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恋爱中的女人》的及物性分析
2019-03-11朱云萍张宏斌
朱云萍 张宏斌
内容摘要:从系统功能语言学角度, 应用及物性理论对《恋爱中的妇女》的人物性格描写进行对比分析,说明及物性系统和人物形象刻画之间的关系,揭示小说深层次的主题思想,同时也论证了功能语言学运用于文体分析的可行性和有效性。
关键词:系统功能语言学 《恋爱中的女人》 及物性分析
一.引言
D.H.劳伦斯(1885一1930)是英国文学史上的巨匠。在短暂的一生中,他创作了十部长篇小说,大量的短篇小说、诗歌、论文、散文和游记, 用极其形象的语言描绘了工业文明对人类自然属性的异化。《恋爱中的女人》(下简称《恋女》)便是其创作鼎盛时期的代表作。这部小说写作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欧洲文明危机时期, 集中展现了劳伦斯对文明问题的反思以及对生命的探索与追寻。作者通过形象生动的人物塑造和具有象征意义的情节安排,抨击了现代人的生存意志和对权欲和物欲的追求,批判了机械文明笼罩下的工业社会扭曲人性,扼杀人的自然本能,导致人的心灵失衡及精神虚无。
国内学术界对《恋女》做过不少的研究,但从语言层面对《恋女》进行分析并不多见。本文拟用韩礼德(M.A.K.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言学模式,从及物性角度,分析研究《恋女》中主人公杰拉尔德和古娟的形象刻画,旨在说明:(1)作者如何通过及物性选择来成功塑造人物形象;(2)语言选择对文学作品的主题构建起着决定性的作用;(3)功能语言学不失为一种有效的小说解读方式。
二.研究方法
本文选取小说第九章《煤灰》中杰拉尔德在火车道口征服一匹阿拉伯母马和十四章《湖上灯会》古娟制服高地野牛这两个事件作为分析文本,运用及物性理论,采取定性和定量结合的方法,对涉及杰拉尔德和古娟(包括身体部位)的独立小句进行对比分析。之所以选取这两个场景的主要原因是杰拉尔德驯服母马和古娟征服野牛是小说中比较有代表性、寓意深邃的象征性情节,在意象上形成了一种对应关系,都是通过小说人物和象征异性的动物对峙来展现对异性的征服欲。作者通过细微描写,刻画出了形象丰满的人物个性,生动勾勒出彼此间强烈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对这两个文本进行及物性对比分析,可以观察到作者在人物形象塑造中所体现出的不同语言特点,从语言层面研究小说的象征艺术,可以使我们更好地领略作品的深刻细腻、含蓄隽永之美。
三.对杰拉尔德和古娟的及物性分析
杰拉尔德是一位集冷酷意志与强烈操控欲于一身的年轻煤矿主。他依靠意志降服世界,建立了自己的工业王国;然而,父亲的去世使他陷入了极度的恐惧。当他赖以生存的意志无法战胜对死亡的恐惧以及被恋人古娟抛弃的痛苦时,他精神崩溃, 最终走向死亡。在性格上,古娟与杰拉尔德有着许多不谋而合之处。作为一位雕刻艺术家,她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和非凡的想象力;然而,潜伏在这种认知能力之下的是她的强烈的控制欲和权利欲。但二者意志行为的表现方式截然不同:杰拉尔德外表强悍,行为鲁莽;古娟孤高疏离,冷漠自制。
1.杰拉尔德驯服母马
第一个分析文本涉及小说第九章《煤灰》开篇的13个自然段,讲述杰拉尔德在火车道口,面对隆隆驶来的运煤火车,迫使一匹母马在原地忍受着刺耳的机车鸣笛。
杰拉尔德作为动作者共参与了37个过程,其中,4个归属式关系过程从古娟的角度来描述杰拉尔德强悍的外表:he was very picturesque;he was well set and easy;his blue eyes were full of sharp light;Gerald was heavy,2个行为过程:looking down和watched描述他关注火车的到来。值得一提的是,27个物质过程中,有效物式高达18个,且多为连续性的物质过程,表达的全部是出于主观意愿的行动,目标是受惊的母马。丰富的动词词组营造出杰拉尔德持续顽强的活力,多组同义词的排比运用:‘pull back(拖回)和bear back拉回),‘brought down(拽住)和sank down(压住),‘encompass(围住)和‘close round(裹住),渲染了气氛,浓墨重彩地为我们描绘出一幅冷酷征服欲的画面。然而,词义的重复和句子结构的单一却从侧面表现出杰拉尔德意志行为的单调机械,有效物质过程又说明他实施的每一个动作都延及到了目标——实现意志需要有实施的对象,而目标‘her(母马)的反复出现又向我们不断表明在其意志行为得以实现的同时,动作者杰拉尔德也深深地陷入了对目标的依赖中,隐藏在强悍的外表下是其内在的空虚,其性格特征中与生俱来的脆弱和悲剧性缺陷由此可见一斑。遗憾的是杰拉尔德自身缺乏必要的内省, 我们注意到,属于较高层次的认知过程在他心理体验中完全缺失,4个心理过程都属于较低层次的反应过程,描写他制服母马的坚定和欣快感:pleased;a glistening,half-smiling look came into Geralds face; his face shining with fixed amusement;a sharpened look came on Geralds face,杰拉尔德在享受机械性暴力的同时,扮演了一个无意识,缺乏理性的行动者。
