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村建居”过程中新市民的信息素养与信息再分化问题研究
2019-10-11李晓萍
□李晓萍 霍 明 张 亮
[内容提要]本文针对我国“撤村建居”城市化过程中新市民的信息素养及其社会影响问题。构建了一套包括信息价值认知、信息获取识别等五个维度的信息素养评价体系,并利用熵权和层次分析结合的主客观组合赋权方法测算了指标权重。通过对于24家样本社区居民信息素养的测量和聚类分析,发现新市民与城市社区居民的信息素养存在显著差距,并提出了城市化进程中的信息再分化问题。在分析信息再分化问题的产生原因和社会影响的基础上,给出了解决信息再分化问题的对策。
上世纪 90年代,国务院国家信息化工作领导小组的成立标志着我国正式开启一段信息化建设的浪潮,经过20多年的建设与发展,我国社会信息化整体水平明显提升,但也出现了信息化发展结构性不平衡的问题,比如信息贫困和信息分化问题。与此同时,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提出积极全面推进农村社区建设的发展规划,以“撤村建居”为代表的城市化进程不断加速,形成了大量的由城郊农村居民演变而来的新市民。社会信息化在创造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同时,对于居民的信息能力和信息素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撤村建居”形成的新市民的信息素养如何,能否满足城市工作与生活的信息化要求以融入城市生活,是值得进行深入探究的现实问题。
一、信息素养与信息分化的相关研究进展
信息素养的概念首先由美国信息产业协会主席保罗·泽考斯基1974年提出。此后,美国图书馆学会对信息素养给出了一个较为准确的定义,指出人的信息素养应该是能够确定何时需要信息并且有效地查寻、评价和使用所需要的信息[1]。伴随着我国城市信息化基础设施的完善和城市居民受教育水平的提高,城市居民的信息素养快速提升,并且对信息化社会迅速产生了适应能力。而农村地区由于受到主客观多种因素的影响,农村居民的信息素养并没有像城市居民那样明显改善,这一问题也引起了国内学术界的关注,多位学者分别从禀赋差异、信息意识、信息消费和信息影响等视角对农村居民的信息素养进行了测量评价和实证分析(张杰,2008[2];李习文和张玥等,2008[3];孙贵珍和王栓军,2009[4];陈哲和王明旭,2013[5];苑春荟和龚振炜等,2014[6];吴优丽和钟涨宝等,2014[7];员立亭,2016[8];李钢和乔海程,2017[9]),研究结论大都表明农民的整体信息素养不高,与城市居民存在一定的差距,即存在着城乡的信息分化问题。由此,国内学者对于城乡信息分化问题的原因和影响进行研究,并探究有效的信息扶贫措施(谢俊贵,2006[10];孙冉,2007[11];张四新,2008[12];金明生和金璐,2010[13];陈晓华,2012[14];谢俊贵,2018[15])。但是,目前对于“撤村建居”形成的新市民信息素养和信息分化问题的研究较少,主要是集中在宏观层面上对“撤村建居”社区整体信息化状况的研究,包括农村社区信息化的要素体系、组织体系、影响作用和演化发展(陈鸿发,2011[16];黄水清和沈洁洁,2012[17];霍明和赵伟[18];霍明和张复宏[19];李增元和刘枭林[20]),而微观层面上针对“撤村建居”社区新市民信息素养测量及其社会影响的实证研究较少,本文将针对这一问题展开研究,给出相应的研究结论与对策。
二、“撤村建居”过程中新市民的信息素养评价体系构建研究
