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的“现实性书写”
2019-03-27黄峰
黄 峰
(泰山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山东 泰安 271000)
单就西方历史进程而言,19世纪所有精神领域的转折都比不上浪漫主义更为重要,因为它们都摆脱不了诞生于18世纪末期的浪漫主义之深远影响。浪漫主义弥漫于众多领域,本身有着巨大的延展性与多元性,所以关于它的评说有着不同的分析视角。不过,在文论家以赛亚·柏林(Isaiah Berlin)看来,这种批评现状看似丰富,实则透露出的却是一种尴尬,因为对浪漫主义根本无法一言以蔽之,凡是力图将其大而化之的学者都不可避免地陷入无法自圆其说的困境中。单就德国浪漫主义在文学领域的体现而言,从其诞生(18世纪末期)到后期(19世纪30年代)发展实则经历了不同的阶段,各有不同的侧重点,后世读者如将德国浪漫主义文学视为统一的流派,自然会造成不必要的误解。这其中,早期阶段的“现实性书写”特征就因浪漫主义文学的外在光芒而易被忽视,从而会引起读者对德国浪漫主义文学整体的有选择性认知。
一、隐匿的“现实性书写”
经过文本间的比较阅读可见,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Frühromantik[1])并没有完全摒弃对现实因素的关注,亦没有将文学建构成艺术世界的空中楼阁,只不过是倾向于采取梦幻、隐喻、重复等手法重塑客观世界。因此,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从未远离过对现实的指涉,尤其当其发展至19世纪20~30年代,无论是在内容上,还是在手法上,都更具有鲜明的现实性。对此,我们或可将这种写作特征或策略称为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中的“现实性书写”。很明显,“现实性书写”并不是显性的写作特征,其在文本中只是隐匿性存在。主要原因在于两方面的根源:其一,德国在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的新处境,其二,德国文学自身在新时期的发展趋向。或言之,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中的“现实性书写”是文学内外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并不是作家们刻意为之的行径。
具体来看,首先,时代因素的外在影响。相比欧洲其他主要国家,德国在社会发展程度上无疑处于落后位置,及至18、19世纪之交,才开始从封建的农业社会向市民社会转型过渡,此时也恰是浪漫主义文学的兴起之时。黑格尔曾总结道:“我们不难看到,我们这个时代是一个新时期的降生和过渡的时代。人的精神已经跟他旧日的生活与观念世界决裂,正使旧日的一切葬入于过去而着手进行他的自我改造。”[2]很明显,这一新旧转变过程并没有顺利的开展,而是始终遭遇着巨大的阻扰与限制。但对于浪漫主义者而言,这种阻扰与限制却是一种刺激文学发展的外在因素,促使着作家们不断反思着生存处境。由于大大小小地方割据势力的存在,所谓的国内统一市场是无法成形的,故而德国资产阶级即使在十九世纪早期也依然没有足够的实力推动政治制度改革,只能在精神文化领域提出自己的诉求,由此而来的社会现象却是国内各式文化产业(包括出版、销售、流通等环节)的繁荣发展。再加上全德范围出版发行机制的运行,造就了整个社会尤其是新兴市民阶层形成了普遍的阅读与创作热潮。当初流亡德国的法国文论家斯达尔夫人就曾恭维道,德国市民阶层在阅读文学上有着极大的热情,常常沉溺其中而不可自拔。
德国民众沉湎于阅读与创作还有一层情感上的缘由。1815年拿破仑帝国失败后,德意志民族并没有藉着胜利的契机建立起统一的国家和新型社会制度,反而因维也纳会议的反历史决议返回至18世纪那种沉闷的迂腐氛围。这样一来,刚刚涌现的胜利喜悦转瞬之间成为无可奈何的悲观与失望,导致市民阶层尤其是敏感的知识分子中间弥漫着一种厌世、悲怆的消极情绪。故而,当德国民众将注意力转移至精神文化领域时,并不是一种主动的行为,而是一种对社会现实的无奈与逃避,尤其当封建制度复辟后的文化专制制度日益严苛的情况下。由此看来,德国早期浪漫主义作家们抱着极大的热情,对民族传统文化中的民歌、民谣、童话、传说进行收集整理时,既可以说是民族意识的普遍苏醒,也可以说是一种被迫的移情策略。因此,仅从时代背景来看,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在这一时期的转型乃是社会历史变革的必然反映,其“现实性书写”特征正是无法脱离客观世界影响的必然结果。
