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书画传承过程中六种形态存在的辨析和影响
2019-09-10窦仕伟秦加
窦仕伟 秦加
中国古书画艺术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重要的艺术价值和深厚的文化传统,其内涵涉及美学、哲学、自然、历史等众多学科,是中华民族世代生存流传下来的民族文化遗产和人类共同的财富。从人类早期活动绘画的萌芽开始,历代流传下来的法书名画为数甚多,然而由于战争和人为破坏等原因,数量日趋减少,对照前人著录,传世书画数量少得惊人。新中国成立以来,不少珍品纷纷进入博物馆。古书画收藏的主要场所是国内外博物馆、美术馆和一些私人收藏家,除了出版、展览等形式能够与广大观众见面外,中国古书画的传承面临着十分窘迫和严峻的考验。同时,市场上中国古书画存在的六种形态对古书画的传承也造成了良莠不齐的影响。
一、临本
临本,顾名思义,以原本为依据,参考原作的笔法、构图、笔墨、款式等手工临写原作形体。以“临”的方法作古书画,早在东晋时期就有文献记录,多用于书法和写意画的复制。
临本虽说是对照原本,可以掌握原本的整体形式,但在位置上挪移是不可避免的,且临者的个人习性也会渗入其中,笔墨、气韵等更为鲜明生动。南朝书法家曾在《论书表中》提到过“夫古质而今妍”,笔者认为“质”和“妍”不存在对立关系,但是也能较好地体现原本与临本的风貌差异。
另外,当今市场上一些不法商家、机构为了牟获私利,请人临写古书画,然后做旧,充当原本进行高价交易,鱼目混珠。赵汝真在《古玩指南》中指出: “鉴别者若不深悉其作伪之内蕴,而徒从事作品之判别,鲜有不受其骗者。”这种临本作伪的行为不仅背离社会诚信体系,而且对古书画的传承造成了较为不良的影响。
当然,古书画临本出现的目的也应该加以区别对待。比如北宋时期朝廷颁发给范纯仁的告身,真迹现藏于南京博物院,由南宋任希夷跋,苏轼起草,内府书吏缮写,为极为珍贵的历史文献。苏州市博物院藏有一卷临本,临写最晚在明朝中晚期,几乎与原本相同,据记载是当时范氏后裔为了使其祖先的光荣业績得以维持不坠,借以鼓励后世子孙保持门楣家风,没有变成商品的意图,因此,也具有一定的历史价值,不能简单地当作赝品对待处理。
二、摹本
北宋黄伯思在《东观余论》中谈道:“摹,谓以薄纸覆古帖上,随其细大而拓之,如摹画之摹,故谓之摹。”南北朝画家谢赫在《古画品录》中对摹本的精准要求有很明确的说法:“一曰气韵生动,二曰骨法用笔,三曰应物象形,四曰随类赋彩,五曰经营位置,六曰传移模写。”
“摹”的方法用于书画复制,真正好的摹本是能够达到“无我”境界的,可以完全传达原本气韵。比如唐朝摹本《万岁通天帖》堪称下真迹一等。摹本对于中国古书画的传承起到了十分重大的积极作用,也为我们今天研究古代书画提供了珍贵的文化媒介。诚如享誉海内外的博物馆学家、新中国文博事业的拓荒者——杨仁恺先生的理想和追求:“不仅要把国宝收进人民的博物馆,更关心把国宝利用好。只有这样,老百姓才能看得到,看得起,看得懂。”中国古书画摹本也为中国民族文化艺术精髓走进寻常百姓家提供了重要途径。
摹本始自晋代,盛于宋代,延续明代,传承至今,因此,摹本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古往今来,书画摹本制作经历了人工临摹、木版水印、珂罗版复制、照相制版印刷、数码印刷、现代数字复制技术与手工相结合等多种方法。当今,日本二玄社采用的就是数码照相印刷;北京荣宝斋采用的是木版水印;北京故宫博物院采用的是摹本制作技艺,即为现代数字复制技术与手工相结合的古书画临摹复制技艺。2011年,古书画临摹复制技艺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古书画临摹复制技艺是一种临摹古书画的传统手工技艺。从古至今,摹本不存在隐瞒真相的性质,而且摹本的存在与真迹的存在是互不冲突的,同时,摹本的数量也是非常有限的,要经过原作者或收藏者授权,限量制作。而且其过程繁缛精细,人工成本投入很多,耗时也较长,一件大件作品通常需要几年才能完成,小件作品则需几个月,至少也要几星期。
尽管摹本不是真迹,但在古代却是传播名家艺术的唯一手段。在古代,抑或正因为有了“官方”和书画界认可的摹本的广泛传播,中国的书画艺术才得以延续和发展。北京故宫博物院书画专家金运昌曾说过: “中国美术史上的名作,不是摹本的很少。中国人正是通过摹本一代一代地传承,来传递我们的文化。”如书圣王羲之传世的书迹均是唐代摹本,像《姨母帖》《初月帖》《丧乱帖》《孔侍中帖》等都是当今学术界公认的唐摹精品,比较忠实准确地再现了原迹风貌。我国著名书画家和鉴定家启功曾说:“历经数百年乃至上千年后,原作多已损坏,至少色彩灰暗,早已失去了原有的风采,这些复制品,都恢复了原作最初的色泽,简直整旧如新。”