信息素养的形成应该遵循“信息意识→信息行为→信息价值”的组织行为模式。居民的信息素养产生源于对信息价值重要性的认知,也就是信息意识。在“撤村建居”的过程中,农村居民只有意识到处于信息社会中信息对于自身的重要性,才会主动采取措施丰富自己的信息渠道,并学习信息工具的使用技能,从而为自身创造价值。因此,信息价值认知不足既是造成农村居民信息素养不高的动因,也是信息素养不高的表现,其会导致“主动信息贫困”现象。在具有较好信息价值认知意识的基础上,农村居民的信息获取识别和信息理解利用能力的形成还要收到其受教育水平、所处的信息化环境和自身经济条件等因素的影响从而产生“被动信息贫困”现象。而在拥有对信息获取、识别和利用的能力之后,如果能够意识到信息共享的价值,通过信息共享交流拓展社会关系网络,就可以实现信息价值的放大和信息渠道的持续丰富。而居民在创造自身信息价值的过程中必须遵守基本的法律制度和公序良德,从而保证信息利用的社会价值。因此,本文从信息价值认知、信息获取识别、信息理解利用、信息共享交流和信息安全意识五个维度构建新市民的信息素养评价体系。维度指标的具体问题项参考相关文献研究中的问题项和指标项设置,结合我国“撤村建居”过程中新市民信息能力发展的实际状况,形成“撤村建居”过程中新市民的信息素养调查问卷。具体的评价指标与问题设置如表1所示。
表1中的评价体系共包括20个问题项,对于问题项指标采用五分制的打分方式,具体如下:“非常不同意-1分”、“不同意-2分”、“不确定-3分”、“同意-4分”、“非常同意-5分”。本文利用评价体系形成了调查问卷对山东省泰安市的24家社区的居民进行了调查。其中12家为撤村建居形成的“村改居”社区,另外12家城市社区以作为对比分析的标杆。为了保证数据调查的准确性和代表性,每个社区选择10位居民填写调查问卷,并且当收回的有效问卷超过8份时,该社区才可以作为有效的调查对象。课题组共发放问卷240份,收回的有效问卷达到226份,问卷有效率为94.17%。并且每个社区有效问卷数均超过了8份。因此,所调查的24个社区均为有效的调查对象。对于每个社区居民的信息素养指标项得分,本文采用收回的有效问卷得分的均值来代表。
三、基于信息熵AHP的新市民信息素养评价指标赋权
由于信息素养体系中五个维度指标及其问题项对于信息素养的反映程度不同,因此,需要对评价体系中的指标项进行权重确认。为了保证赋权的准确性和科学性,本文采用主客观组合赋权的方式确认各指标的权重。客观赋权方法中,熵权法能够根据各指标数据的变异程度,利用信息熵计算出各指标的熵权,从而得到为客观的权重。主观赋权方法中,AHP即层次分析法能够准确地衡量各指标的相对重要程度,是进行多目标决策的有效方法。通过信息熵与层次分析法两者的结合能够兼顾评价体系中指标的相对重要程度和指标数据自身的特征,得到科学准确的指标权重。层次分析法的主要步骤包括“建立概念层次模型→构建判断矩阵→层次单排序及一致性检验→层次总排序及一致性检验”。课题组在建立概念层次模型的基础上,选择了3位农村信息化专家、2位“村改居”社区工作人员和2位城市社区工作人员共同参与协商建立各指标的判断矩阵,利用Super Decision软件可以测算出各信息素养评价指标的主观权重(表2)。
表1 “撤村建居”过程中新市民的信息素养评价指标与问题设置
客观赋权方面,熵权法源于信息论中熵的概念,熵表示系统的无序程度,通过计算熵值来判断某个指标的离散程度,指标的离散程度越大,该指标对综合评价的影响(权重)越大。熵权法的赋权步骤如下:
(1)建立原始数据矩阵R=(rij)m×n,其中rij为第i个社区的第j个评价指标的得分值。
(1)
(2)指标数据标准化处理,由于本文涉及的指标不存在负向指标,因此,指标标准化处理的公式如下。
(2)
(3)测算第j项评价指标下第i个社区得分值占该指标的比重。
(3)
(4)计算第j项评价指标的熵值。
(4)
其中,k=1/1n(n)>0,满足ej>0;
(5)计算指标的信息冗余度。
dj=1-ej,j=1,…,m
(5)
(6)计算各项指标的权重。
(6)
依据上述公式(1)-(6),本文利用Matlab软件对信息素养各一级指标的客观权重进行了测算,如表2所示。在利用层次分析法(AHP)
和熵权法分别得到评价指标的主观权重和客观权重的基础上,通过两个权值的结合得到修正的组合权重,计算组合权重的公式如(7)所示。
λi=α·ui+(1-α)·wi
(7)
上式(7)中,λi为指标项的组合权重,ui为AHP主观权重,wi为熵权客观权重,α两个权重的比例系数,本文α取值0.5。测算出的“撤村建居”过程中新市民的信息素养评价指标组合权重如表2所示。
表2 “撤村建居”过程中新市民的信息素养评价指标权重
四、“撤村建居”过程中的信息再分化问题及其社会影响分析
根据表3中计算出的信息素养的权重,利用调查问卷收集的24个样本社区的指标数据,以及公式(7)可以测算出所调查的撤村建居形成的“村改居”社区与城市社区的居民信息素养指标得分,如表3所示。
