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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人的山乡

2019-11-15

夜郎文学 2019年4期
关键词:燕山风儿

钟 灵

响水东风

春暖花开的季节,东风来到丘陵遍布的响水镇,势必搅动出一番声势。风借山势,山助风威,一场浩荡的春风刮得山里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春天的消息。

来到重庆万州区西部,那片起伏而葱郁的低山地带,便是响水镇。六七百米的海拔,温暖湿润的气候,孕育出山上成片的竹林松柏,郁郁山林流溢成河流,把天空都染绿了。一畦畦的油菜田汇入,明亮了天空的底色,云层也沾染上了层层逸动的暗香,渐变为天青;在阳光的照射下,云彩混合了自然的红白黄绿,变幻成淡紫色,轻飘飘地浮着。风在这块洁净澄明的天地里,格外畅快,它更加变作一个撒野的孩子。呼啦啦一阵乱跑,一会儿奔到月儿坡——这里的青林和宝莲两村在高崖处拉住手,原先茂密的松树林勾连着杂花草树,把山林围得个密不透风,陡坡里草长得一人多高,封了路,除了上山拾柴的人,几乎很少有人来到树林子里。现在人们在陡坡上修造出水泥公路,在山坡上种满李子树,树下再种百部、前胡等中药材。盘山公路游龙一般在山间舞动,再也难不倒想要出门踏青的人们了。风看见村子里的留守老人们,挥舞着锄头,为山崖上的花树除草,像梳理自己的头发一样,一下下慢慢地把头发整饰顺溜。“妥妥妥”的锄声回荡在崖下,好久没有的集体出工场面,让人们找到了劳动的热情,脸上也泛起神采来。游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着鲜亮的衣裳,三五成群地到村里赏花。风儿可顽皮,摇动那些花枝,把花香徐徐地吹送到人鼻孔边,看着人们陶醉的样子,风儿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它又把白色的花瓣洒在人们的头上,人们在树下走着,再走出来的时候,就顶着三朵两朵五瓣形的李花,男的女的,都被装扮了一下,怪好看的。沟底的龙儿水库倒映着青山绿水,风儿也跑去照照“镜子”;它还想看到更多有趣的事,便急忙忙地往山上跑。

大山可有多沉稳呀,看惯了小青年们的冒冒失失,有意挫一挫它的锐气。便用浑身的树冠挡住风的身子,要么扯扯风的衣袖,捏捏风的鼻子,看着孩子会有什么表现。风儿可受不了这个,于是它拿出刚健青年的血气,猛地一冲,一下就冲到了山顶——这里的山不过是“小个子”,最高不超过八百米,没想到一下就把风儿的功力测出来了。风儿刹不住脚,一下就冲到了半空中,在村里最高的树上逗留,把树梢摇得呼啦啦直响。树木都站的笔直,任凭风儿嘻嘻疯耍。他们在山里世世代代生活,早已与大山融为一体,什么时候穿什么“装备”都成了自然之侯,初春的松树、青冈、香樟、枇杷都长着挺拔的叶片,因而不会掉落什么枯叶。只是偶尔飘落几根松毛,正好飘到农人的饭碗里,农人们说:“不过是松毛,干净着哩”。任由它们落到桌上或盘里,也不理会。风收住脚,慢慢降落下来,吹拂到稍微低矮一些的竹林,那些冬天里枯萎了的竹叶从枝干上脱落下来,游鱼似的,抖抖地在空中飞行,竹林发出潇潇的声音,像是集体吹起了哨子。山顶上一个个水塘连片成珠,不复是冬天里的死寂而浑浊,在熏风下随时都泛着涟漪,靠近池塘的水底里,一圈圈移动的墨痕,是小蝌蚪成群结队地在水中游弋嬉戏。猫最喜欢这样的暖阳,这些向来我行我素、行踪神秘的“自由主义者”,不再是日常的舒展而慵懒,而是闲适而充满活力地在田间或屋檐上奔走,把村子里的秘密都了解个透彻。忠实的狗们,被花粉纷飞弄得心神不定,整日到处疯玩。但是这个季节又恰好是城里客人们来村里赏花的高潮期,他们于是忠实地守候在家门口,静静地盯着每一个陌生的身影,仔细地辨别他们的声音,审慎地观察客人们的一举一动——看到主人们热情而满心欢喜地对待客人,因而村子里的狗们个个变得十分乖巧绅士,不吠不叫,那眼神,明朗而纯净,友好而谨慎。

