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丝狄蒙纳

成炜

时间：任意

地点：奥赛罗家

人物：奥赛罗 苔丝狄蒙纳 艾米莉亚

【奥赛罗府，奥赛罗以为自己杀死了苔丝狄蒙纳，仓皇而逃，苔丝狄蒙纳在临危之际被艾米莉亚所救

艾米莉亚：亲爱的小姐，我美丽的女主人，请您好歹说出句话来，要知道，阎王爷不肯带走您纯洁的一尘不染的灵魂，魔鬼尖利的喊叫也与您没有丝毫的关系。请您为了给这个世界增添些许的美好，绽放您如花般的笑容吧。小姐，请您不要这样低着头，您苍白的面孔上隐约还留着水珠一般的泪痕，这是连鸟兽都不忍心看到的。小姐，请您说点话吧，不管怎样，言语即使不能表达内心的悲切，也能使我——您谦恭的仆人，与您共同分享那一江春水的忧愁吧。

苔丝狄蒙纳：有什么坚固的堤坝能阻挡住末日的洪水？有什么人造的光源能照亮漆黑的天际？言语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当我们表达悲伤时，说出来的是最浅层最无力的东西，像埋在深海底的岩石，刚露出它的踪迹，便被水流吞噬了。艾米莉亚，你为何救活我？倒不如就将我遣送至无边无涯的黑暗。我情愿随前人的尸骨埋入深不见底的大地，也不愿再如此面对这个荒诞不堪的人世了。

艾米莉亚：我亲爱的小姐，您冤枉了对您忠诚不二的仆人，您那厌世的言语如钢刀刺入我的心肠，由不得让我细思量。让我想想看，似乎哪里出了问题。一向沉稳面不改色的将军在刚才竟然流露出慌张的神气，若是他知道他珍贵的妻子受了伤，定不会如此仓皇而逃，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苔丝狄蒙纳：艾米莉亚，请原谅我刚才的话语，可你得原谅我，你要知道，在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就算是再理智的人，也会在片刻之间遗失自己的本性的。

艾米莉亚：小姐，若事情真的是那样，如果我们英勇的、以一敌百的奥赛罗将军竟然做出如此的事情来！那简直是令天地暗淡的恶行，是多少唾沫星子也无法表达出的愤怒。您的品行是令多少人都钦慕不已的，不知有多少人前赴后继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您的贤名远播，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到有人会对您痛下杀手。

苔丝狄蒙纳（绝望）：事到如今又能如何去辩驳呢？所谓的贤名只是一套漂亮的薄衣，禁不住风吹雨打。一个小小的谣言啊，便能使一个英勇的汉子迷失了他的本性，让一个柔弱的妇人忍受着百口莫辩的煎熬。太阳的光辉啊，你尽情地照耀大地吧，只是我再也不愿沐浴你的恩泽，因为我即将与你的敌人——那阴暗昏沉却能包容所有一切的黑暗为伍了。

艾米莉亚（着急）：小姐，请您乐观些。即使黑暗吞没一切，可我知道您的心里仍是光明的。将军犯下了这样的丑行，我们自然应该远走高飞，在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寻找我们的宁静。

苔丝狄蒙纳：是采菊东篱无牵无挂的宁静吗？是千帆过尽独守清贫的宁静吗？是默默忍受所有的苦难而甘之如饴的宁静吗？死而复生的人如何去想这些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命运女神对着我一声苦笑，怕是来生也不可以再得安宁。

【奥赛罗以为苔丝迪蒙纳已死，疯狂的跑进屋内，看到了被救活过来的苔丝狄蒙纳

奥赛罗（惊异，带着些许的疯狂）：那边身材娇小的端坐着的女人，可是我永远的最爱苔丝狄蒙纳？我怀着万分的侥幸期待着这个不可能发生的结果。艾米莉亚，请不要遮挡住那个我魂牵梦绕的身影，请让开，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

艾米莉亚（挡在苔丝狄蒙纳前面，紧紧地护着她）：就是再残忍的暴君也不会有您万分之一的狠毒，历史上荒淫无度的君王也晓得保护住他们的女人。可是您，我尊贵的将军，请您不要这样子对我说话，因为您知道，艾米利亚只是我不幸的小姐的仆人，如今她的生命面临着危险，我将以我的全身的力气来保卫她。

奥赛罗（痛心）：好艾米利亚，你的忠心天地可鉴，就连最不爱动情的月亮，也会为此而特意将它的垂青落在你的身上。可是，请你不要在此阻挡一个失望悲观的男人，因为你知道他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后护着的这个小小的可人上。

苔丝狄蒙纳（沉着）：艾米利亚，你便让将军过来吧。乌云不会永远都遮盖住天际，惨淡的现实谁都不应该回避。

艾米利亚：伴随着真诚的火焰去熄灭人生之火吧，爱情有多么美丽，就有多么脆弱，它绽放的花朵再绚烂，也只是转瞬即逝的烟火。我亲爱的小姐，我知道您现在无意去听我这些话，您的生命是那样炙热，容不得一些不纯不净的东西。既然如此，我有什么理由去阻挡您的心意。

【艾米莉亚下，她先是看看苔丝狄蒙娜，再看看奥赛罗，最后慢慢的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奥赛罗（看着苔丝狄蒙娜，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开不了口，只是低低地叫着）：苔丝狄蒙娜，苔丝狄蒙娜。