其次,文学自身发展的内在驱动。任何时代文学的发展,往往都离不开对自身局限性的摆脱或突破。17、18世纪德国文学从阅读主体来看,多是上层社会的贵族和精英知识分子,这样的阅读主体自然决定了作品的主要角色和故事情节都是围绕着他们而展开,充满着古典式的高雅趣味。即使是涉及下层老百姓的启蒙主义文学,也往往是将贵族、僧侣阶层作为对立面,以批评的口吻予以大量描写,而非专门依照市民阶层的阅读喜好。这一倾向以大文豪歌德的创作为例就可一目了然。但伴随文化产业的繁荣和阅读行为的市民化,市民阶层拥有了藉由文学认知现实的能力以及普遍性的阅读需要,所以这一时期的德国文学本身就不断酝酿着一种突破传统的能量,“作为作家,他们不得不面向市民读者,不得不面对随着读者群扩大而形成的新的文学话语这一事实”[3]。由此,早期浪漫主义者的创作旨趣不再以贵族化的趣味为标准,而是日益具有面向普通市民的世俗化倾向。这种因阅读主体的变化而来的创作变化,亦是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现实性书写”得以产生的重要原因。
和启蒙主义文学、古典主义文学相比,18、19世纪之交的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拒绝用直接的方式对现实进行关注,亦反对将诸如政治斗争、阶级分化抑或对贵族的歌颂作为重要因素直白地植入文本中。相反,它具有鲜明的艺术自律性,以表现个体的复杂情感为主,在表现形式上不断创新求变。而由上述内外原因可见,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中潜在的“现实性书写”特征,恰恰在其外在情感呈现的包裹之下,这不是单个作家的偶然为之,而是众多作家在转型时代依据自身对现实与文学发展的本真感受而来的自然结果。
二、“现实性书写”的具体呈现
海涅在《论浪漫派》中以鄙夷的口吻说道浪漫主义者都是一群目光狭隘、思想封闭的文人:“浪漫派想使中世纪的骑士制度重新复辟;它也想使死绝沉寂的过去时代起死回生。”[4]92这种偏向于情感抒发的概论,多少有些以偏概全,类似的说法还有歌德关于浪漫主义是病态的著名论断。但从德国早期浪漫主义作家的具体创作来看,很多作品在展现强烈的个体生命意志之外,并未回避现实与理想之间的矛盾,而是采取幽微的书写技巧来指涉现实中的种种不幸。就此而言,相比以往倾向于从主观想象、神秘主义等因素分析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其有关现实的书写特征或策略——“现实性书写”——往往是与前者截然不同的研究方向。具体来看,它有以下三方面的呈现:
第一,现实的碎片化。毋容置疑,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的情感因素是其内在的核心要素,作家通过情感来超越现实的隔阂,将无限与有限统一在一起,并普遍地以奇幻、怪诞等虚构场景来表现精神领域的复杂性。但结合时代背景与创作氛围的变迁,这批浪漫主义者在浓厚的宗教唯心、神秘象征、怪诞离奇等诗意写作状态下,在看似远离现实的民谣、童话等体裁形式中,依然蕴藏着对现实的一种碎片化再现。比如E.T.A.霍夫曼(Ernst Theodor Amadeus Hoffmann)就是一位比较另类的浪漫主义作家,其创作风格怪诞离奇。但将其众多小说放至一起通观之,读者就会发现,他将现实的很多具体细节都加以扭曲分散放置在不同文本中。比如我们在童话小说《金罐》《雄猫穆尔的生活观》中可以看到知识分子在当时社会遭遇到艺术与现实的矛盾,这一矛盾也正是作者自身的亲身体会。而在《沙人》《斯居戴里小姐》《箍桶匠马丁师傅和他的伙计们》等中则可看到现实中手工业者们的日常生活与情感细节。这些文本都充斥着大量的离奇情节和怪诞意象,但外在的客观世界确实也被“现实性书写”予以碎片化的重新再现了,正所谓霍夫曼的创作“始终牢牢地依附着人间的现实”[4]103。
第二,鲜明的民族性。德国文学长久以来的特点之一就是深受外国文学的影响,甚至可以说它就是在接受外国文学的过程中才得以发展起来。但这样一来,德意志民族自身特色就较为式微。18世纪德国作家莱辛、文论家赫尔德明确地指出当时的德国文坛并没有形成独具民族特色的国别文学,反而在其他民族文学的影响下迷失了自己的特点。也即,德国文学并没有真正扎根于本土文化中,反因过度接受、消化外界的影响而失去了民族特色。对此,莱辛提倡市民剧的创作,而赫尔德则从文论上强调不同民族文学各具特点、各有价值。在此背景下,德国浪漫主义文学作为真正诞生于本土的文学流派,相比较而言,要比18世纪的启蒙文学具有更鲜明的民族性。比如早期的浪漫主义者瓦肯罗德(Wackenroder)就认为德意志民族具有辉煌的传统艺术,完全不必到法国、意大利去寻找艺术的灵感,在德国本土就可寻觅到。而蒂克(Ludwig Tieck)一方面为翻译莎士比亚、塞万提斯等外国作家的著作而不遗余力,另一方面则同样认为德国文学的希望在于对德意志民间文学的重新挖掘。以赛亚·柏林也曾提及,德国文学发展的根本在于民族传统与社会背景:“德国浪漫主义运动的根源,在于它是受伤的民族情感和可怕的民族屈辱的产物。”[5]因此,“现实性书写”之于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而言,乃是其扎根于民族文化传统中的艺术呈现。