从表3中可以看出,撤村建居形成的“村改居”社区居民的信息素养五个一级指标得分均值明显低于城市社区。而变异系数的数值也表明,“村改居”社区居民的信息素养与城市社区居民也存在较大差异。变异系数是衡量指标观测值变异程度的统计量。其计算公式为变异系数CV=(标准差SD/均值Mean)×100%。表3中,包含“村改居”社区和城市社区样本的一级指标和综合得分的总体变异系数均明显高于“村改居”社区与城市社区自身指标数据的变异系数,这说明两者在信息素养指标数据具有明显的分化状况。同时,“村改居”社区指标数据变异系数也明显高于城市社区,这说明“村改居”社区的居民自身的信息素养参差不齐,也存在较大内部差异。同时,课题组以信息素养的五个一级指标特征变量,利用基于聚类分析中的层次聚类法(HCA)将调研的样本社区划分为两类,即一组为高信息素养社区和一组为低信息素养社区,两类社区在信息素养各项维度上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表3 信息素养综合测量得分表
图1 信息素养的层次聚类谱系图
通过社区居民信息素养的层次聚类谱系图可以看出(图1),在高信息素养社区组中只有1家是“村改居”社区,即“村改居”社区I。而在低信息素养社区组中,也只有一家是城市社区,即城市社区D。课题组对24家样本社区的居民信息素养的影响因素进行了走访调查,包括网络覆盖、信息消费、社区服务、社会资本、受教育程度、收入水平、年龄结构、周边环境。调研发现,“村改居”社区I之所以居民信息素养较高,源于其特殊的环境条件。根据调查结果,该社区虽然位于城郊,但是从2003年末开始,有一所省属重点高校在该社区周边建立了新校区。高校的建立一方面使得社区周边的公共基础设施建设得以改善;另一方面,约1.5万名师生的到来形成了新的消费需求,极大地拉动了周边的经济发展。除了基础设施和经济条件的改善,高校校区的建立也带来一定数量的高素质人群,部分老师和学生因工作方便和考研复习等原因在该社区长期租住或居住,大大增加了社区与外部人群的链合度,使得该社区的社会网络发生了重大变化。基础设施、经济条件和社会网络等多方面的原因导致该社区的居民信息素养改善。而城市社区D虽然位于城市的中心位置,是上世纪90年代建设的最早一批城中村社区,社区中居民的老年人比例较高,且外来的流动人口不多。社区中以地缘和血缘形成的社会网络仍然占据主导,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社区居民信息素养的提升。
由此可以看出,无论是通过统计指标还是层次聚类,“村改居”社区居民信息素养整体与城市社区存在明显差距。这说明在“撤村建居”的城市化过程中,原有农村居民的信息素养并没有随之显著提升,信息分化问题仍然存在。信息分化的概念内涵既包括信息素质和信息能力的差距,也包含信息分化所产生的社会影响。在我国的城乡二元经济结构中,城市居民和农村居民的信息分化现象长期存在,这种城乡信息分化的原因主要是由于城乡的信息基础设施、信息价值意识、信息交流水平和信息消费能力存在明显差距等多个方面造成的[11]。这种信息分化的社会影响体现在多个方面:(1)信息分化会加剧社会贫富分化。伴随着社会信息化的进程和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信息富有者能够利用其信息优势获取更多的个人财富,而财富的富有者具备更好的智力投资条件,更容易成为信息的更加富有者,进而形成“马太效应”,加剧贫富分化[24]。(2)信息分化导致社会结构失衡。收入获取能力和财富占有量的差距会进一步导致居民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的差距。信息弱势群体的社会和经济地位势必因为信息贫困的加剧而不断下降[12]。(3)信息分化引起社会冲突与矛盾。信息强势群体和信息弱势群体在社会和经济地位上的长期差距,会使得不同的群体形成阶层或利益群体的概念,进而引发社会信息化条件下新的社会冲突与矛盾。
