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江区域文化研究述论
2019-08-13
(池州学院 皖南民俗文化与旅游发展研究院,安徽 池州 247000)
20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文化热”的兴起,安徽的区域文化研究也渐渐热起来,“文化圈”的探讨进入了学者的视角。按照地理区位和文化的属性,学界将安徽区域文化分成淮河文化、徽州文化和皖江文化三大文化圈。应该说较之于前两个文化圈而言,学界关于皖江文化的研究虽起步迟,但研讨热烈,成果迭出,有必要对之加以回顾与总结。需要说明的是学界对“皖江文化圈”的提法尚存争议,认为以“皖江文化”四字来概括皖江区域文化不尽科学。因此,本文文题以皖江区域文化作指称,但文中学者所提的“皖江文化”名词不作变更。
一、有关理论的研究逐渐深入
(一)概念、内涵、特点问题研讨
“淮河文化”、“徽州文化”因其文化的同质性明显,在其概念和内涵的界定、文化特征的归纳方面,学界能取得共识。但就之于“皖江文化”而言,自研究起始就存在纷争,焦点主要集中在概念、内涵及特点等问题的讨论方面。
其一,关于“皖江文化”的概念。最早提出“皖江”名词的是桐城派文人朱书(1654—1707年),其曾发文《告同郡征纂皖江文献书》,研读其文,此“皖江”是指原安庆府及其所辖县域,兼具区域地理、文化的双重属性;其后,“皖江”名词多被学界、政界所援用,并赋予其新的内涵。当下“皖江”一词,是指长江流经安徽段及其所吸纳的水系流经范围,既是区域地理的概念,也是经济地理的概念。
因对“皖江”字义理解的不同,学界对“皖江文化”的概念界定也有所不同。汪军认为“皖江文化即安庆文化”;[注]汪军:《关于皖江文化:从朱书〈告同郡征纂皖江文献书〉说起》,《安庆师范学院学报》2005年第1期。朱洪也持此观点,其在考察了“皖江”概念的沿革之后,认为“皖江”指称安庆最为久远和集中;[注]②程必定、汪青松主编:《皖江文化探微》,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72、92、89、76—78页。郑炎贵认为皖江文化是由皖山(今天柱山)发脉而起的山水背景文化,包括前期的古皖文化和后期的安庆地域文化;[注]②程必定、汪青松主编:《皖江文化探微》,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72、92、89、76—78页。汪谦干认为皖江文化是指“皖江地区人从古到今在处理人和世界的关系中所采取的精神活动和实践活动的方式及其所创造出来的各种物质财富和精神成果的总和”;[注]⑧汪谦干:《皖江文化的内涵及其特点》,《安徽史学》2005年第4期。李良玉从文化的历史分期角度审视,认为“皖江文化就是拥有皖文化的传统遗存和近代特色的长江安徽段流域文化”。[注]李良玉:《关于皖江文化》,《安徽师范大学学报》2009年第3期。目前而言,学界较多地认可应从皖江流域的整体角度来审视皖江文化,不能仅仅局限于安庆一隅。也有学者认为从整体角度看,皖江区域文化虽极为丰富,但缺乏同质性,因此,“皖江文化”的提法备受质疑,用“皖江地区文化”来界定可能更为恰当。[注]⑨沈葵、洪永平:《皖江文化的学术定位与发展契机》,《安徽师范大学学报》2009年第3期。
其二,关于皖江文化的内涵。因概念界定的不同,其内涵的探讨也存在着分歧。汪军认为,除古皖文化外,移民文化、桐城宋学、近代新文化以及书法、戏曲等,都体现了皖江文化的博大精深;[注]汪军:《关于皖江文化:从朱书〈告同郡征纂皖江文献书〉说起》,《安庆师范学院学报》2005年第1期。方晓珍进一步归纳为11个方面,即:古皖文化、宗教文化、古典文学、书画文化、教育文化、戏曲文化、科技文化、政治文化、五四新文化、旅游文化和商业文化。[注]方晓珍:《关于皖江文化的宏观思考》,《安庆师范学院学报》2005年第3期。但细观两文,其着眼点还是局限于以安庆、桐城为中心的安庆文化。汪谦干曾著长文,从当代皖江区域的整体视角概括出皖江文化的具体内容体现在文学、戏曲、书法、绘画、科技、宗教等方面。[注]汪谦干:《皖江文化的内涵及其特点》,《安徽史学》2005年第4期。应该说后文所揭示的皖江文化内涵更能体现出皖江文化的博大精深和丰富多彩。也有学者从“皖江地区文化”和各区域子文化的角度审视其内涵。沈葵认为,“古皖文化(皖河地区)及与之有传承关系的安庆文化和桐城文化、九华山佛教文化、芜湖商业文化、马鞍山和铜陵的城市文化”都是皖江文化的内涵;[注]⑨沈葵、洪永平:《皖江文化的学术定位与发展契机》,《安徽师范大学学报》2009年第3期。翁飞起初认为“环巢湖文化圈”在安徽文化史上的地位“丝毫不比已经确认的淮河、皖江、新安江三个文化圈逊色”[注]翁飞:《梳理打造环巢湖文化圈,增强省会经济圈文化底蕴》,《理论建设》2008年第1期。,但随着研究的深入,作者又修正了自己的观点,认为“巢湖水系属于皖江流域,因而环巢湖文化圈同样属于皖江文化圈的子文化圈”。[注]翁飞:《环巢湖文化圈是“大湖之城”崛起的强力支撑》,《巢湖学院学报》2012年第1期。
