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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白日梦者的自白
——《伤逝》重读

2019-07-13王寒枣庄学院文学院山东枣庄277160

名作欣赏 2019年30期
关键词:伤逝子君白日梦

⊙王寒[枣庄学院文学院,山东 枣庄 277160]

《伤逝》是鲁迅唯一一部以青年男女婚恋生活为题材的小说,小说写的是受新思潮影响的年轻一代知识分子涓生与子君对自由恋爱婚姻的追求过程及最终失败的故事。我们通常说这部小说体现了鲁迅对女性命运的持续关注,同时也是鲁迅对“娜拉走后怎样”的形象化回答。但是如果转换分析的角度,我们也可以说《伤逝》为读者提供了一个精神分析的绝佳文本,文本中的男主角涓生是一个典型的白日梦者。弗洛伊德说过,白日梦是“每个幻想包含着一个愿望的实现,并且使令人不满意的现实好转。这些驱动着人的愿望,依愿望者的性别性格以及所处环境而变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主要分析贯穿这一爱情悲剧的三对悖论关系,即启蒙与欲望、语言与行动及忏悔与狡辩。在每对关系中,前者是显性的,而后者是隐性的。

一、启蒙与欲望

《伤逝》这部小说在启蒙话语之下潜隐着一条欲望的暗流。首先,我们来分析一下它的启蒙立场,这也是评论家甚至读者耳熟能详的角度。小说中的涓生和子君作为“五四”之后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知识分子受到西方启蒙主义的影响,产生了婚恋自由的要求,并进行了一场现代自主婚姻的尝试。在这场现代恋爱中,涓生是启蒙者,他热衷于“谈家庭专制,谈打破旧习惯,谈男女平等,谈易卜生,谈泰戈尔,谈雪莱”,而这些使子君“两眼里弥漫着稚气的好奇的光泽”,不住“微笑点头”。在涓生的谆谆教导下,被启蒙者子君终于喊出了振聋发聩的女性宣言:“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这种大无畏的言论表明涓生的启蒙工作初获成效,当然也同时表明,子君接受了西方“个性”“自我”等观念,成长为一位现代“新女性”。在子君这里,她对个性主义的理解是有偏差的,她误以为女性解放就是个性解放,因此她的出走并不是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解放,她只是从父亲家走到了丈夫家,把对父系家庭的人身依赖转化为对丈夫涓生的感情依恋。男性作为启蒙者与女性作为被启蒙者的信息不对等模式已经隐含着最终的悲剧结局。

当时女性解放的口号在整个社会氛围中可谓甚嚣尘上,甚至鲁迅也毫不含糊地说过这样的话:“你要是爱谁,便没命的去爱他;你要是谁也不爱,也可以没命的去自己死掉。”可以说,对于中国当时的启蒙运动,情感的解放是社会启蒙的前提和基础,所以陈独秀把“执行意志,满足欲望”作为他标举的“人生真义”之一。同样,在涓生和子君的爱情故事里,启蒙立场的表象之下还有一条隐含的线索,那就是情感的解放、欲望的生成。小说里有一个很明显的例证,在涓生向子君求婚的现场,他仓皇中借用了西方文明男性向女性求婚的模式,“一条腿跪了下去”。这本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不过是一个现代启蒙者借用西方文明的形式求婚,令人可疑的是,此后涓生“一想到,就很愧恧”,这说明后来的涓生在写作手记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作为男性的欲望的在场。换言之,涓生之所以会愧恧,就是因为他意识到这个西方化的求婚仪式只是一个欲望的显性表达,即为了得到子君他可以放弃自己启蒙者的“高大上”地位,而选择下跪的方式。

