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韩日两国雅乐研究现状
2019-01-09朴泰圭
[韩] 朴泰圭
序 言
在古东亚地区共同的文化圈之中,东亚各国相互影响,通过吸收、融合、模仿、变革、发展与重塑(再创造)等过程形成了本国特有的文化艺术。
日本的古籍《古事记》和《日本书纪》上记录了两个和日本艺术起源有关的故事。一个是有关日本太阳神天照大御神的天宇受面命的舞蹈,另一个则是有关火阑降命和彦火火出见尊两兄弟的隼人舞[1]1—25的内容。尽管现在日本从古老的神话和传说中寻找艺术的起源,但事实上日本艺术的起源也受到了古代东亚共同文化圈带来的外来音乐的影响。在古代传入日本的外来乐曲中广为人知的有伎乐、散乐和雅乐等。其中,被称为宫廷乐舞的雅乐又可以分为三部分。第一是作为神道和皇室礼仪传统的“国风歌舞”,由现代意义上的乐、歌、舞构成。第二是从中国与朝鲜半岛传入的亚洲各国的乐舞及在此基础上日本重新创作的“舞乐”,舞乐由乐和舞构成。第三是平安时代(794—1192)的新创歌谣,这里包括以汉诗为歌词、附上旋律并搭配雅乐乐器进行歌唱的“朗咏”和日文歌词附上旋律并搭配雅乐乐器进行歌唱的“催马乐”。
通过吸收亚洲广大地区的乐舞文化而形成发展的日本雅乐较好地保留了古代的面貌。因此与之相关的研究可以突破日本这一狭小的区域空间概念,成为研究亚洲古代音乐的重要基石。这是因为在当时通过丝绸之路传播的中国古代乐舞文化在近代以后有相当一部分自身传承出现了断层,韩国也因在从古代向近现代过渡时备受坎坷而经历了传统乐舞文化传承上的中断与曲折。日本雅乐作为研究亚洲古代音乐的基础资料,其重要性已经得到了学界的认可。下面笔者将以日本雅乐为重点,探讨韩日两国学界对其研究的现状。
一、《古事类苑》中的雅乐原典材料
盛行于日本平安时代的雅乐在从古代到近代的这一时期,从乐书、历史书、词典乃至个人文集等各类文献中都能找到与其相关的记录。其中,除了《教训抄》和《乐家录》等乐书以外,明治时期(1868—1912)编纂的百科词典《古事类苑》①汇集了各种文献中记载的雅乐相关记录。因此,《古事类苑》作为研究日本雅乐的基础资料,具有重要的意义。书中所载的相关资料多达数十种,下面简单介绍一下其中所汇原典资料。
第一,相关乐书有《教训抄》《乐家录》《仁智要录》等。《教训抄》是兴福寺乐人狛近真于1233年所撰。此后,狛近真的后代狛朝葛在祖父之后于1322年完成了《续教训抄》。《乐家录》对前人文献进行了汇编、检讨和考证,由安倍季尚所撰,成书于1690年。《仁智要录》是平安时代的政治家、音乐家藤原师长(1138—1192)所作的弦乐器筝谱集。《类筝治要》也是一本与筝相关的乐书,从其记录的永仁年号(1293—1299)来看,应该是在镰仓时代(1185—1333)编纂而成。《杂秘别录》是藤原孝道对各种乐曲的演奏方法及规则的相关记录。与《乐家录》和《教训抄》并称为三大乐书的《体源抄》由丰原统秋(1450—1524)所作,推测成书于1512年。《龙鸣抄》记录了笛子的演奏方法和相关音乐规则。《舞乐要录》又称《诸寺大法会舞乐要录》,收录了各种法会上的雅乐相关演奏。除此之外,还有1823年高岛千春创作的《舞乐图》等。
第二,词典类。在词典中引用最为频繁的就是《倭名类聚抄》。此书在平安时代中期由源顺完成编纂。作为了解平安时代以前的词汇、语音及风俗、制度的材料,其重要性得到了认可。《伊吕波字类抄》作为记录汉诗文和汉文书刊的笔录在平安末期编纂完成。《拾芥抄》作为一部百科词典,原来叫《拾芥略要抄》。
