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情境任务，创生知识活动，进行语篇赋形

荣维东

我不大认为理论来源于实践，而认为理论向来是一种新实践的先导。比如：在没有“过程写作理论”之前，西方在课程教学上也很难发现有行之有效的过程写作实践；我们没有提出“交际语境写作”之前，也实在找不出能够让人信服的相关写作课例。当初进行理论设计的时候，我们也是一边想象筹划新形态的写作理念，一边进行实践摸索。比如“穿睡衣上街”“圣女果”课例就是这样诞生的。

我们目前在深圳的研究，不仅仅是在语文方面，写作教学方面，也试图在教师专业成长方面尝试一种新的工作模式——这就是真正的“在专家引领下，基于真实教学任务和研修共同体的教师专业成长”。我们的“薪火成员”教师虽然进行了初步筛选，但也大都是一般普通教师，至少还不是专家型教师，我们想让他们通过研修项目，迅速成长起来：能够撰写课例、论文，打造自己的代表课。

刘文军老师来自新安中学（集团）第一实验学校，他的课我们上学期听过一次，似乎没有大的问题，但比较温吞，缺乏亮点。我们判断他处在事业发展的瓶颈期，很明显他已经教过十多年书，是一名熟练胜任的教师了，但如何“咬破自己的茧，化蛹为蝶”？我们发现他非常可贵的一点是：勤奋好学且对自己不能突破自我有着明显的不满，甚至还有点焦虑。我们准备通过一堂写作课尝试帮他走出旧我，成就新的自己！下面我们将基于他的这节课的课例叙事、学情分析、教学设想和课堂实录等材料做些研讨。

一、科学有效的写作教学规程是写作课成功的基本保证

经过这两年摸索，我们觉得一线教师若进行大面积写作教学实践，需要掌握一些基本的写作教学规程。尽管有人说“教无定法”，有人持一种神秘主义观念，认为“写作不可教”，但我们认为写作教学是一份需要遵循科学规律和严格规范，且专业性很强的实践工作。

在《写作教学的关键要素和基本环节》（见《语文建设》2018第六期）一文中，我们认为，一个科学规范的写作教学设计应包含如下六个主要环节，即学情探测、任务驱动、核心知识、支架设计、起草交流、经验反思。而写作教学关键因素有三个：学生、任务、支架。刘老师这节课基本上很好地處理了这三个问题，并且设计了如下五个基本教学环节：

1.了解学情：观花不语非君子

2.搭建支架：制作思路滑栏表

3.范文引路：选取物象寓情感

4.设置情境：推理游戏创佳作

5.提供量表：修改清单助成长

这五个环节基本的思路是：面对一个具体的学生群体，一个具体的写作任务所需要的核心写作知识、技能、策略，大致是可以确定的，教师可以预先设计并筹备。当然，这个教学知识筹备需要分析清楚写作任务的本质，学生的真正困难所在，高度灵活而且富有创造性地开发写作教学知识、策略、支架。

二、初中生“借物寓情”写作需要哪些教学 知识

这个问题也可以表述为“学生面对此次写作任务的困难是什么？”初中生“借物寓情”写作有哪些困难？那么基于这样一个写作任务目标，一般的初中学生已经具备了什么知识技能，然后又面临哪些新的困难和障碍？很显然，从刘老师教学的第一环节看：“观察状物描写”是假定学生具备的技能，即教学起点。基于此，我们分析学生此次写作的困难如下：

1.部分学生仍然不会“细致状物”。细致状物的关键是分解事物成不同部分，比如茎、叶、枝、蕊等；不会从不同角度写，如色、味、形、触；没掌握写法，如比喻、拟人等。

2. 不知道什么是“借物寓情”？为什么要“借物寓情”？如何做到“借物寓情”？

先说第一个问题：刘老师让学生先尝试写作，一是为了探测学情，二是为了下面的环节服务。这一步骤刘老师做得漂亮，顺利地为下面的“状物滑栏”做了铺垫。

关于第二个问题：刘老师分析认为，一般学生只知道“借物寓情”的“概念”而不会“应用”，只有“概念性写作知识”，而没有相应的“程序性知识”（技能）和“策略性知识”（技巧）。这无疑是正确的。其实更具体地说应该是：学生不知道如何下笔——写什么？如何写？即学生思路的打开和文章的形成的问题。

需要指出的是刘老师为此与学生一起探索——进行头脑风暴，总结制作出《打开写景状物写作思路的滑栏表》，学会细致描绘一种景物的方法——《写景状物写作思路滑栏表》可以说是这节课成功的一个重要教学知识点（PCK），它融合了写作任务和方法，是一种有效的写作策略和教学策略。记得在故事写作上有一种“滑栏故事创作法”，这需要教师具有一定的创意写作知识的迁移与改造运用。

1.写作教学一般不能单纯去教“写作知识”。

写作知识毕竟是一种工具而不是目的，是为了学生的写作行为而展开服务的。如果学生可以顺利地写作，写作知识可以不要，或者用完即舍弃。我们很多教师在类似的写作教学环节只是一个平常的、简单的写作知识传授环节，事实证明教学效果很差。我们认为，不是说你告诉他要生动具体他就写得生动具体了。妙笔生花需要有一系列步骤、方法、策略，需要教师凭借一定的教育技术及智慧设计细致周密的教学知识和操作路径、方法、策略。这是我们目前着力实践，一点点去摸索和研究的。

