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徽宗的书法美学角度谈中华美育在当下的弘扬与发展

摘要：中国古代，人格道德作为中华美育的最高标准一直倍受推崇，以致当时的艺术家很难摆脱以人品论书品（画品）的局限，不能肆意追求单纯的艺术。但有一人独出机杼，即作为皇帝的宋徽宗，皇权至上的年代使其能够凭借自己的身份毫无顾及地挥洒真性情，创造出历史上独一无二的瘦金体。锋芒毕露的书体与当时的尚意书风迥然不同，充满着独特的道家意味——天高海阔任驰骋。这一思想与几百年后中华当代美育的大趋势不谋而合，即对于个体价值的关注，崇尚自由平等、积极进取的文化艺术倾向。

关键词：宋徽宗;美育;瘦金体;锋芒毕露;儒道禅

“美育是以人对事物的审美判断与情感体验为基础，借助于各种事物之美对人进行积极的影响，从而实现人格塑造的一种教育。”[1]它以审美娱乐的方式呈现给大众，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影响人的发展，又被称为美感教育或审美教育。中国传统的美育思想建立在人格道德之上，既要做到“克己复礼”，又要做到“真善美”的完美结合，而对后世影响最深的表现形式莫过于艺术。孔子提出“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这是对周代礼乐制度的复兴与发展。兴盛在于学诗，自立在于礼教，最后真正的人格塑造在于音乐，艺术的教化功能不言而喻。

一、儒道传统思想以不同方式体现美育精神

儒家思想通过规范人的外在行为，提高道德素养和文化素养，进而达到灵魂的提升。“毛泽东把文艺美育和中国革命的历史任务紧密结合在一起，并因此确立了文艺美育的两个标准：一是政治标准，一是艺术标准。”[2]历史的发展不止一次告诉我们感性与理性并行的规律。而道家的美育以老庄思想为核心，他们追求的是无为而治、回归自然，并尊重人的本性。主张国家发展也应顺其自然，政府不过多干预百姓生活。意使百姓在没有管制的情况下，也能成为真正的君子。并以此为前提，达到心灵的自由解放。

“传统美育的最大特点就是融贯着强烈的人文精神，体现着对于人的存在价值和生命意义的人文关怀。它深切关心的是人的本质、价值、潜力、目标、成就等一系列终极性的问题，是如何提高和优化人的情感生活、文化素质、价值取向、精神旨趣等根本性的问题”。[3]不管是道家思想还是儒家思想，在美育这条路上它们都秉承着对人文精神和对生命意义的歌颂，力求塑造一种完美的人格，达到审美教育的目的。但近代以来，随着西方殖民主义文化、色情暴力文化的渗透，及工业化带来的快节奏与环境污染，打破了中国原本的和谐、生态的美育观，社会处于一种失衡状态。接下来，我将从中国传统艺术门类——书法（重点讨论宋徽宗的瘦金体）入手，寻找我们濒临丢失的美育思想。

二、中华美育在书法中的体现

“书法一词有两层含义：一是指汉字书写的法则和方法技巧，这是就书写过程而言的;二是指以汉字为载体表达思想、昭示道德与精神，以及进行人格关照的一种中国文化样式，这是就书写结果而言的。”[4]中国的“一元论”不同于西方的“二元论”，西方艺术在不断否定前人的基础上，积极创造新的艺术形式。而中国艺术的发展恰恰相反，整个中国美术史可以说是一脉相承，它在以一种平和的渐变过程发展。但是笔、墨、纸、砚这四件工具，老祖宗用了几千年都不曾丢弃。

“顽固不化”“墨守成规”这些词用在这里不贴切，当西方沉浸在新的技术手段、新的工业产品带来的肉体愉悦时，中国似乎到达了另一种境界，他们开始追求心灵的解放，开始寻找精神家园，而艺术便是最好的宣泄方式。宋徽宗赵佶是一位一生执着追求美的艺术家，虽然大众意识中对他评价颇多的还是他的昏庸，一个亡国之君。但即使这样也难以泯灭他的艺术成就，我在这里姑且称他为赵佶，因为本文着重讨论的是他的艺术价值，而不是作为皇帝时的一系列荒淫无道。

