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辨概念深化思考

欧阳炜

一、课堂背景

近几年，随着高考对论述文考查的力度加大，论述文写作的训练逐渐占据了高中写作训练的主战场，但学生笔下的论述文还是呈现出论述肤浅、说理泛泛的问题。如何有针对性地植入逻辑知识支架，帮助学生完成论述任务，是值得当下所有一线教师探索的命题。“概念”是一切逻辑推理的基础，概念的内涵和外延界定是否清晰，会直接影响作者论述的准度和深度。因此，指导学生通过辨析“概念”来打开思路，深化思考，是一次很有价值的教学尝试。

二、课堂描述

在写作论述文时，学生如果对论点中的关键概念辨析不清，就容易偏题甚至离题。最近笔者所在学校参加了高三一模测试，作文题要求学生对“协调发展”展开论述，但是不少同学出现了将“协调”与“团结”“共同”混为一谈的情况。鉴于此，笔者有针对性的设计了一堂写作指导课，教学过程如下：

活动一：你认为下面的人物中谁是英雄？为什么？

钱学森    杨利伟  拿破仑

白雪公主   美国队长 丹柯

孙中山    贾宝玉  岳飞

生：我认为钱学森是英雄。因为他放弃国外高薪毅然回国，为我国的“两弹一星”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是我国载人航天的奠基人。

生：我认为丹柯是英雄，因为他在族人遭遇困厄时勇敢地站出来，在同伴怀疑和否定他时，不计前嫌，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掏出一颗心来，带领族人走向了光明。

生：我认为贾宝玉是英雄。

（生笑）

师：大家笑了，说明你这个答案有点出乎大家意料。你能不能说说你的理由，让大家理解你的选择呢？

生：贾宝玉虽然是纨绔贵公子的形象，但是他在那个等级制度森严的时代，却主张人只有真假、善恶、美丑的划分。他憎恶和蔑视世俗男性，亲近和尊重处于被压迫地位的女性。他说过“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他是封建社会的反叛者，是一个勇士。

（生鼓掌）

师：当你在做出“谁是英雄”这个判断时，你内心势必对英雄是有一个定义的。这个定义就是我们常说的“概念”。那么我们再来看看，刚刚三位同学对英雄的定义是一样的吗？

生：我觉得不一样。前两个同学定义的“英雄”应该差不多，都是指无私忘我，不辞艰险，为人民利益而英勇奋斗，令人敬佩的人。而第三位同学认为的英雄应该是指思想先进，并敢于在落后环境歌唱真知的人。

师：你很敏锐。前两位同学對英雄的定义符合我们的常规认知，所以大家听到钱学森和丹柯是英雄时，基本都表示认可。第三位同学最初说贾宝玉是英雄，大家都笑了，但是听了同学的解释后，我们又认可他的选择。这说明对“英雄”定义的不同，会影响我们对英雄的判断。这里说的“定义”其实就是“概念”。

活动二：引入支架

（PPT投影）

概念的内涵是指概念的含义，即该概念所反映的事物对象所持有的属性。

概念的外延是指概念所反映的事物对象的范围，即具有概念所反映的属性的事物或对象。

毫不夸张的说，你对概念的认识决定了你对某一事物或现象的判断。你觉得“英雄”的概念应该是怎样的，那么你这个概念的适用范围和对象则会是怎样的？前者就是概念的“内涵”，后者就是概念的“外延”。

活动三：情境写作

今年央视的《开学第一课》火了。这个做给中小学生看的节目，出现多名打扮较为清秀阴柔的男明星，遭到众多学生家长投诉，认为是公开向青少年输送“娘炮”文化。该事件在网上持续发酵，引发热议，有网友甚至提出“少年娘则国娘”“娘炮误国”的观点。

任务一：你同意“娘炮误国”的说法吗？请谈谈你的看法。

（生独立思考3分钟后互相讨论）

思考结束后请同学们举手表决自己的立场，发现赞成和反对的学生数差不多，说明这个话题的争议性很大，学生渴望讨论的愿望很强。

生1：我同意“娘炮误国”的观点，现在越来越多的男孩子过于追求外表的柔美，失去了男性该有的阳刚之气，年轻人是国家的未来，长此以往，最终会影响到国家的价值尺度。

生2：我不同意误国的观点。因为虽然现在娘炮的男生越来越多，但从总量上来说还是少数，我们不能过于夸大它的影响，杞人忧天。而且，既然我们可以接受女性中性化，也应该接受男性的中性化。