第三,手法的隐喻性。现实的碎片化反映了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对现实的再现,绝对不会是一种直白的呈现,而是一种隐喻式指涉,因此这里必然涉及修辞上的隐喻、象征或暗示之类的手法。“隐喻提供了真实世界得以展示其意义的可能性,从而开启一个对于主体而言“真实”的世界。”[6]2身处客观世界的无奈与绝望迫使作家们寄情于文本中的理想世界,比如东方异域、神秘彼岸抑或中世纪德国本土等等,它们是这群敏感的作家们寄托心思的美好之地,哪怕只是一种符号式呈现。很明显,这些异域场景的背后有着不可直言的隐喻意义,正是因为对现实的不满,才有了对彼岸的憧憬。在早期浪漫主义作家看来,眼下的德国陷于被动挨打的落后局面,国家无法统一,民族亦无法凝聚。而中世纪阶段的德国本土则处在强大的神圣罗马帝国统治时期,不仅疆土辽阔,而且没有备受耻辱的外敌入侵。对此,德国早期浪漫主义者普遍地怀有浓厚的怀古之情,采用隐喻手法来回溯中世纪的辉煌与和谐就成为他们关于民族文化认同的重要内容。“(浪漫主义)诗歌从周围的外部世界汲取材料,虽然创造的是一个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并以自己的独特意义而存在的世界。”[7]就此而论,借古喻今、借童话等体裁来写现实之事,就成了“现实性书写”常见的范式。以蒂克的“艺术童话”为例,虽处处可见离奇虚幻的不知名场域,但读者却透过故事细节分明看到的是现实中的种种陋俗以及人性的丑恶,那只金鸟以及神秘山林反而成了远离凡俗世界的世外桃园。
虽然19世纪早期德国浪漫主义文学实践有着过于强烈的主观性,以致被后人误读为消极的抒情主义文学,但它依然具有强烈的“本土性”,并没有完全抛开现实而扎进虚幻的空间。就以上表现而言,德国早期浪漫主义作家的创作实践恰恰是对现实的一种另类再现,是一种更深邃的现实观,具有悲天悯人的复杂情感。简言之,这种隐匿状态下的“现实性书写”特征,实则是德国早期浪漫主义者对无法改变之事实的无奈体现。
三、对“现实性书写”的反思
从叙述风格以及创作技巧上看,浪漫主义文学与现实主义文学有着完全不同的倾向性,但从文学史来看,西方文学又处处可见两者的融合。比如以现实主义奠基作闻名的《红与黑》的作者斯丹达尔,却自称是一位浪漫主义作家;反之,作为浪漫主义诗歌杰出代表的英国诗人拜伦在大抒特抒的游记中,却采取扎根现实的叙事诗体裁形式。对于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而言,“现实性书写”同样交融于其众多代表性作家的创作中,只不过很多表现形式并不是直接的,而是间接的、幽微的、神秘的甚至怪诞的。考虑到浪漫主义文学是诞生于德国本土的第一个文学流派,它的“现实性书写”特征对于德国19世纪中后期文学——尤其是比得迈耶文学和青年德意志作家群体——的发展无疑有着明显的影响,因此需要我们对其进行更深入的反思。
第一,“现实性书写”与创伤书写。德国早期浪漫主义作家们虽然没有对现实以整体性再现,但擅长将人们熟悉的客观事物变形为令读者较为陌生的新事物予以重新再现,即通过对现实的碎片化重组来达到对其的隐喻性指涉。就此而言,“现实性书写”实为一种对现实的陌生化书写方式,文本表面种种陌生意象的根源恰恰在于现实的本真处境。考虑到当时的时代背景,我们可以从创伤批评视角看到,对现实的非理性再现或源于作者们对创伤体验的艺术性再现。在19世纪70年代德国成为统一国家之前,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整个德意志民族都在忍受着现实处境的种种痛苦与折磨,由此形成的创伤体验早已潜藏在民族文化的深层。这一集体性体验不仅没有在19世纪早期获得治愈或缓解,反而在新的政治纷争下,受到进一步激发。因此,读者在感慨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为何频繁采取反讽的表述,对现实有着如此之扭曲的再现时,“应该明白浪漫派把诗本体化和以反讽态度对待一切的现实背景和无可奈何的心境”[8]90,也即应注意到这种另类书写实质上是作家们对整个民族之创伤体验的见证、重温与超越。这一“现实性书写”行径,不仅是整个德意志民族成长过程中不得不采取的间接方式,也是寄希望未来可以摆脱集体性创伤的憧憬行为。
