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在记忆深处的蛤蟆咕咚儿
2019-11-04肖江
肖江
炎炎夏日,烈日仿佛把石头都已熔化。我窝在家中吹着空调纳凉,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儿时夏天我们在故乡度夏的情景。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乡下,在三伏天是没有电扇和空调来纳凉的。那时最好的纳凉方式,就是在冠如华盖的大树底下,或坐或躺在硕大、光滑的河石上摇着蒲扇,或者用一盆井水从头浇下,那是一种别样冰爽的滋味。
通常在炎热的中午或傍晚,男人们一边乘凉一边闲聊,而我们一群小伙伴则是疯狂打闹。这时,各家的女人们为一家老小做饭,汗如雨下。炎炎夏日,人们胃口不好,而且当时食材也不丰富,这便是考验主妇们厨艺的时候了。
我母亲的厨艺那是相当了得,能把有限的食材换着花样做出可口的饭菜,来调节我们的生活,满足我们的味蕾。凉面、蛤蟆咕咚儿、豆角蒸面、南瓜绿豆稀饭、酸辣苞菜卷饼、南瓜丝包子、茄子煎饼、干煎小鱼儿等等适合消夏的饭菜,便被母亲一一端上餐桌,引得我们食欲大开。
上述这些美食,我最钟爱的还是凉面和蛤蟆咕咚儿,因为它们全是冰冰凉凉的,在炎热的夏日极好下咽,不会因吃饭而满头大汗。
每次制作凉面时,母亲先拌好干湿适中的面粉,揉成大团后放在平展的大案板上用手摁平,再用长长的擀面杖擀来擀去。这种擀面条的活儿很累人,酷暑里母亲一挂面擀下来通常浑身汗湿透。然后烧一大锅开水,等面条下锅煮至断生后再翻滚几下,赶紧用笊篱捞起,放入已裝有冰凉井水的洋瓷盆里,反复换水至面条全部凉透。
蛤蟆咕咚儿的制作工序要更麻烦一些。母亲把豌豆面、红薯淀粉和面粉按一定比例兑好放在盆里,然后加少许盐和适量清水,调成稠稀适中的面糊待用。待锅中水烧开后,一手端着盆子,一手拿着漏蛤蟆咕咚儿的瓢,缓缓将面糊倒在瓢里漏入沸腾的锅中,一个个形似小蝌蚪的小面疙瘩便在锅里上下翻滚,煞是好看。待煮熟后立即捞起,放在凉水盆里反复换水浸凉,晶莹剔透的蛤蟆咕咚儿就制成了,这也是蛤蟆咕咚儿名称的由来。
但是,无论凉面还是蛤蟆咕咚儿,都还需要最后一道工序,即调一大碗麻辣鲜香的浇汁。在母亲制作凉面或蛤蟆咕咚儿的同时,我和父亲便为这碗浇汁忙开了。做浇汁的青花椒、辣椒、荆芥需是刚刚摘下的,这项任务自然就由我完成啰。父亲把刚摘下的食材洗净后,和已剥干净的大蒜一同捣成泥,再放两勺盐,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青花椒特有的鲜麻气息,再放入芝麻油、陈醋、葱花等调味。盛上一大碗凉面或蛤蟆咕咚儿,再浇上两小勺麻辣鲜香的浇汁,食欲顿时大开。凉面筋道,蛤蟆咕咚儿爽滑,味蕾就此绽放开来,“哧哧溜溜”几口便碗底朝天,那就赶紧再来一碗。
每年暑假,由于母亲会做一手好茶饭,表姊妹、堂兄妹们就齐聚我家,母亲则满脸慈爱地看着我们玩耍。一日三餐她总是精心料理,饭菜做足做够,生怕我们吃不好。这不,一个个肚儿圆圆后,看见盆里还剩下半碗、一碗的,也一定要把它吃到盆底朝天才肯罢休。
记得有一年夏天的傍晚,母亲做了蛤蟆咕咚儿,我足足吃了五大碗,直到再也吃不下才放下了碗筷。临近的村庄放露天电影,我们沐浴着月光,迈着欢快的脚步前去观看。电影播放正是热闹,我却一遍遍去上厕所,精彩的影片就这样变得七零八落,让小伙伴们把我狠狠笑话了许久,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俊不禁。
在故乡的岁月,母亲每年夏天总会做这些美味,直到我毕业后来十堰打工。2006年,母亲也搬到十堰和我们同住,故乡的土地不再播种。由于原材料缺失,母亲便再也未做过蛤蟆咕咚儿给我们吃,但凉面她还时常做,给我们消暑解馋。偶尔在外边小摊上看见有卖蛤蟆咕咚儿的,便觉着很亲切,可是买来吃过后总是大失所望,与母亲所做的味道相距甚远,从此便不曾买过,我也再没有尝过蛤蟆咕咚儿。
光阴似箭哟,转眼我已经步入中年,母亲也头发花白,但是那些藏在岁月深处的美味,深深地刺激了我的味蕾,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味觉记忆,以至于在许多年后的今天,我仍然念念不忘。
(摘自《十堰晚报》2019年8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