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术语学视角的体育专有名词翻译研究

郑安文

摘 要：运用术语学理论，在语义分析法的基础上，对synchronized swimming的名称演变及其汉译名称“花样游泳”进行了系统阐释。体育专有名词的翻译应当遵循术语翻译的相关原则，译名应体现概念的系统性以及概念的本质特征。

关键词：概念特征，花样游泳，术语学，语义分析

中图分类号：H083；G633.96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673-8578.2018.05.006

Abstract： Based on componential analysis and the relevant theories of terminology， we make a systematic interpretation concerning the changes of the sports term “synchronized swimming”. We think that the systematicness and essential features， together with the principles of term translation should be embodied in the translation of sports terminology.

Keywords： conceptual features， synchronized swimming， terminology， componential analysis

引 言

体育专有名词是专业词汇的一种，属于专业知识领域，具有明确的概念定义，且概念之间形成系统。这些均符合术语的特征。我们在翻译体育专有名词时，如果能更多考虑其专有名词的术语性质，采用术语学的视角来处理相关译名，那么译名的准确性和稳定性都会得到提高。这是因为，术语翻译与普通词汇翻译之间存在着比较大的差异。这种差异表现为术语译者在处理术语译名时，必须从概念系统的高度来考虑所译概念的称谓。译者既要考虑现阶段所译概念的称谓在概念系统中是否存在诸如位阶冲突等问题，还应该注意所译的术语是否能够凸显概念的本质特征，是否符合术语命名的专业性、科学性、理据性诸项原则。指称概念的词语若不能有效凸显概念的本质特征，不符合术语命名原则，那么这个词语作为术语是不合适的。本文试以奥运比赛项目synchronized swimming更名为例，探讨一下术语概念特征与体育术语译名的问题。

一 术语命名原则

任何一个学科都有专属于本学科的术语，体育学科也不例外。所谓术语是指：“用于准确命名专业概念的专门语言的专业词汇称名单位（词或词组）。”[1]由此可见，术语脱胎于词或词组，但不是所有词或词组都可用来指称专业概念，这需要遵循相关的术语命名原则。冯志伟[2]在《现代术语学引论》中将术语命名原则归纳为：专业性、约定俗成性、单义性、科学性、理据性、简明性、能产性、稳定性、系统性、确切性、国际性。这11项原则构成了理想中的术语命名应当符合的标准，虽然实际使用的术语之中，有很多术语的名称并不能完全符合这些标准，但是在创制术语或者翻译引进术语时，这11项原则对我们的指导价值是不容忽视的。

以术语命名原则来衡量奥运水上项目synchronized swimming，我们不难发现该项目的命名在专业性、科学性和理据性上均欠考虑，而这三者之间却又相互联系、相互影响。“术语是用来表达或限定专业概念的，专业性应当是术语最根本的特征。”[2] 但是，如果一个术语的创立没有科学性和理据性，其专业性必然受到质疑，会因名不副实而被别的名称所取代，术语的其他属性也将无从谈起。术语命名的科学性是指“应当准确表达一个概念的科学内涵和本质属性”[2]。显然，对本质属性最好的描述就是概念的本质特征，这在术语命名中应该有所体现。术语命名的理据性则是指术语的学术含义不应该违反术语结构所表现出来的理据，尽量做到“望文生义”“顾名思义”[2]。以synchronized swimming來命名一项体育运动，从“望文生义”的角度看，是会产生一定的误导作用的。