生3：我不认为娘炮误国。“娘炮”文化的流行背后其实是女性的觉醒，女性市场的崛起，使得男性消费有了市场。所以这只是市场经济下的一种消费者的选择，很正常。再说现代社会里分工的细化，男性的力量不再像农耕时代那样重要，而对于女性来说，他们可能更喜欢温柔的男性，而不是硬汉。

生4：我认为之前的同学都忽略了“娘炮误国”这个观点提出的背景，这是一档专门针对青少年的节目，青少年往往缺乏辨别力，容易受病态文化的影响。

生5：我觉得“娘”这个词本身就是有歧视色彩的。说某个人“娘炮”，不但在侮辱这个男性，同时本质上是在歧视女性。因为他潜意识将女性狭隘地定义为软弱无力，将阳刚勇武这些褒义词赋予男性，从骨子里觉得男尊女卑。再说了，不必大惊小怪，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奶油小生一直受人欢迎。像“许仙”“董永”“张生”他们都可以算是“娘炮”，但中国发展到现在也没被这些“娘炮”误国啊？

师：我看大家讨论得十分激烈，回答也都很有想法，但是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大家在争论的时候其实对“娘炮”的定义是不一样的。因为概念不统一，导致大家的争论不在同一层面上进行。我提几个问题大家可以再思考一下：你定义的“娘炮”到底是指向外表还是指向内心？外表阴柔秀美是不是必然导致内心的软弱无能？外表阴柔秀美是主观造成的还是被动形成的？

生6：如果要批评“娘炮”的话，应该将其定义指向内心，专指那些内心软弱，缺乏责任感和担当精神的男性。因为就像之前同学说的，我们不能对个人的外貌喜好过于苛责。

生7：我同意。因为确实存在一些天生性格上就有女性倾向的人，如果把他们也归于“娘炮”，对他们大加指责就太不公平了。

任务二：利用支架，明辨概念

师：那么我们能不能来试着给“娘炮”定一个概念，不管你是同意“误国”或是反对“误国”，你的论述都要基于你给出的概念进行。

（PPT投影）

解释概念的基本方法：

解释概念的内涵，通常用下定义的方法，揭示该概念所反映的事物对象所持有的属性。

揭示概念的外延，即明确概念对象的范围、总和。

摘录部分学生发言如下：

生：我认为“娘炮”指的是不仅外表看上去女人气，内心也显得懦弱担心，缺乏担当的男子。如果这样的男子成为一种流行，最终会腐蚀民族的意志，误国在所难免。

生：我认为的“娘炮”仅指长相阴柔、秀美，甚至有点娘娘腔的男子，跟内在的品质并没有直接关系。我认为外表打扮是属于个人的选择，可适当引导，但男子外貌阴柔的流行并非洪水猛兽，不用过度担心。

任务三：再用支架，梳理思路

在论述文中，我们常需要用到概念和判断。但是这里的概念解释一般不是对某个概念进行科学层面的定义，更多的是作者为解决某个问题而提出自己的观点。比如周先慎先生在《简笔与繁笔》里，对文学作品创作提出“简笔”和“繁笔”的观点。

（一）重读《简笔与繁笔》，梳理作者的论述思路。

第1段：解释“简笔”“繁笔”的概念，提出论点。（解释概念）

第2-3段：对“简笔”“繁笔”分別举例论证。（揭示外延）

第4段：“繁笔”与邻近概念“啰嗦”的辨析。（辨析概念）

（二）请借鉴《简笔与繁笔》的论述思路，填写下表。

要求学生借助表格提供的逻辑支架重新审视自己对“娘炮”的概念，明确内涵和外延。可对相近概念进行辨析，如正方可辨析“娘炮”与“软弱”“无能”之间的关系，反方可辨析“娘炮”与“阴柔美”“美男”之间的区别。

