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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死亡到超然

2019-09-10洪琳

广东教学报·教育综合 2019年92期
关键词:死亡

洪琳

【摘要】余华在90年代以前是一位具有先锋派倾向的作家,他前阶段的小说有着较为明显的先锋派意识。例如,《一九八六年》《现实一种》等,在这些作品中无一不涉及荒谬和困境。90年代以后,余华风格开始转变,回归到普通的人性美,开始以温情理解的目光审视世界,此阶段以《活着》为分界线。本文试从死亡、忍耐和超然这几个方面对文本进行分析。

【关键词】活着;死亡;忍耐;超然

一、引语

“死亡”与“活着”向来是一组对立的词语,但是在余华的笔下,它们却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作为一个先锋派作家,暴力、死亡等等无一不出现在他的作品中,例如,《在细雨中呼喊》《十八岁出门远行》,这些作品通常表现手法怪诞并且没有完整的故事情节,但这也是他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重要原因。在这之后,余华完成了自己风格的转变,他运用现实主义的笔法,从以前死亡暴力的主题转变到了亲情这一主题上,更加注重的是人性化。例如,《活着》《许三观卖血记》。这两部作品无疑代表着余华的又一次艺术性转变,他从先前哲学的理性主义色彩蜕变到感性的人文主义色彩上来,更加注重人物感情的细腻变化。温情细腻的话语代替了之前冷漠的死亡暴力主题。

《活着》是一部老人福贵的自述作品,作品的名称是“活着”,却有着接踵而至的死亡,但是老人的语调却是平静温和的。在故事的开头,福贵经常到青楼场所寻找刺激,在赌场里沦陷;他把家里的十几亩土地输光,顿时倾家荡产,伴随着家业的沦陷,痛苦接踵而至,厄运残酷地夺走了他至亲至爱的人,并把自己逼进了困苦的深渊。但也正是因为这些苦难,他才能在困苦中感受到亲情,感悟到生命的可贵。在此之后,伴随他最后岁月的唯有一头老牛,一个人孤苦伶仃,真正做到了“死亡”向“超然”的过渡。

正如洪治纲所说:“余华的最大愿望就是想通过《活着》,写出一位类似于美国老黑奴式的底层人物,并以此来展示‘眼泪的宽广和丰富’,强调‘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的乐观态度’,传达‘活着是生命本身的要求’这一充满苦难意味的存在本相。”在余华看来,人们最直接的愿望还是生存,即使是多高尚的人,也离不开这一生命最直接最简单的体现:“人的理想、抱负或者金钱、地位等等和生命本身是没有关系的,它仅仅只是人的欲望或者是理智扩张时的要求而已。人的生命本身是不会有这样的要求的,人的生命唯一的要求就是‘活着’。 ”活着是人类的最基本要求,但是在这部作品中却充斥着死亡,在生生死死中,福贵作为日常生活的典型人物形象,其境界是值得赞赏的:他遭受了常人所无法忍受的种种苦难,但是他还是坚强地活着,并且在苦难中化悲愤为力量,至此,伴随他的便是宽容,他试着去容纳,慢慢接受了这一切。

二、余华风格之转变

要解析余华的《活着》,我们不得不溯源于作者。以《活着》为分界线,余华的风格有了很大的转变。“‘风格是艺术所能企及的最高境界。’也就是說,一个作家作品风格的形成是不容易的,它是创作主体和文本二者都达到了一定境界的产物,意味着一个作家的成熟。” 可见,余华由现代主义的笔法转变到传统创作手法是需要经历多大的磨练。也正因为自己的理性转变,他后期的作品得到更多人的喜爱。

1.主题:暴力血腥转变为赞赏生命之美

以《活着》为界,余华的风格有了很大的转变,转变后的作品人物都显露出温情及善意,不再像作者早期的作品那样互相残害、充满血腥和暴力,而是让彼此都有了温暖的感觉,顿觉亲情是如此的可贵。《活着》中的主人公福贵就是这样一个面对苦难却有着乐观豁达态度的人,他历经了所有亲人的离去,但是这没有打垮他,相反,他却是以温情地口吻来讲述他的这部苦难史。《许三观卖血记》中的三观亦是如此,他是一位豁达的农民,遭受这样巨大的苦难却没有对生活丧失信心,而是选择勇敢地活下去,这些人物都是美德的代名词:坚忍和超然。