作为一个冷眼旁观者,古娟目睹了这残忍的一幕,但却保持了一贯的冷漠和自持。在其參与的十六个过程中,七个心理过程和四个关系过程描绘她对眼前这一切所表现出的恐惧、迷恋与冷漠的复杂心态。
四个归属式关系过程从内容来看,都是对其心理意识的描述,属于心理认知过程。把上述文本中出现的心理过程按顺序排列,可以窥视古娟微妙的心理变化:
1个感知过程—2个反应过程—2个认知过程—4个关系(认知)过程
2个反应过程和一个被否定的认知过程(not know)(不知道) 显示杰拉尔德强烈的征服欲让古娟既惊骇又迷恋,使她一度迷失自我,丧失了意识,“古娟只觉得一阵阵眩晕,昏了过去”。然而,短暂的心醉神迷无法颠覆其坚不可摧的自控力。4个关系(认知)过程明确有力地界定了她冷漠疏离的心理状态,剧烈的情感体验最终止于认知过程。当情感变得难以承受,古娟选择了冷漠和疏远。
2.古娟征服野牛
然而,古娟并非只扮演一个被动的旁观者,在第二个分析文本:小说第十四章《湖上灯会》,古娟与公牛的对峙中,其强烈的控制欲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对古德伦说来,与公牛的对峙隐喻着与杰拉尔德的对峙,因为公牛是杰拉尔德的财产。在古娟参与的17个过程中,1个心理过程,16个为物质过程,其中描写式10个,有效式6个。描写式物质过程表明其动作过程不延及任何目标,而且我们注意到高达70%的描写式过程主语涉及其肢体部分:her feet(她的脚)、her arms(她的手臂)、 her wrists(她的手腕)、her hands(她的双手),古娟的身体部位充当了物质过程的实现者。这一突出的句法模式产生出一种特写的艺术效果,放大的肢体动作表现一股强大的意志力,而现在分词reaching、falling的交替重复又凸显了这种动态感,古娟起伏颤动着,用令人销魂的舞姿迷醉了牛群,其征服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另外,我們还注意到,古娟显示出对身体良好的操控感,6个有效物质过程,5个受事者充当主语,其目的不在突出过程,而是突出施事者(古娟),并且,受事者无一例外都是她的身体部位:arms(手臂)、face(脸)、body(身体)、breast(胸部)和throat(喉咙)。这与杰拉尔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样是表现强烈的征服欲,古娟通过操控自身,对性情狂野的公牛施展强大的催眠术;而杰拉尔德却需要把动作延及到目标才能实现其强权意志。他的这种征服欲还表现在对女性的态度上,和恋人古娟的关系实则就是征服与反征服、占有与反占有。因此,当冷漠自制的古娟离他而去,投入艺术家勒克的怀抱时,杰拉尔德——这位意志的化身,丧失了存在的理由,最终只能选择自我毁灭,葬身于阿尔卑斯山皑皑白雪之中。以上及物性选择的对比分析从语言层面揭示出杰拉尔德的悲剧根源——毁灭性的占有欲,这也正是小说所要表现的主题思想:反对强权意志、追求自然和谐的美好人性。
四.结语
本文运用及物性理论,对小说中两个主要人物的性格描写进行对比分析。通过分析,我们观察到作者对及物性系统的选择和运用有以下两个特点:(1)突出杰拉尔德的动作行为和古娟的心理描写;(2)通过某些及物性结构,成功地运用了对比的手法。所选分析文本使用大量结构单一的有效物质过程展现杰拉尔德的机械鲁莽,一系列心理过程,尤其是认知过程表现了古娟的冷漠自制,而被前景化(foregrounding)的身体部位又突出其较强的自控能力和独立意识,这与杰拉尔德的毫无理智和本质空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上述分析从语言层面论证了性格特点是人物悲剧的根源,强权意志扭曲了人性,导致人的心灵失衡、精神虚无,最终走向自我毁灭。分析表明,功能语言学可以帮助我们透过现象看本质,通过词汇语法层面到达语义层面,使我们更好地理解作品的人物角色和深层主题,不失为一种有效的小说解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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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朱云萍,昆明医科大学外语部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应用语言学;张宏斌,昆明医科大学外语部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翻译与英语教学。本文通信作者:赵琳,昆明医科大学外语部副教授,主要从事大学英语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