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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腊,一个眼里满是海的男人

2019-11-15

夜郎文学 2019年4期
关键词:德令哈诗作海子

◎ 爬 藤

说最直接的缘分,我曾经穿过莫腊兄弟制作的一件衣服:衣服青色,宽松,有点佛系,盘扣的。这件衣服来自火石兄弟邮寄给我的,他说是朋友打样的,问我要不。布料有些粗糙,常起皱,穿过几次,被朋友数落,说我穿着像一位摆地摊的老板,后来就没穿了。而后,双木少兄弟北去,在莫腊兄弟那里住宿。北京离我这么远,中国人口这么多,莫腊兄弟能间接与我发生关联,也算是缘分。今天,就诗论诗,想给他写一篇诗歌札记,也算了结心中的一桩纪念。

莫腊的诗歌写到了很多有关“水”与“鱼”的意象。

如《饮料》,水一直在哭//我悄悄地问水。

如《爱人是一条鱼》,我的眼睛//是我的两个小小的海洋//同时只装一条鱼。

如《太快没有用》,孩子把父亲母亲当着河里的鱼……吃剩下的一块肉//扔在小河里/孩子们再也不去游泳了。

比如《风的孩子是一只猫》,你听到它在屋檐上走动是秋天掉落的一片叶子//它坐在池塘边是夏天准备要游泳的姿势。

比如《会游泳的鱼》,……就去潮白河//看河里的鱼游泳比赛。……我想大鱼游更快,他们会在哪里休息呢……

比如《鱼问》,北京的冬天把人拖进虚无//一不小心/掉进河里//一条鱼问//为什么不掉在天空。

这是从他遗稿里摘选出的相关句子。其中《鱼问》的写作时间在2017年底的12月,其他句子都是新近2018年至2019年间。当我在罗列这些水与鱼的意象时,脑海里浮现,诗人莫非上辈子就是鱼类的族亲,向往鱼的自由,向往鱼与水的亲密无间,向往鱼水之乐的生存状态。而碰巧是,诗人也正是以溺水的方式,走完这年轻的一生。这个暗示,不得不想起,他是有意为之。毕竟37 岁的男人,对危险一定是有一些识别防范意识的。而这一切,留给我们的仅仅只是猜想。

莫腊诗歌对鱼和水的处理,让我想起双木少的一句概括:莫腊,一位眼里是海的男人。这对水与鱼的意象处理是莫腊诗歌的独特之处,也是莫腊的独特。

莫腊的诗歌,想象力丰富,语言俏皮。从诗歌中可以读出一颗纯真的心。表达主题有对自由的向往如鱼一般,有对爱情的憧憬,有对现代“高楼文明”的抗拒,还有对弱者的同情(良心)。有好几首诗歌我特别喜欢。

《德令哈》要算他优异诗作之一

德令哈,今夜我躺在你的怀里

你的身体已经腐烂

你的味道是那么的臭

你心中愤怒的火种

被一群卑鄙无耻的人点燃

你只剩下两手空空的戈壁

悲伤时只有一群群牛羊陪着

连青稞都对你绝望了

你唯一剩下的骨气

是一块块石头

我就不像海子那样

把你的骨气还给你

明天我就把你全部打包走

你的眼睛是星星

你的棉被是天空

你的床单是草地

一同带走

送给我认识人和认识我的人

星星送给有梦想的人

天空送给男人

草地送给女人

石头送给我自己

这首诗歌,很明显是回应诗人海子那首《日记》的。海子在德令哈,借助于呼喊姐姐为名,表达了自己“两手空空”的荒芜。将自己的感情融景于德令哈的夜色与戈壁。诗人莫腊表达的感情比较复杂,有对某些现象的愤慨“你心中愤怒的火种//被一群卑鄙无耻的人点燃”;而《膨胀》一诗,也说了“我和你(德令哈)之间//埋葬着为诗歌而来的全部是垃圾”。有某种自我的叛逆“我就不像海子那样//把你的骨气还给你//明天我就把你全部打包走”。还有某种对尘世的祝愿,把德令哈的好东西“送给我认识人和认识我的人”。诗句的想象力比喻用得很丰富,诗歌意境开阔,可见诗人的精神向度。最后一句,石头送给我自己,表达了自己决定作石头般的自己,哪怕固执,我行我素。

值得一提的是莫腊的爱情诗,这是我们共同的柔软处。诗作《鸟笼》,说自己在等一只鸟回来,说把自己当作一只鸟送给爱人,关进爱人的心里,“她的鸟笼//是//一颗心”,表达一种渴望被爱,渴望被收留的心迹。诗作《母亲的信》,把自己的出生,比喻成是母亲寄出的信。“最后我母亲把我寄给一个又一个女人//一个又一个的个女人把我退回给社会//社会把我一次又一次退还给我母亲”,当然这首诗歌爱情只是描写的一部分,而是一首描综合写生存现状的诗,读来很容易联想到自己就是这样,他她它也是这样,这是一群人的悲伤。《陌生人》中写道“她请我去看她的时候//一半盛开//一半枯萎//我真想连根拔起//种在我荒凉的心上”……“枯萎”“荒凉”表露了爱情的悸动与现实间爱而不能的矛盾状态。

引用诗人画家李川的话“莫腊的抒情,真诚地在于完成个体生命在社会夹缝中自由的呈现方式。他善良正义,有自己的理想国与思想境界。他叛逆且超脱,有着人世间最珍贵的灵魂。他是一个纯粹的精神信徒。”我觉得评析的很中肯。而莫腊诗作《月亮》,就是他珍贵灵魂的的直白,及一颗尘世悲悯心的流露。

《月亮》

十三的月亮是鸡蛋

是应该的

到了十五

就是元旦了

给月亮取一千零一个好听带食物的名字

送给流浪狗流浪猫

它们饿的时候

看看天空

就饱了

话题还是转向开篇提到的“海”。这篇评析文章,在整理时,阿琪阿钰发来了一份收集的稿子。我又重新浏览了一遍,希望从一些细节的句子填充莫腊一些细节形象。当我读到莫腊《带着蚂蚁去看海》这篇诗歌时,我一下子惊醒,口里不由地惊叹了。莫腊诗人形象随着对“海”的饱满一下子也饱满了起来。这篇《带着蚂蚁去看海》,是莫腊诗篇中分量很重的作品,有小小说的感觉,似乎揭露了一个古老民族的话题。行文通过与孩提玩伴阿猫对“海”的对话,及后来的阿猫女儿在场的对话:去看海的理想,探索海的颜色。传达了一个民族文明传承的问题。有点类似韩东写的那首《山民》“山那边是什么?”,“是山,还是山”。莫腊提及的是“那她怎么知道海是什么颜色?”,“妈妈的妈妈我外婆告诉我妈妈的”。这首诗歌,结合作者一些短诗,使得莫腊“海”的意境非常开阔,也是莫腊心里的开阔。就如诗作结尾所说“一起去看看大海吧//我们的心就会变成大海一样//无边无际”。就艺术追问而言,带着蚂蚁去看海,这个题目就有点超现实主义,跟那位前不久自杀的导演胡波《大象席地而坐》,去满洲里看一只席地而坐的大象有某些异曲同工的“思索”。听一些朋友说,莫腊主攻是写小说,可惜稿件被遗失,没有保存下来。在诗歌中,莫腊也坦言自己的工作就是思考,由此观之,此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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