其三,关于皖江文化的特点。因皖江区域范围广、文化内涵丰富,抽绎其特点既是难题,也是学界讨论的热点。或认为它具有水的灵动、飘逸的特质,或认为“它具有源远流长、文化世家多、开放程度高、创新意识浓、辐射力强、发展不平衡和自主性不足等特点”;[注]程必定、汪青松主编:《皖江文化探微》,第46—55页;汪谦干:《皖江文化的内涵及其特点》,《安徽史学》2005年第4期。也有学者认为皖江文化的特点体现在文以集智、文以载道、文以救国、文以抗战、文以济世、文以乐民,较好地实现了思想性与现实性的有机统一。孙永玉认为皖江文化具有丰富性和广阔性、创始性和引领性、标志性和影响性、传承性和生成性等特点;章征科提出皖江文化具有务实意识与务虚意识共生、精英情怀与乡土意识共存、保守意识与开放意识交织的特征;[注]程必定、汪青松主编:《皖江文化与东向发展》,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36—47页。钟玉海著文分析“皖江文化具有内源性和开放性、包容性和先进性、人文性和科学性相统一的特征”;[注]钟玉海:《皖江文化的特点与和谐社会构建》,《安庆师范学院学报》2005年第6期。朱洪从与淮河文化、徽州文化比较的角度审视,认为皖江文化一方面具有水文化、近现代文化、兴学重智等特点,另一方面又具有重义轻利、知先行后、个人奋斗和小富即安的负面特征。[注]朱洪:《皖江文化的特点——与淮河文化、徽州文化比较》,《学术界》2008年第5期。但仔细研读钟玉海、朱洪两位教授的文章,他们还是局限于安庆一隅的地域文化来抽绎皖江文化的特点。李良玉另辟蹊径,从历史文化分期视角概括皖江文化的基本特点体现在三个方面,即:“涵养期文化具有起点高、养分足、品位高、孕育力强”,“生长期的文化具有全面发展、蓬勃向上”,“转型期的文化具有经济社会发展相对滞后,文化转轨不足”;[注]②李良玉:《关于皖江文化》,《安徽师范大学学报》2009年第3期。针对学界有人认为皖江地区文化不具同质性,“皖江文化圈”的提法不尽科学的观点,李良玉又剖析皖江文化的同质性和异质性的关系,认为皖江文化的同质性“体现在皖江地区居民的文化社群特征方面”。②从居民社群角度研究皖江文化的特点确实是研究的新视野,因为一地的文化毕竟是该地的社群居民所创造。因之,吴宗友从姓氏族群角度著文分析皖江上、中、下游的文化特质,认为皖江上游的文化具有“重视教育,讲学之风盛行;民风醇和,重气节,处世从容;善于变革,敢为天下先”的显著特征。皖江中游的文化特征体现在“兼容开放,文化胸襟宽阔;尚节重义,价值取向高远;吐故纳新,善开风气之先”等方面。皖江下游的文化则有着“城市商业文化兴盛,市民社会相对成熟;多元文化汇聚,文化发展潜力巨大;善于接纳新事物,文化趋势意识强烈”的典型特征。[注]吴宗友:《皖江流域文化特征的族群分析》,《学术界》2013年第4期。该文视角独特,分析透彻,唯遗憾在于未能从皖江区域的整体视角来概括皖江文化的特质所在。
(二)学术定位与价值的研讨
随着基础研究的深入,有关皖江文化的学术定位及其价值等问题也进入了学者的研究视域。沈葵从文化学的理论出发并与淮河文化、徽州文化比较,定位皖江文化是“属于正在崛起的文化圈”。[注]沈葵、洪永平:《皖江文化的学术定位与发展契机》,《安徽师范大学学报》2009年第3期。且不论皖江文化是否能成为一个像淮河文化、徽州文化样的文化圈,皖江区域文化积淀丰富是学界的共识,其自身潜藏的价值或研究价值巨大也是学界的共识,此类文章较多,本文遴选相关学者的观点做一介绍,似可窥斑见豹。
