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运动专题研究

杨凤城（1963—），男，河北黄骅人，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中国人民大学中共党史党建研究院执行院长、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国中共黨史人物研究会副会长、中国中共党史学会高校专业委员会会长、北京市中共党史学会会长。研究方向为中共党史党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主持人语：

今年是五四运动100周年。100年，在人类历史长河中，如果算不上悠长的话，那也决不能说是短暂。关键是，五四运动之后的100年，中国发生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广泛而深刻的变化。有意思的是，每隔30年左右，这种历史性变化便开启一次，1919年之后的3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华民族迈入新中国;大约30年后，改革开放大潮涌起，中国迈入新时期;又过了30多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从这角度看，俗言“三十年河东，三十河西”，应该算作朴素的历史观察，虽然经不住科学、严谨的追问。

在过去的100年里，五四运动不断被提及被纪念被阐释，原因就在于我们所说的上述变化开端于此，并与之保持着或直接或间接或显性或隐性的联系。著名五四运动研究专家彭明先生讲过：在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过程中出现的各种政治思潮，差不多都是在五四时期传入或兴起的;在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过程中的一些著名人物，都是在五四时期开始登上政治舞台的。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许多革命运动，如工人运动、青年运动、妇女运动等等，追根溯源，都是从五四时期发端的。著名海外五四运动研究专家周策纵先生也讲过：五四运动可以作为理解现代中国的一个最重要的线索;不了解这个运动的源流就不能充分理解现代中国的本质、精神和脾性。

对五四运动的纪念和研究主要发生在学界和政界。就学界而言，可以说五四运动研究已经相当成熟相当深入。彭明先生初版于80年代修订于90年代的《五四运动史》，是国内五四运动研究的扛鼎之作。华裔美籍学者周策纵先生出版于1960年的《五四运动：现代中国的思想革命》则是享誉海内外的名著，中文译本不止一种。两本著作，各有千秋，如果说彭明先生的研究偏重于政治史，尤其在五四事件过程与史实考证上用力最多且居功甚伟，那么，周策纵先生的研究则偏重于文化史，属于思想史研究，其立场之客观、目光之深邃、结论之深刻予人以极大启发。平心而论，在五四运动研究的视角、具体问题上，后来者亦不断有所贡献，但是就五四运动研究的整体而言，相对于上述两位大家，恐怕无出其右者。在此特别需要提及的是郭若平先生出版于2014年的《塑造与被塑造——五四阐释与革命意识形态建构》一书，大大拓展了五四运动研究视阈，可谓别开生面、独树一帜。不过，该书并不研究五四运动本身，而是研究五四运动是如何被纪念被阐释被构建被符号化并服务于革命意识形态需求的，属于哲学层面的研究且有着浓浓的后现代理论色彩。

五四运动对于中国共产党而言有着特殊意义，它为之成立作了思想上和干部上的准备。随着岁月流逝，五四运动对于中国共产党的重要性日益凸显。1939年，五四运动20周年之际，毛泽东先后发表文章和讲演，将五四运动定位为彻底地不妥协地反帝反封建的革命运动，是中国民主革命一个新阶段到来的标志。此后，五四蕴含的革命精神一直为中国共产党所着力阐扬。当然，随着时代的变迁，亦不断有新发掘新阐释，如果回顾一下改革开放以来党的领导人的有关讲话，以及《人民日报》每逢周年纪念发表的社论，可以看到“开现代化运动先河”“崇尚民主与科学”“爱国主义精神”“举起爱国与进步的旗帜”等阐释。习近平总书记在2014年和2018年两次同北京大学师生的座谈中，将五四精神概括为“爱国、进步、民主、科学”八个字。应该说这一概括既符合历史实际，也是长期以来历史认知积累的结果。

总之，无论学界政界，五四运动作为历史事件、作为文化符号、作为价值标识，已深深地镌刻在中华民族的记忆和精神深处。

不管是研究五四运动本身的历史，还是回顾五四运动纪念与学术史，一个不争的核心史实是，五四运动是一场反对强权、维护民族尊严的爱国运动，是一场意图用现代文化现代价值理念改造中国旧文化旧伦理，追求民主、科学与个性自由的运动。一言以蔽之，使古老的中国现代化，是五四运动的本质追求。从这个意义上讲，五四运动最深沉最持久的精神是爱国主义，是民族复兴的初心和使命。

历史是常说常新的，人言“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也就是说，每一个时代都有看历史的时代高度、角度和问题意识。在已有认识的基础上，人们总希望有对历史的新解读或新认知角度，拓展或者加深对历史多面向及其意义的了解。在五四运动100周年之际，《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学报》组织了两篇文章深入研究，文章既有宏观审视，又有个案考察，且富新时代认识色彩，希望能对五四运动研究历久弥新、不断拓展和深化有所贡献或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