2.情节:荒诞离奇转变为完整的故事情节

在余华创作早期,他的作品都以先锋为主,荒诞离奇是现代主义文学的特征之一,因此在余华的很多作品都有这一特点。《现实一种》讲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堂哥皮皮将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堂弟摔死了,于是叔叔山峰让他们一家三口舔干净了堂弟的血还摔死了皮皮。哥哥山岗为给皮皮报仇还害死了山峰。山峰的妻子将山岗告上了法庭,山岗于是被枪杀,最后成了手术台上的实验者,被解剖。但是他的妻子完全没有显现出一丝一毫的悲伤,反而在回家的路途中扬起了一丝微笑。兄弟俩的母亲也预感到自己的死亡,兄弟俩死后没多久就被病痛夺去了生命。整个故事情节都源于一个“恶”,就是恶的膨胀使得悲剧一连地发生。而到了《活着》这一切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凤霞和有庆这姐弟俩被浓浓的亲情系在一起,故事情节也较为紧凑,这是一部福贵的回忆史,诉说了福贵坎坷的一生。

从这些我们都可以看出,以《活着》为分界线,小说的情节已经由荒诞离奇转变成传统的、联系较为紧密的;人物之间的暴力攻击也转变为温情和亲情。

3.笔调:冷漠转变为温情

作者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作品都是充满暴力血腥和冷漠的,《现实一种》骨肉同胞自相残杀;《十八岁出门远行》中到处充斥这冷漠与茫然,作者在作品中都是作为一名旁观者审视,他通过描写现实中的丑恶来获得自身的美感,就像在《现实一种》中,余华作为第三者,他通过描写亲人间的互相残杀这些血淋淋的场面,旁观着这些恐怖画面从而获得自身的快感。

随着作者年龄的增大,余华回归到了传统的创作笔法上,笔调由冷漠转变为温情, 而且他更多地站在民间的立场上,采用了更多朴素的手法,描写了一群质朴的人。《活着》是福贵的自传,笔调可谓温暖而又平静,舍弃了暴力冷漠的场面,描绘了福贵一家人之间浓浓的亲情。余华这一创作使得他的文章受到了更多读者的喜爱,可谓是他文章创作的一大革新。

三、《活着》:从死亡到超然

1.主题:苦难与超然

余华将福贵放置在生存与毁灭的边缘,无时无刻让福贵做出生与死的抉择,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提高了福贵忍受苦难和乐观于死亡的意志。在作品中福贵面对亲人死亡的淡然——那就是福贵身上所具有的坚毅、忍耐、超然和达观。在小说里的很多细节我们都可以看到,福贵对自己的亲人有着无法言喻的爱,即使没有挂在嘴边,但从他的一言一行我们早已感悟出来。虽然福贵与家人的爱会令他在(下转第12版)(上接第11版)遭遇死亡时显得悲痛万分,但是这也是《活着》的核心所在,同时这一次又一次的磨练也使福贵的超然心态慢慢升华,增加了自己接受苦难、死亡的忍耐力。“质言之,这是人类存在的命运使然,而非主体的自觉选择,所以受难才是最根本的出路,也是人类之所以不朽的永恒品质。”余华在致上海贝塔斯曼书友会会员的信中说道:“但我不是在控诉命运的残暴,相反,我希望你读到的是生命的韧性、力量、爱情、友谊甚至本能焕发的快乐,以及幽默,一切美丽而朗朗欢笑的东西,它们无视命运的暴戾而独自存在。善良的人同情一切苦难,同时也反对假借命运之名的自暴自弃。善良绝不仅仅是悲伤软弱的眼泪,而更应该是对所有美好高尚事物的关怀与肯定。”

2.内容:活着——忍受苦难

活着,作为中国人最基本、最低层的信念,它所包含的寓意其实不仅仅是这些。余华在解释“活着”时深有感触:“作为一个词语,‘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福贵的一生就是一部在不断摆脱苦难却遭遇了无数苦难的连环画。在命运面前,他不得不屈服,于是他身上那些善良、淳朴的个性代替了之前的玩世不恭,他有了一颗更为强大、宽厚的内心。但这一切并没有改变福贵的命运,之后,福贵的亲眷还是陆续离开了他,留下他独自一人与老牛相伴。福贵没有埋怨,因为这就是他的命。他唯有接受,于是他开始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宽容,学会去忍受这些蜂拥而至的苦难。可是,在如此巨大困苦前与苦难的抗争谈何容易,放到现实社会来说,这都是一场巨大的浩劫,需要我们有很强大的内心去与之抗衡。在这场生死的决斗面前,是亲情的突显支撑着福贵走下去。所有一切亲情所带来的感动都是支撑着福贵活下去的力量,使他感受到生活虽然困苦,却是值得的。“事实上,福贵对苦难的‘忍受能力’,也正是体现在这种情感的巨大撕裂之中。”

