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障碍相关概念及其发展

何壮 袁淑敏 余水 刘国庆

摘  要：概念是人类认知思维体系中最基本的单位，任何科学研究都要在明确核心概念的基础上展开。学习障碍是实现教育公平的巨大挑战，解决学习障碍问题要从明确核心概念开始。文章重点回顾了学习障碍、数学障碍两个概念的发展、演变过程，总结出了学习障碍的核心要素，并对概念发展和演变背后的原因进行了分析。相关概念对学习障碍的鉴别、干预有极强的指导意义;概念的发展与演变是教育学、心理学由行为主义转向认知神经科学的缩影。

关键词：学习障碍;数学障碍;发展性计算障碍;教育神经科学

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000X（2019）08-0185-03

Abstract： The concept is the most basic unit in the human cognitive thinking system， and any scientific research must be based on the definition of the core concept.Learning disabilities are a huge challenge to achieve education fairness. Solving the problem of learning disability should begin with defining its concept. This paper mainly regress to the development and evolution of learning disability and mathematical disability， then summarizes the core elements of learning disabilities， and the reasons behind the development and evolution of the concept are analyzed. The related concepts have strong guiding significance for the identification and intervention of learning disabilities.The development and evolution of concepts is the epitome of pedagogy and psychology from behaviorism to cognitive neuroscience.

Keywords： learning disability; math disability; dyscalculia; education neuroscience

一、概述

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明确提出了“大力促进教育公平”等内容;国家“十三五”规划建议中也明确提出“促进教育公平”和“办好特殊教育”等内容。国家政策、社会公众的关注，让教育公平迅速成为国内教育学、社会学、心理学等领域最热门的研究主题之一。

教育公平有起点公平、过程公平和结果公平三个层次。起点公平可以通过国家或地方政策方式得以保证，过程公平可以通过教育质量监测方式实时监控。与前两者相比，结果公平的实现给教育工作者带来的挑战最大，不仅需要完善的监督机制，更需要教师的努力、科学的方法和有效的教学。

学习障碍是实现结果公平的最大难题，学习障碍问题的解决不仅需要一线教师和家长的努力，更需要科学研究的支持。数学障碍是两种最典型学习障碍类型之一，对学习障碍、数学障碍及相关概念发展和演变规律的研究表明人们对学习障碍、数学障碍的认识是一个不断深化的过程，回顾这段历程对解决学习障碍实现教育公平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二、学习障碍的相关概念及其发展

（一）知觉障碍

二十世纪60年代的美国，学习障碍成为学术研究主题，研究者使用的概念为“知觉障碍”（Perception Disorder）。当时的美国心理学、教育学界，行为主义占据统治地位，受其影响学习障碍领域主张用观察法、测验法研究外显的行为。

知觉障碍是指学习障碍儿童在视觉、听觉、触觉等感、知觉上存在困难。如听觉衰退，听觉阈限高于常人;感知觉综合性障碍，表现为对事物的大小、距离、形状等属性感知错误。不可否认，有很大一部分学习障碍儿童外在表现为知觉障碍，但知觉障碍并非学习障碍的核心缺陷。

（二）学习障碍

1. 专业组织的定义

美国学习障碍协会（Association for Children with Learning Disabilities，简称LDA）、全美残疾儿童咨询委员会（National Advisory Committee on Handicapped Children，简称NACHC）等专业组织或机构的成立标志着学习障碍问题已经成为公众和学术界共同关注的主题，且该主题的研究已经初具规模。

NACHC的负责人Kirk分别在1962和1968年提出了学习障碍的定义。1962年，他在LDA的学术会议上提出將学习障碍与知觉障碍区分开来，认为学习障碍儿童是指“那些能看、能听、又无显著的智力缺陷，但在心理与行为上表现出相当的偏差，以致无法在家庭中有良好的适应，在学校中依靠通常的教学方法未能有效学习的儿童”。

2. “排他性”的观点

1968年，Kirk正式提出了学习障碍的定义，将学习障碍称为“特殊学习障碍”（Specific Learning Disabilities，简称SLD）。SLD儿童一般在一项或多项与阅读、书写、计算、思考等有关的心理过程方面存在障碍;导致这种障碍的原因包括感知觉障碍、大脑损伤、认知失调等，但不包括运动残疾、智力落后、情感障碍、学习机会或学习环境等导致的成绩落后。

