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克语否定语法范畴

郭 昊

（中央民族大学，北京 100081）

1 哈萨克语语法范畴概述

“语法范畴”由亚里士多德提出，他认为范畴是“谓语的类别”或“存在的类别”。退拉斯从形式与意义相结合的角度提出词类以语法范畴为特征，且指明某种意义。《辞海》中语法范畴的解释为“对同类型语法现象所包含的共同语法意义所作的抽象的概括和归类”。高明凯将语法范畴定义为“语法意义的概括和归类”。笔者认为语法范畴是语法意义的概括和归类，即意义的类别，是语法意义的上位概念。

哈萨克语传统语法中的语法范畴都是与某一词类相关，如：名词的数、格、领属性人称、谓语性人称范畴；动词的态、体、式、时、人称和数；形容词的级。这些与名词、动词、形容词相关的范畴皆由形态手段表达，简言之，哈萨克语传统语法中仅由附加成分所表达出的语法意义才能被概括、归类为语法范畴，由虚词、语序、重叠、语调、等语法手段表达出来的语法意义被排除在语法范畴系统之外。如果要建立完整的语法范畴系统首先要突破这一局限，穷尽式找出哈萨克语中的所有语法成分，然后将所有语法成分按照语法意义的类别分层归类。

哈萨克语肯定和否定是与动词相关的基本语法意义，每个动词都必定处在肯定或否定形式之中，以此来表明该动作行为本身的进行与否，肯定指某动作行为本身的进行或发生，反之否定则指某动作行为本身的不进行或不发生。

本文认为否定语法范畴上属语气范畴，哈萨克语中可由不同语法手段表达种种否定语法意义。如：-MA词尾表达基本的否定意义之外，哈萨克语还可通过形态、虚词、语调等语法手段表达种种否定语法意义。除基本否定语法形式外，剩下的语法形式并不只是单纯地包含否定意义，一般都包含某种语气意义。笔者主要运用Praat软件分析语料，尝试总结各例句语调（句调）调位模式，描写不同句调所表达的不同语法意义。

2 哈萨克语否定语法范畴

哈萨克语否定范畴是通过种种语法形式表达出的否定意义的总和而形成的系统。

2.1 基本否定法位

语法意义：某动作行为不（未）进行或发生。语法形式：{动干-MA-时/式-人称·数}

Men erteŋ mektepke bara almaymïn.我明天去不了学校。

2.2 或然否定法位

语法意义：某动作行为有可能不（未）进行或发生。语法形式：{动干-MAs-时/式-人称·数}

Sen öytseŋ bolmas.你大概那样做不行吧！

2.3 断然式否定法位

语法意义：说话人以毋庸置疑的语气断然否定主体在说话之前有进行该动作行为的经历，不愿意再与某人纠缠。语法形式：{动干- ĞAn emes}

Kelgen emespin.我根本没去过。

2.4 无奈式否定法位

语法意义：说话人以无可奈何的语气表明某动作行为出于客观原因而无法进行，且无可挽回。语法形式：{动干-AtÏn emes }

Baratïn emespin.我没法儿去了。

2.5 无望式否定法位

语法意义：说话人以优雅、平和的语气表明某动作行为不会进行或未进行，并不指望该动作行为会进行，不报任何期待。语法形式：{动干-(A)r emes}

Barar emespin.我根本就去不了。

2.6 打算式否定法位

语法意义：说话人没有进行某动作行为的打算或想法，说话时顾及到对方的承受能力，略显小心谨慎。语法形式：{动干-MAQ emes}

Barmaq emespin.我并不想去。

2.7 争辩式否定法位

语法意义：说话人以争辩的语气表明在说话之前并没有进行某动作行为的经历，意欲消除或纠正某人的误解。语法形式：{动干- ĞAn joq}

Men osï jerge kelgen joqpïn.我就是没有来过这地方。

2.8 辩解式否定法位

语法意义：说话人以较诚恳宽容的姿态、辩解的语气表明在说话之前并没有进行某动作行为的经历。语法形式：{动干- ĞAn-领属性人称词尾 joq}

Men osï jerge kelgenim joq.我确实没有来过这地方。

2.9 纠正式否定法位

语法意义：说话人以不平、争辩的语气表达对疑问代词所指代的现象或事物反问，争辩其并未有过进行某动作行为的经历，以纠正某人错误的认识。语法形式：有疑问代词的陈述句+调位模式[2 3→6 2 7]（句中音高曲线起伏，句末平缓下降）

Onï qayda bilemin? 那我怎么知道？

说话人实际上表达的意思是“我真的是不知道”之意。说话人在反问时抱着想要消除对方的误解，通常以较冲动、争辩的语气告诉对方自己并未有过该动作行为的经历，以此来纠正某人错误的认识。