第二,“现实性书写”与浪漫主义反讽。“浪漫主义反讽”这一概念由德国早期浪漫主义者弗里德里希·施莱格尔(Friedrich Schegel)首次提及,在他看来,浪漫主义文学因为现实的种种囚禁与阻挠而无法在当下寻觅到完美的生存处境,只能倾向于从感性领域去触摸艺术领域中的理想世界以及个体自我。包括文学在内的艺术门类就成了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途径,其方法正是“浪漫主义反讽”,即通过对现实夸张乖戾的反讽方式寻找心灵慰藉的可能,并最终在形而上的诗意世界体验到绝对的个体自由。因此,“浪漫主义反讽”就成了浪漫主义文学用以处理现实与理想矛盾的艺术手法。其表现形态一方面处处都是虚幻、神秘的形而上意象,另一方面则又不断指涉着现实的隐匿在场。这种既在场又不在场的处境,正是浪漫主义者所追求的无限,“它不能被简化为存在或认知,必须是在两者的基础上”[9]。以童话体裁为例,诸如诺瓦利斯、霍夫曼、沙米索等德国浪漫主义作家都写过童话,但他们倾心于童话的关键不在于这一体裁所营造的独特艺术世界,而在于这个诗意世界是现实中所没有的,寄托着作者们对现实的不满、无奈、痛苦,以及普遍化的理性主义情怀。故而,童话对浪漫主义反讽的使用,其目的在于对现实的陌生化再现,只是为了更好地揭露充满矛盾斗争的不安现实以及展示对理想彼岸的无限憧憬。
第三,“现实性书写”与文艺批评。对于德国早期浪漫主义作家而言,他们对现实的关注除了在文本中上予以隐喻式、碎片化再现外,也在文学批评领域上予以间接的再现。比如施莱格尔兄弟等人既是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的代表性作家,也是这一时期最出名的文学批评家,很早时就被称为是“现代文学批评之父”。在他们文学实践中,文学批评不再依附于文学创作,而是具有更为独特的实际意义:一方面可以用来对已出版作品进行具体的点评,另一方面则可以通过传播作家的创作观念,来引导、鼓励相关的后续创作。文学批评之于他们而言,已经成为对现实进行介入的最佳方式。这不仅是对文学创作本身的突破,也是对古典批评的重要突破。以施莱格尔兄弟为核心的早期浪漫主义作家们,如蒂克、诺瓦利斯、施莱尔马赫、布林克曼等人,团聚在《雅典娜神殿》等学术期刊周围,将各式体裁予以运用,极大地促进了当时德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发展,诸如断片等独特形式都成为这一时期文学发展的亮点。与这一时期文学创作相一致的情况是,文学批评也不再是简单的内容分析或附庸风雅,为贵族阶层马首是瞻,而是越来越具有个性化特点,成为承载不同观念的主要载体。作家们可以通过出版物以及文学批评的推广,逐渐成长为独立自主的创作主体,这也是“现实性书写”得以实行的外在根源。
虽然浪漫主义文学是诞生于德国本土的文学流派,但在当时并不受同时代作家的认可或推崇,反而引起很多误解与非议。甚至连歌德、海涅这样的大文豪也对其颇有微词。通过上文的分析可见,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并非他人所言完全是病态的、消极的颓废文学,反而藉由“现实性书写”与很多方向有所关联,对十九世纪中后期文学创作、文学批评等有着明显的影响,甚至起到了重塑德国民族文化的独特作用。就此而论,后世不能仅将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视为消极避世与神秘想象的代表,它之所以有各式的怪异意象、复古回溯、虚构夸张等表现形式,恰在于当时的困难处境。正是作家们在病态社会中的本真体验,才召唤着他们用新颖而又另类的艺术形式予以再现。
结语
与英法文学不同的是:“德国文学的一个明显特点就是它的发展好像不是连续的,而是间断的,后一个文学时期似乎不是前一个时期的有机发展,而是对它的否定。”[10]即往往某个世纪的文学是在否定前一个世纪文学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如17世纪德国以宫廷文学为主,对16世纪较为发达的早期市民文学传统嗤之以鼻,而18世纪启蒙文学又是在批判前一世纪文学的基础上而来。对于19世纪初的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而言,它亦是对18世纪文学的一种“突围”。结合上文所析,“现实性书写”对于浪漫主义文学而言,就是其内在机理中的理性因素,促使着作家们不断以否定性的立场来反思现实。因此,在面对传统文学的发展瓶颈以及外国文学的强大影响之时,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反而以以假乱真的“现实性书写”谱写新的成就,从一定意义上亦可视为文学层面的大革命行径。这对19世纪中期德国文学过渡至其他文学样式,并在新的层面丰富自身内涵,有着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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