“特殊”一词的提出有两重含义。一是对学习障碍的界定从外部表现转变为认知能力，引导公众和研究者探索导致学习障碍的核心缺陷;二是明确了学习障碍的“排他性”，将某些因素导致的学习落后排除。

3. 能力与表现“不一致”的观点

Bateman接受了Kirk“排他性”的观点，认为导致学习障碍的原因不是智商、教育机会、情绪障碍、感知觉残疾，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新的定义，认为学习障碍是指由中枢神经系统功能失调引起的学习落后，学习障碍儿童的智力潜能和实际学业表现之间存在显著差异。

Bateman对学习障碍的定义对这一领域影响深远，能力水平与学业表现“不一致”观点的提出为学习障碍儿童鉴别提供了思路。目前在这一研究领域流行的差异模型鉴别法、干预反应模式都基于这一观点。

4. 法律的定义

美国1975年颁布的《所有残障儿童教育法》（Education of All Handicapped Children Act， Public Law 94-142）提出了法律的定义。特殊学习障碍是指在理解和使用口头与书面语言过程中存在一种或多种基本心理过程障碍，这种障碍可以表现为听、说、阅读、拼写、计算等方面的能力缺乏。特殊学习障碍包含知觉障碍、脑损伤、轻微脑功能失调、朗读困难、发展性失语症等，但不包括由视觉障碍、听觉障碍、运动障碍、智力落后、情绪因素及环境、文化和经济处境不利造成的学习问题。

5. “综合性”和“终生性”的观点

全美学习障碍联合会（National Joint Committee on Learning Disabilities，简称NJCLD）于1981年给学习障碍的定义中提出，学习障碍是一种综合性的障碍。学习障碍者在获得和运用听、说、读、写、推理、数学运算等能力方面表现出重大困难，并且这种由中枢神经系统失调引起的障碍可能持续终生。

NJCLD对学习障碍的定义首次去掉了“特殊”一词，认为学习障碍是一种综合性障碍，而非特殊性障碍。除此之外，这一定义首次提出了“终生性”的概念，认为必须通过干预解决学习障碍，否则这种障碍将会持续终生。

（三）学习障碍概念发展的特点

学习障碍概念发展和演变体现了公众和学术界对导致障碍根本原因认识不断深入的过程。学习障碍首先从知觉障碍中分离出来，体现了人们对学习障碍的认识开始从关注外在表现向探索核心缺陷转变。之后一系列观点的提出体现了学习障碍研究不断聚焦的过程。概念不断完善的过程也是学习障碍鉴定可操作性逐步提升的过程。

对不同组织、机构和研究者提出的概念进行总结，可以得出学习障碍的五大要素。一是存在学业落后或学习问题，主要表现在计算、阅读、拼写等方面。二是以认知能力失调为核心缺陷。三是排他性，因智力落后、情绪问题、受教育机会、获得性脑损伤等原因引起的学习不良应不属于学习障碍。四是学业水平与潜能不一致，这是基于差异模型进行学习障碍鉴别的理论基础。五是综合性和终生性，即学习障碍是一种或多种能力缺陷于一体的障碍，且有可能持续终生。

三、数学障碍的相关概念及其发展

数学学习障碍是学习障碍的一个重要类型，数学障碍的概念经过了漫长的发展和演变，且研究者给出定义的角度非常多元。出现这种现状的原因，一方面是数学障碍的上位概念学习障碍本身就经过了长期的发展;另一方面，心理学、教育学的研究方法不断发展，人们对数学障碍核心缺陷的认识随之不断深化。

（一）数学障碍与数学困难

学术研究中，数学障碍（Math Disorder或Math Disabilities）和数学困难（Math Difficulties）两个概念常相伴出现，但二者有本质的区别。公众很难将两个概念区分开，甚至很多研究出现混用的情况。

数学困难侧重行为表现，产生“困难”的原因很多，可以是脑损伤，也可以是听觉器官的功能障碍，还可以是学习态度或机会。数学障碍则是从原因的角度出发来定义的，它与学习障碍的概念相一致，具有排他性、不一致性、综合性、终生性等特点。