2.10 告诫式否定法位

语法意义：说话人以无奈、烦躁，甚至恼怒的语气对疑问代词所替代的现象或事物提出反问，告诫对方自己并未有过进行某动作行为的经历。语法形式：有疑问代词的陈述句+调位模式[2 1 4→5 4 5]（句中音高曲线起伏较大，句末急促下降后急促上扬）

Onï qayda bilemin? 那我怎么知道？

说话人实际上表达的意思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之意，说话人以生气、不耐烦的态度质问对方，断然否定主体并未有某动作行为的经历。

2.11 委屈式否定法位

语法意义：说话人以委屈、无奈的语气就疑问代词所替代的现象或事物与之辩解，自己并未有过进行某动作行为的经历。语法形式：有疑问代词的陈述句+调位模式[2 3→3 1 4]（句中音高平缓升高后下降再上升，形成一个高峰后形成一个低峰）

Onï qayda bilemin? 那我怎么知道？

说话人实际上表达的意思是“我怎么可能知道呢”之意。说话人只想告诉对方认为自己不可能知道此事，其并未有过该动作行为的经历，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2.12 茫然式否定法位

语法意义：说话人以不理解、茫然无助的语气反问，但事已成定局，已然无力挽回，表达出一种非常无奈的语气意义。语法形式：陈述句+（疑问语气助词）+调位模式[3 4→2 5 3]（句中音高平缓略有起伏，句末略升高后下降）

Öz qadïrïn bilmegen kisi qandïrïn biler me?“连自己都不会尊重的人会尊重别人吗？”

说话人以茫然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其实对这件事已有自己的判断，并非期待听话人能予以回复，以反问句的形式表达是为了突出强调强烈的情感。

2.13 既定式否定法位

语法意义：说话人以优雅、平和的语气表明某动作行为不会进行或未进行，这已成为既定的事实，表达出对其能进行不怀有任何期待的语气意义。语法形式：陈述句+（疑问语气助词）+调位模式[3 4→4 3 4]（句中音高平缓下降后急促上升后再平缓下降，末音节音高高于首音节）

Öz qadïrïn bilmegen kisi qandïrïn biler me?“连自己都不会尊重的人会尊重别人吗？”

2.14 诧异式否定法位

语法意义：说话人以诧异的语气表明否定人、事物或行为。语法形式：陈述句+（疑问语气助词）+调位模式[2 2→3 2 2]（句中音高平缓下降后急促上升后再平缓下降，末音节音高高于首音节）

Bul kitap meniki?“这是我的书吗？”

说话人实际上表达“这根本就不是我的书”的否定之意，说话人深知相关人、事物或某种情况，但有人持以相反态度，这令说话人瞠目结舌，非常诧异对方会有这样的认识。

3 结语

在哈萨克语否定句中，基本否定法位-MA等均可表达种种否定语法意义，且可出现在句子的预设中，由此可知，否定形式本身也可以作为预设的成分出现。当预设中存在否定形式的情况下，如果预设中至少有一个成分被否定，遂将这个被否定的成分称之为否定的焦点。因而，存在这样一种可能：否定句的焦点和否定的焦点可以是独立的。

汉语中，一般使用“是、是……的、……的”等强调性词语或结构标记焦点。“是小明没有按时交作业。”这个否定句的焦点是由“是”强调性词语标记出来的“小明”，但否定词“没有”的焦点是动词“交”之前的时间状语“按时”。

同样，哈萨克语否定句的焦点和否定的焦点也是可以独立的，但是表达手段不尽相同。汉语是使用强调性的标记词“是”，哈萨克语则可以通过语序手段和语调手段（逻辑重音）来凸显句子的焦点。

正常语序：（1）Asan tapïsïrma uwağïnda tapïsïrmağan.阿山没按时交作业。

非正常语序：（2）Asan tapï sï rma u wağï nda tapïsïrmağan.（逻辑重音）是阿山没按时交作业。

（3）Tapïsïrma uwağïnda Asan tapïsïrmağan.（语序手段）是阿山没有按时交作业。

例（1）中焦点为语法重音标记的“uwağïnda”；例（2）中否定句的焦点为逻辑重音标记的“Asan”，否定焦点为携带语法重音的“uwağïnda”；例（3）中焦点为通过语序手段调整至自然焦点位置所在的“Asan”，否定焦点为携带语法重音的“uwağïnda”。

因而，哈萨克语否定句的焦点和否定的焦点也是可以独立的，只是两种语言的表现方式不同。每种语言都有表达特定意义的特定形式，且形式与意义一一对应，形式不同，意义势必不同，描写语言学的基本任务是描写清楚特定的语言系统。在确定基本任务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穷尽地找到哈萨克语中所有表义成分，然后描写清楚各自形式与意义的对应，最后将其整理、归类为以意义牵头的语法范畴系统。

本文基于张定京教授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尝试描写哈萨克语中否定语法范畴，以意义为出发点，尽量找到表达否定语法意义的语法形式，总结出相对具有一定普适性的14个否定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