汪谦干、洪永平、周翔飞共同著文,认为开展皖江区域文化研究不仅能够丰富区域文化研究的内容,还可以“为皖江地区开发开放献计献策”、“为打造安徽文化强省提供服务”;[注]汪谦干、洪永平、周翔飞:《论皖江文化研究的价值》,《安庆师范学院学报》2007年第3期。章尚正认为古皖文化、宗教文化、戏曲文化、工商文化、名人文化等皖江文化资源是皖江旅游促销的“最合适的大旗……(和)文化灵魂”;[注]章尚正、刘璐:《以皖江文化引领皖江旅游带的崛起》,《池州学院学报》2007年第5期。江小角从文化遗产的旅游价值角度分析,认为皖江地区历史文化遗产“数量多,类别全,影响大(的特点)。保护与利用好这些珍贵的文化遗产……能做大做强文化旅游等相关产业”;[注]江小角、王蔚林:《关于皖江地区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的思考》,《理论建设》2014年第4期。李天星、雍振认为“皖江地区历史文化资源特别丰富,发展与此相关的文化产业是实现该地区经济绿色增长、推动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重要途径”。[注]李天星、雍振:《文化引领与皖江发展——第五届皖江地区历史文化研讨会综述》,《铜陵学院学报》2012年第6期。在讨论皖江文化价值的过程中,除上述的经济建设价值外,也有学者站在思想文化建设的角度给予分析。谢家顺认为皖江文化的精神特质及皖山与儒佛道文化深深地浸润、熏染着张恨水的思想,影响着张恨水的艺术创作;[注]谢家顺:《张恨水与皖江文化》,《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09年第2期。钟玉海结合皖江文化特点分析,认为皖江文化对和谐社会建设具有启迪意义、启发作用,给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提供精神财富;[注]钟玉海:《皖江文化的特点与和谐社会构建》,《安庆师范学院学报》2005年第6期。汪四红在分析皖江文化的“代表性”、“思想性”、“艺术性”、“创新性”等特点后,认为“皖江文化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互为二维向度”、“皖江文化促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养成”、“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推动皖江文化传承与发展”,因之,“传承和发展皖江文化是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渠道”。[注]汪四红:《皖江文化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探究》,《黄山学院学报》2017年第4期。这类文章见诸报端的尚在在不少,限于篇幅不再赘述了。
二、基础研究渐渐厚实,成果丰硕
李良玉认为文化研究存在基础研究和理论研究两种方式,基础研究是指对某些具体的文化部类展开深入地研究,特别是对历史资料、典籍进行收集、整理与出版,呼吁“目前乃至今后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我们更要重视基础研究的工作”。[注]李良玉:《关于皖江文化研究的几点意见——应邀在皖江文化研讨会上的发言》,《安徽史学》2007年第3期。皖江区域文化的基础性研究工作早已展开,首推桐城文化研究,该方面的研究成果颇为丰富,影响也极大。因此,欧阳方在淮河文化圈、徽州文化圈之外,提出了“第三个文化圈:桐城文化”[注]欧远方:《弘扬皖文化遗产》,《安徽史学》1995年第4期。的观点。但皖江区域文化研究的热潮兴起还是在本世纪初,其助推力是中共安徽省委、省政府提出了建设文化强省的发展战略,学界也提出了淮河文化、徽州文化和皖江文化等“三大文化圈”之说,皖江区域文化愈加受到政府和学界的高度重视,除上述理论研究外,有关具体的文化现象和典籍文献的基础研究逐渐向纵深拓展,成果丰硕。
其一,基础研究的论文丰厚。皖江区域文化内涵极为丰富,涉及文学、戏曲、书法、绘画、科技、宗教等诸多方面,在每一方面皆有学人勤勉耕耘,若全部揭示各类报刊所发表的学界关于皖江区域文化研究的成果,则非本人能力所及,也非拙文所能容纳。现以已出版的七届皖江地区历史文化研讨会论文集为例作统计分析,其中有理论研究,但更多的是基础研究,类别涉及文学戏曲、宗教文化、经济发展、历史人物、典籍档案等诸方面。兹列表如下。