余华之所以书写这部福贵的血泪史,是有原因的。 “余华所以尊福贵为偶像,是企盼自己乃至中国人皆能向福贵那样‘温情地受难’,即增强全民忍受苦难的生命韧性,其最佳途径,便是模拟福贵从精神上自行阉割自身对苦难的‘痛感神经’。一俟‘痛感神经’没了,人麻痹得像木头或石头,‘人世之厄’,苛政之暴,纵然再惨再烈,也无从感受了,反倒要感恩命运仍能让自己‘活着’了。”人的一生难免遭遇苦难,但是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屈服,可福贵不然,他生命中顽强不屈的力量使人为之动容。余华借由福贵这一形象,告诉我们人应该如何活着。对比现代意义上的生活,福贵所遭受的苦难已是极大的了,他使我们懂得:面对人生中的飓风和暴雨,悲观接受是不行的,闭目无视也是不被接受的,我们所要做的唯有忍受并以达观的心态面对这接踵而至的苦难。相信在人生的路途上我们会见到彩虹。

3.表达方式:用死亡诠释活着

在这部作品中,余华塑造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这些人物形象可以说是我们日常社会许多人的缩影,他们无一例外地有着坚定的生存信念,即使生活中的苦难一个接一个,但是他们都没有放弃自己。每一个人都遭受过不幸,凤霞因为高烧成了哑巴,家珍因为阻止福贵赌博而被暴打,福贵爹娘因不堪忍受生活的艰辛而病逝,有庆为给别人输血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坚定着一个信念,那就是“活着”。可见,“活着”已经不仅仅是我们中国人最基本要求,而是上升为中国生存哲学理念。在笔者塑造的人物形象身上,我们看到了其中的苦,但也感受到了情,他们经历过委屈,但也感受过亲情带给他们的快乐,这一切都是相辅相成的。笔者塑造的每一个人物都有充分活下去的理由,但是现实常常不尽如人意,伴随着他们的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厄运,但这也是作品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之一。

其实,《活着》是一首生命的赞歌,作品中的人物即使是在最困苦的時刻,也丝毫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念头。福贵被抓去当壮丁时,认识了老全和春生,老全常常安慰春生说“老子大小也打过几十次仗了,每次我都对自己说:老子死也要活着。子弹从我身上什么地方都擦过,就是没伤着我。春生,只要想着自己不死,就死不了。”当福贵成了俘虏时,他想的是:“我又有活的盼头了。”在龙二代替福贵被枪毙时,福贵也心想着:“这下可要好好活了。”家珍知道福贵躲过一劫后她说:“我也不想要什么福分,只求每年都能给你做一双新鞋。”当春生遭受委屈时,家珍说:“春生,你要活着。”福贵也让春生答应自己好好活着。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组成了《活着》,其实这只是作品塑造的现实社会的小细节。世上的人有千千万万种,最终都会归于尘土,《活着》就是这样一个故事,用无数人的死告诉我们活着是如何的重要。福贵在晚年说道:“我是有时候想想伤心,有时候想想又很踏实,家里人全是我送的葬,全是我亲手埋的,到了有一天我腿一伸,也不用担心谁了。”福贵经历了所有人的死亡,就这样坚强地活着。

四、结语

《活着》可以说是余华在90年代文学创作史上的扛鼎之作,他超越了现代社会需避讳的种种,从而进入一个契合现代人类心理的世界,因为在福贵的世界里,他无须在意金钱、无须在意挫折、也无须避讳苦难,他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生活常常如花飘落,在余华的《活着》中,我们看到了生命的脆弱,领悟到了福贵身上可贵的坚韧力量。他以超然的心态去珍惜生命,在悲凉之中勇敢的“活着”,是福贵教会我们如何珍惜,对生命有了全新的领悟。

参考文献:

[1]洪治纲.悲悯的力量---论余华的三部长篇小说及其精神走向[J].当代作家评论,2004(6).

[2]周形武.主体的张扬与隐退——论余华小说风格的变化[J].杭州大学学报,1997(10).

[3]郜元宝.余华创作中的苦难意识[J].文学评论,1994(3):88-94.

[4]余华.活着,韩文版自序[M].北京:人民日报出版社,1998.

[5]夏中义,富华.苦难中的温情与温情地感受:论余华小说母题的演化[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人大复印资料),1992(02).

[6]余华.活着[M].南海出版公司,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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