三、赵佶的瘦金体与中华美育的相通性

赵佶自幼便喜爱艺术，常与当时的绘画、书法大家来往。在还是端王时，他便跟随端王府的知客吴元瑜学习花鸟画的画理和画法。“元瑜者，画学崔白，书学薛稷，而青出于蓝者也。后人不知，往往谓祐陵（宋徽宗）画本崔白，书学薛稷。凡斯失其源派矣”。[5]吴元瑜是崔白的弟子，受崔白影响颇深，加上对于薛稷书法的学习，形成了笔墨放逸、描法纤细，传染鲜润的绘画风格。这就直接对赵佶的绘画和书法艺术产生影响。

另外赵佶也曾直接学习薛稷和薛曜兄弟的书法，他的瘦金体便从薛曜那里变体而来。薛氏书法属于褚遂良一脉，赵佶之后也学习了褚遂良的书法，褚遂良笔画的潇洒瘦硬给他提供了灵感。十六七岁时，赵佶与王诜、赵令穰等交往密切，潜移默化中受其影响。而赵令穰尤擅黄庭坚书法，长久交往，赵佶受黄庭坚字体影响，他将黄氏的结构笔势融合到自己的笔法中，学习他的清瘦恣意，运笔犀利挺进，再加上薛氏书法的绮丽媚好，这还不是最终的瘦金体。当端王时，接触的艺术家受限，但位居皇帝便得到无限大权利。其时常招米芾进宫探讨书法，受其影响颇深。

1024年，赵佶书写了一卷楷书《千字文》，赐给当时臭名昭著的大奸臣童贯，这便是初期的瘦金体。从赵佶的学习历程可以看出，一个书体的造就，需要太多总结与积累。中国传统文化倡导和谐美育，意在人与社会中达到心灵的和谐与美的和谐。而宋徽宗便是以杂糅百家为创作的基本原则，在对众多书法家学习之后，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瘦金体。赵佶在做人上是狂傲的，但是在书法上却是谦逊的，他勤奋好学，甚至当皇帝时也屈尊为米芾磨墨。

章惇在赵佶登基前曾评价说：“轻佻，不可君天下！”这是赵佶在做皇帝之前给大众的印象，他狂放不羁、恣意妄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做了皇帝之后，更是养尊处优、唯我独尊，这点在他的瘦金体上可以体现。宋代不同于唐代，唐代追求粗犷、外放的美，而宋代艺术充斥着“尚意”的气息，趋向内敛与含蓄。像宋四家之一苏轼，他的书法整体圆润、毫无棱角，恰似历经磨难不得不向社会低头的苏轼本人。但赵佶因其至高无上，便可以恣意的挥洒他的热情。所以表现在字体上便是，锋芒外露，书体潇洒自然，狂放不顾边际。

这种对自由的执着追求，若将其放到道家，定会受到百般推崇。老庄的美育思想提倡顺其自然，他们对于自由的向往达到了极致。王朝闻先生曾说过：“情感是人类对客观现实的一种特殊的反映形势，是对象与主体之间的反映，对象与主体需要的不同关系产生不同情感，不同情感又驱使主体采取不同的活动，以符合全体的要求和需求。”只有将全部情感都挥洒到书法上，精神才能解脱，这也是当时的士大夫阶层极力追求的。但是谁又能说自己到达了这个境界，或者说，谁又能说赵佶没有达到呢？当然，不得不提赵佶的身份，作为皇他有潇洒的资本和能力，所以他爱美爱到了极致，也可以用任何手段满足。