论文集名称出版社及出版年月论文集栏目总篇数理论研究篇数基础研究篇数《皖江文化探微》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05年11月一、皖江文化研究的目的与意义;二、皖江文化的内涵与特征;三、皖江哲学与佛教文化;四、皖江经济与政治文化;五、皖江文学与艺术文化;六、皖江教育与社会文化411427《皖江文化与东向发展》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07年10月一、皖江文化研究的意义;二、皖江文化研究综论;三、思想文化与教育研究;四、文学与艺术研究;五、经济与文化开发研究711754《皖江文化与区域创新》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09年8月一、皖江文化研究的意义;二、皖江文化综合研究;三、皖江文化与经济和社会研究;四、皖江文化与文学艺术和教育研究;五、皖江文化与历史人物55946《文化创新与皖江率先崛起》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11年8月一、经济与社会研究;二、思想与文化研究;三、历史与典籍研究;四、附录62359《文化引领与皖江发展》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13年12月一、综论;二、经济与社会研究;三、思想与文化研究;四、历史与典籍研究;五、附录58751《皖江文化与创新发展》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15年11月一、经济与社会研究;二、思想与文化研究;三、戏曲与艺术研究;四、历史与典籍研究;五、历史人物研究;六、附录60357《皖江文化与开放发展》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17年8月一、开放发展研究;二、经济社会研究;三、思想文化研究;四、历史人物研究;五、文体艺术研究;六、典籍考古研究;七、附录62854
备注:每届研讨会实收论文除第一届50篇外,余皆突破百篇,安徽省社科联择其要者编辑出版成论文集,其中第四、五、六、七届会议论文集“附录”栏收录会议开、闭幕式上领导讲话,权作为理论研究文章统计。
之所以选择会议论文集为例分析,是因为它是学者研究成果集中展示的平台。从上表可见,已公开出版的全部论文集收录文章409篇,其中基础研究文章348篇,占比85%,且自第四届起,会议注重有关典籍文献研究的文论收集,足以说明皖江区域文化的基础性研究逐渐向纵深拓展。
其二,专题性的学术专著迭出。目前综合性的学术著述除上表所列的7部论文集外,安庆师范大学“皖江文化研究中心”每年编辑出版《皖江文化研究年刊》,安徽省教育厅也组织相关高校开展区域文化研究,其中涉及皖江区域文化研究成果的有三部,即:《桐城文化八讲》《合肥文化十讲》和《皖江文化十讲》。[注]《桐城文化八讲》由安徽大学出版社2015年出版,《合肥文化十讲》由安徽大学出版社2017年出版,《皖江文化十讲》已完成了书稿的编纂并交由安徽大学出版社待出版。随着皖江区域文化研究的深入,有关具体文化研究的专题性著作不断涌现。铜文化方面,裘士京的《江南铜研究》对皖江区域的铜冶历史及其文化作了深入揭示。[注]裘士京:《江南铜研究》,黄山书社2004年版。戏曲文化方面,谈家胜的《宗族社会与池州傩戏的关系研究》论析了演傩宗族与傩戏的互动关系,揭示了池州傩戏传承不辍的机理。[注]谈家胜:《宗族社会与池州傩戏的关系研究》,南京凤凰美术出版社2018年版。宗教文化方面,尹文汉著有《只此平常心:南泉普愿禅学研究》,对唐代曾弘法于池州且在历史上产生很大影响的南泉普愿禅学思想及其影响作了揭示。[注]尹文汉:《只此平常心:南泉普愿禅学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版。文学艺术方面,何家荣的《李白皖南诗文千年遗响》区域范围虽谓之皖南,但主体是对李白流连于皖江区域所作的诗文作了深入地解释与赏析。[注]何家荣:《李白皖南诗文千年遗响》,安徽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历史人物方面,王忠和的《东至周氏家族》对近代崛起的周馥及其在产、学方面卓有成绩的子孙作了叙述;[注]王忠和:《东至周氏家族》,百花文艺出版社2007年版。