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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图腾》在翻译中的新生

2019-11-17朱志娟

老区建设 2019年8期
关键词:葛浩文狼图腾译本

朱志娟 秦 文

[提 要]法兰克福学派的学者本雅明提出的新生理论认为,译本是独立于原本而存在的作品,译本和原本并不是同一本书,而是原本的新生(afterlife)。此理论为译者的改写和操纵提供了发挥的空间和依据。译者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是英文世界地位最高的中国文学翻译家之一,在其翻译小说《狼图腾》时,就对原本进行了较多的改写,使其更适合英语读者,更加畅销。依据本雅明的翻译理论,通过分析《狼图腾》原本的新生形式、新生的表现及其影响因素,以期为翻译创作提供指导,助力中国文学更好地走向英语市场。

《狼图腾》是中国作家姜戎的作品。在小说中,姜戎叙议结合,讲述了插队知青陈阵、杨克等四位北京青年在内蒙古额仑草原的生活。通过这四位青年的所见所闻,讲述了狼图腾产生的原因,人与狼的共存与搏斗,草原的旺盛和没落,生态和谐被破坏后给人类带来的惨痛教训。该书被誉为“中国文化接生婆”的葛浩文翻译成英文,由美国企鹅出版社出版,获得了首届曼氏亚洲文学奖。葛浩文是美国著名汉学家,是翻译中国文学作品最多的美国人,精通英汉两种文化,能够精准把握目标读者需求。葛浩文翻译过中国50多位作家的作品,《狼图腾》是其中之一。

葛浩文在翻译中对原文进行了较多的操纵和改写。根据法兰克福学派学者本雅明的翻译理论,译本是原本的新生(afterlife),或者也可叫做再生,译本与原本之间的关系类似于佛教的投胎转世。翻译是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语言的转换,但是这种语言之间的转换不是简单的复制、模仿。原文比译文出生的早,译者把它唤醒,赋予它新的生命。由此可见,原作由于译者的翻译而得到了新生,从而获得新的生命。这种翻译的转换在本雅明的翻译思想中认为,译文和原文没有相似之处,原作与译作的关系是父子关系。在译作中,原作的肉体已经死亡,只是其精神蕴含在译作中,等待读者的光临。

从译本和原本的关系来说,译本已经是独立于原本而存在的作品。但是译本究竟是如何独立于原本而存在的,其影响因素又是什么?本文就此方面进行探讨。

一、《狼图腾》的新生

葛浩文在其采访录和讲座中都提到过,他翻译中国文学作品单纯是因为喜欢,想把这些作品介绍给更多的人。在访谈录中,他说:“我常常选择我特别喜欢,也认为是美国人非读不可的作品来翻译……我就是照自己的兴趣来,基本上只翻译自己喜欢的作家作品。”由此可见,葛浩文翻译作品时候,喜欢是一个原因,介绍给更多的人,也就是让更多的目标读者读到这样的作品,是原因之二。由此说明,葛浩文的翻译目的考虑了读者的因素,译作要符合英语世界读者的审美,吸引目标读者读他的译作。但是中西文化差异客观存在,如何让东方元素的《狼图腾》吸引译本的目标读者,是问题所在。因葛浩文是美国人,处于英语世界,所以他更能了解西方读者的需求和偏好,于是在翻译中译者所做的操作和改写促使了译本的新生。

另外译作得以出版,也受到了很多因素的制约。出版社、编辑、读者、审核部门都对原作的翻译起到了制约作用。译者在翻译时也要考虑这些因素。由于这些制约因素的存在,译者在其翻译过程中,进行了操纵。

