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诗歌禅意的哲思

张鲁明

（江苏财经职业技术学院 江苏·淮安 223000）

王维首先作为唐代诗人的田园派代表，他的大量诗歌呈现出来的画面感，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做到了真正的诗画一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是王维晚期诗歌的最大特点。而作为摩羯诗人，他的诗歌又充满了浓厚的禅意，是一种对人生的态度的表达，是一种超然世外，物我两忘的境界，又是一种留恋于自然，物我两融的情怀。而在王维的禅意里，又引发了无数人都在探索的哲学问题，在禅意的哲思中，王维的诗歌呈现了一派独具匠心的气象，在唐代诗歌的天空里，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一、王维诗歌创作基点及其诗歌特点

（一）王维诗歌的创作基点

被称为“诗佛”的王维，在少年时代也曾充满了少年的豪情壮志，《少年行》：“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酣畅淋漓地抒发了少年王维的勇敢豪放，充满浓厚的建功立业情怀；青年时代的王维也同其它诗人一样怀抱着诗书救国的雄才大志，希望能够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夷门歌》“非但慷慨献良谋，意气兼将身命酬。”强烈的政治抱负和为国为民的思想，在诗中彰显得意气风发；王维的时代是我国佛教最繁盛的时期，几经沉浮的王维在仕途上的不如意，使其佛学思想越来越浓重，再加上母亲是一个全心向佛的人，对王维从小的佛教思想的确立也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在政治面前王维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便过上了半官半隐的生活，寄情山水，物我两忘，以“空”来看待世界，解读世界。尤其在其流连于辋川别业后，更是参禅悟道诗风大转，以田园诗为主线，融入了无限的禅意，以远离尘嚣的孤傲，冷眼看世界的清明，目“空”一切的禅意来写诗，此时的他已是“物我两忘，物我相融”，在他的眼里只有“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在他的生活里只有“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在他的笔下只有“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家住水东西，浣纱明月下。”

（二）王维诗歌的特点

作为最早的田园派诗人，王维的诗歌曾经辉耀一时，“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这是王维诗歌的最大特点，苏东坡云“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他把诗与画融为了一体。纵观王维作品其特点是初期充满了年少的豪情，中期充满优思的边塞，晚期充满禅意的田园，这一风格特点的变化，源于王维生活状况的变迁，仕途的失意使曾经满怀政治抱负的王维过上了半官半隐的生活，佛教的家庭氛围使其对佛教禅宗的信仰随人生的境遇而逐渐增强。王维最大的成就是其晚期的诗作，以田园风光为主题的禅意诗歌，又以画面感取胜，而且以组诗出现时，每一首诗就是一个完整的画面，把一组诗放在一起又是一个宏大的统一画面，这是王维诗的第一个特点；王维诗的第二个特点就是他的诗歌意象的运用，突出一个禅意的“空”字，“空山新雨后”、“夜静春山空”、“空山不见人”、“积雨空林烟火迟”、“波澜动远空”、“薄暮空潭曲”等等，王维的诗把“空”字用到了极致，山空、夜空、雨空、暮空、波涛空、曲调空，以道家的主题“万物皆空”来体现其诗歌的禅意特征，而且空字运用得自然而恰到好处，毫无牵强造作，可见王维是从诗歌的角度在感受“万物皆空”的禅意。