二 synchronized swimming的命名及更名

synchronized swimming在中国通常译为“花样游泳”，这项运动起源于欧洲，维基百科认为synchronized swimming 有据可查的比赛最早可以追溯到1891年的德国柏林，当时这个项目的名称是“水上芭蕾”（water ballet）。凯瑟琳·柯蒂斯（Katherine Curtis）对该项运动的发展做出过非常杰出的贡献，她也被公认为该项运动的创立者。柯蒂斯将跳水、体操的跳跃动作编排成套，配合相应的伴奏音乐进行表演，并在芝加哥大学创立了世界最早的水上芭蕾俱乐部。水上芭蕾表演在1934年举行的芝加哥世界博览会上大获成功，从而渐渐成为一项体育竞赛项目。但是，柯蒂斯并未用synchronized swimming 来称呼这项新兴运动。她撰写的教材中使用的名称是 rhythmic swimming，可直译为“韵律游泳”。第一个以synchronized swimming这个名称来介绍此项运动的则是体育解说员诺曼·罗斯（Norman Ross），后来，美国业余体育联合会（Amateur Athletic Union，AAU）将synchronized swimming作为该项运动的标准名称规定下来沿用至今。

2017年7月22日，国际泳联（FINA）在匈牙利召开的会议上决定将synchronized swimming的名称改为artistic swimming，其理由是synchronized swimming的英文名称中含有强调“同步性”的意思，这项运动的单人项目与这一英文名不相符，改为artistic swimming是为了凸显这项运动的艺术性，进而更有利于其推广和普及。国际泳联秘书长康奈尔·马克勒斯库（Cornel Marculescu）对名称的变更做了如下解释：“改变名称是为了给花样游泳的发展提供新动力，使其能被更多报道，也更容易让人理解。”[3]目前，在国际泳联的官网上已经用artistic swimming取代了以前的synchronized swimming。在2020年东京奥运会上，这一项目也将更名为artistic swimming。

三 语义分析

1.synchronized swimming的语义分析

将所要翻译的术语进行语义分析，抓住概念的本质特征，是正确翻译术语的关键和前提。“每项术语工作都是从概念的研究出发的，它的意图就是要划分清楚概念间界限。”[4]而区分界限，就必须抓住一个词语语义中所蕴含的本质特征。因为“概念只是反映客体的本质特征，不反映客体的偶有特征”[2]。所谓的本质特征可以被定义为：“在特定的知识领域中，对于理解所描述的概念是必不可少的那些特征” [2]，换言之，“如果缺少某一个本质特征，概念就将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在概念分析的过程中，如果缺少某一本质特征往往导致对于该概念错误的理解” [2]。明白这一点，对于术语译者而言至关重要，在术语译入的过程中，译者某种程度上也在充当新术语的创制者的角色。如果译者未能抓住概念的本质特征并以其为依据选择适当的词语指称所译概念，那么所翻译的术语展示给目的语读者的有可能是概念的非本质特征，从而降低了术语翻译的质量。

语义分析是词汇翻译中一种经常使用的方法，对此，奈达[5]和纽马克 [6]在相关著作中均做过论述。语义分析是指语义成分的分析（componential analysis），即对一个词语的基本成分的意思进行分析，从而完整描述该词的词义。例如，“单身汉”（bachelor）这个词可以用语义分析的方法分解为“男性”（man）“成年人”（adult）“未婚”（unmarried）等语义成分。当译者对源语中的某个词进行语义分析时，应从目的语中找到与这些语义成分相匹配的词语[7]。

将语义分析运用于术语翻译，主要是为了确定概念的逻辑关系，从而准确把握所译概念的本质特征。我们可以把概念的逻辑关系分为5种：同一关系、属种关系、交叉关系、全异关系、否定关系。术语学着重研究概念间的属种关系，即一个概念把另一个概念的外延完全包含在它自己的外延中[2]。

用synchronized swimming来命名这项集音乐、舞蹈、技巧、协调性为一体的水上运动确实欠妥当。从字面分析，synchronized swimming仅仅凸显了概念的“同步性”特征。英文synchronized为同时的、同步的。诚然，所谓的“同步性”确实是此项运动概念的重要特征之一，但是仅仅凭这点来命名，理由显然是不充足的。另外，术语命名还有“顾名思义”的特点，这也是不能忽略的。