(一)狼的意象的操纵

自古以来,狼在中国文化中的意象一直是负面的。狼的动物性破坏农业生产、对人类进行攻击、偷食家畜等行为为人类所不耻。中国文化中,关于狼的语言一直以来也都是负面的,如狼子野心、狼心狗肺、东郭先生和狼等。在西方文化中,狼虽然也比较狡猾,但是相比中国文化来说,其意象较为积极。如古罗马神话中,狼是英雄。在美洲土著文化中,狼是一种强大的动物。印第安人更是把狼看作盗取火种的英雄。罗马神话中,还有关于狼把罗马和鲁斯这两位同胞双生兄弟养大的故事。在中世纪,罗马教廷统治着整个欧洲,所以罗马文化对欧洲文化有较大的影响。在西方文化中,人们对狼的崇拜也是有文化渊源的。西方文学也有对狼的讴歌。如杰克·伦敦的《旷野的呼声》、《白牙》等就表达了人类对狼的钦佩。所以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作者运用负面、消极的词汇对狼进行描写,译者有时却采用了积极的褒义词。

如原作中的:“都说狼子野心是世上最大的野心,他很想知道狼群的胃口和野心有多大,也很想知道狼群打围的本事有多高。”

葛浩文译为:“People had told him there was no animal more determined than a wolf,and he was eager to see not only how great the wolves’appetite and determination might be but also what kind of hunters they were.”

其中“都说狼子野心是世上最大的野心”,译者把 “野心”翻译成较为褒义的“determined”,意思是“决心”,暗含着对狼性的赞美之意。因为译入语文化中,狼的形象更加正面、积极,所以对于狼的翻译,作者进行了操纵。译者对狼的译入语文化中的积极正面词汇的应用是对狼的意象的操作,更是面向译入语文化的操作。

(二)文学写作模式的操纵

葛浩文虽然也对西方以自己为标准衡量其它国家的文学提出过批评,但是在其翻译中,却没有跳出这个以西方为标杆的圈子,在翻译中对中国文学的写作模式也进行了操纵。

在《狼图腾》的原作中,每章的开始,作者都加入了按语。这些按语是作者从史书和典籍中摘录出来的,对小说的每章都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是小说的叙述线索之一。追溯了狼同蒙古民族的渊源,以及蒙古人的辉煌和蒙古的民族精神,这是中国文学小说的写作模式,但是在西方并不盛行。中国小说多描写,西方重情节。这些按语虽然对小说起到点睛的作用,但是对重视情节的西方人来说,其对小说情节的发展并不能起到很大的作用,相反会影响小说情节的连贯性。译作的读者群是处于西方文化的西方人,所以译者在翻译中也考虑了这一因素,对《狼图腾》的写作模式进行了操纵,删除了《狼图腾》每章前的按语部分,使情节更加连贯。

如原著第1章中的按语:

“犬戎族”自称祖先为二白犬,当是以犬为图腾。——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第一编》

周穆王伐畎戎,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汉书·匈奴传

一直到第35章中的按语:

炎帝姓姜……姜姓是西戎羌族的一支,自西方游牧先入中部。——范文澜 《中国通史简编·第一编》

西羌……以战死为吉利,病终为不祥。耐寒苦同之禽兽,虽妇人产子,亦不避风雪。 性坚刚勇猛,得西方金行之气焉。——《后汉书·西羌列传》

葛浩文在翻译时候删除了这些内容,译文中没有出现这些按语的翻译,操纵了文学的写作模式。

(三)文化负载词的操纵

中西地理位置不同,社会因素各异,文化渊源也各不相同,这就造就了文化差异的存在。西方文化中的基督信仰,中国文化中的儒释道精神,以及中西方国家历史发展轨迹的不同也造就了文化的差异。有些文化信息词汇能够在两种文化中找到对应的所指,而有些词汇在另一文化中并没有对应的所知,这就是文化负载词。文化负载词是指存在于某一文化中的词语,在其它文化中无法找到与之对应的词语,承载着文化的表述功能,分布于文化的各个角落。

中国历史发展过程中,经历了“文革”时期。这样的历史时期在西方历史发展过程中并不存在,“文革”过程中特有的词汇就构成了文化负载词。译者对这类词汇的操纵主要是通过直译加注释的方法进行操作。因为这类词汇在西方文化中并不存在,进行直译操作,西方读者因为缺乏中国文化的浸润,作者进行单纯的直译并不能使西方读者了解。所以作者在进行这类文化负载词的翻译时主要采用直译加注释的方式进行翻译。

如,原文为:这里天高皇帝远,红卫兵“破四旧”的狂潮还没有破到老人壁毯地毯上来。

葛浩文翻译为:In this remote area,where“heaven is high and the emperor far away,” the Red Guards fervent desire to destroy the Four Olds——old ideas,culture,customs,and habits——hadnotyetclaimedBilgee’s tapestries or rug.