苔丝狄蒙纳（沉静，垂着头）：或许是我从前错估了您的好意，或许是丘比特的箭盲目射中了您和我的心。我们就这样结合在了一起，父亲的诅咒已然在我的身上遭受了报应。万能的主啊，您就是这样玩弄您的信徒吗？心里万千根线缠绕在了一起，痛苦的蛇纠缠住了我的身体。您还来找我做什么？莫不是又一次要我的性命？

奥赛罗（痛心）：一切的事情祸头都由我而起，得知真相的我痛悔当时的行为。倘若人能够将从前的自己杀死，我一定杀死了自己好多次，看到了您的身影，我才看到了天堂的光亮，才明白在这个复杂多变的人世，还会有如此的珍宝可以紧握手中。

苔丝狄蒙纳（愤怒）：将军，所谓的珍宝是口不对心的承诺吗？是一个手指头就可以捏断的情丝万缕吗？我也曾经相信爱情的力量至高无上，可以粉碎所有阻碍，我也曾经相信您的心胸宽广，太阳的烈焰已经焚烧了您所有的阴暗。可是现在时过境迁，那一时的疼痛需要用终生去铭记，爱与恨将深埋苔丝狄蒙娜心里，永远不会再逝去！

奥赛罗（懊恼）：真的是没有任何挽救的余地了吗？主啊，即使从未在圣殿歌颂过您的美德，我也不曾像修女一般虔诚地对您晨昏晚省，以最谦恭的姿态俯首于您的脚下，但我自问在此之前从未做过任何于心有愧的事情。爱情的光芒灿烂辉煌，我在您的注视下犯下了如此罪行，这是我的报应，也自然应该我承担后果。只是对不起我的苔丝狄蒙纳。（对着苔丝狄蒙纳）如果我的死可以弥补您内心的痛苦，那么即使遭受地狱之火的熬煎，我也会欣慰地含笑九泉的。（拿剑）

苔丝狄蒙纳（不作声，看到奥赛罗真的把剑架在了脖子上，忙去把剑夺下，流泪）：我的主啊，您偏要如此来证明您的爱情，您又要把伤悲再次烙印在苔丝狄蒙纳的心里。

奥赛罗（抓住苔丝狄蒙纳的手）：我的可人儿，大漠生活的经历养就了我的脾气，人情世故于我而言是一个永恒的迷，若是我能早看清伊阿古的阴谋，若很早便能意识到您对我有着怎样的爱恋，便不会被嫉妒蒙住双眼，去犯下这人神共愤的恶行。

苔丝狄蒙纳：您以为只是因为一个阴谋，您便如此对苔丝狄蒙纳痛下杀手吗？唉，男人，不管怎样的男人都难以去正视他的心里最顽固的恶疾。若是您不明白，您就听我说。您要知道，身在其中的人的眼睛永远不如旁观者的眼睛看的更远，您且听好，当您得知您送我的手帕落在了凯西奥的手里时，除却烦躁和痛苦在您的心里搅成一团外，是否也感受到了一些小小的无关紧要的自卑？（奥赛罗默不作声）

苔丝狄蒙纳：尽管您是骁勇善战的、万众敬仰的大将军。您却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自惭形秽，您为自己从未接受过贵族教育而苦恼，在我们相恋以前您从未对我说出您心中的爱意，就连我对您的爱恋在您看来，也是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

奥赛罗：我的可人儿，如此这般并未影响到我对您的爱，我清楚埋藏在我心中的爱恋，正如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根手指头那样。您要相信若不是那样的阴谋遮蔽住了我眼前的朗朗晴天，奥赛罗定不会怀疑他的苔丝狄蒙纳的。

苔丝狄蒙纳（失望）：不，不！你爱的不是我，贵族的出身优雅的举止是您眼中我的全部，您从不曾透过这些虚无的东西看到我内心深处的灵魂。我这样说您就不敢正视我了吗？您听好，我是苔丝狄蒙纳，不是长老的女儿，不是贵族的小姐，不是奥赛罗的妻子，我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着跳动心脏的人，是一个可以自己主宰喜怒哀乐并有着真挚感情的人。我爱您是因为您是奥赛罗，不是因为你是久经沙场、光辉照耀天地的大将军，不是因为您是这个国家的硕果累累的功臣，不是因为您对我的爱是如您所说般深沉热烈，而只是因为您是一个人！是一个真实勇敢、坦率积极的人！

奥赛罗（若有所思，感动）：您的每一声的呐喊都触及到我心底最深处的美好，与您的爱相比，我的爱如同写在白纸上的华美词句，是那样的肤浅和不真实。我似乎终于明白您选择我的原因，纠缠我已久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我的苔丝狄蒙纳啊，奥赛罗愿永远为您的仆人供您驱使，您内心的美妙与高洁便是有多少的名利荣誉都无法换取得到的财富。我的心灵从未如此平静美好，爱从未如此在我的心里熠熠生辉。

苔丝狄蒙纳（露出了笑意）：往事如云烟不可追，未来如梦想不可近，如果活在当下是一场罪恶，那么人生就是一场永远罪恶的旅行。各位看官，我们的戏就到这里了，可是你们的人生还在继续，愿我们在这多变的人生里找到永恒的存在，愿我们都可以有一场精彩的旅行。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