朱洪对安庆历史人物多有研究,先后出版了《血祭桐城派:戴名世传》[注]朱洪:《血祭桐城派:戴名世传》,安徽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中共首任总书记陈独秀》《陈独秀的最后岁月》[注]朱洪:《中共首任总书记陈独秀》,当代中国出版社2011年版;《陈独秀的最后岁月》,东方出版中心2011年版。《步步莲花——赵朴初佛缘人生》[注]朱洪:《步步莲花——赵朴初佛缘人生》,当代中国出版社2011年版。《方苞传》[注]朱洪:《方苞传》,安徽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朱光潜大传》[注]朱洪:《朱光潜大传》,人民日报出版社2012年版。和《朱书传》[注]朱洪:《朱书传》,安徽文艺出版社2015年版。等。典籍文化方面,章建文的《吴应箕文集》对复社名人贵池吴应箕的《楼山堂集》作了精准地点校;[注]吴应箕著、章建文点校:《吴应箕文集》,黄山书社2017年版。汪长林点校了《嘉靖安庆府志》和《直隶安庆郡志》;[注]汪长林点校:《嘉靖安庆府志》《直隶安庆郡志》,黄山书社2011年版。傩学研究专家王兆乾对尚存于民间的池州傩戏剧本进行了系统地收集整理,并点校出版了《安徽贵池傩戏剧本选》;[注]王兆乾:《安徽贵池傩戏剧本选》,施合郑民俗文化基金会1995年版。谢家顺的《张恨水年谱》是献给学界研究张恨水的“一个比较完整、系统、扎实的资料”。[注]谢家顺:《张恨水年谱》,安徽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第724页。经济发展方面,郭万清、朱玉龙主编的《皖江开发史》对古今皖江流域的经济发展历史作了梳理;[注]郭万清、朱玉龙主编:《皖江开发史》,黄山书社2001年版。徐正元、许宏胜、王翼民、胡敏义等合作的《芜湖米市考略》论述了近代芜湖米市的形成、发展与衰落过程;[注]徐正元、许宏胜、王翼民、胡敏义:《芜湖米市考略》,中国展望出版社1988年版。沈世培的《文明的撞击与困惑——近代江淮地区经济与社会变迁研究》具体考察了近代西方文明对江淮地区经济、社会产生的深刻影响;[注]沈世培:《文明的撞击与困惑——近代江淮地区经济与社会变迁研究》,安徽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方前移的《国际视域下皖江区域经济(1877—1937)》描绘、勾勒出近代皖江区域经济的发展轨迹、面貌和特点。[注]方前移:《国际视域下皖江区域经济(1877—1937)》,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年版。皖江城市方面,朱庆葆、周忍伟、章征科等分别撰写专著对皖江两大重镇安庆、芜湖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的现代化历程进行了研究。[注]朱庆葆:《传统城市的近代命运——清末民初安庆城市近代化研究》,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周忍伟:《举步维艰——皖江城市近代化研究》,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章征科:《从旧埠到新城:20世纪芜湖城市发展研究》,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等等。
优秀的文化遗产不仅是一地的品牌,也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内在驱动力。近年来,皖江区域相关高校及政府充分认识到这一点,组织专家开展文化资源的整理研究,出版系列丛书。安庆师范大学组织校内科研力量,集中开展安庆地区文化的研究,出版《皖江文化与安庆现代化丛书》一套,“涵盖了文学、历史、哲学、艺术、宗教、经济、教育、文化、学术史等诸多门学科,囊括了安庆历史文化的方方面面”;[注]赵晓和:《皖江文化与中国现代化丛书·序》。该套丛书共9册,即《安庆戏剧文化》《20世纪安庆美学家》《安庆近代中西交流》《灵山秀水:安庆佛教文化》《桐城派学术文化》《从方以智到邓稼先:安庆科技文化》《安庆书法艺术》《陈独秀与中国现代化》和《古城安庆与中国现代化》等,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11年出版。池州学院与中共池州市委宣传部合作出版了《池州傩戏》《池州傩舞》《池州傩仪》[注]该3部书由南京凤凰美术出版社2016年8月出版。