第三,历史书类。《大日本史》从江户时代开始编写,于明治时期完成全书,是纪传体史书,一共397卷226册。《续日本纪》作为继《日本书纪》的敕纂编年体史书,记录了697年到791年这95年间的历史。《续日本后纪》记录了从833年仁明天皇继位到850年其逝世、葬仪等相关18年的历史。855年受文德天皇之命,藤原良房和其他四人负责编纂工作,并于清和天皇时期的869年完成。与迄今为止记录多代天皇治世的历史书籍不同,该书的特点是只记录了仁明天皇时期,相关记载也十分详细。《吾妻镜》又称《东鉴》。此书以编年体的形式记录了1180年至1266年间,镰仓幕府第一代将军源赖朝到第六代将军宗尊亲王时期的幕府事迹。《百练抄》是朝臣们的日记和摘取其他记录上的内容而编撰的史书,但编纂者是谁还不得而知。书名由来据说是取自唐代诗人白居易的《百炼镜》,原来写作“练”字,但在江户时代以后换成了“炼”字。《扶桑略记》是用汉文编年体形式编写的佛教文化史书籍。
第四,文化作品及个人文集类。首先是故事集,《古今著闻集》又称《著闻集》,共20卷,收录了700多种故事传说,由橘成季编写,于1254年左右完成。《十训抄》由无名氏在1252年左右完成,收录了280余篇传说故事,记载着以儒家思想为根据的具有训诫性的文章。《古事谈》大体是由源显兼在其去世前的1215年编写完成的。小说类的代表作是《源氏物语》。《源氏物语》作为紫式部的巨作,描写了平安时代贵族们华丽的宫中生活,同时也可以看到对各式雅乐进行的相关描写。《荣花物语》作为一部编年体历史小说,记述了从宇多天皇(867—931)治世到堀河天皇(1087—1107)200多年间的故事。《续世继》又被称为《今镜》《小镜》。多认为这本历史小说的作家是藤原为经,但仍存在异议。《源平盛衰记》作为一本军记小说,描写了1160年至1180年左右源氏家族和平氏家族20年间的兴亡盛衰。
第五,日记类。《玉叶》是朝廷大臣九条兼实的日记,又称《玉海》,从1164年开始记录到1200年结束。朝臣的日记基本是以将宫廷活动的惯例、习俗传承给后代子孙为目的而记录,因此其对于仪式、程序等方面的记录十分详尽。《台记》是藤原赖长的日记,又称《宇槐记》《槐记》,记录了1136年到1155年这19年间的事件。《台记别记》则是藤原赖长对日记中的重要事项所附加的另外做的记录本。《三长记》是藤原长兼的日记,也称《长兼卿记》《三中记》《清白记》《如天记》,记录了1195年到1211年间的事件。《看闻日记》是贞成亲王(1372—1456)的日记,由本纪和别记构成,是1416年到1448年这33年间的记录。《亲长卿记》是甘露寺亲长(1424—1500)的日记,现存有1470年到1499年的记录。《二水记》是鹫尾隆康从1504年到1533年的日记。由此可以窥见当时因庄园解体而日渐没落的宫廷贵族及朝臣的面貌,以及当时的政治情况。接下来还有随笔《枕草子》,平安时代女作家清少纳言在其作品中以华丽的文采描绘了宫廷的日常生活和当时的四季风景。
第六,其他类。《夜鹤庭训抄》是1168年到1177年左右,藤原伊行写给女儿的日本最早的日式书道理论书。《江家次第》一书是平安时代后期研究官职、仪式、服饰等的书籍,据说由儒学者大江匡房受藤原师通之命而编纂。
二、日本与韩国的雅乐研究现状②
(一) 日本的研究现状③
