成为了这种公共活动的重要空间。(图1),长安城四次迎佛骨、迎经像路线示意图。

与安福门广场空间作用相同,作为皇城的正门朱雀门广场同样起着城市公共空间的作用。朱雀门广场处于都城礼仪轴线和都城经济中心轴线(金光门和春明门的东西横街)交叉点,这里东西长150米、南北宽120米的约1.28公顷的长方形广场[18]。加上,东西南北侧大街,空间更大。如贞元中,长安大旱,“诏移两市祈雨,及至天门街,市人广较胜负,及斗声乐[19]”。天门街即为朱雀街。又有唐代宗时,“京兆尹黎幹以久旱,祈雨于朱雀门街。造土龙,悉召城中巫覡,舞于龙所”[20]。这种公共活动选择在朱雀门街举行,能充分利用朱雀门广场宽阔的空间和交通要道人流容易聚集的特点,利用公共空间来达到宣示的效果。

其实,不同于安福门广场的官方行为主导,对于朱雀街广场而言,更多的显现出市民自发的组织利用公共空间的情况。如《李娃传》中描写的为了商业竞争,东肆将主人翁郑生打造成长安城最有名气的挽歌高手。郑生就曾在朱雀街广场与西肆进行比赛,当天“士女大和会,聚至数万”,“四方之士,尽赴趋焉,巷无居人[21]”。

对于此点,日本学者妹尾达彦先生以李娃传为中心述唐代后期的长安与传奇小说时,已经有所讨论,其认为“要想在天门街寻找能够展览葬仪用品、举行挽歌大赛、且能容纳长安城数以万计的观众的场所,首先应想到城内街衢中空间最广的皇城南面一带的广场”[22]。关于在朱雀街广场上东西两市的公共空间的商业活动,除以上李娃传有描述外,《乐府杂录》亦有类似记载,贞元中,长安大旱,“诏移两市祈雨”,东西两市利用这个时机“及斗声乐”,都在朱雀街搭建彩楼,炫耀实力[23]。可见朱雀街广场已经成为长安城中最重要的公共空间之一,在人际交流、商业活动以及礼仪活动中起着重要作用。

3 寺观园林的演变与公共空间的拓展

长安城除了不同层次市广场为主的城市公共空间外,也会形成不同层次和级别的以园林为主要特色的隐性的城市公共空间,其对市民交往交流起着更为重要的作用。这种隐性的城市公共空间有以国家行为建设的曲江等园林区,也有由私宅和官府用地演变而来的寺观园林,同时也存在一些达官贵人建设在长安城各处的亭子园林或无人看管闲置成公共娱乐场地的庭院。

私宅向寺观转变,为城市交往交流提供了许多公共空间,特别是王宅和公主宅第最为突出。隋代王宅数量不多,但规模宏大,因“京城南面阔远,恐竟虚耗,乃使诸子并于南国立第[24]”,诸宅多分布在城内西南部无人居住的坊中,如蜀王秀宅院在归义坊、汉王谅宅院在昌明坊、秦王俊宅院在崇德坊,但由于其不在城市中心,不能和唐代王宅在城市中的地位和功能相比。唐代直到玄宗在城东北角建“十六王宅”之前,大量的王宅和公主宅第不再偏在城南空旷偏僻之地,而是位于宫城较近的坊中,处于城内较繁华的地段。[25]如贞观初晋王宅第占保宁坊一坊之地,甚至如太平公主还不止一处宅第[26]。原有的王宅和公主宅第的主要去向,就是改建为佛寺或道观。如唐高祖通义坊西南隅旧宅“制度宏敞、以崇神祠,敬增灵祐,宜舍为尼寺,仍以兴圣为名[27]”,改为兴圣尼寺;保宁坊一坊之地本为唐太宗第九子晋王宅院,“显庆元年,为太宗追福,立为观[28]”;崇义坊招福寺为睿宗在藩旧居;[29]安定坊千福寺,本章怀太子宅,咸亨四年(673)舍宅为寺;[30]大业坊东南隅太平女冠观,本为徐王元礼宅,后因太平公主出家于此改为观;[31]开化坊的大荐福寺,本为隋炀帝在藩旧宅,武德中赐尚书左仆射萧瑀为西园,瑀子锐尚襄城公主后为公主宅第,公主薨后又为英王宅。文明元年(684)高宗崩后立为大献福寺,后改为荐福寺。[32]另有布政坊镇国公波若寺、崇仁坊景龙观、长乐坊大安国寺、崇业坊福唐寺、通义坊九华观、亲仁坊咸宜女冠观、延福坊玉芝观、崇业坊新昌观、平康坊华封观、宣阳坊东北隅奉慈观等都为诸王或公主等私人宅第转为寺观,据马文军等人的统计私宅或官府用地转变为寺观用地的有28处之多[33]。

