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冶诗歌中的爱情诗
2019-02-18谭若丽
摘 要:唐代的女冠虽已出家入道,但受礼法约束较少,言行较一般闺阁女性自由,可以参与社会活动,与文士交往,甚至谈情说爱,一般来讲并不受舆论非议。李冶的爱情诗歌反映了她在爱恋中的思念、不安等内心感受,是唐代女性心灵的客观展示。
关键词:李冶;爱情诗
基金项目:吉林省社会科学院2020年院青年项目:“唐女诗人李冶研究”
英国诗人特拉赫恩说:“爱是人生的本性,就像太阳要放射光芒;它是人类灵魂最惬意,最自然的受用;没有它,人就蒙昧而可悲。”李冶十一二岁就被送入道观,因才华出众而得到诸多才子的欣赏。李冶在与这些才子诗文交往的过程中,与其中几位产生了精神与灵魂的共鸣,激起了她追求爱情、获取幸福的内心向往,于是,她以诗剖白,热烈表达着自己火热的情感。其中,较为有名的是与朱放、阎伯均等人的交往。
朱放,生卒年均不详,约唐代宗大历中前后在世。由《唐才子传》我们大致可知朱放平生为人,其不喜世俗,不乐仕宦,悠游山林,怡然自得。朱放与李冶的交往大概始于其“南来卜隐剡溪、镜湖间”,李冶当时正是主要活跃在此地,与当地名士多有交往,朱放既然多“山人良友”,则二人交际圈出现交集并相识是很自然的。李冶对朱放的情感,我们可以从诗歌里看出端倪。
《寄朱放(一作昉)》
望水试登山,山高湖又阔。
相思无晓夕,相望经年月。
郁郁山木荣,绵绵野花发。
别后无限情,相逢一时说。①
写景的目的是写情,诗人登山望水,寻找恋人的身影,斯人未见,只见水阔山高。此刻,女诗人的内心定是落寞和伤感的,但是想起相处时的甜蜜,她又坚定了相守的信心,大胆地表白恋人:我日日夜夜,月月年年都在思念你,没有停歇,这种思念像那漫山的欣欣树木,绵绵野花般生长,无法遏制。李冶对爱情的呼唤浓烈,大胆追求。相思亦苦亦甜,多种滋味杂陈,诗人默默体会整理着这种复杂的内心感受,希冀在与情人的下一次会面中尽情诉说。相思是一种无形的情感,李冶以“郁郁山木荣,绵绵野花发。”作喻,赋予这种情感以具象和生命,使人从视觉窥测到她内心疯狂延长的想念,从而产生同感同情,双心共鸣。
阎士和,字伯均,李冶诗作中有《送阎二十六赴剡县》《得阎伯钧书》二首是明确写给阎伯钧的。
《送阎二十六赴剡县》
流水阊门外,孤舟日复西。
离情遍芳草,无处不萋萋。
妾夢经吴苑,君行到剡溪。
归来重相访,莫学阮郎迷。②
这是一首具有古乐府风情的送别离情诗歌。首联点题,流水潺潺,红日西斜,女诗人送情人远行。钟惺对颔联评价很高,道:“离情却遍芳草,思之甚奇。然亦不说如何遍,即下句亦觉五字中自有离情在,究竟情不从芳草生也。”③李冶以无处不萋萋的芳草来比喻离情,可谓一往情深,以魂梦暗随君行写思念之切,结句用刘晨阮肇的典故,切合阎伯均将要去往的地方,是对阎伯均的殷殷期望,也写出了自己唯恐情人一去不归的担心。朝思暮想,苦苦等候,终于等来了情人的书信:
《得阎伯钧书》
情来对镜懒梳头,暮雨萧萧庭树秋。
莫怪阑干垂玉箸,只缘惆怅对银钩。④
这首诗题为《得阎伯钧书》,这本是女主人公日思夜盼之事,全诗却无一字喜悦,反写闺怨之情。诗题与诗歌内容的反差正是女主人公在爱情中忧患得失、悲喜交加的心情的反映。诗歌没有直接写女主人公的这种复杂心态,而是通过女主人公的动作、心情,让读者自己体会。对镜梳妆,一个“懒”字生动地体现了女主人公的惆怅倦怠之情态。心情不好,再加上秋雨急骤,庭树作响,这时心情,恰有李清照《声声慢》:“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怎一个愁字了得”所写照的凄惨忧戚。收得恋人书信,喜上眉梢,读罢却更加思念,更感孤独,更添忧愁,女主人公怔怔地对着银钩,任热泪纵横,诗歌定格在女主人公这一静止的画面戛然而止,却留给读者无限的想象,无限的余味。这首诗构思精巧,含蓄蕴藉,与唐代词人温庭筠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有异曲同工之妙。
除此外,李冶还有一首《送韩揆之江西》(《才调集》题为《送阎伯均往江州》),聂艳莲认为,从“《全唐诗》卷二〇七李嘉祐《秋晓招隐寺东峰茶宴送内弟阎伯均归江州》,卷二五〇皇甫冉《招隐寺送阎判官还江州》可知阎伯均确实曾赴过江州。此诗从诗歌内容和李冶与阎伯均的恋情关系上来看,此诗为阎伯均所作的可能性最大。”⑤
