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节制食饮对健康的作用

北京市密云区医院（101500）杨苗

中山大学（510275）葛鹏

中医认为脾胃是后天之本，是气血化生的源头，这是由于脾胃能把水谷转变为精微，并将之运送到全身，因而顾护胃气是中医养生和治疗的基本原则。而胃气和饮食关系最为密切，因此顾护胃气必然要注重饮食的调养。上述过程中，牵涉两个要素：一是饮食的情况，二是脾胃的运化能力。如果这两个要素互相匹配，那么脾胃为后天之本的功能就能正常实现；如果这两方面不相匹配，那么就会产生各种疾病。

在一个时期内，脾胃的运化能力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相对稳定的，可以认为是一个定量，而饮食则是一个变量，所以脾胃是否养护得当和饮食的情况有密切关系。调理饮食最精到的描述是食饮有节，唐代王冰引《素问·痹论》中的“饮食自倍，肠胃乃伤”来解释这句话，这个解释是正确的，但不够完整，食饮有节的内涵远比王冰的解释丰富。

《说文解字》说：“节，竹约也”，段玉裁注解说：“约、缠束也。竹节如缠束之状。吴都赋曰。苞笋抽节。引伸为节省、节制、节义字。”而竹节长短大体是一致的，因而从竹节这个本意，还可以引申出节具有节律也就是规律的含义。除此之外，节还有时令或季节的含义，如《吕氏春秋·明理》说：“阴阳失次，四时易节”，《列子·汤问》说：“寒暑易节”这两个文献中节就解释为时节。食饮有节的节和上述义项都有关系，可以从节制、节律、时节三方面来讨论，简述如下。

1 饮食的数量——节制

饮食的数量有过多过少两种情况，我们很容易理解饮食过少会损伤脾胃，但一般而言，当前社会稳定，经济持续发展，物质供应相对比较充足，饮食过少的情况除了少数厌食症的患者，其他人群较为少见。与之相反，饮食过多，没有节律的现象，当前则十分普遍，这也是绝大多数人脾胃损伤的原因。

《素问·经脉别论》[1]说：“故饮食饱甚，汗出于胃；惊而夺精，汗出于心；持重远行，汗出于肾；疾走恐惧，汗出于肝；摇体劳苦，汗出于脾。故春秋冬夏，四时阴阳，生病起于过用，此为常也。”这段经文论述了“过用”对人体的损害，认为脏腑过于劳倦，会导致各种疾病。具体到脾胃，如《素问·痹论》说：“饮食自倍，肠胃乃伤”；《素问·腹中论》说：“饮食不节，故时有病也”；《难经·四十九难》说：“饮食劳倦，则伤脾”，都明确指出饮食过多是脾胃损伤的主要原因。

导致这一损伤的原因在于人体并不能直接利用我们食用的饮食，从食物转变为人体可以吸收的精微，关键的一步就是脾胃的腐熟和运化能力，而这一能力是相对稳定而有限度的。如果短期内大量摄入饮食，超出了脾胃的转化能力，这些多余的食物，不但不能被人体利用，反而还会形成食积，影响脾胃的功能。这一过程也可以用阴阳理论来解释，饮食是有形的，属于阴，脾胃功能是无形的，属于阳，《素问·生气通天论》说：“阴平阳秘，精神乃治”，只有阴阳平和才是健康，相反阴阳的不平衡则是一切疾病的根源，上述饮食过多而损伤脾胃，其本质即是阴盛伤阳。

2 饮食的间隔——节律

人与天地叁，天地存在明显的节律，人体也存在明显的节律，譬如心跳的节律，呼吸的节律，气血循环的节律，月经的节律等等。《白虎通德论·情性》说：“肝仁，肺义，心礼，肾智，脾信也。”信是脾的德行，有节律、周期的含义，如李信诗“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其中“信”就是节律的含义。脾德为信，这一概念最早应当是从《尚书·洪范》“脾爰稼穑”引申而来的。脾五行属土，主五谷的种植和收割，而五谷的种植和收获是古代最重要、最显著的一个节律，所以古人才会用春秋来指代一年，才会用信来配合土德。因此中医治疗节律不调的疾病，许多都是从脾胃来论治的，如胃经穴归来，就具有使当来而未来之物归来的功效，可治疗月经不调等疾病[2]。

脾胃和人体节律密切相关，而对于脾胃而言，最直接和明显的节律就是每天的饮食。一天之内的饮食时间，古人有许多相关论述。如《论语·乡党》说：“不时，不食。”郑玄注解说：“不时，非朝夕日中食。”《礼记·内则》说：“孺子早寝宴起，唯所欲，食无时”，小孩子由于脏腑功能发育不完全，所以难以和成人一样按时饮食，所以《礼记》特别指出小儿饮食没有固定时间要求，而成人则应当在固定时间饮食。《吕氏春秋》说：“食能以时，身必无灾。”上述文献都明确指出了饮食应当有固定的时间，这一论述也得到了现代医学的证实[3]，如胃溃疡和十二指肠溃疡的一个重要病因就是饮食不规律。