村里的黄桷树上聚集着一群苍鹭,风大起来,它们就好好地呆在树上,变成了浓阴里时隐时现的白衣“隐者”。水田中央有一棵杨树,从前有人嫌树碍事,把树挪出来,村子里的女人们竟然躁动起来,招惹别家的男人。人们于是想,莫非这田中树是主管男人女人们的情事呀?诚惶诚恐把树又重栽回到田里去。村子里慢慢变得平静。风儿路过古寨林,路过朱家墓群,路过学堂包,路过何家大院,鲁莽的野性慢慢收敛,它的脚步慢下来,轻下来——这些祖上遗留下来的老建筑,虽陈旧落魄却极为厚重精致,散落下太多故事,不由得不让它变得庄重起来。

风的脚步缓下来,看见天空蓝宝石一般发着光。太阳暖洋洋的,照得黄天嘴箭楼更加高大。院子里,一位大娘端了碗蹲在地坝边上吃午饭,身后是一片荒芜了的老宅基地,一树一树的桃花开得正艳。风儿于是停留下来,陪伴着老妈妈。

雨润燕山

临近夏天,雨水渐多,大地畅快地吮吸着上天赐予的甘霖;燕山乡也如一树嫩叶,青油油,嫩汪汪地渐渐舒展。

位于重庆市万州区的长江南岸的燕山乡,境内谷壑纵横。奔腾不息的长江使这里形成了温暖濡润的小环境,山间常年云雾缭绕。时针般准确的农历节气,使得初夏的燕山更如蒙上了迷人的面纱。"天上灰布悬,雨丝定连绵",天空的那番波涛起伏,似万千条鱼儿正奋力地奔跳,跃动,灰白的光影便成了诗人心头涌动着的诗意。从城里出发,只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车窗外绵延而来的绿色波浪线是燕山的“美颜”。那些凸起的圆形山顶上时不时停留着一团团洁白的云,像是为山丘戴上细纱编织的小帽,云朵和大山之间一定有一场场浪漫的爱情。

山野里到处青绿青绿的。刚长出的叶片,都薄,嫩,柔和,自带三分光,绿得让人觉得放在手心里不一会就会化掉。燕山腹地的山,与靠近长江的山不同——这里的山,勿宁说,更像是大地的儿子,被母亲娇宠的搂在臂弯里;母亲织就一张绿毯,盖在孩子的身上,于是这里的山,皆是圆润、柔和的轮廓,孩子们便不会磕着、碰着;风儿高兴起来,就可以在山间荡起秋千,飞速地滑起滑板车,任怎么疯,都好玩。

最自在开心的,是山里的鸟儿。只听见它们动听、新鲜的小曲,却看不见它们藏在哪里。要么,一个个灵巧的小黑影,忽然在绿色的世界里扔出抛物线,便不知所终——那是燕子吗,还是山雀?只知道,“燕山乡”是以燕儿多,而得名的,一闪念的,是“燕子”;不知名的,或许是“燕子”!能让人仔细瞧个够的是“楸”——洋槐、柑橘的花都洁白而芬芳,唯有这开满紫花的树没有见过。串串紫花夹杂在绿叶间,树形高大优美,在乡间小路上站着,如同遇见纯真而美丽的少女。

这时,楸树下飘过来一串铜铃响,湿漉而干净的乡间道路上出现几只黄色小牛犊,慢吞吞地向我们的车子走来。它们的额头上都有好看的菊花形旋涡。目光如朗月,温柔而无所畏惧。我呆呆看着三只小牛擦身而过,发现最后走过来的牧牛人眼睛出奇地大,招风耳,他穿蓝色布衣,掮着农具,他的眼睛也如朗月,温柔而无所畏惧,与他的牛们竟有几分相似!

