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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山诗歌的“金亡”书写

2019-11-16山东路元敦

名作欣赏 2019年31期
关键词:汴京故国诗作

山东 路元敦

作为金元之际的文坛巨擘、“一代宗匠”,元好问在诗歌创作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而在现存近一千四百首诗歌中,其纪乱之作,无论从思想价值还是从艺术成就来说,都被公认为水平最高。在这些“纪乱诗”中,有一部分直接以哀叹“金亡”为题材的诗作,成为当时及后世文坛有关“金亡”书写的最强音。本文尝试对遗山的这些诗作展开探讨,通过对它们的解读、分析,以期展示遗山复杂、真实的心曲,把握他多方面的情感态度,并归纳、总结其“金亡”书写的规律与特点。这对深化遗山心态研究和“纪乱诗”研究,应该都有裨益。

金亡前夕:败亡过程的记录与灭亡原因的反思

金亡前夕,元好问在汴京、在拘管之地山东聊城均写有一些以“金亡”为题材的诗作,这些作品在记录故国败亡过程的同时,对故国何以会逐步走向灭亡展开了反思。

蒙古军对金都城汴京的最后一次围攻始于金天兴元年(1232)三月,至本年底,已有十个月。迫于蒙军的长时间围攻,金哀宗于天兴元年(1232)十二月弃汴京出逃。这是金朝皇帝的一项重要决策,对当时局势产生了多方面影响。遗山作为留守的臣子,时在围城之中,他目睹了事态的恶性发展,意识到金源已无法避免覆灭的命运,就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以无限悲苦的心情写下《壬辰十二月车驾东狩后即事五首》。狄宝心先生将这组诗的写作时间定为天兴二年(1233)初,本文从之。

在这一组诗中,遗山记录了被困汴京的惨状——“郁郁围城度两年,愁肠饥火日相煎”“白骨又多兵死鬼”(其三)、“万里荆襄入战尘,汴州门外即荆榛”(其四)。诗人关注着出奔的金哀宗,他以诗句“又说台城堕纸鸢”(其一),指出哀宗困守归德的艰难处境。诗人对哀宗还抱有很大的期望,在第四首中,他两次表达此意:“蛟龙岂是池中物”,指出哀宗虽然暂时失利,为蒙古所屈,但终究会发愤图强,恢复故国;“沧海横流要此身”,指出在战乱导致的社会大动荡时期,要靠自身补救,这是诗人说给自己的,亦是针对哀宗而言的。在第二首中,诗人希望出现像包胥那样的救国者(“包胥无泪哭秦廷”),甚至期盼太行山一带的义军能派兵直捣蒙军后方为汴京解围(“并州豪杰知谁在,莫拟分军下井陉”)。

天兴二年四月癸巳(十九日),已经投降蒙古的叛将崔立“以梁王从恪、荆王守纯及诸宗室男女五百余人至青城,皆及于难。甲午,两宫北迁”。汴京失守,宗室被杀,两宫北迁,金王朝即将走到尽头。在金宗室后妃被迁出内宫后,元好问得有机会入览宫中,目睹了故国的败亡之迹,感慨尤深,写下《俳体雪香亭杂咏十五首》《杂著四首》等诗作。

《俳体雪香亭杂咏十五首》主要通过今昔对比,抒发兴亡之感。其六云:“诗仙诗鬼不谩欺,时事先教梦里知。禁苑又经人物散,荒凉台榭水流迟。”诗后自注:“十年前,商帅国器方城梦中得后二句,为言如此。”诗言汴京沦陷,金宗室后妃被迁出内宫后,禁苑的荒凉萧条景象。其七所写“金缕歌词金曲卮,百年人事鬓成丝”,亦是此意。其十四云:“万户千门尽有名,眼中历历记经行。赋家正有芜城笔,一段伤心画不成。”后两句借助两个典故,表达了诗人面对世事巨变,内心充满的痛苦与悲伤之情。