在本课中，“寓情于物”之类的陈述性写作知识的概念，学生要么听说过，要么不理解，更不会应用。学生要学会“寓情于物”的写作技能，需要一系列的程序、方法、技巧。

2.写作需要策略性知识，即如何写的知识。

本课中刘老师通过范文、探究、讨论等，让学生知道写景需要分解“写点”（写的角度、部位等），需要扣住“情感”基调去写。“滑栏写景法”那个表格或写作矩阵，即情感、部位、角度、写法——这个知识就是一种写作图表或程序支架。这个研发很成功，而大量具体的研发摸索需要教师和专家去一一基于具体写作任务研究总结。

然而，如果仅仅止于此，学生虽然可以写出来文字（文章），但这些文字可能是没有生命、情感、功能指向的语言碎片和文字堆积。我们知道好的写景文章要为作者所传达的情感和功能服务，即阅读教学中说的“一切景语皆情语”。而对于写作来说应该是本意说上的“为情造语”，即为了传达所要表达的情感营造一段段文字，这包括具体的写点和遣词造语的意义指向。这是学生的困难所在！怎么办呢？

三、设计任务情境以及如何在写作中设计任务情境

“设计任务情境”目前几乎成为我们倡导的新写作教学的一个规定环节。为什么呢？

首先，是因为我们发现真实复杂的能力来源于情境下知识和技能的应用。创设任务情境可以有利于学生复杂能力的迁移。过去我们对于知识技能的训练是基于行为主义心理学和抽象的知识观的，即以为知识是可以单独提炼抽象出来的，就像从海水里提取出来的“盐粒”一样，而今我们不这样认为，我们认为盐粒就是盐粒，海水就是海水。要让学生自己去大海中体验知识的形成过程，而不是给他们现成的知识——盐粒。学生面对真实的拟真的情境时运用知识，知识才是活的，才会变成学生自己的知识，而不是外在于他的经验的知识。因而，学生一定要在复杂情境中历练、摸索、感悟、发现、顿悟。

其次，基于交际语境写作原理，我们认为任何语篇都是“情境”（语境）孕育下的产物。比如我们写夹竹桃：我在什么情况（心情）下写？写给谁？写的目的是什么？这些决定着你的表达、你的落笔点、你的文字的走向。过去的写作理论认为，写夹竹桃就是机械地写他们的茎叶花形色味，而今我们认为：语篇赋形是要受到情境任务制约的，即文章写什么、怎么写要受到为什么目的写、为谁写等语境要素的影响，语境塑造并孕育了语篇。

刘老师原来的课是直接进行夹竹桃的细致描写。我们认为这样硬性的写作任务，学生不会感兴趣、写作动力会严重不足，學生写作时候会面临一个深层次问题：我为什么要细致地去写一枝花呢？这就是一个言语动力的问题。言语动力是需要任务情境驱动的，只有任务情境才会给一个写作行为以目的、方向，才会给要写的内容一个母体。

刘老师为此设计了两个任务情境：一个是偷花被批评；一是收到竞争对手送的花。尽管这个情境有些不自然，但总算让学生进入到一个任务情境中来。

对“写花”这样的写作任务来说，可以有很多种写法：1.可以写成说明文，介绍夹竹桃的干枝叶花给人传达信息；2.可以带着感情写花，借写花表现人的感受；3.花也可以作为故事的附着物、触发物、线索物等。教师确定“借花寓情”，这是对的，也是写作教学尤其是文学类写作中的一个难点。就“借花寓情”而言，也有很多不同的场合和情形，学生很多时候不是因为不会写，不会表达，而是由写的任务不明确、情境语境不明确造成的。

四、设计科学有趣的写作活动支架

设计多样而有趣的写作支架是有效写作教学的又一个关键。刘老师这节课最成功的一点就是设计了“侦探推理游戏”这样一个活动支架，引导学生在描写花的过程中自然地融入自己的情感。

从课堂效果来看：这是学生表现最热烈、最火爆，感觉最好玩的一个教学环节。这样一个活动环节，同样需要教师基于学生心理和需求上的创造。通过这样一个环节，我们可以说：学生大致会理解“情——物”之间的内在关联，然后才会大致理解“借物寓情”的道理，而不仅仅是一个写作学名词。

总体来说，可用如下的图表呈现这节写作课的核心写作教学知识概貌：

上表中“故事情节和情感”是作为“写作任务语境要素”呈现的，而“物的写点或部位、角度、写法”是作为“语篇要素”出现的，一句话：语境孕育构造出了语篇。

这节课启示我们：1.好的写作教学知识，能够打开学生的思路，能够帮助学生下笔去写，并能够教会他们领悟写作任务所涉及到的内在原理。2.好的写作教学应该让学生在各种有趣、有效、好玩的活动中不知不觉地发现了、用到了、悟到了写作知识和原理。刘文军老师这节课可以说在这方面做了一个有趣的尝试。

我们认为，这节课的价值主要有三点：1.“侦探推理游戏”这样一个写作任务情境设计基本符合学生的写作活动的兴趣特点，也有利于孕育语篇；2.“状物写作要素滑栏表”能够有效实现学生“学会状物寓情”的写作目的；3.在这两个环节的基础上，再加上学生已经了解过的名家写作“样例”，才会解决“为什么写”“怎么写”“写成什么样子的文章”等问题。

【本文系重庆市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课题2018年度重点课题《新时期中小学写作核心素养指标研究》（编号：2018-GX-084）相关成果】

（重庆市北碚区西南大学文学院；40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