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探讨synchronized swimming的命名问题。首先，从词典释义来分析，《剑桥国际英语词典》[8]对synchronized swimming的解释为：“a sport in which a group of people make graceful dancelike movements in the water at the same time.”我們可以将语义分解为四个语义成分：（1）a sport，（2）a group of people make graceful dancelike movements，（3）in the water，（4）at the same time。synchronized swimming这个称呼强调了（4）at the same time，却忽略了 （2）graceful dancelike movements，而这项语义非常重要，足以构成此概念的区别性特征，在命名中应该有所体现，却被忽略了。

其次，相关体育组织有关“花样游泳”（synchronized swimming/artistic swimming）的竞赛规则，也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把握概念的本质特征。国际泳联有关artistic swimming的打分细则规定[9]：有三组（panel）裁判分别就选手动作的执行（execution）、艺术印象（artistic impression）和难度（difficulty）打分。所谓的synchronization（同步）主要体现在动作的执行这部分。“同步”指两个方面的同步，即团体选手之间的动作同步以及选手动作与伴奏音乐的协调一致。由于这项运动增设了个人项目（free solo），选手之间的synchronization显然已经不复存在了。国际泳联对于“艺术印象”做出了细致的打分规定，裁判需要考虑三个方面：编舞（choreography）、音乐诠释（music interpretation）和表现方式（manner of presentation）。编舞要求选手“以创造性方式将艺术和技巧元素融入常规动作”；音乐诠释要求选手在比赛中“利用音乐的结构，表达音乐所体现出的情感”；表现方式则是对选手整体动作的掌控提出了要求。国际泳联的打分要求很大程度上表达了其对于这项运动该如何定义所持的立场，即此项运动的竞技性应该体现在艺术表现上，以synchronization为代表的难度以及技巧的打分规定，最终也是为整套动作的艺术性服务的。

中国游泳协会在“花样游泳”运动的《裁判打分的一般标准》[10]也有类似的规定：“裁判员会根据动作的难度和质量以及艺术表现力来打分”，并对选手的动作完成情况细化为三个方面进行评判：执行、协调和难度。执行要看游的方式、推进技巧和形态。运动员在水中应该轻松自如地做动作。协调要看运动员之间以及和音乐的配合情况。选手应该在动作、位置和换位上保持协调。她们无论在水上还是水下都要动作协调一致。这里的“协调”其实就是指“同步性”即synchronized。在考虑到难度时，裁判既要看运动员的技巧和力量。还要看运动员在水中的游法、花样的难度。

事实上，执行、协调和难度这三个方面的评判综合在一起是为了一个目的，即对选手动作完成的艺术性进行评判，正如该《标准》将“花样游泳”描述为：“一项具有艺术性的优雅的体育运动，同时需要力量和技巧”。

由此可见synchronized（汉译为“同步性”亦即“协调性”）实际是为该项运动的艺术性而服务的，因此，它不应被视为概念的本质特征，不足以起到概念间的区别作用，用其来命名该项运动显然也是不合适的。

2.synchronized swimming 与其译语“花样游泳”在概念描述上的比较

术语作为一种特殊的词语，其与客体、概念之间的关系可以简述为：“客体经过概念化（conceptualization）成为概念；概念经过指称化（designation）成为术语。而客体实际上就是客观的事物（包括具体的事物、抽象的事物和臆想的事物）。”[4]。因此，我们可以设想，当不同民族的人们用各自的语言描述同一个客体时，他们实际是在描述由客体概念化而产生的概念。概念之所以能够在不同的语言中被翻译和传播，是因为“概念是一个共同的东西，它是人们从大多数对象身上觉察到的，人们把它作为整理思想（思想领会）的手段，以求更好地相互理解” [4]。另外，“概念与思维对象的对应关系的确定，为实现全球性的相互理解奠定了基础” [11]。但是，我们必须看到，当人们用由概念的指称化而产生的词语反过来描述概念时，这种描述未必是百分之百准确的，这也是有些术语被创造出来后，人们却觉得该术语不理想的一个重要原因。此外，术语的翻译需要跨越语际的差异，这有可能进一步降低翻译术语在概念描述上的准确性。