在李冶生存的时代,男性文人以读书、修身、治国平天下为追求目标,他们干谒拜访,四处游走,女性的活动范围基本还是限制在家庭中,鲜有机会离开所居地,离别独居成为李冶的常态,相思也就成为李冶生活的主体,诗歌常写的内容。先看《相思怨》: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
弹著相思曲,弦肠一时断。⑥
人们都说海水深,女诗人却认为海水再深也不及相思的一半,海水总有岸,相思却渺茫无边。携带古琴登上高楼,希冀在琴声中缓解思念,但楼高更见月明,想着同一月华下,“相望不相闻”的两人,琴声都忧伤了。
同样,李冶的《感兴》也表达了浓浓的思念,诗作将云、雨、飞雁、明月、玉枕、银灯组成一幅玉人相思难眠的闺中图,朝云暮雨能相随人却难相聚,空留相思无限恨。
李冶诗歌中写相思情的还有《春闺怨》和《偶居》。《春闺怨》:“百尺井栏上,数株桃已红。念君辽海北,抛妾宋家东。”诗歌赠与
何人,现今已难以知晓。诗人看到井栏上盛开的数株桃树,睹景思人。宋家东,借用美女偷望宋玉的典故,后用来形容美事或相思。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此处一是赞美所思之人如宋玉一般俊美,二是以窥宋玉的美人代指自己,表达挂牵情思。“辽海北”与“宋家东”相对,似是用丁令威“辽东鹤”典故,点明所念之人的远行。后两句的典故连用深化了内容,诗歌整体通俗而含蓄,不落俗套。相对于《春闺怨》的直白,《偶居》则显含蓄,其诗云:“心远浮云知不还,心云并在有无间。狂风何事相摇荡,吹向南山复北山。”钟惺评此诗的前两句:“浮云去不还上,何处着‘心远二字。有此二字,便觉语意有神,乃知用字贵在能思。”后两句:“妙在全不似题。一欲着题,便入庸流一路去矣。”⑦可谓慧眼。
爱恋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唐代特别是中晚期,士族为了维护自己的政治、经济特权,在婚姻中,特别重视门第家世,男性文人为博一个好的前程亦需遵循此社会规则。文人士子虽因李冶才华而与其交游却不会将纳入婚姻之中,李冶的爱恋注定是一场空的。在经历了一次次无果的爱恋经历后,李冶渐感批发、失落,《柳》:“最爱纤纤曲水滨,夕阳移影过青蘋。东风又染一年绿,楚客更伤千里春。低叶已藏依岸棹,高枝应闭上楼人。舞腰渐重烟光老,散作飞绵惹翠裀。”
借咏柳写自己,“楚客更伤千里春”“舞腰渐重烟光老”诗歌的风格已然失去了前期的爽利直白,而变为忧愁感伤,昭显出心绪的变替。
注释
①李冶等著、陈文华校注.唐女诗人集三种[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②同上:15.
③(明)钟惺:《名媛诗归》卷一一,《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齐鲁书社,1997 年,第 339 册,第 121-122 页。
④李冶等著、陈文华校注.唐女诗人集三种[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16.
⑤聂艳莲《李冶研究》,扬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答辩时间2010年5月,第18页。
⑥同1:2.
⑦同7,第 122 页。
参考文献
[1]李冶等著、陈文华校注.唐女诗人集三种[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2]谭正璧.中国女性文学史[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1.
作者简介
谭若丽,女,山东省莱芜市人,2015年获吉林大学文学博士学位,现为吉林省社会科学院,语言文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古典诗词、东北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