有着千年以上历史的日本雅乐现今维持着两种传承方式体系。其一是通过日本王室宫内厅的传承,其二是通过各地区的神社和寺庙的传承。宫内厅是以正式入学的乐生为对象,采取一对一的方式对其进行音乐和舞蹈的指导。与此相反,各地的神社及寺院,则是以其所属的乐师们为中心,组成音乐团体并进行演奏活动。例如,大阪的四大天王寺就设置了名为“雅亮会”的雅乐团体,在雅乐的传承、演奏以及培养下一代等方面做着系统化的管理。由此可以看出,日本的雅乐并非是通过研究机关或是正规学校教育来实现的,而是形成了在此之外的各类场所进行教育、传承。另一方面,迄今为止日本的雅乐研究除音乐之外大体可以分为以下八个方面。
第一是可以从整体上理解雅乐的基础、历史文化层面的解说,以及日本国内的传承研究。首先在解说层面上的研究是以历代传承雅乐的乐曲世家出身的宫内厅乐师们为首,以传统艺术家及民俗学家们为主体不断进行。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曾任宫内厅式部职乐部乐长的安倍家族第29代宗孙安倍季昌所著的《雅乐本》(1998),不仅对相关原始资料进行了介绍,还通俗易懂地记叙了各乐曲的来源、鉴赏方法等雅乐相关的各种基础知识。另外戏剧学家河竹繁俊通过《日本演剧全史》(1959)详细介绍了作为日本戏剧史一部分的舞乐的历史、服装、舞台及各曲目的由来等。不仅如此,宫内厅通过发表《宫内厅乐部雅乐的正统》(2008)来帮助大众更好地理解舞乐,同时在基础研究方面以特定的神社或寺院为对象的著述研究也很活跃。例如,寒河江市所编写的《慈恩寺舞乐解说》(1991)对慈恩寺的雅乐进行了详细的说明。慈恩寺是圣武天皇下令敕造的古刹,保存了平安时代大多数的佛像。这里的雅乐有着1 200多年的历史,还被指定为国家重要非物质民俗文化遗产,对此,该书也进行了附加的说明。与此相对,雅亮会编写的《天王寺舞乐》(1978)记述了从四大天王寺传承下来的雅乐。四大天王寺的雅乐及其舞台分别被指定为国家重要非物质民俗文化遗产和重要文化遗产。关于雅乐的历史或各时代对其传承的相关研究有渡边信一郎的《来自雅乐的道——遣唐使与音乐》(2009)、赵维平的《东亚雅乐的发展》(2010)、寺内直子的《雅乐的近代与现代》(2010)等。他们的研究考察了雅乐的传入,与日本的融合、继承与普及,以及近代以后雅乐的发展动向等。在文化方面,代表性研究有神野藤昭夫等人编审的《越境的雅乐文化》(2009)。该书包括唐乐的传入和遣唐使的派遣,围绕着《乐家录》分析了当时的文化环境和古代东亚地区的文化格局。
第二是对雅乐的制度、机构、礼仪等方面的研究。这部分的研究主要有志村佳名子的《平安初期雅乐寮再编》(2008)、浮穴瑞木的《平安时代初期的雅乐寮考察》、菅敏子的《雅乐的传承机关及负责人的过去和现在》(2001)等。以上研究的共通点在于都是以日本最早的正式乐舞机构雅乐寮为中心,对其成立、变迁以及在各时代所发挥的作用进行了论述。
第三是从文化层面进行的研究,主要是以《源氏物语》为代表进行的各项研究。其中有山田孝雄的《源氏物语的音乐》(1934)、矶水绘的《源氏物语时代的音乐研究》(2008)、植田恭代的《源氏物语的宫廷文化》(2009)等,这是由于在平安时代雅乐不仅是贵族的一种高品级兴趣爱好,同时也是一种需具备的教养,因此我们才能在这本描写贵族华丽生活的书里看到各种雅乐乐曲的登场。以上研究围绕《源氏物语》中描写的各种场面,对当时的音乐、管弦、乐所等话题展开了各种讨论。