遗山不忘对哀宗的挂念,在组诗的第三首,他写道:“若为长得熙春在,时上高层望宋州。”宋州即哀宗所在的归德。对于两宫北迁事,遗山更是多有感慨,于多处致意,如其九云:“琵琶心中曲中论,曾笑明妃负汉恩。明日天山山下路,不须回首望都门。”其十一云:“罗绮深宫二十年,更持桃李向谁妍。人生只合梁园死,金水河头好墓田。”对她们的不幸遭遇寄寓深切同情。《杂著四首》其三亦是专门针对两宫北迁事而生发感慨。

作为亡金故官,元好问于天兴二年四月二十九日被蒙军羁系至青城,然后押解出汴京,前往山东聊城。在押解出京的当天,遗山写下《癸巳四月二十九日出京》。这首诗除表达沧桑巨变之感外,特别引人注意的是,诗人对金亡的原因进行了反思。“塞外初捐宴赐金,当时南牧已骎骎”,指出当金朝按例每五年宴赐一次北方守备将帅(自章宗明昌二年起)时,蒙古人已有向南侵略扩张之意。接下来的第三句“只知灞上真儿戏”紧承首句而来,指出金朝的守边将帅无能,军队武备松弛,不堪一击。第四句“谁谓神州遂陆沉”紧承次句而来,指出金朝覆灭的结果。此处,遗山指出金亡的两点原因:一是蒙古很早即有攻金之打算,并为之做准备;二是被金朝廷宠坏了的金守边将帅无能,军队武备松弛,不堪一击。遗山所言是颇有道理的。

遗山时刻关注着时局的发展、哀宗的动向。在北渡黄河,至拘管地聊城后,他写下《淮右》一诗,“淮右城池几处存,宋州新事不堪论”,诗人显然对哀宗在归德的遭遇是了解的。据《金史》记载,天兴二年正月,哀宗进入归德,二月,元帅官奴率忠孝军兵变,杀尚书左丞等官员三百人,囚禁哀宗于照碧堂,独揽大权。六月,哀宗诛杀官奴及其党羽,自归德迁往蔡州。“不堪论”包含了诗人多少无奈与感伤!“辅车谩欲通吴会”,叙写哀宗到达蔡州后,曾遣使向南宋借粮,但南宋不许。金遣使向南宋借粮事发生在八月,故可证该诗写于八月或之后不久。在这一史事的叙述中,我们能体会到遗山对南宋朝廷的不解与不满。

进入十二月,遗山先后创作了《十二月六日二首》《癸巳除夜》等三首诗,进一步揭示与反思金朝灭亡的原因。在《十二月六日二首》(其一)中,他开篇即写“伥鬼跳梁久,群雄结构牢”,把矛头直指南宋朝廷,以“伥鬼跳梁”比喻南宋为虎作伥,与蒙古联合围攻哀宗所在的蔡州。“白骨丁男尽,黄金甲第高”,写战争带来的后果,亦是使用对比手法,写出战争给下层百姓带来的深重灾难,要远远超出对豪门贵族之冲击。“阊门隔九虎,休续楚臣骚”,说明为朝廷建言献策,是极为困难的,既然如此,也就无须像屈原那样写诗伤怀了。此四句既表达了遗山对下层百姓的深切同情,又对金末豪族骄奢淫逸、权贵当道的政治现实做了有力批评,这也正是诗人对金朝灭亡所做的反思。

在第二首中,诗人用“龙移失鱼鳖,日食斗麒麟”两句进一步反思金亡。“龙移”句,化用自韩愈《龙移》诗,比喻皇帝出逃,丢下臣民。“日食”句,典出《淮南子》,比喻蒙金战争的惨烈。此二句指出哀宗在国家危亡时刻,为了个人安危,一再弃城出逃,丢下臣民,使得国家、苍生遭受了创痛巨变。诗人把批评的矛头指向了最高统治者,对哀宗的出逃表示了谴责。

《癸巳除夜》的首二句“鼎定周元重,薪安汉已然”,亦是遗山对金源何以走向灭亡的反思。前句,诗人借昔日周王朝定都的慎重,而指责金朝将都城由中都南迁汴京,未做慎重考虑。由此可见,他对当年金宣宗南迁汴京持有不同意见。后句运用贾谊《上疏陈政事》中的语典,喻指金朝南迁汴京后,仍然苟且偷安,不思进取。此一情况,亦如刘祁《归潜志》所载:“南渡之后,为宰执者往往无恢复之谋,上下同风,止以苟安目前为乐。凡有人言当改革,则必以生事抑之。……因循苟且,竟至亡国。”对于金末的弊政,元好问、刘祁有着一致的看法。