学生发言摘录：

生1：我将“娘炮”定义为外表阴柔、举止缺乏阳刚之气，做事没有担当的男子。我们不难发现，以此为标准，就不好轻易地判定小鲜肉为“娘炮”了。男性相貌俊秀精致，并不该成为他们的原罪;举手投足扭捏，可能只是个人习惯影响气质;仅仅透过精心包装过的镜头，更不能随意对其真实的秉性品格妄下定论。多数人攻击的立足点还在于外表，然而外表“清秀阴柔”与否与男性的气概担当并不一定成正比。北齐兰陵王高长恭面貌清秀，照样可以跨马上阵杀敌建功;魏晋名士多白皙秀雅，依然能于乱世中扬名立万。退一步说，“娘炮”也未必能上升到“误国”的高度，他们所能代表的审美取向与喜好毕竟只是众生中的一小部分，并且只供娱乐欣赏，社会主流价值取向不会为之改变。何况千百年来形成的对英雄豪杰、民族脊梁的敬仰孺慕之情，也难以被娱乐淡化，遑论变更。因此，“娘炮误国”只是一个经不起推敲的伪命题罢了。

生2：“娘炮”这个词，我们需要从两方面来对其定义。一是长相，专指长相阴柔精致，以至于雌雄莫辨的男子。这些人有的是天生的，有的是由于后天成长环境、职业环境等原因而形成的。对于这一类人，我以为不应对他们过于苛责，毕竟容貌是天生的，个体性格的差异也是必然存在的。二是内在品质，指的是内心脆弱，缺乏担当，没有责任的男子。很多人指责“娘炮”，其实主要针对的是后者。在社会生活中，男女个体的差异决定了各自不同的责任，比如男性力量大，一些重活需要他们来承担，女性心细，所以一些细致的工作就需要她们来做。而后者这类“娘炮”，大多享受着性别上的优势，却不愿承担相应的责任，这也是他们受众人指责的原因。一般情况下，“娘炮”与误国是扯不上大关系的。但如果“娘炮”成为一种风尚，被广大青少年广泛模仿，甚至内心都出现“娘化”的倾向时，说其“误国”也不算过分。因此，我们要注重对青少年阳刚之气的培养，不过分苛责外在的“娘炮”之人，力求减少内心“娘炮”之人，这才是我们对待“娘炮”应有之道，可行之道。

三、课堂反思

“娘炮”的话题确实能引发学生的热烈讨论，这说明该话题是贴合学生生活的。在具体操作过程中，教师先让同学举手表决自己的立场，此举有利于教师后期对课堂走向的把控。在请学生回答问题时，先找正方的同学，能有效激发反方同学的发言激情，这一点在后来课堂里学生抢着发言得到了印证。针对这节课，我还想谈谈以下几点想法：

第一，学生的回答反映出思维的缺陷。虽然本节课一开始就提出了概念的内涵和外延，也试图让学生在清晰概念的情况下进行发言，但事实是，在讨论的时候学生仍然没有清晰的概念界定。比方说，学生并没有把“娘”分成外表和内心两方面进行讨论。其实，这个问题只要分情况进行讨论，就可以有很清晰的结论。外表“娘”并不意味着内心“娘”，追求外表的美是可以接受的，甚至可能是接下来时尚发展的大趋势，而内心的软弱无能才是我们需要真正警惕的。而且我们不能忽视那些天生阴柔，或者由于后天成长环境、工作环境而被迫变得阴柔的男子，前者如某些天生性别模糊的人，后者如梅兰芳。如果在定义“娘炮”时不把他们进行分类讨论，而只一味攻击“娘炮”这个大的概念，其实正是思维不严密的表现。

再者，为了更好的界定概念，学生最好能有意识地去寻找相近概念进行辨析，比方说思考“娘炮”与“阴柔美”“美男”之间的区别。这个方面是需要教师进行积极引导的。

第三，应该鼓励学生“寻找黑天鹅”。卡尔·波普尔在“天鹅定律”里面说：不管你看到了多少只白天鹅都不能证明“天鹅是白的”这个命题，而你哪怕只看到过一只黑天鹅，你就可以证明“不是所有的天鹅都是白的”这一命题。因此反例高于正例，证伪高于证明。课堂上，学生在论述中举出了奶油小生“许仙”“董永”的反例，这种行为教师要大加鼓励。

参考文献：

[1]董毓.批判性思维原理和方法——走向新的认知和实践[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7.

[2]褚树荣.植入逻辑知识支架帮助学生完成写作任务[J].中学语文教学，2018（5）.

（本文系2018年度浙江省教研课题“核心素养下‘思辨性阅读与表达学习任务群教学实践研究”阶段性成果，课题编号：G181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