重新梳理《伤逝》爱情故事的文本,我们把它划分为四个叙事单元,即恋爱、同居、失业、分手。根据安德鲁·本尼特的观点,“欲望具有悖论性,即欲望具有与满足相矛盾的特点;欲望具有易变性”。在恋爱单元中,涓生和子君相识之初,“子君带着笑窝的苍白的圆脸,苍白的瘦的臂膊,布的有条纹的衫子,玄色的裙”,无疑,这个女性特征极其丰富的身体对涓生是充满性的诱惑力的,由之,涓生爱上子君,对子君萌生了强烈的占有欲。在同居单元中,文本中的描述如下:“我也渐渐清醒地读遍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不过三星期,我似乎于她已经更加了解,揭去许多先前以为了解而现在看来却是隔膜,即所谓真的隔膜了。”请注意,这里表明了男性欲望的特点,首先是“读身体”,其次才是读“灵魂”。对男性来说,欲望的满足是第一位的,灵魂只不过是买一送一的附属品。当初“我爱子君,仗着她逃出这寂静和空虚”,而随着欲望的满足,涓生感受到的却依然是隔膜和空虚,这是充分体现了欲望的易变性和悖论性的。欲望的满足不过如此,尤其是当这欲望成为唾手可得的东西时,所以涓生很快厌烦了。写作《伤逝》时,鲁迅正和许广平进行热恋,但鲁迅是比较理性的,他选择分开一段时间,表面上为将来的生活谋基础,但实在是基于对欲望的清醒考虑,以及身为男性的责任和担当,而涓生却不是这样。在随后的失业单元中,因着生计的艰难,涓生发现子君已经成为自己的拖累,潜意识的“本我”又一次“抬头”。他希望子君离开,然后又一次运用启蒙话语:“我和她闲谈……称扬诺拉的果决……也还是去年在会馆的破屋里讲过的那些话,但现在已经变成空虚,从我的嘴传入自己的耳中,时时疑心有一个隐形的坏孩子,在背后恶意地刻毒地学舌。”这真是刻毒的嘲讽,同样的启蒙女性解放的话语,此时的意义却已完全不同,去年说的目的是希望子君和自己同居,而今年的却是希望子君离开。故事的发展到了最后的分手单元,如涓生所愿,子君被父亲接回了家,很快死去。这也就实现了启蒙者涓生的“白日梦”的幻想。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子君在涓生的启蒙话语下,走进了一个由男权话语精心设下的情感陷阱,女人想要男人的爱情,而男性想要的却是可以自由爱女人的权利,或者是在“自由”名义下的欲望的消费。一旦女人的爱情妨碍了男性所要的自由,那么女人的婚恋自主的梦想也就破灭了。这正如托马斯·怀特的十四行诗《谁愿意出猎》中的表述,这个猎人认为自己的行为徒劳,因为他发现的猎物是一匹属于恺撒的母鹿。我们可以这么设想,假设他找到一种恰当的方式,这匹恺撒的母鹿未必不会属于他。正如《伤逝》中的子君,在涓生没发现她之前,她是归属于封建家庭的,至少是从属于父权的,而涓生运用了最好的猎术,即所谓的自由启蒙的话语,打开了子君身上的枷锁,成功地“猎取”并牢牢地控制了她的情感世界。女性想当然地以为从“五四”的个性启蒙中收获了自由的恋爱,可转瞬这种恋爱又被男性启蒙者破坏掉。可以看出,在当时的语境下,鲁迅看到了爱情双方中男女地位的不对等,从而揭示出启蒙的权利话语的立场和虚伪本质——自由是男性的专利,女性只能沦为男性启蒙者的精神狂欢的欲望对象。

从根本上说,这是鲁迅对男权启蒙话语的调侃与否定,甚至是对启蒙本身的解构。我们知道在其小说《药》中,鲁迅曾提出一个启蒙者被启蒙对象“吃掉”的深刻命题;那么在《伤逝》中,他又提出了一个启蒙者“杀死”被启蒙者的命题。这两个命题就显示了鲁迅对启蒙的全面解构,而这向来是被研究者忽视的重大命题。