亡国后至羁管生活的结束:对故国故君的怀念与痛悼

金亡后至羁管生活的即将结束(1234 年正月至1237 年秋),这段时间,遗山所写有关“金亡”题材的诗作数量并不多。这些诗作所写内容,主要包括对故国故君的眷恋、怀念与痛悼,对自己在金亡前后遭遇的记录,以及对金亡原因的揭示等。

在金亡后不久,遗山对故国还抱有一丝幻想。他在《送仲希兼简大方》中这样写道:“棋中败局从谁覆,镜里衰容只自羞。”此时,诗人还希望故国能有翻覆的一天。但是到了《甲午除夜》诗,我们能明确感受到遗山对故国灭亡已彻底绝望了。为能充分把握诗人的心态与情感,我们拟对该诗展开较为详细的解读。

暗中人事忽推迁,坐守寒灰望复燃。

已恨太官余曲饼,争教汉水入胶船。

神功圣德三千牍,大定明昌五十年。

甲子两周今日尽,空将衰泪洒吴天。

由诗题可知,该诗写于甲午年(1234)的除夕夜,此时距离金朝灭亡已有近一年的时间。诗人借叙史以抒情,表达了对故国的无限眷恋与悲悼。

首句意谓天旋地转,世事推迁,金源突然就亡国了,饱含凄苦之味,情绪低抑,感伤无尽。次句用“死灰复燃”之典,表明遗山对金朝还抱着一丝幻想——国虽亡,但仍有复兴的可能。此二句中的“暗中”“坐守”,切合当时遗山被拘管的处境,身不由己,无能为力,只有“望”而已。

第三句中的“太官余曲饼”,化用《晋书·孝愍帝纪》“京师饥甚……太仓有曲数十饼,曲允屑为粥以供帝”之记载,指出金朝被蒙军围困期间,出现了粮食断绝的情况,哀宗遭受了苦难。第四句中的“汉水胶船”典,语出《史记·周本纪》篇张守节的《正义》:“昭王德衰,南征,济于汉,船人恶之,以胶船进王,王御船至中流,胶液船解,王及蔡公俱没于水中而崩。”该句反用典故之意,表达了遗山对哀宗的死亡寄寓无比遗恨的心情。

诗人在两个典故之间,巧妙地使用虚词“已恨”“争教”进行连缀,并形成递进,诗意极为畅达流利。同时,遗山反复表明对哀宗的一片赤诚之心,一层深似一层,痛切之感,溢于言表。

第五、六句宕开一笔,回忆了金朝开国初的丰功伟绩和中期的繁荣昌盛。第五句歌颂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皇帝圣德神功,臣下效忠用命,奏牍连连,政务繁忙。第六句盛赞金世宗、章宗的文治武功,在他们的统治下,金王朝达到了全盛时期。此二句,诗人对过去的生机与繁荣,表现出深深的留恋与怀念;对来之不易的全盛毁于一旦,字里行间又充满着无限的痛惜与悲悼。

最后两句思绪顿束,回归眼前,总括全诗,传达出诗人极度哀痛绝望的情感。“甲子两周今日尽”一句明确点题,并与首联相照应。“甲子两周”为一百二十年。金朝自太祖收国元年(1115)至哀宗天兴三年(1234)蔡州陷落,恰好为一百二十年。“尽”既是国家之尽,又是一年之尽,词意双关。尾句中的“吴天”,指代哀宗的死难地蔡州。在一年将尽之时,诗人怀念哀宗的死难与故国的灭亡,倍感神伤,只有将凄苦的老泪洒向南方的天空。“空将”二字,透露出诗人眼见寒灰已不可复燃,内心所充满的无限惆怅与绝望之情。