第四是关于舞蹈层面的研究。其中有广濑千晃的《古代日本雅乐的展开构造》(2005)、上野智子的《舞乐〈还城乐〉的复相性》(2009)、田锹智志的《关于舞乐左方舞动态样式的历史学研究》(2002)等。其中,值得关注的是上野智子的研究,她对《还城乐》的起源和建立过程进行了细致的探讨。《还城乐》和《拔头》都是既作为高丽乐曲也作为唐乐进行演奏的曲目,但此前公认的说法是至今为止在中国文献里找不到名为《还城乐》的乐曲。然而在该研究中首次在中国文献中找到了名为《还城乐》的乐曲,并且查明了《还城乐》与西藏地区的中亚移民有着密切的联系。此外,广濑千晃还对《拔头》与散乐间的相互关系进行了比较研究。
第五是从民俗学方面对神社或寺院的祭祀进行的相关研究。在古代,雅乐虽说用于宫廷各种活动及被认为是贵族的教养,同时在寺院、寺庙的各种法会也会进行演奏。这就使得除了在宫廷内,雅乐也在各个地方进行演奏,由此对于带有地域特征的各类仪式以及其与雅乐的相关性、特征等方面的相关研究也十分活跃,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有板垣俊一的《能生白山神社的祭礼和舞乐》(2005)。位于新潟县的能生白山神社吸收了中世纪中央正统的雅乐,并将其作为一种民俗艺术传承了下来。该文以4月24日举行的仪式为中心,对作为祭礼仪式一部分的雅乐进行了相关论述。
第六是对面具、服饰、舞蹈用具、雅乐乐器等的研究,尤其是以各地区寺庙或博物馆遗留下来的文物等为中心展开的相关研究。其中,梁取弘美在《舞乐面陵王》(2013)中探讨了日本陵王面具的特征,通过面具的色彩、外表结构的位置等为基础区分出了现存日本的陵王面具的历史年代。
第七是关于日本及海外的雅乐教育研究,其中有伊藤真等人的《雅乐主题的小学、中学校音乐课课程开发》(2012)、池上真理子的《小学音乐教育导入雅乐的意义及可能性》(2013)、寺内直子《越境的雅乐:海外大学课程中的日本传统音乐》(2015)等。其中,寺内直子考察了海外大学对雅乐的吸收、保护及发展等,并以美国的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夏威夷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德国的科隆大学为例,对课程现状进行了 分析。
第八是关于个别乐曲和其他方面的研究。其中对于个别乐曲的研究有那波利贞的《〈苏莫遮〉考》(1941)、黑田佳世的《〈苏莫者〉起源说考》(1987)、高楠顺次郎的《高楠顺次郎全集》(1978)、田边尚雄的《东洋音乐史》(2014)、羽塚坚子的《兰陵王》(1964)、有泽晶子的《中国的〈兰陵王〉相传考》(2016)、酒寄雅志的《从雅乐〈新靺鞨〉看古代日本与东北》(1997)等。首先,那波利贞和黑田佳世的研究都与《苏莫遮》和《苏莫者》有关,其中那波利贞总括性地论述了中国《苏莫遮》的语源、发祥地、传入日本及音乐方面的使用等,而黑田佳世则以《苏莫遮》和《苏莫者》的传说故事为中心,详细地探讨了它的形成。另一方面,高楠顺次郎、羽塚坚子、有泽晶子的研究都是关于《陵王》的。实际上对于在雅乐乐曲中《陵王》的研究还是相对来说比较活跃的,这些研究不仅探讨了《陵王》的来源,还对乐曲的构成、舞具、舞姿、面具等多个方面进行了研究论述。现今对《陵王》的研究当中,对于其来源及传入仍存在着争议。有观点认为中国的《兰陵王》传入日本以后以《陵王》而被广泛接受,但也有主张认为是从以面具为中心的印度经过中国传到了日本。提到《陵王》与印度有关的是高楠顺次郎和田边尚雄,他们吸收了《舞乐图说》当中的部分解说。围绕《陵王》的以上见解,尚且不说其真伪,它引发了人们对于雅乐的学术好奇心且让我们认识到了不同国家之间进行共同研究的必要性。其次是关于音乐制度及其他方面的研究,主要有塚原康子的《近代雅乐制度的研究》(1998)等。塚原康子详细地考察了从明治时代到二战爆发以前宫内厅乐部的简史、乐师一览、乐师的日记和相关公文等,掌握了当时的乐部制度。此外,还有包含以上所有领域、汇编了各类雅乐研究资料的《雅乐资料集》(2006)。这本资料集收录了包括历史考察、文学、民俗学、音乐学等所有领域的高水平研究成果。
