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东教授从五脏气血论燥痹的病因病机

于志谋 李 响 崔 冉 张华东*

（1 北京市石景山区中医医院内科，北京 100043；2 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风湿科，北京 100053）

张华东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广安门医院风湿科主任医师，任中华中医药学会风湿病分会秘书长，北京中医药学会风湿病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临床经验丰富，擅长干燥综合征、类风湿关节炎、强直性脊柱炎等风湿病及内科杂病。笔者有幸跟张华东教授侍诊，现将张教授从五脏气血论燥痹的病因病机与学者共享。

燥痹，是由燥邪（外燥、内燥）损伤气血津液而致阴津耗损、气血亏虚，使肢体筋脉失养，瘀血痹阻，痰凝结聚，脉络不通，导致肢体疼痛，甚则肌肤枯涩、脏腑损害的病证。为当代中医临床学家路志正教授根据燥气致痹的特点首次提出并命名的，以心、肝、脾、肺、肾各脏及其互为表里的六腑和九窍特有的阴津匮乏之表现为其临床特征。

1 燥痹的认识

路志正教授提出燥痹的主要病机是阴血亏虚，津枯液涸［1］。其临床表现为：肢体关节隐隐作痛，不红不肿，伸屈不利，口舌干燥，肌肤干涩，燥渴欲饮。历代古籍中没有燥痹病名，但是与本病相关的论述可见于各种医著。唐·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所论的“精极”与燥痹相似，其曰：“五脏六腑衰，则形体皆极，眼视而无明，齿焦而发落。”又曰：“眼视不明，齿焦发脱，腹中满满，则历节痛。”张华东教授认为五脏是燥痹致病之本，所以本文将从五脏气血论燥痹的病因病机，与同道分享。

2 燥痹的病因病机

燥痹的病因病机错综复杂，起因多端，机制复杂，涉及多脏器、多系统的病理变化过程，其发生发展与先天禀赋不足、后天调养失宜、外感六淫之邪、气血阴阳失衡、脏腑功能失调均有一定的联系。先天禀赋不足，阴津匮乏；或劳逸失调，或饮食失宜；或情志失调，或反复感受燥邪、燥毒；或水形、火形之体后天感受天行燥邪或温热病毒，损伤津液；或过服辛热燥烈药品而耗伤阴津，致使气血、脏腑失调，最终导致津液生成不足、消耗过度，或输布失调，机体失于濡养而成燥痹，久则痰瘀阻于络，燥、毒、瘀互结致病［2］，而致本病缠绵难愈。津液是维持人体生命活动必不可少的重要物质，以荣养滋润机体各个组织、器官，内而脏腑脑窍，外至四肢百骸、筋骨、皮毛。若气虚，不能运载津液，则周身失于敷布润泽；或阴虚津液枯涸，脏腑组织失运、失荣，燥邪内生。燥则失濡、失润、失养，气血运行受阻，痹证乃成［3］。经脉不通则瘀阻，甚则燥胜成毒，发展演变为燥痹等。

2.1 燥邪伤肺 肺气痹阻 燥为秋令主气，天行时气伤人，肺卫首当其冲，燥邪为病，多发于气候干燥之秋季。如喻嘉言所云：“秋伤于燥，上逆而咳，发为痿厥”。或者久病体质虚弱之人，肺阴暗耗；或温热病中后期，热伤气阴；或汗吐下后伤亡津液；或失血过多等，津液耗伤而生内燥，出现干咳无痰，痰稠不易咯出，或痰中带血，咽喉疼痛，口鼻干燥，胸痛等症。肺主一身之气，其病位在肺。咽喉为肺之门户，开窍于鼻。肺津被灼则咽干、鼻干，或鼻窍出血、咳嗽短气；燥伤肺络，则咯痰带血或咳血。阴虚则内热，故见潮热、顴红、盗汗。肺与大肠互为表里，大肠主津液，液干则无水行舟，大便干结。肺主皮毛，津失润泽，则皮毛干燥，肌肤局部麻木不仁或疼痛。日久则肺气阴两伤，卫外不固，宜降失职，肺阴亏虚，其经失濡，则见肺燥之证。