二、王维诗歌禅意的哲思

（一）王维诗歌主题的禅意哲思

王维诗歌具有禅意部分的多数以山水田园诗为主题，这些山水田园诗以其清新自然的笔触，抒发了作者对大自然的热爱，以物我两忘的情怀把自己融入大自然之中，又在自然的景物里获得自我顿悟，把自我顿悟又反馈回自然，这是道家思想的“天人合一”，也是佛家思想的“轮回本源”。钱良择言曰：“味淡声希，言近指远，乍观不觉其奇，按之非复人间笔墨，唯有丞也。昔人谓读之可以启道心、淀尘虑。”对王维诗歌主题的禅意体现在这些思想中的主题便是“物质第一，意识第二”定律，世间的自然风物是第一存在的，而人的意识是通过物质来反映体现出来的，物质是意识的载体，意识是物质在人的大脑中的反映。王维的诗歌主题起于自然景物，通过对自然景物的描摹，然后在其中顿悟到禅意，正是这一哲学思想的具体体现。《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秋天的傍晚时节，一场新雨刚刚洗过空寂的山岗，明月在松林里洒下斑驳的疏影，清清的泉水在溪石上哗啦啦地流淌，一片静寂的自然景象，诗人把自己的寂寞融入了空山的寂寞中，忽然一片喧闹声从竹林中飘过来，原来是洗衣服的姑娘们在嬉笑着暮归，远处的莲花一片连动，原来是打鱼的小舟在莲花间穿行。自然风物有了人，便有了灵动，人是自然的灵魂，自然是人的承载。这印证了哲学思想“人的意识来源与自然界。”虽然春天会随着大自然的更迭而消逝，但我依然可以在自然界中去寻找夏天、秋天，还有下一个春天。这又印证了哲学“运动是物质固有的一种属性”的思想。

（二）王维诗歌意象的禅意哲思

王维诗歌，注重意象的设置，擅长用意象表达无尽的禅意与哲思。他最擅长的意象都是自然界中的事物，云、水、鸟、山、溪涧、树、花等等，都是他诗歌的意象，这些意象都带着特有的寓意表达作者的思想意象，而这些意象主要以其自然习性来寓意禅意的表达。云，空灵缥缈，自由自在洁净如洗，且云本为含水量大的空气，其实是空的，应和了禅意里“万事皆空”的表达，因此王维诗中的云，绝不是万里凝惨淡的“愁云”，也不是骊宫高处的“青云”，不是压城欲摧的“黑云”，更不是只会弄巧的“倩云”，还不是一树垂垂的“冻云”。而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缥缈洁白的云，是“当时只记入山深，青溪几度到云林”在林间徘徊缠绕的云，是“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缥缈如斯，空寂如斯，变幻如斯的云，是“空居法云外，观世得无生”万物皆有法度的法云。云在王维诗中的意象清晰明了，是缥缈世外，万物皆空的禅意。而云是自然现象，是自然界中可观的、存在的，人们所看到的是它的外形，而其内部的自然结构也就是道家所谓的“法”，是自然之法，同时又是哲学中的自然规律。

（三）王维诗歌意境的禅意哲思

王维诗歌的意境多以清新高远为特征，从自然界存在的具体事物入景，营造清新高远的意境，而后在生出无限的禅意，用透明澄澈的意境抒发一份人生自在的禅意。所谓的“一切景语皆情语”，从自然景物的白描入手，设立“万象皆空”的空灵意境，物境清新自然，以实设虚，心境意蕴高远，以虚托实。《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深涧中。”一个闲来无事的人，悄然坐在桂花树下，一片一片数着随风飘零的桂花，静静的夜晚整个山中恐怕只有一个人吧，就连桂花落地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藏在云朵里的明月探出头来，洒下皎洁的月光，把熟睡的鸟儿都惊醒了，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花、月、鸟、溪涧，构成了一幅月下美丽的画卷，有花香、有鸟语、有朗月，空濛却又灵动，小画面却是大意境，深远而亘古未变，可以跨越时间与空间，万象皆空又万象皆真实而灵动，禅意浓郁，哲思永恒。遵循的是万事万物皆是相对静止，而运动是永恒的哲学定律。