如上所述,日本的雅乐研究以丰富的资料为基础,在较早的时期就在历史、文化、音乐、教育等多方面展开了研究。但是,大部分的研究都是限定在日本这个范围内,虽然对外来乐舞的影响及吸收方面也有涉及,但研究焦点也仅限于唐乐。因此,以乐曲为中心的比较研究及关于高丽乐的研究还不充分。朴泰圭的《日本吸收中国唐乐事例研究》考察了中国的《景云乐》《拨头》《甘州》等在传入日本以后《庆云乐》《拔头》《泔州》被广泛接受的情况。根据朴泰圭的《日本吸收中国唐乐事例研究》的观点,中国的《景云乐》原本是伴随着舞蹈的舞乐,但日本的《庆云乐》却变成了没有舞蹈的器乐曲。并且,传到日本的《泔州》和中国的《甘州》也是完全不同的样貌。在古代,日本和中国间的文化交流十分活跃,其结果就使得中国的唐乐和日本式唐乐一起共存了下来。但当我们了解其实情就会发现,在传入和吸收融合的过程中遇到过很多困难,也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文化变容。因此,有必要对比研究中国的唐乐与日本式唐乐,这当然也同样适用于高丽乐的研究。日本对于高丽乐的研究相对较少,可能是由于与唐乐相比,高丽乐留下来的文献资料与文献中收录的乐曲数都相对较少。但是既然雅乐歌舞是由唐乐和高丽乐两大乐舞构成,我们认为要均衡研究。
(二) 韩国的研究现状
韩国正式对雅乐进行研究是在20世纪70年代之后。但是与日本的研究相反,韩国的初期研究集中在了以音乐为中心的高丽乐研究上,其中包括了李惠求、张师勋、宋芳松等人的研究。最近除了音乐以外,出现了很多文化交流、舞蹈、戏剧要素等方面的研究,研究的外延也在不断扩大。
韩国对于雅乐的研究主要可以分为以下几个 方面:
第一,以资料为中心的基础性研究。其中有岸边成雄的《日本的雅乐》(1977)、全德载的《关于古代日本高丽乐的基础研究》(2008)、李东北的《古亚洲国家的舞乐交流》(2010)等。岸边成雄的研究概括了日本雅乐的范畴及其使用乐器等基本的观点。与此相反,全德载的研究整理了高丽乐相关史料并对其进行了概述,尤其囊括了词典类和乐书类中出现的38首高丽乐曲目,阐明了系统,论述了部分曲目的特征。
第二是对于历史文化格局、交流、传播、来源探寻的相关研究。其中有李惠求的《传入日本的百济乐》(1971)、张师勋的《新罗音乐之于日本的影响》(1982)、宋芳松的《韩国古代音乐的日本传播》(1988)等。以上研究以韩日两国的史书《三国史记》和《日本书记》为基础,分析了三国乐和渤海乐的性质,论述了其传入日本和对日本雅乐形成的影响,以及韩国古代乐曲的历史意义等。以上的研究都有着开创性的意义,通过明确韩国古代乐曲在文化史上的意义和韩日两国在古代乐曲上的交流史,在提升三国乐与渤海乐国际声望的同时,也为后续研究的基础构建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此外,徐正录在《摘掉庞大的面具》(2009)中阐述了《陵王》是如何传入到日本的,并提出了经由朝鲜半岛传入日本的新主张。除此之外,还有朴泰圭的《为研究韩国古代乐而进行的日本宫廷乐舞考察——以渤海乐为例》(2012)、《日本宫廷舞乐源泉探寻——以高丽乐〈进曾利古〉为例》(2014)、《日本吸收中国唐乐事例研究》(2014)、《日本宴享乐本国内再形成相关研究——以〈苏莫遮〉为例》(2016)等研究。在《日本宴享乐本国内再形成相关研究——以〈苏莫遮〉为例》中则论述了通过古代西域传入唐朝的《苏莫遮》在传入日本后产生的以圣德太子为中心的传说故事等各种新颖的内容。