三部专著,对国家级非遗“池州傩戏”作了精深的研究。合肥学院则组织校内外专家以专题形式编撰了《大湖名城——合肥地域文化研究丛书》一套。[注]该套丛书共8本,分别是:《合肥名门望族与宗族文化研究》《合肥人文遗存与名胜景观探寻》《历代文人雅士与合肥关系研究》《历史包公与文学包公》《回首合肥与三国风云》《庐州府学与科考史研究》《淮军与圩堡群落文化考探》《环巢湖文化生态区保护与建设研究》,安徽人民出版社2015—2016年先后出版。此外,政府力量的介入,使得皖江区域文化研究的专题性成果更加丰富。这方面的研究成效首推合肥市组织省内外专家学者百余人,历时六年编撰出六卷七册的宏篇巨制《合肥通史》[注]该套丛书6卷7册,分别是《远古至南北朝卷》《隋唐五代宋元卷》《明清卷》《民国卷》《当代卷》(上、下册)《人物卷》,安徽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对合肥自远古至当代的历史进行了系统地研究、整理与总结,填补了合肥历史学科研究的空白;池州市组织专家编写了《池州记忆(丛书)》[注]该套丛书分别是《老地图》《古诗词》《古寺庙》《古石刻》《古村落》《古名胜》《遗珍》《非遗》《名人书画》和《历史人物》,黄山书社2012—2013年先后出版。一套十本,对池州的历史文化遗产作了宣介;芜湖市组织专家编撰《芜湖文化(丛书)》八辑,“该丛书远追古代典籍之记载,近考二十世纪之史章……呈现给读者的是一幅幅浓墨重彩的芜湖文化史卷”;[注]《芜湖文化(丛书)·序》。该套丛书分别是《芜湖风光揽胜》《芜湖名人寻踪》《芜湖工业百年》《芜湖军事风云》《芜湖历代诗词》《芜湖商业史话》《芜湖科技之光》《国史中的芜湖》,黄山书社2013—2014年先后出版。马鞍山市则依靠专家学者编撰了《人文马鞍山(丛书)》二辑八本,“对马鞍山‘一江两岸’的传统文化进行了深入挖掘”。[注]张晓麟:《人文马鞍山(丛书)·序》。该套丛书分别是《马鞍山山水诗城》《马鞍山民间传说》《马鞍山名人风韵》《马鞍山诗词鉴赏》《马鞍山史话新编》《马鞍山文化古韵》《马鞍山民俗风情》《马鞍山文物精华》,黄山书社2012—2014年先后出版。除编纂出版文化丛书外,各市县方志办积极点校出版各地的方志文献,此不赘述。
三、学术会议研讨频密
学术会议一方面能够汇聚学者集中研讨,交流成果;另一方面又能够碰撞思想,深化主题并促进地方经济、社会、文化的建设。正因有此功能,各类区域文化学术研讨会的召开可以说此起彼伏,就皖江区域文化研究而言亦然。综合性的学术会议首推安徽省社科联组织召开的“皖江地区历史文化研讨会”,自2004年起迄今已举办了七届。专题类的学术会议则更多,最早者是1985年11月在桐城召开的“首届国际桐城派学术讨论会”;进入本世纪,皖江区域文化研究的专题性学术会议则更频密。要者如下:
2003年12月,池州师范专科学校组织召开了“首届中韩南泉普愿禅学研讨会”;2005—2012年,桐城市人民政府联合相关单位先后举办了四届“桐城派学术研讨会”;2012—2013年,安庆师范大学皖江文化研究中心先后召开了两届“禅宗暨皖江历史文化研讨会”;2013年9月,安徽省历史学会、宣城市历史文化研究会联合举办了“名人、家族与宣城历史文化学术研讨会”;2015年10月,池州学院联合韩国国际禅茶文化研究会、池州南泉禅寺共同主办了“第二届中韩南泉普愿禅学研讨会”;2016年11月,安徽省历史学会主办、池州学院承办“东至周氏家族与区域历史文化学术研讨会”;2017年6月,池州学院皖南民俗文化与旅游发展研究院组织召开了“杏花村历史文化暨杏花村文化园建设研讨会”;2016—2017年,巢湖学院环巢湖文化与经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先后承办了“环巢湖文化暨旅游产业开发学术研讨会”、“民俗文化与环巢湖美丽乡村建设学术研讨会”;2017年10月,安庆师范大学主办“‘一带一路’语境中的黄梅戏文化发展新方向”;2018年7月,安徽省社会科学院主办了“桐城派与清代社会学术研讨会”,等。这些学术会议的召开,无疑会进一步推动皖江区域文化研究的深入,也是皖江区域文化学术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
四、尚待拓展与深入的研究领域