“困难”与“障碍”两个概念的核心区别在于对学业表现落后这一现象背后原因的认识。前者不区分原因，后者不仅区分原因，还具有排他性特点即将非认知因素导致的学业落后排除在外。

（二）获得性计算障碍

计算能力是数学能力的核心之一，因此计算障碍是数学障碍的重要类型。根据导致计算障碍的原因，可以将其分为获得性计算障碍（Acalculia）和发展性计算障碍（Dyscalculia）。计算障碍的行为表现包括四则运算、大小判断、数字排序等方面的困难。如果这种行为表现是由脑损伤、感知觉或精神疾病引起的，这类障碍类型就是获得性计算障碍。

（三）发展性计算障碍

与获得性计算障碍相对应的是发展性计算障碍，即由基因遗传或先天性大脑疾病引起的数学计算能力结构性缺失;这些脑区可能是发展与年龄相匹配的数学能力成熟所需的生理——心理联结的机制，但不具有其它一般性的功能障碍。

参照学习障碍的概念，有学者将发展性计算障碍界定为数字加工、計算或数学特定领域内的能力缺失，而这种能力并不是由于智力、其他一般认知功能和获得性器质性病变等因素所引起的。

这一概念为发展性计算障碍的鉴别指明了方向：将能力落后的范围限制在数字加工和计算范围内;排除智力、认知能力缺陷、器质性获得性病变和教育差异;以能力和学业表现不一致为重要线索等。三个鉴别标准分别对应学习障碍鉴别的“存在学习问题”、“排他性”、“不一致”三原则。

（四）数学障碍概念发展的特点

从数学障碍到发展性计算障碍的演变过程说明人们对数学学习的关注逐渐聚焦到计算能力上。数学障碍概念的发展与教育学、心理学领域研究方法、工具的发展是一致的。

早期的概念关注外在行为表现，因此会存在数学困难和数学障碍概念混淆的现象。之后公众和研究者更加关注计算能力障碍。对计算能力的关注源于脑外伤患者研究。医学、神经科学、解剖学和遗传学研究发现，特定的脑区损伤会导致某些计算能力的缺失。如格斯特曼综合征（Gerstmann Syndrome，简称GSS）患者的角回、小脑等脑区病变导致了计算和数字排序障碍。说明数学障碍研究已经从关注行为表现转向寻找认知缺陷。这与教育学、心理学从行为主义向认知心理学、认知神经科学转变的时代背景有关。

四、工作记忆的影响

二十世纪80年代，Baddeley提出了工作记忆的概念，之后大量研究都表明工作记忆是阅读和数学障碍的核心缺陷，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认知神经科学、脑科学的研究定位了工作记忆不同成分对应的脑区，人类对学习障碍的认识取得了更大突破。在其基础之上，学习障碍和数学障碍的定义也发生了变化。以发展性计算障碍为例，有研究者认为，发展性计算障碍是学习障碍中的一种特殊类型，可能与特定脑区的发育迟滞或损伤有关，这些脑区只与个体的数字加工能力相联系，并不参与其他认知加工过程。

工作记忆的提出还影响了数学障碍亚类划分。根据Baddeley提出的工作记忆多成分认知模型，工作记忆包括中央执行系统、语音回路、视空间模板和情景缓冲器四个成分，不同成分的缺陷导致不同的数学表现。Temple根据数学表现和工作记忆成分的对应关系将发展性计算障碍划分为数字加工障碍、算术事实障碍和计算程序障碍三种类型。Dehaene提出数学能力的三重编码模型，Von Aster等人的分类研究证实了这一模型，将发展性计算障碍划分为数字型、言语型、弥散型，每一种类型都与特定的工作记忆成分有关。

五、结束语

学习障碍及其相关概念的不断完善为学习障碍的鉴别、干预指明了方向。总的来说，这些概念的发展与演变经历了“关注行为表现”、“关注认知缺陷”、“锁定核心脑区”等发展阶段，是心理学、教育学从行为主义向认知神经科学发展的缩影。时至今日，教育与认知科学的结合已经成为国际上备受关注的新兴研究领域，教育神经科学成为新的学习科学。在学科融合的新背景下，学习障碍的概念将会继续发展和演变，人们对学习障碍的认识也将不断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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