第三是以音乐为中心的研究。音乐方面是最早开始研究并且获得最多成果的领域。在音乐领域的研究主要有以下几个。黄俊彦对演奏时既可以用高丽乐,也可以用唐乐的《林歌》进行了分析,并且分析了两乐曲之间存在的差异。根据黄俊彦的研究,比起高丽乐《林歌》,唐乐的《林歌》由更加规则的乐句所构成。《仁智要录》成书于平安时代,金建民在《仁智要录的解释与考证》(1993)中,对收录其中的31首高丽乐乐曲根据形式进行了分类。远藤彻在《新罗琴与日本古代弦乐器》(2006)中,对古代文献中出现的日本的琴进行了考察,论述了从朝鲜半岛吸收三国乐和弦乐器的传入等相关问题。
第四是关于舞蹈、舞具、服装等方面的研究。首先是小野功龙的《高丽乐研究》(1977)。在较早时期完成的此研究论述了高丽乐舞蹈的种类及其构成。其次是金尚贤2003年发表的《传入日本的高句丽乐及其服装》,他不仅观察了遗留在奈良正仓院的高丽乐舞具,还查看了出现在西大社记录上的乐器和服装,之后对于保存在正仓院文物中朝鲜半岛式的要素进行了 论述。
此外,朴泰圭还发表过名为《关于日本宫廷舞乐〈进曾利古〉的研究——以舞具白楚和舞蹈动作为例》的论文。研究认为,进曾利古中的白楚有着一种驱除邪恶的辟邪功用。高金荣在《敦煌壁画舞姿中体现的高丽乐痕迹》(2010)中通过将敦煌壁画与从古至今的韩国舞蹈舞姿进行对比发现了一些共同点。在第25窟的唐代壁画中,击着鼓的菩萨的姿态和今天韩国的长鼓舞其实是属于同一系列的。金贤玉在《宫廷舞乐中出现的脊椎表现方式的比较研究》(2000)中阐明了在日本歌舞中脊椎是完全以垂直的方式来进行表现的。
第五是关于东亚三国的比较研究。其中有田光子的《〈春莺啭〉比较研究》(1990)等。《春莺啭》是中日韩三国在共同的历史故事下共同留下来的乐曲。田光子通过对韩日乐曲的比较,得出了两者的相似点和不同点。最近的研究中值得关注的当属徐正录的《古代韩国和日本的宫廷舞蹈研究》(2010),研究通过对《纳曾利》的细致调查,表明了其与处容舞有着相互联系。朴泰圭还在《日本的宴享乐本国内再形成相关研究——以舞乐〈苏莫遮〉为例》中,对中国和日本的文献进行了比较研究,结果表明《苏莫遮》流行于中国宫廷和民间,但传入日本的仅仅是民间版本而已。
第六是关于乐舞机构及制度、通信使以及其他相关的研究。其中有志村佳名子的《平安时代的宫廷礼仪与雅乐寮》(2011),该研究通过对平安时代宫廷礼仪以及雅乐寮的演奏活动的考察,在确认了雅乐寮作为乐舞机构的重要地位的同时,重新梳理了乐舞与皇室间的政治关系。通信使方面的研究有朴泰圭的《对于出现在韩国记录上的日本宫廷乐舞的考察》(2010)、《通过朝鲜通信使笔谈唱和集看东亚乐舞交流》等。这些研究论述了1711年的辛卯使行当时,接待朝鲜通信使时演出的舞乐。其他方面的研究还有朴前烈的《日本雅乐的戏剧性要素》(1998)、水野俊平的《〈教训抄〉中出现的高丽乐曲名标记的研究》(1997)等。朴前烈在上述研究中以《拔头》《陵王》《还城乐》等具有故事内容的雅乐乐曲为中心,指出了雅乐曲当中的戏剧性要素。水野俊平从语言学的角度通过对《教训抄》中留下来的高丽乐名称进行分析,提出了其与韩国的古代语言的相关性。