2.2 心阴亏损 心脉瘀阻 心主血脉，是血液运行的动力，脉为血液循行的隧道，营血行于脉道之中，依靠心气心阳的推动，使之周流全身，濡养机体。心阴亏损，则虚火内燔；或情志内伤，五志化火，消灼心阴；或劳伤太过，心阴暗耗；或温热病伤阴，心阴受伤；或肺、肝、肾、脾四脏阴虚日久，致心阴不足，故见心烦不宁，甚则心中憺憺大动，惊惕不安，不寐多梦。舌为心之苗，其下又系金津玉液两脉。津少则口干、舌体光剥。心阴亏损，血行涩滞，心脉痹阻而胸中灼热疼痛，舌紫黯或有瘀斑，脉细数或细涩。

2.3 胃阴不足 脾虚肌痹 《辨证录》曰：“夫胃本属土，土似喜火而不喜水，然而土无水气则土成焦土，何以生物哉？况胃中之土，阳土也，阳土非阴水不养，胃中无水断难化物，水衰而物难化，故土之望水以解其干涸者，不啻如大旱之望时雨也”，胃阴不足，或劳倦内伤，思虑过度，或温病及慢性消耗性疾病的后期等，耗伤脾（胃）之阴血津液，致阴虚火旺，而出现饥不欲食、食入不化、胃脘灼痛、心烦嘈杂、低热消瘦、大便干结、舌红无苔等症。脾主四肢、主肌肉。《素问·太阴阳明论》指出：“脾病而四肢不用何也？岐伯曰：四肢皆禀气于胃，而不得至经，必因于脾，乃得禀也。今脾病不能为胃行其津液，四肢不得禀水谷之气。气日以衰，脉道不利，筋骨肌肉皆无以生，故不用焉”。本病位在脾，故多见于脾胃阴液不足，纳化失常之病证。

2.4 肝阴亏虚 筋脉痹阻 肝藏血、主筋，体阴而用阳，喜柔而恶燥。肝阴虚而不能涵木，则肝阳上亢，可见头晕目眩，筋脉失养则四肢麻木、关节不利。虚风内动则筋挛拘急，甚则抽搐。《温病条辨·下焦篇》云：“热邪久羁，吸烁真阴，或因误表，或因妄攻，神倦瘈疭”。正如《素问·脏气法时论》所云：“肝病者，两胁下痛引少腹，令人善怒”。“虚则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善怒，如人将捕之”。《诸病源候论》中亦指出：“肝气不足，则病目不明，两胁拘急，筋挛不得太息，爪甲枯，面青，善悲恐”。若肝阴血不足，不能上注于目，则目涩眼花，血不养筋，则肢体拘挛麻木，冲任失养，则月经量少、延期、闭经，甚则出现眩晕、胁痛、虚劳、中风、筋痹等病。

2.5 肾阴耗损 髓海亏虚 肾为先天之本，为生命活动之根，人之生长、发育、生殖、衰老均与肾息息相关。肾为水脏，主津液，是调解水液代谢的主要脏器，如果久病伤阴，或温病后期，阴液亏损，或五脏之火，五志过极化火，邪热稽留，郁久化火，不仅损耗本脏之阴，日久必耗伐肾阴，致肾阴亏虚。亦可因失血津涸，或过服温燥壮阳之品，或房劳过度而致相火妄动，虚火内炽。肾藏精、主骨。年老肾虚，精髓不充，致骨质疏松，腰膝酸软。阴虚燥热火毒内烁骨髓，则骨节痛烦、变形，甚或肢体肌削失用。

2.6 气阴两虚 血瘀痹阻 病久治不愈，迁延日久，易致气阴两虚之证；或是年老体弱、饮食失调日久，素体气阴两虚而感受风寒湿邪者。气虚则心悸、气短、汗出；气虚失运，生化乏源，气阴更亏，则见口目鼻干，形体瘦弱、倦怠乏力、肌肤酸楚、皮肤不仁或呈板样无泽等症；气阴两虚则肌肤筋骨关节失于濡养，病邪留恋，闭阻经脉，深伏关节，故关节疼痛、麻木、肿胀；气阴亏损愈盛，邪气稽留愈深，以致关节变形、僵硬，甚则筋肉挛缩，不能屈伸；皮肤结节、瘀斑乃气虚血瘀之故；面颊潮红，舌胖质红或淡红，舌上有裂纹，苔少或无苔，脉沉细无力或细数无力，均为气阴两虚之证。

