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颂》两个译本对比
2019-02-18周亮
周亮
摘 要:19世纪英国著名浪漫主义诗人雪莱的《西风颂》,历来被看作世界诗歌宝库中的明珠,是雪莱抒情诗中的最佳品。由于该诗充满了革命的浪漫主义气息,比较符合20世纪中国的文化氛围,因此深受中国诗人和读者的喜爱,各种译本纷至沓来。本文旨在选取其中两个译本,郭沫若译本和江枫译本,从英汉语用差异、英汉审美观差异、英汉思维方式差异、诗歌韵律与节奏、译文评价与赏析等方面,就两个译本的差异进行简要的评说。
关键词:《西风颂》;翻译;英汉对比;译文对比
《西风颂》是英语诗歌中的瑰宝级作品,这一文学瑰宝的译作至今已有十种左右的汉语译文了,由此可见中国译界大家们对这一作品的青睐。众所周知,在语言中,诗的艺术性是最强的。英国著名翻译家和翻译理论家德莱顿 (John Dryden) 说,“没有人能够译诗,除非他本身具备诗人的才华,且精通原作者和他自己的语言。” (Dryden 1680/1992:20;德莱顿2000:5-6) 。这一观点在很大程度上已成为翻译界的共识。本文意在以郭沫若和江枫译作为例,从英汉语用差异、英汉审美观差异、诗歌韵律与节奏、译文评价与赏析等角度考察诗人译诗之中的诗学乾坤。
1 英汉语用差异与翻译
汉语语用重过程、英语语用重结果。译者须设定译文文本的读者对象是操英语的本族人,要在译文文本中体现出重结果的语用取向,为此,译文效果必须讲究客观、求实(王建国,何自然 2014)。同样,译者在英译汉的翻译转换过中,译者需要始终牢记汉语重过程、英语重结果的语用原则,做到有效表达。
原文:
And, by the incantation of this verse,
Scatter, as from an unextinguished hearth
Ashes and sparks, my words among mankind!
Be through my lips to unawakened earth
The trumpet of a prophecy!O, Wind,
If Winter comes, can Spring be far behind!”
郭译:
你请用我这有韵的咒文,
把我的言辞散布人间,
好像从未灭的炉头吹起热灰火烬!
请你从我的唇间吹出醒世的警号!
严冬如来时,哦,西风哟,
阳春宁尚迢遥?
江譯:
请凭借我这韵文写就的符咒,
就像从未灭的余烬飏出炉灰和火星,
把我的话语传遍天地间万户千家,
通过我的嘴唇,向沉睡未醒的人境,
让预言的号角奏鸣!哦,风啊,
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评析:这部分选自《西风颂》的最后一节,虽然仅仅截选了其中的短短一段,但我们不难发现雪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及其超乎常人的语言渲染力。两个译本在这一点的翻译上各有千秋。汉语语用重过程、英语语用重结果。原诗中的“unawakened earth”字面意思是“未醒的大地”或者“沉睡的人间”,我们来看两位译者的处理,郭译处理为“吹出醒世的警号”,江译为“沉睡未醒的人境”,很明显,前者的处理“醒世”,是个动词搭配,符合汉语重过程的特点。这也印证了刘宓庆(2006:409)所说的,汉语是动态语言、英语是静态语言。汉语中许多用动词表达的概念,在英语中往往用名词、介词等来表达,由此产生了静态的语言特征(王建国,何自然 2014)。因此相较之下,这一句,郭译本的语用取向着重事态的过程,更符合汉语的语用取向,故更为地道。
2 英汉审美观差异与翻译
英语审美是精炼且精确的,而汉语审美是冗余且精炼的。英语的精确在于词类的形式和功能界限都比较分明。英语篇章中名词的使用频率较高,名词的界限性强,体现出更精确的特点。英语的动词、形容词和数词都可以名词化或表现出名词特征。相比之下,汉语的实词多有动词特征,话语中多使用有动词特征的词(吴碧宇,王建国 2017)。以诗歌为例,诗有着一切文学样式都望尘莫及的精炼美。汉语诗句的语法结构总是尽量略去一切可以略去的成份,尤其是虚词(吴碧宇,王建国 2017)。故这是译者在英汉诗歌的处理过程中所需要考虑的因素。
原文:
O Wild West Wind, thou breath of Autumns being
Thou, from whose unseen presence the leaves dead
Are driven, like ghosts from an enchanter fleeing,
郭译:
哦,不羁的西风!你秋之呼吸,
你虽不可见,败叶为你吹飞,
好像魑魅之群在诅咒之前逃退;
江译:
哦,犷野的西风,秋之实体的气息!
由于你无形无影的出现,万木萧疏,
似鬼魅逃避驱魔巫师;
评析:汉语诗句的语法结构总是尽量省略掉所有可以略去的成份,尤其是虚词。雪莱的原诗中有不少的虚词,两位译者在翻译的处理上,都尽可能的略去。这一点上,都符合汉语的精炼审美。汉语的冗余在于实词使用,实词的使用具有增重而增大重力势能,继而获得更大动能的效果(吴碧宇,王建国 2017)。原文中的“the leaves dead”,郭译为“败叶为你吹飞”,江译为“万木萧疏”,很明显后者符合汉语习惯使用强势修饰性的实词,强化甚至夸张过程细节的冗余的特点。故,这一点上,江译更胜一筹,也使得译文更加有气势,符合汉语的冗余审美。
3 英汉思维方式差异与翻译
英汉思维方式存在着整体与个体,客体与主体,时间意识和空间意识等的差异。中国人有较强的主体意识,西方人则有较强的客体意识 (连淑能, 2002;潘文国, 1997:363;刘宓庆, 1991/2006:486) 。
原文:
Make me thy lyre, even as the forest is:
What if my leavers are falling like its own!