“四旧”这一词语在英语中没有对应的词汇,是文化负载词。在“四旧”的翻译中,葛浩文对它进行直译,翻译为“four olds”,然后文中加注 “old ideas,cultures,customs,and habits”,对“四旧”的翻译即为“four olds—old ideas,cultures,customs,and habits.”

有的是在文中直译,然后在小说的结尾进行注释的形式。如“我怕狼把羊赶跑,工分就没有啦。”葛浩文的译文为“I was scared the wolf sould drive the sheep out of the pen.I’d lose all my work points.”原文中的“工分”,在文中译者直译为“work point”,译者在小说的译文结尾做了注释,“work points:Computations of labor rewards in the countryside”,为小说译文的目的语读者服务。

二、《狼图腾》新生的影响因素

《狼图腾》新生的影响因素首先在于译者,也就是所说的译者主体性。译者葛浩文曾多次说过,他对中国文学作品的翻译主要在于自己对作品的喜欢,这是他文本选择的原因。选择文本时译者要考虑自己的喜好、知识结构、审美、社会因素以及翻译目的来选择文本,这样更有利于译者的翻译。但是葛浩文在选择《狼图腾》时,除了个人喜好,也考虑到其它因素,如经济效益。他提出过两个选择文本的因素:一是作品是否是自己喜欢的且适合自己的;二是市场和读者的因素。因为译本出来之后,读者是否接受有待市场考验,所以译本的畅销与否也是译者必须考虑的因素。

而译本是否畅销也受到多个因素的影响,如出版集团作用的影响。虽然《狼图腾》版权输出国也包括一些亚洲国家,但其主要输出目的地却在西方。企鹅出版集团的主要推介也是在西方。如英国的内蒙古草原风情展、澳大利亚的游牧民族与现代文明研讨会、美国的读书和推广活动等。同时这种推介还要求各方参与,连原作者姜戎也被外国媒体多次采访。这些都为《狼图腾》在西方的新生创造了条件。但是这些活动并不是译者所能够掌控的,译者所做的是尽好翻译的本分,考虑委托人、编辑、读者等各方面因素,做好翻译。

译者的翻译受到了各方因素的制约,正如西方翻译家所提出的“翻译是带着脚镣跳舞”。翻译中的脚镣首先是原本,但翻译的脚镣并不只限于原本,还有委托人、编辑和读者的期待等。根据福柯的权力理论,原本、委托人、编辑、读者等这些因素都构成了微观权力的组成部分,对译者的翻译起着规约作用。译者在翻译时,要考虑委托人(更多时候是出版社)的要求、编辑的要求、读者的期待及对经济效益的追求等,这些在翻译中都对译者的翻译起着重要的影响作用。为了使读者容易理解及迎合读者的口味,译者在翻译中进行了操纵,如对原作文中的内容进行了删除(如译文中把原文中按语删除)、改写 (如译文中对狼的意像的改写)、加注(如译文中把文化负载词进行加注)等,以满足出版社、编辑的要求,迎合读者。

三、结论

葛浩文在翻译过程中,充分发挥译者的主体性,对文本进行了操纵,使译本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新生。葛浩文对文本的操纵并不是随意而为,社会文化与语言的差异、读者的期待与接受性等因素,都影响着翻译策略的选择。译者的操纵主要是为了迎合各因素对译本的规约,使译本在异质文化中受到欢迎。当然,《狼图腾》英译本的畅销,不仅与译者的操纵有关,也与出版社的推介及原作者的配合密切相关。《狼图腾》译本在西方成功新生的范例,为中国文学走入英语市场提供了新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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