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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位的时代,爱断情伤
——观歌剧《叶甫盖尼·奥涅金》

2019-11-19汪雨腾上海大剧院

歌剧 2019年10期
关键词:奥涅金石像连斯基

文:汪雨腾 图:齐 琦/上海大剧院

OUTLINE / In September, Shanghai Grand Theatre presented Tchaikovsky’sEugene Onegin. This production by Moscow State Stanislavsky and Nemirovich-Danchenko Music Theatre (production premiere: April 27, 2007) is charming and beautifully presented.

今年的上海,由瓦赫坦戈夫剧院制作的话剧《叶甫盖尼· 奥涅金》(马里斯· 图米纳斯创意、编写剧本并导演)余热还未消退,金秋九月上海大剧院又为观众呈现了柴可夫斯基的歌剧《叶甫盖尼·奥涅金》。这个由俄罗斯国立莫斯科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与涅米罗维奇-丹钦科音乐剧院制作的版本(首演于2007 年4 月27 日),有着精彩绝伦的演绎与诠释,为这部俄罗斯经典戏剧注入了更加鲜活的能量。

普希金的原著不仅反映深刻的社会现实问题,而且富有诗意的抒情气息,完美地将客观描述与主观抒情融为一体。小说塑造出性格鲜明的角色,围绕奥涅金这个“多余的人”而展开,述说其悲剧性的命运,具有很强烈的时代性。柴可夫斯基将小说改编为歌剧,正是因为洞察出这部文学作品中所蕴含的丰富的抒情性,营造出的抒情氛围是这部歌剧最典型的特征之一,尤其突显奥涅金与塔季扬娜错位的情感状态,制造强烈的戏剧冲突。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与涅米罗维奇-丹钦科音乐剧院的制作深化了作曲家的创作意图,整个舞台的布景以白色为基底,一扇石门,竖着的八根大柱子,柱子一半白色一半黑色,会随舞台场景变化而变化。相比传统的制作模式(如大都会歌剧院版、马林斯基剧院版),此次的舞台制作更加简约,一景到底,力图脱离现实主义,深化歌剧的抒情效果。

此版本最大的亮点在于“移情”与“间离”之间近乎完美的交融,同时强化某些特定的情愫。在序曲响起前,群演(女仆)将落叶撒满整个舞台;导演亚历山大·泰特尔(Alexander Titel)为歌剧设置了四个哑剧演员(四个白色石像,两男两女),呈斜线排开且纹丝不动地站立在舞台上。当序曲响起后,仿佛音乐为石像注入了生命,如上了发条般,对角的两个男性石像拿出枪进行决斗,随后四人聚拢分食一个苹果,携手走向舞台后方,站在石门口注视着整个舞台。从造型可推测四个石像分别代表奥涅金、连斯基、塔季扬娜和奥尔嘉,四个哑剧演员的表演犹如慢动作播放,将每一个细微动作展现给观众。序曲中的这种哑剧性表演展现了电影艺术中的倒放手法,四人站在门口注视舞台即将发生的事件,他们与观众都是看客,从舞台上剥离出来,具有强烈的间离效果。奥涅金与塔季扬娜的情感表现作为该剧的核心内涵,推进戏剧情节发展,柴可夫斯基将连斯基与奥尔嘉的情感描绘作为奥涅金与塔季扬娜之间情感的参照物,从而凸显戏剧中的抒情性。导演精准地把握音乐细腻的表现力,引导观众聚焦于两对男女情感表达与变化,刻意将氛围处理得具有起伏效果,时而浓烈、时而清淡,颇有电影镜头感,戏剧节奏显得张弛有力,体现出导演敏锐的音乐嗅觉与舞台调度功底。

塔季扬娜的写信场景是剧中最为抒情的桥段之一,导演将戏剧动作、舞台布景抽象化,聚焦于情感宣泄。舞台上的吊桥成为塔季扬娜的闺房,一方枕头便将吊桥化为床铺,颇有中国戏曲的意境——吊桥悬浮在半空之中,像一颗如有重负的心,随着塔季扬娜的情绪变化而升降,情窦初开的塔季扬娜在吊桥上的种种行为都是内心情感(紧张、激动、惶惶不安、幸福、失落、忐忑、期待)的外化,导演处理得恰如其分。为了给写信场景做铺垫,导演特意在第一场乡间场景中减少舞台上的人数,将扮演农民的合唱演员放至幕后,将这种情愫从第一场延续至第三场。

此外,导演将歌剧《奥涅金》从三幕改为两幕,以连斯基、奥涅金的决斗作为第二幕的开端,这势必会引发戏剧情绪的转换问题。决斗产生的巨大悲剧色彩与舞会热闹的波罗乃兹舞曲形成极其强烈的反差,原本幕间的休息会使悲痛的情绪得到缓解与弱化,改动后无论从逻辑还是情感出发,都使人如芒刺在背。导演的舞台处理则让人更为目瞪口呆,奥涅金在决斗中射杀连斯基后,男性石像则低下了头,雕像的舞台动作似乎在暗示观众,奥涅金、连斯基以灵魂重新回顾这场悲剧,表现出懊恼、悔恨、悲伤等情绪。连斯基死后,一群宾客缓慢走上舞台像行尸走肉,与热闹的波罗乃兹舞曲形成强烈的反差效果,连斯基的尸体被仆人用扫把“扫下”舞台,导演通过这种处理来突出连斯基死亡所带来的悲剧性色彩,而奥涅金则在导演所渲染的戏剧氛围中穿戴好衣服(决斗时脱下的外套、帽子、围巾)并参加舞会。决斗后奥涅金内心充满罪恶感与自责,导演将这种情绪扩大、延续至舞会场景,表现出奥涅金与世人的格格不入,从另一个层面解读奥涅金的内心情感状态。

最后一场,为了突出奥涅金与塔季扬娜之间的情感纠葛,导演在舞台上放置了一辆马车,四个“石像”则坐在马车上旁观两人的情感纠葛,当塔季扬娜对奥涅金唱出“我仍是爱你的”时,马车上的四人坐立不安,十分紧张;当塔季扬娜拒绝奥涅金的求爱时,四人又坦然地坐在马车上,回归平静。四个石像的舞台表现则以旁观者的身份审视这个悲剧故事,深化情感的表现。从某些层面来看,四个石像作为间离的戏剧手法表现出观众的心理预期,当我们重新回顾时,故事虽烂熟于心,但仍然会怦然心动。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与涅米罗维奇-丹钦科音乐剧院的制作更注重角色的情感描绘,导演更加同情这对“错位”的恋人,准确地把握了角色细腻的情感走向,赋予其更鲜明的舞台色彩对比,弱化或强化某种特定的情绪,深化奥涅金与塔季扬娜的情感表现。如今,经典剧目的舞台演绎不再局限于“听”歌剧——听大腕演唱,或听大师指挥名团;新颖的歌剧舞台制作重新将观众的关注点聚焦于“看”歌剧上。保留剧目的当代舞台诠释彰显导演的功力,已不是稀奇古怪之事。导演的二度创作(不动任何音符台词)需精准地把握作品的主题内涵,通过自己的艺术审美力、想象力诠释自己对歌剧作品的理解。在这个过程中,导演会寻根溯源,深入剖析歌剧的原始题材,通过舞台各类因素的组合,为观众呈现歌剧独特的舞台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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