2.7 阴虚内热 痹阻筋脉 患者或感受燥热之邪，燥热痹阻关节、经络，邪伤津液，津液暗耗，日久而致阴虚内热；久治不愈，迁延日久之顽痹，长期过用辛温燥烈之品，阴津耗损，虚热内生；或年老体弱，肝肾阴虚，复感外邪，郁而化热；或由于各种内伤疾病，脏腑积热，耗精伤阴，导致肝肾阴亏，阴虚火旺，筋脉失养而致病。阴津耗损过度，或年老肝肾阴虚，阴不制阳，阳气相对偏盛，而出现长期低热，五心烦热，形体消瘦；阴虚内热，逼津外泄而盗汗；虚火上炎则口眼干燥，咽痛喜冷饮，或目赤齿衄；其肝肾阴虚内热者，则见视物昏花，筋脉拘急，麻木，抽搐，爪甲枯脆，胁痛，眩晕耳鸣，腰酸软，齿摇发脱，遗精，形体消瘦，咽干口燥，五心烦热，午后潮热，面红盗汗，虚烦不麻，尿黄便干舌质红或红络，舌体瘦小有裂纹，苔光或薄黄，脉细数，均乃阴虚内热之象。

2.8 燥瘀搏结 脉络痹阻 燥热内陷，传入血分。热毒炽盛，伤津耗液，煎熬成瘀。燥瘀相搏而致经脉闭塞，或伏邪蕴于脏腑，阴津暗伤，血液衰少而致血行涩滞，形成燥瘀互结之证。正如《温热逢源》中所说的：“平时有瘀血在络，或因痛而有蓄血，温热之邪与之纠结，热附血愈觉缠绵。血得热而愈形胶固；或早凉暮热，或外凉内热，或神呆不语，或妄见如狂。种种奇险之证，皆瘀热所为。治之者，必须导去瘀血，俾热邪随瘀而去，庶几病热可转危为安也”之论。阴虚瘀结可出现在多种疾病的发展变化过程中，并因与搏结之脏腑、经络部位不同，其临床表现各异，属虚实夹杂证。

2.9 燥痰凝结 痹成瘿核 素体阴虚内燥之躯，或患有慢性温热病之疾，灼阴耗津致燥。燥邪炼津成痰，随气血运行流注，凝结机体的部位不同，其临床表现证候各异。燥痰痹阻经络，则腠理筋膜可扪及大小不等的结节。燥痰凝结咽喉颈项，则口干咽燥，颈项患梅核或生瘿瘤。正如《诸病源候论·瘿瘤等病诸候》中所云：“恶核者，肉里忽有核，累累如梅李，小如豆粒，皮肉燥痛，左右走身中，卒然而起。……初得无常处，多恻恻痛……，久不搓，则变作痿”。

3 小结

张华东教授认为本病的辨证要点是燥邪伤阴或津伤化燥，致多系统、多腔器受损，由燥致痹。痹者，闭也，不通之意。故本病有脏腑气机失调、经气失其畅达、气血运行涩滞的病理改变。临床可见阴精亏损，脏腑、形体官窍失去润养，肝肾阴虚，则表现为眼、口、鼻、皮肤、外阴部等干燥，肌肉骨骼失去濡养表现为关节疼痛等不适。

阴津亏损燥热则生，阴愈虚而燥热愈盛，燥热愈盛则阴愈虚，阴虚与燥热互为因果，相辅相成，肾水不足，不济心火，心火亢进于上，心阴暗耗，津血伤损，故临床症见腰膝酸软，骨蒸潮热，心悸怔仲，失眠多梦、健忘，口鼻干涩、咽干、眼涩、皮肤干枯，肌肉松弛，舌质红、少苔，脉细数。

燥痹起病缓慢，病程较长，久病必瘀，络脉阻塞，津液运行不畅。症见口干咽燥、欲漱水不欲咽，眼干涩少泪，需人工泪液，颜面紫，两目黯黑，皮肤皴揭，肌肤甲错，关节活动屈伸不利，肢体刺痛麻木，皮下结节包块或有紫癜红斑，有触痛，腮腺肿大发硬日久不消，或身体瘦弱、女性兼见月经量少或闭经，舌质紫暗，或有瘀点斑块，苔少或无苔，脉细涩。

燥痰凝结，肌肤可触及结节或肿块；或颈项结喉处、颈项两侧颌下有圆形、椭圆形肿物，肤色如常，或呈淡红、红褐色，质地柔软如绵，或坚硬如石，少部分肿块破溃，此皆因燥邪伤津，郁火灼伤血络，肉腐成脓，血脓胶结成瘀，或燥热炼津而成顽痰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