整理以上的研究结果可知,韩国的雅乐研究最早是以高丽乐为中心而进行的音乐研究。但在之后随着研究的外延不断扩大,现今在个别乐曲、制度、机构及比较研究等方面都实现了比较广泛的研究。这可能是由于2000年之后更加活跃的交流所带来的结果。但是与日本一样,研究的偏向性十分明显,对于高丽乐的研究远远多于对日本唐乐的研究。当然众所周知,这是在说明乐曲和朝鲜半岛有着直接联系的过程中必然会出现的。但是韩国的宫廷舞乐中也存在着唐乐,从《春莺啭》和《玉树后庭花》等东亚三国共有的乐曲名记录来看,在东亚文化圈这个广阔的范畴下,日本唐乐很有可能与韩国也有着关联。因此韩国的雅乐研究有必要去除研究的偏向性,扩大其研究范围。
结 论
上述以舞乐为中心分析了韩日两国学界对于古代日本雅乐相关的研究现状。日本的舞乐研究是在丰富资料基础上多方面展开的,但其研究范围仅局限于日本,因此需要扩大其研究的外延。相反,韩国的舞乐研究最先是以高丽乐为中心的音乐研究,近来随着其研究外延的扩大,在各乐曲的由来、舞蹈动作、服装、舞具、与韩国宫廷乐舞的对比研究等各方面进行着多样化的研究。但是和日本一样,研究的偏向性过于严重,比起对日本唐乐的研究,高丽乐相关研究占据了压倒性的比例。因此,韩国和日本都有必要摆脱狭隘的研究局面。
如同河竹繁俊在自己的书中说的那样,日本的古代是一个无条件吸收外来文化并且大加赞扬的时代,在中日韩等东亚国家及西域各国形成文化带的时期,日本的舞乐融合了各个国家的艺术要素并集其大成。[1]39因此,对于日本舞乐的研究应该从日本这个狭小的地域脱离出来,以古代共同文化圈为研究对象并以全新的视角进行研究。当然,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一来研究范围过于庞大;二来中国和日本等地区遗留下来的原典资料深涩难解,看待历史文化或文化格局的视角也会随着时代和形势的变化而有所不同。但是抛开各国的利害关系,在寻找并且传承亚洲先祖为我们留下的优秀文化的层面上来看,我们需要以开阔的视角和整合的文化圈为基础进行更为积极的研究。此外,雅乐作为在古代这种历史状况和文化中广泛交流的产物,为了提高研究的效率,不仅需要各国的共同研究,也有必要进行包括历史学和文学在内的跨学科的共同研究。
实际上日本学者在韩国内的研究发表及召开国际研讨会对于韩国歌舞的研究起着一定的引导作用。前文中提到,包括岸边成雄、小野功龙,还有三田德明、志村佳名子等学者的研究激起了韩国学者的好奇心。不仅如此,2010年在国立釜山国乐院举行的“亚太国际学术会议”等也为拓宽韩国学者的视野提供了好机会。特别是随着近来东亚三国研究交流的不断加强,在亚洲各国重新寻找雅乐源头的行动正在再次展开。亚洲各国因传承断层和资料不足在古代乐曲研究上遇到了很多困难,这类研究的开展有望对此产生深远的影响。
【注释】
① 此书1879年由日本文部省首次编修,其后东京学士院、皇典讲究所、神宫司厅继续编修,最终于1907年编修完成。
② 前人研究文献主要参考了日本国会图书馆和韩国学术情报。此外,虽然韩日两国还有更多相关研究,但因版面的限制,本研究只论述笔者考察到的部分内容。
③ 日本与韩国的研究现状主要是从各自发表或者刊载的出版地区为主进行的分类,所以有些日本学者的论文也包括在韩国的研究现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