3 适宜的饮食——节令

饮食和时令的关联主要是由饮食的气味构建的。中医说药食同源，食物和药物本质而言是相通的，只不过食物性质更为平和，而药物的偏性更为突出。中医认为治病本质是以偏纠偏，也就是用药物的偏性来对治疾病所表现出的阴阳、五行的偏差，因此从这个意义上中医认为一切药物都有毒性，这种毒性正是治病所需要的药性，中医用寒、热、温、凉四气，酸、苦、甘、辛、咸五味来细分各种药物的作用。

需要注意中医所说的气味是一种对药物功能的抽象概括，而不同于人们直接所品尝或者感触到的味道。例如肉桂能够治疗虚寒的疾病，所以它的气是热；而白芍具有柔和气血、缓急止痛的功效，所以它的味是甘。由于药物的气味较食物更为显著，所以本节以药物为例来讨论。

药物的气味来源于天地，如果某种药物能够显著地表现出某个特定的环境或者时令的特点，其药效就突出，反之药效就不明显。因而药物的气味和药物的生长环境和采摘时间密切相关，如《神农本草经疏》[4]说：“附子全禀地中火土燥烈之气，而兼得乎天之热气，故其气味皆大辛大热，微兼甘苦而有大毒。”这段文字正是强调了药性和药物生长环境的关系。在这一理念的指导下，中医提出了道地药材的概念，也就是指在特定区域所出产的某些药物，最适宜入药，如川牛膝、淮山药、杭白菊等等。

产地强调地域对药物气味的影响，而采摘时间则强调天时对药物气味的影响，这两者都十分重要，正如古人所说：“离其本土，则质同而效异；乖于采摘，乃物是而实非。”中药采摘时间的原则是当令，而当令和入药部位密切相关，具体而言就是在入药部位最旺盛的时间采摘。举例而言，全草入药的药物，一般在枝叶茂盛花前期或者刚开花的时候采收；叶类药物，多在花含苞欲放时采摘；花类药物，一般在盛开时采摘，但部分具有辛散作用的药物，如金银花、辛夷，需要在其含苞欲放时采摘，如果等到完全盛开，那么辛散的效果就会受影响；果实类的药物，一般在果实成熟时采摘；而根茎类药物，多在二月或八月采摘。

药物的药效和时间有明确关系，食物虽然相对药物性质较为平和，但同样得天地之气，因而也受时令的影响。如西瓜古人称之为“天生白虎汤”，《本草纲目》[5]描述西瓜的主治说：“消烦止渴，解暑热。疗喉痹。宽中下气，利小水，治血痢，解酒毒。含汁，治口疮。”西瓜治疗的主要症状都和热相关，因而夏天服用才是当令，天气寒冷的时候不宜服用。总之，服用食物、蔬菜、瓜果的时间都应以其大规模上市为准，反季节食物如果平素身体健康，少量服用应当不妨，但长期大量服用则不符合中医医理，可能会导致疾病。

4 食饮有节要特别重视控制晚餐

当前人们晚餐相对比较容易违反食饮有节这一原则。晚餐过多或者时间过长对身体会造成多方面影响，如《素问·逆调论》说：“胃不和则卧不安”，这一论述符合现实的经验，人吃太饱以后，躺下也很难放松休息。中医理论认为睡眠是阳气入阴，清醒则是阳气出阴，因而清醒和睡眠的本质就是阴阳的出入，脾胃是阴阳出入的一个枢机，脾胃功能不和，必然会影响阴阳的出入，也就可能会影响睡眠。

除了影响脾胃功能以外，晚餐太多还进一步会影响其他脏腑的功能，本文以肝脏为例。《素问·五藏生成》说：“故人卧血归于肝。肝受血而能视，足受血而能步，掌受血而能握，指受血而能摄。”这段经文论述血的动静，其中“人卧”狭义的理解就是睡觉，而广义的理解是全身脏腑的休息，具体就是指血静而不用的时候藏在肝中；而血动也就是用的时候，则是随着其分布的器官而发挥作用，如血用于目就有看的作用，血用于足就有走动的作用。

血的动静由肝的功能来调节的，中医认为肝有两个功能，分别是肝主疏泻和肝主藏血。肝主疏泻，指肝具有调节、分配周身气血的作用，最主要的表现就是肝对于五脏气血的调控，如对脾胃而言是醒脾开胃、对心而言是调节情绪、对肾而言是调控泄精排卵；肝主藏血是指肝可以储存人体暂时不用的血液。肝的这两个功能是相互依存的，肝主疏泻实现的前提是肝主藏血，而肝如果只是藏血而没有疏泻那也没有任何意义。肝主藏血就相当于银行的存款，而肝主疏泻就相当于日常的花费，如果存款不足，那么就不能满足日常开销的需求；反过来说，如果日常不需要花钱，那么银行里有多少存款也没有任何意义。

肝主藏血功能正常实现的前提是“人卧”，晚上吃得太多，气血集中在胃肠，不能正常休息，肝主藏血功能就不能正常运转，而第二天的肝主疏泄也就是对气血的调动也会随之而失常，因而白天可能出现精神萎靡、食欲不振等症状。人体具有自我调节的能力，经过一个白天的恢复，到了晚上气血又可以重新调动起来，反而容易感觉饥饿，晚餐又会吃多，久而久之就会导致一个恶性循环。

综上，当前而言，适当控制晚餐的时间、数量和质量，有助于调养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