私人宅第转变为寺观后,这些城市空间从被包围的私密空间转变为寺观园林性质的公共开放空间,其意义不仅在于主人的更换,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为城市提供了大量布局精巧、环境优美的向大众开放的公共空间。如延康坊西南隅的西明寺,“本隋尚书令越国公杨素宅。大业中,素子玄感被诛后没官。武德初为万春公主宅。贞观中赐濮恭王泰。泰死后,官市之立寺[34]”,寺院“三百五十步,周围数里,左右通衢,腹背廛落。青槐列其外,绿水亘其间,亹亹耽耽,都邑仁祠…廊殿楼台,飞惊接汉,金铺藻栋,炫目暉霞[35]”,面积广阔,环境优美。

又如崇仁坊西南隅长宁公主宅院,“盛加雕饰、朱楼绮阁,一时绝胜。又有山池别院,山谷亏蔽,势若自然[36]”,甚至唐中宗游览至此,“留连弥日,赋诗饮宴[37]”,可见其园林景致甚为精美,立为景龙观后,从封闭的私人空间转变为对公众开放的公共空间,以至于“词人名士,竞入游赏[38]”。苏颋曾在诗中描写道:昔日尝闻公主第,今时变作列仙家。池傍坐客穿丛筿,树下游人扫落花。雨雪长凝向函谷,山泉直似到流沙。君还洛邑分明记,此处同来阅岁华。[39]由诗文可见,原本只是听闻的公主宅第,现今变成了仙家道观,于是文人学士可以在其中约会,赏游山水,或者迎宾饯客,还有一些游客穿梭于弯曲的池畔,游园赏花。并且由于“北街当皇城之景风门,与尚书省选院最近,又与东市相连”,更成为“选人入京城无第宅者,多停憩此[40]”,可见其人流众多,公共空间性质显著。

这种转变为城市提供了面积可观、景色幽丽的公共空间,这些区域不但成为公共的政治活动空间和公共的学术交流空间,同时也成为了城市大众文化传播空间和大众娱乐空间[41],这些空间的出现成为了封闭的里坊结构和严格的宵禁制度约束下城市公共空间交流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作为城市公共空间的寺观园林,特别在中晚唐时期,成为了士子读书、聚会、交往、游玩的场所[42]。长安作为科举士子汇聚的地方,寺观这种公共空间因为环境优美、清静幽雅,就成为了许多考生读书学习的首选之地[43]。元和初,白居易就曾和元稹居住在永崇坊的华阳观准备科举考试。[44]这里“永崇里巷静,华阳观院幽。轩车不到处,满地槐花秋”[45],正是读书的好地方。文人也往往选择寺院聚会,如“元和九年(814)春,予初成名,与同年生期于荐福寺,余与李德垂先至,憩西厢元鉴室。”[46]在坊里制度和夜禁制度下,文人学士在寺院中聚会,如若错过坊门关闭之前回到自己居住的坊里,还可以在寺院中过夜,而不受夜禁制度的限制。白居易在做官后就曾因同友人交往游玩住宿在寺观,“我与二三子,策名在京师。……沉沉道观中,心赏期在兹。……置酒西廊下,待月杯行迟。……终夜清景前,笑歌不知疲。……”[47]可见寺观为文人甚至市民提供了一个环境优雅、远离世俗的公共交流空间。

当然寺观里经常举行的俗讲和戏场都会吸引大量的市民百姓前往,这种喜闻乐见、简单易懂的形式,为大众文化传播提供了绝好的公共空间。俗讲的兴盛导致了长安城出现了因俗讲而盛名的僧人和寺观。中晚唐金城坊会昌寺文溆的俗讲最为有名,“城中俗讲,此法师为第一”[48],“公为聚众谈说,…愚夫冶妇,乐闻其说,听着填咽寺舍,瞻礼崇奉,呼为和尚。教坊效其声调,以为歌曲”[49],由于其俗讲的名气,甚至敬宗皇帝曾“上幸兴福寺,观沙门文溆俗讲”[50]。《入唐求法巡礼行纪》中对俗讲也有详细的记载,长安城左右街共有七寺开俗讲,左街四处:崇仁坊资圣寺、祤善坊保寿寺、平康坊菩提寺和常乐坊景公寺;右街三处:金城坊会昌寺、怀德坊惠日寺和休祥坊崇福寺,还有道教俗讲在崇仁坊玄真观。[51]这些俗讲的地点都集中在长安城较为繁华的中部、北部,客观上为城市提供了多处公共空间,使封闭的坊里空间重新得到整合。