山野间有着一道道闪光,那是溪水的影子。在这个被称为“泉水村”的地方,水就是精灵,它们从天上来到人间,释放自由的秉性。它们或奔放,或婉约,或舒缓,或沉静……在小河、沟谷、田畴、山崖间……漫流、渗透、闪亮。它们仪态万方,恣肆纵横,无拘无束,涓涓,潺潺,哗哗……唱出各种和声。没有方向,没有路径,它们化作了植物绿汪汪的生命,红艳艳的花朵,化作了农人欣盼的目光,化作了村子里鸡犬相闻的生活。泉水村的水永远在耳畔自由地流淌,它们总归是流向某个地方。当它们汇聚、集结,由滴水而终于成为溪流,水就有了“腿”,弯弯曲曲,在绿色的世界里辟出自己的道路。与那些溪水同行的,还有弯弯曲曲的林间小路。或许是农人砍柴的专用通道?也或许是谁在某天发现了山菌儿,于是每年都去那里采摘?不得而知。总之,水路和山间小路,都在密林深处蜿蜒,都像是长着“腿”,我猜啊,它们最终都去了一个地方——东峡水库!

东峡水库当然是燕山不可多得的“颜值当担”。人们称这里是“小九寨”,足见其风光之胜。昨夜淋漓的雷雨,使东峡水库更显珠圆玉润。这是一座建于1972年的水库。当年的人们于东峡村的沟壑里筑起了水坝,筑起了一座泽被后世的生命之湖。这一乡村的重大工程,使村子里水土丰美,人们得以旱涝保收。也正是这个原因,听说村民都相对比较富足,山外的姑娘都愿意嫁到这里来。

水,庇佑着泉水村。人们农产丰足,不愁衣食。那些静默在绿树丛中的老房子,讲述着迅飞于时光里的故事。陈家老院子,绵延了几个山头。据记载,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陈家第一代从长江北岸的甘宁迁至陈家槽落户,开枝散叶,绵延出连片家苑。传说,老陈家最鼎盛时有“三房九院”;那上房老院子,有仆人专门负责开窗、关窗之事,从一早起来一直要忙到晚上!从前院到后院去,下雨天在屋檐下走,半小时多的路程,一点都不会淋湿衣裳!这个大家庭的热闹和繁华可见一斑……远远望去,一道道“几字形”的风火墙挺拔屹立,风姿尚存;石头门楣上精雕细刻:有“福禄寿喜图”、“狮子滚绣球”、“瑞气临门”……坚硬的石面上,竟然活色生香——拄着龙头拐杖的长须老者,怀抱婴儿的长袍簪花妇人;揽着树枝,捧着仙桃的调皮小子;狮子背上竟有如意穿花,其工艺精巧,圆润飘逸。让人仿佛听见当年那披着晨昏彩霞的石匠,在村口日夜敲打,让石头乖乖听话,“讲出”一个个好听的故事。故事被白胡子老爷爷复述,在村子里一遍遍传扬……。

走进燕山,便走进了绿的天地,走进了静的世界,也走进了心的故乡。燕山红茶基地主要分布在泉水、沱基两个村向阳的高山坡地。经过勤劳乡亲世代精耕呵护,这里的茶园葳蕤成片,生机勃勃。上世纪五十年代起,燕山人大规模开办茶厂,成品走出国门,出口欧洲、东南亚、日本,并成为英国“立顿”红茶的主要茶源。现在,人们扩大了茶园种植面积,对百年川小叶茶树培精培优。乡里的道路平整,道路标识牌古色古香,农业园区内的道路、护栏、观赏亭整饰一新。进了乡里,便如同进入风景区,清新静谧。我们的车子在山路上开着,虽坡度大,弯道多,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却感受不到任何颠簸。一不留神,前面的车就隐身在茶山的“绿海”里,我们的车,竟然丢失了同行的“伴”。

站在高高的茶山之巅,极目远眺,山与天青,江水幽蓝,山脊上卷云铺排,山河生色,一片峥嵘。隔着长江的迤逦,能望见对面的武陵新场镇,让我回想起少年时在武陵度过的时光——当年,我曾在武陵的江岸边,多少次向对岸的燕山张望?此山在彼岸,彼岸是故乡。不论时光如何流转,故乡的一草一木总会被记忆的手擦亮!今天的乡人们,不会再像过去那样辛苦,在田间日夜劳作,看天吃饭。他们用勤劳和智慧,建设“新”的故土,守护生态家园。让山更青,水更绿,日子更美好!

一朵朵白色的云团出现在茶园上空,绿海荡涤,云有心语,幻变多姿,让人心旷神怡。清甜的“燕山红”在舌尖划过,慢慢浸润了整个身心。多少情思,都随那片片香茗,飘向心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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