而在“撤村建居”的城市化过程中,信息分化除了会带来上述三方面的负面社会影响,还会致使新市民难以融入社区生活,产生社区融入障碍,进而引发新的社会问题和社会影响。本文将“撤村建居”的城市化过程中,由新市民的信息素质差距而产生的社区融入困难等社会问题的现象定义为“信息再分化”现象,“信息再分化”是相对于原有的城乡信息分化现象而形成的概念。信息再分化是城市社区生活对于居民信息能力的要求提升与新市民信息素养不足之间的矛盾而产生的现象。这种现象导致由“撤村建居”形成的新市民面临对全新的社区生活环境难以融入的问题。社区生活的融入是一种全方位的融入,包括经济生活的融入、日常生活的融入和文化层面的融入等多个方面。经济生活方面,“撤村建居”的城市化进程形成大量的失地农民,而信息素养的差距让他们在与城市居民相比,在工作机会的信息获取、工作岗位的选择范围和工作技能的学习能力上均处于劣势地位,从而形成了社区经济生活融入障碍。日常生活方面,“撤村建居”的城市化进程导致以地缘和血缘为主的社会关系被打破,社区居民面临社会资本重构的问题,而在社交媒介手段应用方面的不足使得新的社区邻里关系难以有效构建。同时,在现代社区化管理中,多种社区服务需要通过信息化工具实现,比如类似“小区管家”的物业管理软件。信息素养的差距会造成社区居民在社会网络构建和社区服务使用上的障碍,进而产生社区日常生活的融入困难。文化层次方面,信息素养上的差距限制了新市民接触城市文化元素的机会和途径,短时间内无法被城市文化感染和影响,“离乡不离土”的传统农民意识难以转变,从而阻碍其建立城市文化中居民的公共意识、人际关系意识、发展意识和危机意识等[25],以至难以融入到城市社区的主流文化中来。并且,新市民对于社区生活的融入障碍会加剧信息分化对社会的负面影响,部分新市民甚至产生拒绝城市化的想法,势必成为新的社会不安定因素。信息分化现象与信息再分化现象的原因动力和社会影响差异对比如图2所示。
图2信息分化与信息再分化的差异比较
消除“撤村建居”过程中信息再分化问题,需要针对其产生原因和自身特征采取相应的信息扶贫措施。信息再分化问题产生原因是城市社区生活对于居民信息能力的要求提升与信息素养不足之间的矛盾,因此必须根据城市社区生活的信息要求去提升居民的信息素养和信息能力。同时,信息再分化具有持续性的特征,由于信息技术的发展突飞猛进,信息获取、使用方式和成本在不断变化,个体必须不断发展新的技能,其信息素养的提高应是累积性、循环性的。根据国内外信息扶贫的实践,结合我国城市化进程的特征,本文给出针对信息再分化的信息扶贫措施:(1)由地方政府出资建立针对“撤村建居”社区的社区信息技术服务中心,免费向信息弱势群体提供信息工具应用和互联网接入的技能,并以增加就业机会和提高收入为培训课程导向,调动新市民的学习积极性。(2)充分发挥社会资本的作用,调动城市中非政府组织和志愿者组织对“撤村建居”社区进行重点帮扶,通过增加新市民与外部组织的链合度,促进新市民建立高整合-高联合的社会网络,以实现其认知水平、文化资本和信息渠道的持续改善与丰富[26]。(3)除了信息应用技能和信息交流能力之外,信息价值认知不足也是导致信息素养差距的重要原因,因此,需要地方政府主管部门通过对信息产生效益的典型事例宣传提高新市民对信息价值的思想认知。积极引导新市民树立正确的信息消费观,养成良好的信息消费习惯,并注重新市民的信息资本积累[27]。
五、结论与不足
本文构建了一套包含五个维度的居民信息素养评价体系,依据实地调研的样本社区数据,利用熵权和层次分析结合的组合赋权法测算了样本社区居民的信息素养,并进行了信息素养的层次聚类分析,得到以下研究结论:
从调研数据的实证分析结果来看,“撤村建居”形成的新市民的信息素养与城市社区的居民信息素养存在明显差距。相对于城乡二元经济下的信息分化,“撤村建居”的城市化进程中产生了信息再分化问题。
信息化在分化问题是城市社区生活对于居民信息能力的要求提升与新市民信息素养不足之间的矛盾而产生的现象,并且导致新市民在经济生活、日常生活和文化层次的社区融入障碍,加剧信息分化的社会负面影响。
通过社区信息技术服务中心提供信息技能服务、增加新市民与外部组织的链合度、典型事例宣传提高新市民信息意识和引导树立信息消费观念等措施能够有效消除城市化进程中的信息再分化问题。
本文的研究还存在一定的不足之处,针对“撤村建居”过程中信息再分化的社会影响这一问题,本文限于客观条件未能通过实证研究分析新市民信息素养对社区融入影响路径和机制,下一步将针对这一问题展开更为深入的探讨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