二、语言与行动

《伤逝》中的涓生长于语言,却疏于行动。首先,涓生是一个善于表达的启蒙者,“很善于说一些诗性的甚至是警策性的空话,他对个性的解放、婚姻自由的理解很肤浅,而且是实用主义的”。我们从他婚前对子君的启蒙可以看到这一点,他熟读西方文学经典,而且善于讲述,在两人的恋爱过程中,“破屋里充满我的语声”,听得子君直微笑点头。他不仅讲这些大道理,他还讲自己,“其时是我已经说尽了我的意见,我的身世,我的缺点,很少隐瞒”。涓生很善于说,这是不争的事实。涓生的努力很快有了回报,子君被“叫醒”了,发表自己的意见了,“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力”。从中可以看出,涓生用夸夸其谈的语言,解放了子君的身体和灵魂,从而为自己欲望的满足提供了便利条件。两人同居后,涓生也时有大言论发表给子君,“爱情必须时时更新,生长,创造”。对此言论的注脚,涓生的行动是从庙会买来两盆小草花。而子君信服涓生的话语,致力于爱情的更新,买来叭儿狗和油鸡并辛苦地饲养。这里产生了一个语言的误解,涓生喜欢花,这属于艺术的情调,而子君喜欢动物,更多是热衷于俗世生活的一种表现,但不能否认,这两者都是生活的更新,一个是精神性的,一个是物质性的,由此表明两人之间有了差距。面对子君的忙碌,涓生忠告她“我不吃,倒也罢了;却万不可这样地操劳”。言语是这么虚伪,行动又是如此苍白。维持一个家庭,总得有人干家务,涓生没有能力为子君提供优越的物质生活,且他也没有替子君包揽所有家务,所以,没有行动的支撑,语言到底只是空洞的能指。失业之后,涓生说了一句豪言壮语:“说做,就做罢!来开一条新的路!”但是,甚至还没做任何努力之前,他就产生了抛弃子君的念头。“我的心因此更缭乱,忽然有安宁的生活的影像——会馆里的破屋的寂静,在眼前一闪”,而“使她明白了我的作工不能受规定的吃饭的束缚,就费去五星期”。从十月失业,到冬春之交子君离开,涓生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翻译了“五万言”,写了两篇小品。他可以用五个星期跟子君长篇大论,但是所做的工作不过尔尔。而且在作品寄出之后,因为久无回音,涓生放弃了努力,每日沉湎于自我的“白日梦”世界,刻意地冷淡着身边的子君,并且为逃避两人之间关系的冷漠,去通俗图书馆寻求温暖,把子君一个人扔在冰冷的出租房里,因此所谓新路于涓生也只不过是一个托词、借口。他是一家之主,在危难来临之际,在对子君渐生怨怒的同时,却没有采取切实有效的行动来挽救家庭,而是任由自己沉湎于白日梦式的幻想世界,如“新的路的开辟,新的生活的再造”,最终采用古人用滥了的模式,“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想方设法打破女性的爱情幻想,妄图以冰冷的现实逼迫子君主动离开。

因此,笔者以为,涓生就是一个典型的白日梦者,每日沉浸于做梦中,梦想抛弃子君,这个梦可以这样来描述——“我想你死”。在跟子君“说出真实”之前,“我也突然想到她的死,然而立刻自责,忏悔了”。这充分说明,涓生对自己急切想摆脱的子君,做了一个白日梦,而吊诡的是,在他“说出真实”之后,如他所愿,子君被她父亲接回了家,而且很快死了。

但是,摆脱了子君的涓生,“心地有些轻松,舒展了,想到旅费,并且嘘一口气”,但是他依然没能够像作者鲁迅那样,“逃异路,走异地,寻求别样的人们”。小说开头已经表明了这一点:“会馆里的被遗忘在偏僻里的破屋是这样地寂静和空虚。时光过得真快,我爱子君,仗着她逃出这寂静和空虚,已经满一年了。事情又这么不凑巧,我重来时,偏偏空着的又只有这一间屋。”这说明涓生没有走,还是回到了在认识子君之前居住的破屋。可以说他仍然在原地踏步,还是没有找到所谓新路,“有时,仿佛看见那生路就像一条灰白的长蛇,自己蜿蜒地向我奔来,我等着,等着,看看临近,但忽然便消失在黑暗里了”。通过这些叙述,我们看到,涓生就是一个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一个长于语言,但是疏于行动的现代“哈姆雷特”。他性格中的延宕,一再误人误己,最终断送了子君的生命,这体现出了男性启蒙者自私、懦弱、怯于行动的根性。这种性格可以描述为“骨子里的犹豫和忧郁,一种深渊和自毁的倾向,有局外人或走错了房间式的错位感,有一种狂人或幻想症式的精神气质。总之,是一种类似哈姆雷特式的诗意而分裂、智慧又错乱的悲剧性格”。性格决定命运,正是涓生的这种性格最终导致了这场爱情悲剧。

三、忏悔与狡辩

从外在叙述结构上看,《伤逝》表达的故事非常简单,它是以第一人称“我”即涓生的手记的形式,讲述了青年知识分子的爱情悲剧,并表达了对子君之死的忏悔。忏悔同宗教关系密切,它本是一个佛教用语,后基督教里也采用。所谓“忏悔”,通常意义上是指以告白、坦白为外在形式,以悔过、悔罪为主要内容的一种主体行为。换言之,“忏悔”是个人或群体对所犯过错、罪恶或者是自己脾性弱点的一种承认,也是一种自我的剖析和坦白。《伤逝》全文中提到忏悔类的语句一共有五六处,开篇即为“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末尾基本上是开篇的重复:“我活着,我总得向着新的生路跨出去,那第一步,——却不过是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这种首尾一致体现的是一种前后呼应的圆形结构,具有回环曲线的美。这个结构有更深层的隐喻意味:在涓生的话语中,子君的人生已经无处可逃。另外,在抛弃子君之前和之后,涓生各有忏悔的语句,之前有两处:“我觉得新的希望就只在我们的分离;她应该决然舍去,——我也突然想到她的死,然而立刻自责,忏悔了”;“生活的路还很多,我也还没有忘却翅子的扇动,我想。——我突然想到她的死,然而立刻自责,忏悔了”。我们不否认涓生是真诚的,但同时这也是可耻的为自我开脱和辩解的行为。