The tmult of thy mighty harmonies
Will take from both a deep, autumnal tone,
Sweet though in sadness. Be thou, Spirit fierce,
My spirit! Be thou me, impetuous one!
郭译:
请把我作为你的瑶琴如像树林一般,
我纵使如败叶飘飞也将无妨!
你雄浑的和谐的交流
会从两者得一深湛的秋声,
虽凄切而甘芳。严烈的精灵哟,请你化成我的精灵,
请你化成我——你个猛烈者哟!
江译:
象你以森林演奏,请也以我为琴,
哪怕我的叶片也象森林的一样凋谢!
你那非凡和谐的慷慨激越之情,
定能从森林和我同奏出深沉的秋乐,
悲怆却又甘冽。但愿你勇猛的精灵
竟是我的魂魄,我能成为剽悍的你!
评析:中国人的主体意识还表现在对事件中的元素进行臆测,或者对事件中的客观元素进行主观认定(王建国,2016)。因而在英汉翻译中,可以适当增加或者调整主观臆测的元素或主观参与认定的客观元素。例如原文中的“will...”一句,郭译简单地将其处理为“会”,而江译为“定能”,这符合汉语的主体意识,在汉译表述中出现主体意识观照下的臆测事件或者臆测性的事件元素,这样处理颇为地道,增强了语势,也更能为汉语受众所接受。
4 诗歌韵律与节奏
诗有它独特的韵律,如若反复品味,就会注意到诗有着其固定的节奏、律动, 有着清楚的尾韵,读起来有一定的音乐感。因此有人曾称“诗是带有音乐性的思想”(王佐良,丁往道,2011)。诗的韵律就像来自大自然的韵律,亦像那生命的韵律。因此,诗歌就是一首首用生命吟唱的华彩乐章。在雪莱的《西风颂》中我们能明显地感受到這一点。雪莱的《西风颂》一共由五章组成,每一章是一首十四行诗,采用的是意大利式十四行诗的格律,但又不是严格的十四行诗。严格的十四行诗是前八后六,而这首诗每一诗节12行,韵式是三行一回旋,结尾以一个对句结束,构成一种新的十四行诗体。整首诗是由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和但丁的三行诗 (terze rhyme)结合而成,并采用了连锁韵脚,每节的韵脚安排为aba,bcb,cdc,ded,ee的形式,使整首诗读来铿锵和谐,一气呵成,西风横扫一切的气势跃然纸上。
原文:
Thou who didst waken from his summer dreams
The blue Mediterranean, where he lay,
Lulled by the coil of his crystalline streams,
Beside a pumice Isle in Baiaes bay,
And saw in sleep old palaces and towers
Quivering within the waves intenser day,
All overgrown with azure moss and flowers
So sweet, the sense faints picturing them!Thou
郭译:
青的地中海
睡在那巴延湾中的浮岛之边,
夏日的灿烂晶波
摇漾他梦着那古风的城楼宫殿,
楼殿在波中的烈昼闪飏,
带着一身的苔绿花香,
画里韶光,熏风沉醉,
海水的夏梦被你吹回!
江译:
你,哦,是你把蓝色的地中海
从梦中唤醒,他在一整个夏天
都酣睡在贝伊湾一座浮石岛外,
被澄澈的流水喧哗声催送入眠,
梦见了古代的楼台、塔堡和宫闱,
在强烈汹涌的波光里不住地抖颤,
全部长满了蔚蓝色苔藓和花卉,
馨香馥郁,如醉的知觉难以描摹。
评析:以上节选来自原文的第三部分。韵脚方面,郭译并未按照原诗连锁式的韵脚进行翻译,而是在行文上也打乱了原诗的顺序,这或许与他的翻译思想有一定程度的关联。在《翻译的动机与效果》中,郭沫若如是讲道:翻译作品要有创作精神寄寓在里面,翻译家自己于翻译作品时应涌起创作的精神。他主张在精深理解原文基础上,将原作品的表现和内涵幻化成自己的东西,仿佛重新创作出一篇译文,从而产生强烈的效果,引起读者兴趣,使读者有所观感(王敏,2000)。因此,郭译更像是他自己重塑的诗句。相较之下,江枫的译文要比郭沫若的译文更加贴近原诗。江译文中“海,天,外︳眠,闱,颤”这一系列的尾韵与原诗aba, bcb的韵脚相吻合,精准再现了原诗的格律。另外,江译在行文上也对照工整,富有诗味,更加贴近雪莱的原诗。因此在音美方面,江译略胜一筹。这与江枫的译诗理论“译诗,必须形神皆似”密不可分。他反对“但求神似,不求形似”的翻译观点,提出“译诗,形似而后神似”(朱珊珊,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