除了俗讲外,唐长安城依托寺观形成的戏场也是城市公共空间延伸和扩展的重要组成部分。“长安戏场多集于慈恩,小者在青龙,其次荐福”[52]。对于戏场在市民中的影响,最著名的要数万寿公主不顾小叔子病危而仍前往慈恩寺戏场观看表演的例子了[53]。关于围绕慈恩寺大雁塔形成的城市公共空间和文化传播,参见拙文[54]。可见长安城寺观戏场吸引力之大,市民争相观看的公共空间影响力也可见一般。

除了城市广场和寺观园林外,长安里坊也有很多环境优美的风景小品,如园子、亭子、假山等,这些也成为城市公共空间的补充。这一现象得到了考古的印证,西安西郊中堡村出土的一套住宅模型,除八座房屋建筑外,还有八角亭和四角亭各一座和带池塘绿地的假山。[55]长安除了有普通住宅的院子外,还有占地面积较大的名园,通常以权贵命名,如开化坊萧瑀的西园、大通坊郭子仪园、昭行坊王昕园、新昌坊吏部尚书裴向宅竹园、丰邑坊李晟林园等。[56]在庭院中有许多山亭、池亭、山池、池院、池台等各种景观。[57]这些长安的私人景点如果设在宅第之内应归主人所有,但不少景点却是独立于宅第而存在,其功能则有所不同。从《逸史》记载了一段关于在兴化坊裴度池亭卖鱼的故事[58]来看,名义上属于宰相的私人池亭已经起着公共场地的作用。据白居易的描述,此池亭景色秀丽,近山傍水,俨然是一作坊内的公园。[59]安邑坊西“玉杯地”原为侍中马燧宅院,唐德宗时入官为奉诚园。院内屋木尽拆入内,一片凋零。从大量诗人作诗凭吊来看,该园也已变为公共游园。[60]延康坊邠宁节度使马璘池亭[61],主人死后入官。贞元后为群臣赐宴场所[62],成为由朝廷支配的坊中御园。

寺院园林空间己成了不分阶级,不分贵贱市民同乐的场所,其经常举行俗讲、戏场、法会、斋会,还有杂技、舞蹈表演以及设摊买卖等交易行为,俨然己成为当时极为生动的“城市广场”、“市民广场”空间,[63]毫无疑问,这些空间结构和属性的改变,必将成为城市公共空间变迁和拓展的重要步骤,由私人宅院和官府用地演变成的寺观园林已经成为城市公共空间的重要部分。(图2)

4 结论

隋唐长安城空间格局以封闭的里坊结构为主,由于象天设地和继承传统的规划理念以及夜禁、门籍、坊市等管理制度,作为国家的首都,长安城的空间规划并没有专门营造城市公共空间。

城市公共空间是市民生活、社会流动的必备空间,随着城市经济社会的发展,在封闭的里坊模式下,长安城逐渐自发构建出层级分明、功能突出的城市公共空间体系。

长安城城市公共空间包括由城门、主要道路、地标建筑组成的街市广场,也包括大量的私人宅第和官府用地演化成寺观园林为主的公共空间,同时还有独立于宅第之外属于公共空间性质的园林、亭子、山水风景小品,这些共同构成了长安城特有的城市公共空间。

从公共空间的层次而言,街市广场集中了皇帝、贵族、官员、文人学士以及各类市民,成为凝结社会不同阶层的中心点,这类空间也构成了城市公共空间中最突出的层级,不同层次的市民在此交往交流,不同特色的城市文化在此吸纳融合。由各类私宅和官府用地逐渐演化而来的寺观风景园林成为了文人学士、市民百姓、宗教人士聚集和交往的据点,这一层次的公共空间虽没有第一层次的公共空间那样声威浩大,但却是更多的自发和自由,成为城市公共空间的第二层次。除此之外,散落在城市不同地点的园林亭子成为了公众更为自由的交流场地,对以上两个层次的公共空间起着重要的补充。

这些城市公共空间并不是固定不变的,会随着城市空间结构本身的变化而发生改变,同时也会随着市民生活和城市文化的迁移而逐渐重新整合和拓展。关于此,由于迁移变化的情况较为复杂,容另文探讨。

这些不同层次,不同特色规模的公共空间为长安城市民的交往和交流提供了重要舞台,也为城市提供了生机和活力。以此为契入点,长安城不再是冷冰的里坊建筑和严整的街道,而是充满活力的传播交流之都市。丰富的城市文化和城市社会生活就是在这种公共空间的舞台上不断的演绎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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