通过细读文本,我们发现,《伤逝》的副标题是“涓生的手记”,采用的是涓生的视角,而作为爱情对手的子君却只是一个客体,是一个失语的对象。由之看出,涓生所谓的忏悔只是洗刷罪过的一种策略,当然这也是作者的策略,“鲁迅为了减少对他的批评的强度,使用了让他自我忏悔的写作策略”。如果人生重来,那么涓生的选择仍然不会有什么不同,这从涓生最终决定离开吉兆胡同搬回会馆的原因——为了摆脱阿随——能看出。

涓生表面的忏悔无法掩盖其思想深处为自己辩解的意图。在得知子君死去之后,涓生一方面开始“忏悔”,另一方面向读者刻画了一个婚前大无畏的“新女性”在和自己同居之后,变得不思进取,不懂爱情真义与人生要义,只埋头于家务琐事,没有思想、庸俗不堪的家庭主妇的形象。涓生作为高高在上的启蒙者,掌握话语权,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拥有优于子君的思想境界与话语环境,所有看似真诚的忏悔,却掩盖不住他居高临下的视角与启蒙者的语气:涓生是子君的精神导师,子君是等待被启蒙的对象,两人的地位是不平等的,男性是女性的评判者和主宰者。同居前,涓生对子君是启蒙的姿态;同居后,他对子君讥讽冷漠的论断充斥在他们的日常交往和共同生活中。“爱情必须时时更新,生长,创造”;“子君竟胖了起来,脸色也红活了”。然后,子君不再看书,每天就是忙着吃饭和做饭,完全忘记了涓生需要精神营养,只知道自己大吃大嚼,而在其中,涓生看着子君吃饭的情态,感觉非常厌恶。这说明在这个忙于生存的过程中,两人的爱情渐渐逝去,涓生有了远走高飞的渴望,从而把子君视为人生的拖累了。

于是,涓生“觉得新的希望就只在我们的分离”,自然就顺理成章了。涓生的思维方式一面是“忏悔”,一面是对自己的行为百般辩解。这种男主角对女主角的主观性评判与训导,是体现了一种性别政治观的,他们把女性置于低于男性的附属地位上,忽视甚至完全无视女性的个体价值。

我们需要厘清的一个问题就是,是不是受个性解放思潮影响最终选择出走的女性真的如涓生口中表述的这样呆木、乏味、缺乏思想?同时代与《伤逝》相对照的文本如《爱情的开始》和《喜筵之后》等,表现的问题与《伤逝》中的问题类似,但这些是女作家的作品,所以她们对女性的体察是细致和真实的,“她们是如此不安分于回到旧有秩序与正常轨道中的生活,她们失望,焦虑,困惑,思索”。所以从女作家文本的对照中,我们能清晰地看出涓生站在男性的立场上所给予子君的“污名化”,说到底,他的忏悔只是一种自我辩解的策略。

总之,《伤逝》这部小说在启蒙和欲望、语言和行动以及忏悔和辩解三者的悖论关系中,呈现了一个白日梦者的自白。鲁迅对这个爱情故事的呈现和剖析是有他的深意的:所谓启蒙、语言以及忏悔说到底只是语言的“能指”,而内里的欲望的生成、行动的缺失和辩解的企图才是涓生最终的“所指”。这种真实呈现最终消解了知识分子的启蒙立场,所以启蒙的结果是“反启蒙”:启蒙最终成为一场欲望遮蔽下的话语游戏,人生说到底就是一个“无”。这是体现了鲁迅的深刻的。

⑤⑦蓝棣之:《现代文学经典:症候式分析》,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9页。

⑥张清华:《春梦,革命,以及永恒的失败与虚无——从精神分析的方向论格非》,《当代作家评论》2012年第2期。

⑧林丹娅:《“私奔”套中的鲁迅:〈伤逝〉之辩疑》,《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2期。

①弗洛伊德:《作家与白昼梦》,见《弗洛伊德美文选(第2卷)》,知识出版社1987年版,第44页。

②陈独秀:《人生真义》,《新青年》1918年第4卷第2号。

③鲁迅:《爱之神》,《新青年》1918年第4卷第5号。

④〔英〕安德鲁·本尼特、〔英〕尼古拉·罗伊尔:《关键词:文学、批评与理论导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71—17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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