无论是术语创制还是术语翻译，准确描述概念的关键在于所用词语必须准确凸显概念的本质特征。从词语描述概念特征的角度看，经过翻译而产生的“花样游泳”比源语中的synchronized swimming更能凸显该概念的本质特征，体现了译者创造性的叛逆，译者并未将自己的视野囿于synchronized（同步的、同时的）这个词的字面含义，而是创造性地使用了“花样游泳”一词作为该项目的汉语名称，译语可谓比源语更胜一筹。

《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花样”有三个义项：“花纹的式样。泛指各种式样或种类：～繁多∣～翻新。绣花用的底样，多用纸剪成或刻成。花招儿：玩～∣这又是他闹的什么新～。”[12]显然，“花样游泳”中的“花样”的词义源自于解释①中所列的“式样”“种类”，指的是“花样游泳”中不同的动作式样和技巧的种类。相较于synchronized swimming这个英语名称，汉语译名“花样游泳”在凸显概念的本质特征上，效果更好，且具有较强的概括性。

此外，从术语概念的系统性要求上分析，“花样游泳”的命名同样优于该项运动在源语中的名称synchronized swimming。术语概念的系统性是指“学科领域的术语不是术语的简单集合，而是相对完整的系统”[13]。这是因为 “人类的各种知识领域都可以用概念系统将其模式化，这些概念既是该领域某种理论的组成部分，或者说是构成元素，同时，这些系统又借助这些概念定义的总汇，以及表述这些概念的术语的总汇，才能得到阐释” [14]。术语概念的系统性体现在组成系统的各个术语之间具有清晰且合理的逻辑关系，如逻辑从属关系和逻辑并列关系。逻辑关系使得概念的特征有序化，产生顺序特征。“概念的顺序特征是起限制作用的特征。通过这个特征，一个概念能够与它的邻近概念在顺序上相互界定。在阶梯关系当中，概念的顺序特征是能从它的上位概念那里衍生出来，从而形成了概念系统，这个概念系统也就是概念的顺序”[4]。设置合理的概念系统可以增强术语的可理解性，减少误解。这对于术语创立和术语翻译都非常重要，因为“人类的智力在一定时间内仅能理解有限数目的概念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概念系统中各种关系的类型和分类标准应该是透明的，它应该让用户对于术语系统设计人的思想一目了然。模糊的信息将会导致误解，并使系统的价值受到怀疑”[2]。

概念系统的逻辑关系是一种抽象的关系，但是，在术语翻译中，我们却可以利用形式化的手段予以体现。这主要是指“依据同一特征划分出来的术语应尽量具有同样的构成模式” [13]。汉语中，与“花样游泳”具有同样构成模式的体育类词语还有“花样溜冰”“花样跳水”“花样跳绳”等，虽然后两者尚处于群众体育阶段，还没有成为正式的比赛项目，但是，以“花样+项目”构成一个独立的体育项目的命名方式，是符合术语概念系统的可扩充性要求的，也就是说“如果后来出现新概念，概念系统应该有能力把这些新概念纳入其中，而无须大幅度地更动系统的架构” [2]。不仅如此，这些冠以“花样”的体育术语在概念系统中处于同一位阶关系，如“花样游泳”“花样溜冰”。逻辑关系的明确对于项目的理解和推广是非常必要的。

四 结 语

英语中以synchronized命名的体育项目还有synchronized skating，这个词被翻译为“队列滑”而不是“花样滑冰”，这样翻译是因为“花样”一词更符合figure skating中figure（形体、造型）所描述的概念特征。由此可见，体育术语的翻译，要注意抓住概念的本质特征，以厘清概念之间的逻辑关系，这样翻译的术语才更具生命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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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张程中国历史性首夺花游世界冠军外媒：中国队实力和水平提高[EB/OL][2017-07-24][2018-03-30]http：//www.cankaoxiaoxi.com/china/20170724/2209049.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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