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明代宣德官窑瓷器款识与宣德通宝中“德”字省一横的差异

仝留洋

摘 要：明代宣德官窑瓷器生产继承了永乐官窑瓷器年号款书写制度，并在此基础上不拘于定制，有所创新，遂有“宣德款识满器身”的说法。值得注意的是，宣德官窑瓷器中不论是传世品还是景德镇御窑遗址宣德地层中出土的带有“宣德年制”或“大明宣德年制”款识的瓷器，其款识“宣德”年号中的“德”字心上均不见一横，这成为广大瓷器收藏者鉴别宣德官窑瓷器真伪的方法;而同样作为宣德时期官方垄断生产的“宣德通宝”钱币其宣德年号中的“德”字却大多有一横，省一横者极其罕见，被泉币收藏界称之为“省一宣德”。上述“德”字书写差异的现象不仅显现了宣德皇帝本人的书法风格及书写习惯，也反映了宣德帝对官窑瓷器生产和钱币铸造业两者截然不同的重视程度。

关键词：官窑;款识;宣德通宝

1 宣德官窑瓷器及宣德通宝概况

明代宣德时期的官窑瓷器上承洪武、永乐两朝，又有其自身独特的创新意识和艺术魅力，尤其是用料名贵、工艺精湛的宣德青花奠定了“永宣青花”在中国陶瓷史上大放异彩且后世难以企及的重要地位。自永乐一朝官窑瓷器始署年号款以来，到宣德时官窑瓷器书款更为规范和丰富;明清官窑瓷器上成为定制的六字双行或三行外围双圆圈款和四字双行外围双圆圈款，均为宣德官窑首创。从宣德官窑瓷器的传世品和景德镇御窑厂遗址出土的大量宣德朝官窑残片及修复品来看，無论是四字“宣德年制”或六字“大明宣德年制”，其楷书款中的“德”字心上均少一横，这也成为鉴定宣德官窑瓷器款识的要点。但在大量传世的宣德通宝钱币上，其楷书“宣德通宝”中的“德”字心上却有一横。缺少一横的极其少见，被古钱币界称之为“省一宣德”。“德”字的书写在心上是否有一横在我国书法史上并不规范，这一点可以从历代书法名家的墨迹中得到印证。例如，颜真卿的《颜勤礼碑》里的“德”字有一横，而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里的“德”字没有一横，清代书法家郑板桥墨迹中的“德”字有的带横有的却不带横。但在宣德一朝，同样都是可以代表官方的官窑瓷器和钱币铸造，其“德”字的书写对于心上有无一横却并不统一。笔者认为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是宣德皇帝本人的书写习惯和他对不同制造业重视程度的差异。

2 宣德时期的书法流派及风格

宣德皇帝的书法风格受当时书法大家沈度的影响颇深。沈度擅篆、隶、楷、行等书体，其书被称为“馆阁体”。馆阁体在明初时深受永乐皇帝赏识，成为一种独立的书体形式。明代学者焦竑《玉堂丛语》中谓：“度书独为上所爱。凡玉册金简，用之宗庙朝廷，藏秘府，施四裔，刻之贞石，传于后世，一切大制作，必命度书之。”由此可见沈度对永乐至宣德时期宫廷书法的影响。宣德时首开中官督造御窑先例，即官窑由工部官员和内官太监共同督造。这既体现了宣德皇帝对官窑瓷器生产管理的严格控制，又说明在宣德时期擅长书画的文人阶层在官窑瓷器的生产中拥有一定的地位与影响。因此可以推定，无论宣德时期官窑瓷器款识的书写是沈度所为，抑或是宣德皇帝本人亲自书写然后交景德镇工匠临摹在瓷器上，基本都可以视为沈度所引领的馆阁体书法风格在瓷器制作上的延续。

3 宣德官窑及宣德瓷器的“德”字对比

宣德一朝大力推行宝钞政策，沿用洪武、永乐发行的大量铜币，因此铜币铸造量大大减少。至宣德八年（1433）时始铸宣德通宝，其精致程度不及永乐钱，更加不如洪武大、中钱。至于堪称达到钱币书法艺术高峰的宋代御书钱，制造粗糙、版式统一（均为小平钱）的宣德通宝更是不能望其项背的。通过对比，可以清楚地看到宣德通宝的书法水平远不及宣德官窑瓷器的馆阁体款识，这是因为宣德通宝作为明政府推行宝钞政策的一种辅助手段并不为宣德皇帝所重视，那么宣德通宝钱文中的“德”字心上有一横这个有悖于宣德皇帝书写习惯的现象就容易解释了。巧合的是，根据文献记载“宣德八年尚膳监题准，烧造龙凤瓷器，差本部官一员，关出该监式样，往饶州烧造各样瓷器四十四万三千五百件”。可见宣德八年（1433）是始铸宣德通宝和大量烧制御用瓷器的一年。但从景德镇珠山御窑厂遗址宣德地层出土的大量宣德官窑瓷器来看，均不见年款“德”字心上有一横的，这与同年铸造的宣德通宝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4 皇帝喜好及政策的影响

明初施行宝钞政策，至宣德八年（1433）时由于纸币滥发致使宝钞严重贬值，民间怨声载道，才开始铸造宣德通宝。由此可见，宣德通宝的铸造实是宣德一朝当政者为了调整经济关系的被动之举。这一点和宣德皇帝不惜耗费巨大的人力财力铸造闻名的宣德炉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反观宣德一朝御用瓷器的生产，宣德帝对御用瓷器的要求严格且需求量大。在封建王朝时代，尤其是在中央高度集权的明清时期，皇帝本人的好恶会对整个社会产生“蝴蝶效应”般的巨大影响。宣德皇帝因酷爱促织而引发了普通百姓家破人亡的悲剧，同样他的书法艺术乃至书写习惯也被移植在那个时代的官窑瓷器和宣德炉等工艺品制造上。宣德官窑瓷器和宣德炉都被公认为是难得的艺术珍品，其年款上的“德”字心上均无一横，这既体现了宣德皇帝本人对制造这些精美艺术品的重视，又不可避免地使自己的书写习惯直接反映到了这些器物上。至于皇帝无暇顾及或者根本不重视的钱币铸造，呈现出的就是另外一番完全不同的面貌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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