该诗抒发了遗山极度的哀伤与绝望,是一首典型的亡国之音。第五、六句回忆金朝的鼎盛时期,放在这亡国之音中,更显得感慨深沉,从而使“结语倍觉沈著”。

遗山自蒙古太宗七年乙未(1235)三月前迁往冠氏(今山东冠县),本年冬,在蒙古冠氏帅赵天锡的资助下,建成新居。新居落成,他写下《学东坡移居八首》。在第四首中,遗山回忆了自壬辰(1232)汴京被围以来自己的经历,“壬辰困重围,金粟论升勺。明年出青城,瞑目就束缚。毫厘脱鬼手,攘臂留空橐。聊城千里外,狼狈何所托”。在记录自身遭遇的同时,也反映着世事的变化,正如诗人自谓“百年世事兼身事”。

在第六首中,诗人写道:“国史经丧乱,天幸有所归。但恨后十年,时事无人知。”他意识到国亡无人作史,历史将会湮没无闻,他对写史表现出强烈的担当意识。接下来,诗人指出国家兴亡的缘由——“废兴属之天,事岂尽乖违”,对故国何以会走向灭亡,遗山感到自己无力回答了,也不想再去探究了,他把原因归之于上天的安排。相对于之前多首诗作对金亡原因的揭示,此处当然是笼而统之的说法,并且是不能让人信服的,但它却真实地反映了遗山面对故国灭亡时,其内心的无奈与悲凉。

晚年奔波时期:纪行诗中复杂的内心情感之展现

蒙古太宗九年(1237)秋,元好问即将解除在山东的羁管,此时,他曾因安置迁家事宜返乡一次。次年春夏之际,他解除了在山东的羁管,彻底恢复了自由身。遍检遗山诗集,我们发现,自1237 年秋天以后,诗人以“金亡”为题材的诗作,多出现在他的纪行诗中。遗山行迹所至,有感于某地发生的往事,写下一首首反映其心路历程的诗作。这些诗作是诗人复杂内心情感的展现,除表达对故国、故君的眷恋、怀念与哀悼外,有的诗还表达了对故国统治者的不满与批评,有的诗还对蒙军的暴行进行了揭露与批判,有的诗还表达了自己志不得伸的怨愤,等等。总之,与此前的同类诗做相比,所抒之情更广、更深了。兹举数首。

1237 年秋,遗山只身返乡途经卫州(今河南封丘北),有感于当年卫州兵败事,写下《卫州感事二首》,其中第一首抒发亡国之痛。该诗将卫州战败说成是“神龙失水”,并将战败的责任归于官奴、白撒等人,对哀宗则除了无限哀悯之外,亦寄寓了诸多感慨。金朝昔日的繁华已不再,国家也已经灭亡,而诗人还在望“帝乡”,此“望”也仅是“空望”而已,诗中弥漫着一种浓重的惆怅之情。

该诗在内容上既有对卫州兵败事的叙写,又有触事兴慨,怀古伤今,从中不难体会诗人对故国、故君所怀有的深厚感情。

蒙古乃马真后二年(1243)秋,遗山应耶律楚材之子耶律铸的招请北游燕京。秋末,他离开燕京,路经卢沟桥时,写下《出都二首》。燕京是金中都,自1153 年海陵王迁都于此,至1214 年宣宗移都南京开封,六十余年间,它作为金朝政治中心屡加扩建,规模壮观。而经过多年战争的摧残,遗山到来的这年,已今非昔比。

第一首中的“汉宫曾动伯鸾歌”“但见觚棱上金爵,岂知荆棘卧铜驼。神仙不到秋风客,富贵空悲春梦婆”等五句,全部使用典故,诗人将矛头指向金朝的最高统治者,批评、讽刺他们一味追求豪奢,追求富贵与享乐,最终导致国家败亡。这是遗山在故国灭亡近十年后的痛定思痛,是爱之深、恨之切的表现。末二句“行过卢沟重回首,凤城平日五云多”,流露出浓重的伤悼之情。第二首主要抒发亡国之悲、沧桑之感,首联“历历兴亡败局棋,登临疑梦复疑非”,诗人迷离、疑惑的感情,正表现了他对故国的忠贞与怀念;“沧海忽惊龙穴露,广寒犹想凤笙归”两句,则寄托了诗人对哀宗的怀念。

蒙古乃马真后三年(1244)秋,遗山往河南迁母妻旅殡,路经洛阳时,写下《洛阳》一诗。洛阳是金朝当年的军事要地,诗人于亡国后,再次来到此地,无限感伤,诗中表达了一种深沉的黍离之悲。

