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罗汉

图高东生

第一眼看见千眼菩提子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一堆刚出土的小土豆。它们就那么随意地被堆在地上，卖主按大小分成了三堆，旁边各放着一个小牌子，大号的写着“15元”，中号的写着“10元”，小号的写着“10元3个”。佛祖就是在长着这种果实的树下开悟的吗？不禁令我心生疑惑。卖主不说话，只在旁边用砂纸打磨蘸了水的菩提子。我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了菩提子的神奇：磨掉那层粗糙的外皮，就露出了大理石一样的花纹，而且质地坚硬又温润如玉，如果再继续打磨，花纹更加细密，最里层呈现出一个个小小的斑点，就是所谓的“千眼”。卖主低眉颔首，认真专注。从外到内，由粗而细，这个打磨的过程本身就像修行。

菩提子，果然是佛家圣物。一棵树，也能修炼得道。

我常以为，就修养而言，人类远不及植物。它们认准一个地方，便会扎下根须，不再移动，任凭风霜雨雪，一直沉默无语。它们对人类有百利而无一害，但从不计较人类施于它们的刀斧锯凿，反而生机勃勃，被激发出无尽的创造力。你看看那些颜色各异、形状不同的花朵吧，你看看那些连边缘都精心修整的叶子吧，你看看那些充满传奇色彩的种子吧……

去年暑假，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区，竟然偶遇我梦寐以求的罗汉松。早就听闻它的大名，今日这么轻易地见到，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且惊且喜。

树被修成了圆球形，才半人高，很方便拍摄，如果是过丈高的大树，我还真不一定能确认它的身份。罗汉松的果实太有意思了，分两层，上面是一个小圆球，淡绿色，有一层白霜;下层是个椭圆球形，紫红色。合在一起看，就像一个身穿紫衣打坐的罗汉。“罗汉松”“罗汉果”也因此得名。

慢慢寻找，这一棵小树上还有很多有“創意”的果子。有的连在一起，大头小身子，像两个并肩而行的罗汉;有的衣服中间有缝隙，像罗汉穿着开衫;有的端坐，有的低头，有的昂首，还有的上下颜色一样，就像在赤身打坐。

罗汉果比千眼菩提子更生动形象，活灵活现。

这是7月下旬，差不多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潮湿闷热，蚊虫围着我转来转去，我急着回家。忽见前面拐角处有一位买菜回来的老太太，拎着袋子，一步三晃，慢慢地走着。大概见我在一棵寻常的小树面前端着相机拍摄，有些好奇，便寻根究底。我指给她看满树的果子，并顺便说明了一下它们的奇异之处。她一脸惊讶，仔细地看了起来。临走，还双手合十，拜了两拜。

在早晨的光线照射下，罗汉果肉质鲜嫩，半透明，如玉，像葡萄，像李子，估计味道也是酸中带甜，但我终究没有采摘品尝。

它们修炼成这个样子，或许已经有了佛性，就像一块寻常的木头被雕成菩萨，一抔普通的瓷土被烧成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