四、瘦金体对中华美育的指导意义

关于“瘦金体”这个书体的命名，表现出了宋赵佶对于艺术的虔诚。他首先把自己当成是一个艺术家，然后才是皇帝。历史上著名的书法大家创立某种书体之后，大都以自己的姓氏命名，如颜体、柳体等，但是他却不然，成就虽重，但不及他对于艺术的执着。就像中华美育精神所追求的，排除功利性，一切都是为了审美理想。而我们现代社会恰恰缺少了这份对纯粹艺术的追求，无利不往成为人与人交流、人学习技能的常备心理。

另一方面，即他身份的特殊性决定了他不能以自己的姓氏命名书体。身为一国的皇帝，自然也要受宗法限制，这就是儒家美育中的“礼”的存在价值。皇帝的存在就是为了威慑臣民，若是皇帝的名字整天被百姓挂在口头，那便失去了皇家的威严。所以，书体命名侧重艺术。“瘦金”不仅建立在赵佶信奉艺术要“书贵瘦硬”的基础上，而且也有“美其书为金”的含义，从侧面揭示书体的尊贵。当然，“金”音同“劲”“筋”，还在寓意瘦金体的挺拔风骨，做人同样要有骨气。瘦金体行笔纤细，精细消瘦，速度迅疾，若仅凭借铁画银钩的痩劲很难成为一种美，也很难适应当时的社会风气，所以赵佶将皇家富贵那一套标准投入到书法创作中，所以才能见到“至瘦而不失其肉”的瘦金体。作为皇帝的赵佶虽然在很多方面都能随心所欲，但是他也在寻求一种平衡，确保艺术的历久弥新。

《秾芳诗贴》是宋徽宗赵佶最著名的作品之一。“秾芳依翠萼，焕烂一庭中。沾如醉，残霞照似融。丹青难下笔，造化独留功。舞蝶迷香径，翩翩逐晚风。”[6]这是《秾芳诗贴》的全篇38个字，以少见的大字楷书写成，足以见证赵佶瘦金体的整体风格。每个字似乎都饱含了巨大的能量，是赵佶在用生命去书写，也是在书写他潇洒恣意、狂放不羁的一生。“从最终指向上来看，美育旨在成就理想人格、生成一种超越世俗纷扰的、能够把自我安放在其中自由生存的人生境界。”[7]宋徽宗赵佶在当皇帝期间没有做到脱离世俗物质世界的拖累，但是被俘之后似乎豁然开朗起来，精神世界的满足才是真正的幸福。

五、小结

信息网络时代，人的淡漠与疏离，精神文化修养的降低，价值取向出现偏差……一系列现实问题影响着社会的发展。我们迫切需要通过审美教育来融化人与人间的坚冰、提高整体的国民素养。不妨把宋徽宗的书法美学作为一个试点开始推广，我们不考虑他的身份，只谈及他艺术背后带给我们的力量。总结来说有五点：一是，专注艺术的纯粹美感，与功利相脱节。二是，理想人格需要到达一种境界，即物我合一。三是，和谐美育教育我们要寻找人与社会的平衡，拉近人与人间的距离。四是，在儒家美育中要遵循一定的礼制与规范，不可逾矩。最后一点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无论何时都适用。中华美育精神一直都存在，从未缺席，我们需要做的只是进一步弘扬，相信明天会更好。

参考文献：

[1]黄高才著.大学美育[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年5月.

[2]汪宏，赵伶俐等.现当代中国美育史论[M].北京师范大

学出版社，2016年版：53.

[3]姚文放.传统文化与当代美育的建构[J].江苏社会科学，

1996（02）：72-76.

[4]黄高才著.大学美育[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年5月：

136.

[5]宋绦蔡撰，冯惠民校.铁围山丛谈[M].中华书局，1983

年9月.

[6]许钰长.中国历代名家书法名帖·赵佶[M].江西美术出

版社，2017年1月：36.

[7]郑萼.美育理论的当代视野[M].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8年6月：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