该诗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城头大匠论蒸土”句,借用十六国时期赫连勃勃营建都城,其手下蒸土筑城的典故,指出金朝劳民伤财,修城戍守,也终不能抵挡蒙古铁骑的进攻,其中隐含着遗山对金朝统治者只顾坚固城防,而忽略人心之做法的批评。第二,“地底中郎待摸金”句,典出陈琳《为袁绍檄豫州》:“(曹)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遇隳突,无骸不露。”苏轼《有言郡东北荆山下可以沟畎积水……游圣女山,山有石室……二子有诗,次其韵二首》(其二)有“奈有中郎解摸金”句,误以校尉为中郎,遗山沿袭其误。该句借用此典,揭露蒙军攻破洛阳城后,肆意搜括财物以至掘墓暴尸的恶行。

另外,遗山还在一些词作中,抒发了沧桑之感、身世之悲,以及对故国灭亡的沉痛心情。如《人月圆》(玄都观里桃千树)、《浣溪沙》(日射云间五色芝)、《木兰花慢》(拥都门冠盖)等都是这方面的代表作。这些词作写得比较隐曲,多使用典故,表达盛衰兴亡之感,对故国灭亡的哀痛,以及自己志不得伸的怨愤等。限于篇幅,不再展开具体分析。

结 语

其次,元好问有关“金亡”的诗作,表现出阶段性变化的特点。大体而言,在金亡前夕,诗人多叙写金朝走向败亡的经过,记录他牵挂金哀宗、对故国故君仍抱有较大期望的心路历程。他在多首诗中着力反思、揭示了金朝灭亡的原因,所论涉及多个具体的方面,中肯而切当,这是此期极有特色的地方。金亡后至羁管生活的即将结束(1234 年正月至1237 年秋),这一时期,诗人主要书写他对故国故君的眷恋、怀念与痛悼,回忆自己在金亡前后的遭遇,并用“废兴属之天,事岂尽乖违”这样笼统的说法解释金亡的原因。此期的心态与前期相比发生了一些变化,其主要表现是,他在诗中所表达的对故国故君的眷恋、怀念与痛悼之情,达至最高峰,《甲午除夜》就是一首这方面的代表作。而该诗正是遗山“纪乱诗”中最优秀的作品之一。遗山逐步恢复自由身以后,自1237 年秋天开始,他的以“金亡”为题材的诗作,多出现在其纪行诗中。他行迹所至,有感于某地的故人故物、曾经发生的往事,写下了一首首反映其真实心曲的诗作。这些诗作数量较多,质量颇高,充分展现了他复杂的内心世界。

再次,无论是在诗歌的创作,还是在词的创作上,元好问都常常借用典故以叙事、抒情。这应该是遗山文学创作的一大特点。但相对于诗歌而言,遗山词中抒发的国亡之悲、沧桑之感、志不得伸等情感,更为隐曲,更不易索解。

①郝经:《遗山先生墓铭》,《郝文忠公陵川文集》,秦雪清点校,山西人民出版社2006 年版,第478 页。

②元好问著:狄宝心校注:《元好问诗编年校注》,中华书局2011 年版,第629 页。本文所引遗山诗,皆以此版本为据,以下不再出注。

③脱脱等:《金史》卷18《哀宗本纪下》,中华书局1975 年版,第398 页。

④刘祁撰:《归潜志》卷7,崔文印点校,中华书局1983 年版,第70 页。

⑤房玄龄等:《晋书》卷5《孝愍帝纪》,中华书局1974 年版,第130 页。

⑥司马迁撰:《史记》卷4《周本纪》,裴骃集解,司马贞索隐,张守节正义,中华书局1959 年版,第135 页。

⑦高步瀛选注:《唐宋诗举要》,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年新1 版,第703 页。

⑧严可均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之《全后汉文》卷92,商务印书馆1999 年版,第929 页。

⑨张志烈等校注:《苏轼全集校注》(诗集三),河北人民出版社2010 年版,第1596 页。

⑩缪钺:《元遗山年谱汇纂》,《缪钺全集》(第1 卷下),河北教育出版社2004 年版,第643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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