综上看来,皖江区域文化研究虽起步迟,但学术研究的热潮已现,呈现出理论研究与基础研究同步展开、学界与政府力量共同参与、学术研究成果不断井喷的态势。但回顾既往的研究,我们也清醒地认识到,研究的碎片化现象日趋严重。因此,欲进一步拓展、深化皖江区域文化的研究,我们还需在以下几方面着力。
其一,理论研究尚需拓宽思路。学界之所以对以“皖江文化”四字来概括皖江区域文化存异议,是因为与淮河文化、徽州文化相比较,认为皖江区域文化的同质性不明显,或者说不存在同质性,不能以“皖江文化”指代皖江区域文化。陋见认为持此论者是将区域文化与文化区域的两个概念混同,前者注重文化的多样性(个性),但也不排除文化的同质性(共性);后者则是讲究文化的同质性,自然也不排除在同质性的基础上所产生的文化多样性,两个概念的侧重点不一样,况且“皖江”名词的内涵“在历史发展过程中,不断地嬗变扩充,其本身就内附着文化和区域的要素;因此,皖江文化就是指皖江区域文化”[注]谈家胜:《文化区域·区域文化·皖江文化——皖江文化的概念及其开放特征辨析》,《安庆师范大学学报》2017年第6期。,以“皖江文化”指代皖江区域文化未尝不可;至于皖江区域文化是否存在同质性,需要基础研究的进一步深入,看能否在纷繁的文化现象的个案研究中抽绎出文化的共性。这方面的研究学界虽有探讨,但多局限于安庆文化研究,整体审视皖江区域文化的共性特征研究尚欠深入。不过我们也可先从皖江区域内最基层的文化区域如安庆文化、巢湖文化等着手,再进行比较、概括,看能否归纳出皖江文化的共性,也不失为一种研究的思路和方法。此外,理论的研究不能仅仅局限于概念及文化特征的探讨,皖江区域文化研究的方法论、皖江区域文化的内涵分类及研究的现代价值等问题都应是我们深入探讨的理论问题,在这些问题深入研究的基础上,学界呼吁的出版《皖江地区历史文化概论》专著的条件方可成熟,但尚需假以时日。
其二,文化现象的贯通性研究有待深化。目前皖江区域文化研究的碎片化现象比较突出,产生这一现象的原因是皖江各市社科联积极动员各区域内地方文化研究者著文参会研讨,他们熟知本地文化,也积极宣介本地文化,这在推动皖江区域文化研究渐趋热烈的同时,也带来了研究对象愈加微观而致研究的碎片化现象愈益突出,较大区域内的文化现象研究尤其同一属性的文化现象的贯通性研究不够深入。如皖江宗教文化,学界较多关注皖山禅文化、九华山佛文化,且独立研究,而通视皖江区域宗教文化的研究成果仅见丁希勤的《皖江地区宗教文化略述》一文。该文从地域横向角度审视,认为皖江宗教文化主要包括“以天柱山为中心的禅宗文化,以九华山为中心的地藏文化,以巢湖、芜湖和马鞍山为中心的道教文化,以及以沿江各大城市为中心的天主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文化”等五大宗教,它们的“宗教伦理是皖江宗教文化的基本精神,也是皖江历史文化的基本内核”。[注]丁希勤:《皖江地区宗教文化略述》,《池州学院学报》2009年第2期。诸如此类的关于皖江区域同一文化现象如文学艺术、经济社会等方面的贯通性研究文论尚不多见;而综合性的有深度的贯通性的研究目前仅见朱洪所著的《皖江文化史》[注]朱洪:《皖江文化史》,华文出版社2017年版。,该著内容涵盖了自先秦至清历代皖江地区的政治、经济、教育、科技、艺文、宗教、民俗、旅游、生态等众多领域的历史渊源和发展全貌,填补了皖江文化研究的一项空白,只是该著所论“皖江”仍是狭义上的古安庆府及其辖县,广义上综合性的《皖江地区文化史》研究成果目前尚付阙如。这种贯通性研究既有益于我们归纳、抽绎皖江区域文化特质,也是我们编撰出版《皖江地区文化史》的基础,研究的空间还很大。
其三,典籍文献资料的整理研究亟待加强。这是重要的基础研究工作,早在2006年11月第二届皖江地区历史文化研讨会上,李良玉就呼吁加强对皖江区域的历史资料、典籍进行收集、整理与出版,但这方面的研究情况尚不尽理想。文献资料是一切社会科学研究的基础,从事区域历史文化研究更离不开反映该区域历史文化的相关典籍文献资料。毗邻的徽州文化研究之所以能成为一门国际性的显学,其因之一就是大量的徽州契约文书、谱牒及名贤著作等典籍文献的整理研究基础厚实。欲使皖江区域文化的基础研究更加深化,亟待加强的研究工作应是系统整理、点校出版系列典籍、档案文献。安徽乃文献大省,据淮北师范大学安徽文献整理与研究中心正在编纂的《安徽文献总目》考证,“大约有5700余名清代以前著者的近17000种著述以各种不同的传本(稿本、刻本、钞本、辑佚本)形式留存到了现在”[注]牛继清:《〈安徽文献总目〉的纂修及相关问题》,安徽省历史学会编印:《安徽省历史学会学习十九大精神暨纪念安徽建省350周年学术年会论文汇编》,未刊,第24—36页,该学术年会于2017年12月22—24日在安徽芜湖召开。