（四）王维诗歌表达的禅意哲思

王维诗歌的表达，多借景抒情，以景寓情而少有直抒胸臆，这种表达不仅更好地呈现了诗歌的意境美，也有助于其禅意的彰显，因为很多自然界的事物在禅宗文化里都是固定的寓意，代表着固定的主题思想，云的空灵、鸟的高洁、花的清幽、溪水的自由，都在王维的诗歌里得到具体的体现，并以此来阐释自己的禅宗思想。蔡绦说“王摩诘诗，浑厚一段，覆盖古今。但如久隐山林之人，徒成旷淡。”所表述的是王维的诗表达的是一种旷远与恬淡的生活。《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以芙蓉花在山中自由开落，不在乎是否有人欣赏，表达禅意的自由自在，与世无争的思想，追求恬淡自在的生活。在哲学方面，表达了人生哲学的自我完成自身使命，而自身使命与外界事物无关的哲学观点。这种旷远与恬淡的人生观，又符合哲学的人生观，是人生最高的境界，是禅意里的哲思，也是哲思中的禅意。

三、王维诗歌在我国诗歌中的历史地位及对后世文学创作的影响

（一）王维诗歌在我国诗歌中的历史地位

王维诗歌在我国诗歌历史上的地位不亚于李白、杜甫，、李白诗歌的高妙飘逸，让李白成为诗歌界的“天才”，而杜甫的诗歌散发着泥土的芬芳，让杜甫成为“地才”，那么王维诗歌从自然界的一草一木入手，探索人性的本源，让王维成为“人才”。王维不仅是一位杰出的诗人，也是一位杰出的画家，他的画表现了无限的诗意，而他的诗又充满了无限的画面感，是真正的“诗情画意”大家，也是集诗、书、画、音乐为大成的全才诗人，其画空灵飘逸，意境旷达悠远，被尊为南宗山水画之祖；其诗清新淡雅，禅意悠悠，意象深广，与孟浩然合称王孟，被推为田园诗派的领袖；其书笔走龙蛇，鸾翔凤翥；其音乐工于音律，抚琴则聚百鸟齐鸣。无论其诗、书、画、音乐在我国的文艺史上都享有很高的声誉。当然，王维的最高成就还是在诗歌方面，他在我国文学史上的地位与诗仙李白、诗圣杜甫齐名，被称为诗佛。悟到真理即为佛，王维从自然界的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中悟到了人性的本源，悟到了禅意的真理，启发人平静看待世界，平常心看待人生，这一文学的启迪作用是其他诗人无法企及的。

（二）王维诗歌对我国后世文学创作的影响

王维诗歌最突出的成就是他的山水田园诗，王维山水诗在我国的诗歌史上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他将山水诗由勃兴期推向昌盛期，为山水田园诗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基础。他的山水田园诗不仅立意深远，而且空灵洒脱，充满禅意，而其画面感的描述对后世文学的影响很大，对生命本源的思考使他的山水诗从以往的窠臼里脱颖而出，达到了人性的历史高度，这是他对我国诗歌最突出的贡献。王维诗歌语言含蓄，清新明快，精准设景，意象深远，句式、节奏富于变化，音韵响亮、和谐，具有音乐美，给后世文学树立了一个标杆，影响最深的是后世的宋词，多以意象来表述作者的思想主题，其多种艺术在诗歌里的综合运用也对后世文学起到了很大的影响，后世文学的发展尤其是诗歌的发展，融合了多种艺术的审美要追溯本源，应归功于王维。

结 语

诗佛王维的山水田园诗是我国诗歌史上的一座里程碑，是不可逾越的山峰，他把中国的山水田园诗从勃兴期推向昌盛期，从此开启了山水田园诗的一个新纪元。王维把山水诗的清新自然，与田园诗的意趣悠远融合在一起，合成了山水田园诗，从艺术上实现了两大传统流派的合并，既开启山水田园诗的大门，又推动了山水诗和田园诗都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而多种艺术在诗歌中的应用，又给诗歌的审美融入了更多的艺术元素，推动了我国后世诗歌的多元化发展。王维作为诗佛，从自然界到生命本源的探索，解读了诗歌真正的目的与存在的意义，对后世文学的影响是十分深远的，对当代文学的创作也具有很大的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