三、仿本
“仿”,学习效仿。在仿本的操作技法和过程上,不同于临本和摹本,不以某家某一具体的作品为依据,而是以某家某种艺术风格、题材构图、笔法特点为参考进行创作。
作伪的仿和学习效仿的仿不可同日而语,彼此目的不同。当今市场上多有不法商家、机构或个人凭借掌握了某家笔墨技巧,脱离原作者的具体作品,直接创作。无论仿制者的水平多高,都难免在仿品中透露出自家面貌与个性以及仿者的时代特点。著名画家齐白石曾有一印:“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宽厚的老人的“死”字,不是生命的死,指“死于章句”,说的是如果只做到“似”他,就失去了艺术的生命。这也简洁体现了仿本的精神面貌和艺术价值已经大打折扣。
当然仿制古书画也有卓越的,比如近现代著名书画大师张大干。张大干仿作古代名家书画,在近代画坛颇具传奇色彩,罕有与之匹敌的。张大干仿制较多的是明清时期的名家名作,比如石涛、八大山人、金农、徐渭、黄道周、陈洪绶、仇英……张大干仿名家名作的章法、立意、神韵以至用笔、着色等细节,且往往将几幅真迹打乱构图重组,形成新的画作。一般人仿作作伪,无不讳莫如深,但张大干津津乐道,因此张大千仿制书画不一定单纯为了牟利,个中原因也可能是游戏态度,正如张大干所语:老子平生消受处,随分为欢,百岁如过羽。
四、伪本
伪造其实也渊源已久,据资料显示,自宋以来已经近千年历史了。具有代表性的有苏州片、北京后门造、河南造、湖南造、广东造、扬州片、绍兴片等。由于特定历史时期、特定地域形成,面貌众多,异彩纷呈。如果了解原作者的风格、时代特点进行综合辨析,是能发现问题的。其中,最具欺骗性的就是改头换面和割裂拆配。比如,辽宁博物馆藏的马逵款《秋江独钓图》。当然也有凭空杜撰出来的,由于文献资料记载较少,因此辨析有一定难度。
过去伪本制作多为牟取经济利益,也有以欺骗世人为目的的,在学术上、市场上贻害很大。当今历史时期新出伪本具有较大风险,因此关于伪本不再赘述。
五、高仿
高仿品的制作工艺也非常高,几乎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在经济利益驱动之下,高仿品成为造假固钱的工具。一些知名的专家和鉴定机构在其中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一些拍卖行和卖家把高仿品当作真迹销售,严重扰乱市场,极大地冲击了整个艺术品市场。高仿品仅仅通过数码技术制作而成,高仿品的材料也多为当代现有的材料,无法完全达到几千年历史所形成的古朴感。另外,颜色、厚度等也与原作有着一定的差别,很难做到完全吻合。
市场上也有一些高仿品就以高仿品的面目出现,一幅作品在市场上根据需求应有尽有,价格上相对不高,画作质量当然不能与临本、摹本相比,更不能与原作相比。
六、赝品
赝品的属性是以隐瞒真相并采取欺骗的手段以假乱真冒名渔利,是临摹、仿制、复制或伪造的,而持有者、贩卖者却诓称是原作。贗品一般主要是有争议或有疑点的中国古代书画。这类书画可能是经宫廷或著名收藏家收藏过的,有著录记载,但是已经失传、流失或馆藏于国立博物馆,也可能流传有序且艺术水平很高的作品。赝品相对于真品而言,是相互对立的。一件完美的赝品在所有特征上与一件相应的真品几乎没有差别,且从来就以真品的名义出现。只要人们相信有对应的真品存在,甚至只要赝品出现时有人开始相信与其对应的真品有可能存在就满足了赝品的初始条件。
赝品流入市场通常经过先造赝品,再造声势。将其编入著作中,使其“名正言顺”,然后送拍,进入市场。由于有出版过的相关图录可供对照,赝品就享受了真品的待遇。并且我国《拍卖法》规定,拍品的真伪瑕疵均由买家自行鉴别,拍卖方无须承担法律责任,又给赝品进入市场贴上了“护身符”。这种连锁反应产生出的赝品效应,使很多人将知假、制假、贩假当成艺术品市场中的边缘规则,并对由此产生的信任危机与风险视而不见。
赝品存在着著作权、名誉权、署名权的侵权等问题,而且严重影响了中国古书画的有序传承和扰乱了市场秩序,侵犯了正规经营和保护以及消费者的合法权益,是当今文物保护市场深恶痛绝的现象。从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赝品经营者的个人道德和诚信问题,进而反映了社会诚信体系的某些缺失。
中国古书画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奇葩、艺术精髓,在当今中国在世界影响越来越大的时代中,中国古书画在世界上影响也日益广泛。纸寿千年绢八百,在日益严峻的中国古书画保护现状下,规范古书画传承秩序,建立完善的文化传承和诚信体系也很有必要,从而让中国古书画的血脉传承更名正言顺,让中华民族的特有文化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