,其中皖江区域的名贤著述应不在少数之列。我们以池州贵池名贤著述为例,清末民初的贵池籍名人刘世珩就搜寻刊刻了《贵池先哲遗书》31种共214卷;此外,刘世珩还编写出版了《贵池先哲遗书待访目》一卷,其中“除《贵池先哲遗书》31种书目外,计收有贵池自唐至清94位先哲、名家各种著作共288种计1633卷(册),内容广泛,涉及经史子集各门各类,有不少著述鲜为人知”[注]郎永清:《刘世珩搜寻刊刻贵池先哲遗书事迹述评》,《池州日报》2012年12月7日。,这些珍贵的典籍文献是我们研究贵池人文历史不可多得的史料,然迄今只有章建文点校、黄山书社出版《贵池先哲遗书》里的《吴应箕文集》,更多的典籍文献仍深藏闺中。诸如此类的皖江区域先贤著述的典籍、文献的整理研究,需要相关高校与政府部门组织人力共同开展,但皖江各市多忙于编纂文化丛书,以求短平快地展示该地文化厚重的形象,至于最基础的典籍、档案等资料性的文献整理、点校研究则着力不多,研究成果尚不理想,这将限制皖江区域文化研究的进一步深入。
其四,比较性研究领域还需开拓。比较研究法属于方法论范畴,此处所言的比较性研究领域专指研究内容方面,既有理论研究也包含基础研究。从现有的比较研究来看,学界多侧重于在探讨皖江文化的特征方面与淮河文化、徽州文化进行比较,这方面的研究一直在持续,如李应青、程曦合著的《皖江文化、徽州文化、淮河文化“包容性”形象辨析》一文,从文化学和公共关系学的角度对安徽三大区域文化的“包容性”形象展开辨析,认为“皖江文化好学集智、开放包容,尤其善于吸纳新学”,“更多地表现了佛家的‘包容性’特点”。[注]李应青、程曦:《皖江文化、徽州文化、淮河文化“包容性”形象辨析》,《安庆师范学院学报》2014年第6期。较之于理论的比较性研究而言,基础性的比较研究则显力弱,还需充实。如皖江区域的佛教文化,加以比较研究的仅见李霞《论皖江佛教传播中心与文化特质的变迁》一文,该文从历史纵向角度,考论了皖江佛教两个传播中心的形成及其表现出的不同的文化特质,认为“第一个传播中心(皖西南山区)……文化特质属于禅文化;第二个传播中心是九华山……在文化特征上表现为禅净合流和三教交融的同时并存”[注]李霞:《论皖江佛教传播中心与文化特质的变迁》,《安徽大学学报》2009年第2期。,这样的比较研究更有益于我们对皖江佛教文化的认知。其实,皖江区域文化的内涵极其丰富,同一类型的文化事项颇多,这方面的比较研究还有很大的开拓空间,我们既可以开展小区域之间的同类文化的横向比较,也可以进行区域内某种文化现象发展的纵向比较,在诸多比较研究的基础上,我们才能充分认知皖江文化的特质与精神。此外,皖江区域历史上是吴头楚尾,吴楚文化在此交融碰撞,又受中原文化南进浸润,致皖江区域文化纷繁多彩。淮河文化本身就是中原文化的组成部分,徽州文化的基因是中原文化,学界现已开展的将皖江区域文化与淮河文化、徽州文化进行比较研究,实质上是与中原文化开展对话,这种比较研究既有益于辨析安徽三大文化圈的异同,也有利于我们整体上认知皖江文化,但这方面的研究还不够充分。若再将皖江文化与皖江上游的楚文化、下游的吴文化进行比较研究,这种更大范围内的比较研究活动和成果,目前尚付阙如,但应该是我们必须考虑的研究方向。
余 论
时下国家层面的长江经济带建设战略已经确立,充分发掘、整理、利用传统优秀的文化资源服务并促进长江流域的经济社会建设,愈益受到政府和学界的高度关注,进一步加强皖江区域文化研究正适逢其时。纵观皖江区域文化研究的历程和成果,可以说研究的热潮已经出现,表现在学术会议研讨频密、理论和基础研究逐渐深入、研究成果持续喷涌。同时,我们也应清醒地认识到还有很多的研究领域有待开拓和深化,还需推向新的高度。
皖江区域文化的内涵极其丰富,因而研究皖江区域文化应是多学科参与的研究。目前研究队伍确实很庞大,除学养深厚的专家学者外,更多的地方文史爱好者参加进来,他们在助力皖江区域文化研究热潮兴起的同时,也带来了研究渐趋碎片化现象;皖江各市政府力量的参与虽进一步促进了皖江区域文化研究,表现在反映各地历史文化的丛书不断编撰出版,但这样的丛书多是通俗性读物,在某种意义上看是一种文化快餐现象,其学理性尚欠深入。文化是人创造出来的,文化的形成和沉淀成文化遗产本身就是一个历史的过程,也是一种历史的现象,从这一角度看,欲开拓、深化并推进皖江区域文化研究走向新的高度,历史学科责无旁贷,也责任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