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章与小米画卷—购赠组题续探
2018-12-19沈亚明
□ 沈亚明
拙文《还诸人民:记沈仲章捐献米友仁云山墨戏图》(简称《还诸人民》)刊载于2017年7月《收藏家》后,引发了一些评议与提问。粗粗归纳,可分几组:第一组探究购赠详情,第二组聚焦画作鉴别,第三组关注善待措施,第四组查询涉及人物,第五组讨论其他散题。有幸得友相助,联络内行、搜寻资料、思考交流……皆尚在慢慢进行中。
去年晚秋,重新发现一封徐森玉致沈仲章函①(简称“徐函”)。该函主题是经徐森玉代理,父亲沈仲章捐款8万元,资助文博、考古以及民族音乐研究。言及主要事项之一,正是购赠小米画卷。
仲章同志:
我到京已十二日,每日自朝至暮,忙不可言,您捐献事,直至今日始行函告,抱歉之至。(饭店电话不通上海)
图1 195X年X月4日徐森玉致沈仲章函
尊款八万(1)以四万捐献中央文化部文物局(转交[按:或为“至”]故宫)。
小米云山墨戏图,大家均称赞不置,价已讲好,一万五千元,尚不昂贵。请即告知张明善,从速办理。
其余二万五千元。应购何物,明午十二时,再与郑副部长切实商量。
(2)以二万元用于考古所摄影器材,及民族音乐研究所资料。
(3)以二万元用于苏州文管会。
以上分配,郑副部长完全同意,并嘱代致钦佩。
张明善住三马路文海书店对过楼上。……
徐函共两页,上摘为首页大部分,直接相关本篇主线②。次页寥寥数行,落款日期“四日下午”。信封未找到,不能确定投邮年月(图1)。
可喜的是,根据徐函信息,佐以其他材料,对“购赠详情”组题,求索有了些进展。在此做个阶段性汇报,以答关心者,亦谢协助者,并盼各业行家指教。
一、旧疑补证
关于父亲沈仲章购赠米友仁《云山墨戏图》的经过,《还诸人民》留有若干存疑之处。对比分析徐函,有两个细节可以确定,一个有所获但仍需继续考证,另一个大致可定。此外还有相关二题,亦可顺带解释。本节逐项议之。
小题之一:捐献对象预先指定
《还诸人民》言及,父亲拿到小米画卷没多久,便交给郑振铎。“没想到上海方面不高兴了,埋怨沈仲章捐献得太快。原以为沈先生花大价钱买了名画,总要留着把玩一阵子,按个印章,写个‘得画记’什么的。上海也知道沈仲章早有捐献意向,还没来得及游说他,结果胳膊往外拐了。”
读徐函,沈氏捐款分配的第一条言明,“以四万捐献中央文化部文物局”,旁以小字插注转故宫(识读加括号标示)。其下第一件购赠品,便是“小米云山墨戏图”。据此可知,捐赠对象定为故宫,早由沈仲章、郑振铎和徐森玉三人,事先谈妥。
“上海方面”是父亲原用词,不清楚具体是谁,估计不包括徐森玉。依稀记得父亲说过,徐森玉在1950年代,曾考虑去京任职。徐公子文勘也有相应说法。
小题之二:谈判人员核实无误
先摘《还诸人民》相关文字:父亲“拜托一个姓张的朋友,前去协商。父亲介绍张先生背景时,提及两点:一是拓片全国最好,二是他家原在上海汉口路开碑帖店。我推测很可能是拓碑专家张明善,后在故宫博物院工作。张明善对沈仲章嘱咐的事,总肯负责办妥。……谈判往返几轮,其间主要靠张先生,徐森玉好像也出过面。……张姓‘说客’是否张明善仍须核证”。
徐函核证,在沈仲章与龚家之间传话商议价钱的,确是张明善,而徐森玉也起了作用③。
徐函还写:“张明善住三马路文海书店对面楼上”。父亲告诉过我,张明善住在福州路一带某家店铺对面。我写《还诸人民》时,记不准是三马路还是四马路,也记不清什么店,而且相信这个地址能弄清楚,留待专叙张明善时,再议不迟④。
小题之三:购赠年份仍待续究
《还诸人民》花了些笔墨,捉摸父亲购买与捐赠小米画卷,“到底发生在哪一年?”徐函提供信息,可助探测买画成交的可能时段。已知画卷留在沈仲章手中不长,捐献日期应相去不远。
读函可知,徐森玉写信时,小米画卷刚议定价钱,但尚未交割。假设不再节外生枝,买画日期当接近徐函日期。虽然徐函无信封,落款也缺年月,但文字间有些痕迹,可供迂回推算。
据函内有关钱款措辞,可划定写信年份之上限。徐函所言人民币单位,口气中“八万”是个不小的数目。顺着这条线索,翻查币值汇率资料,基本算得父亲购买小米画卷,当在1955年春或稍晚。
怎么推算的?有个关键参照点:人民币在1955年3月1日改值,旧币一万元折合为新币一元。下摘自路透社《人民币汇率的前世今生》⑤(简称《人民币》)中相关文字。
1955年3月1日,中国人民银行发行了第二套人民币,新人民币按照折合比率1∶10000兑换旧人民币。[按:文末附注“以上信息来自政府公开资料”,整理者曲伟治,审校者张喜良。]
父亲也回忆,大概在1954或1955年购买并捐献《云山墨戏图》。综合《还诸人民》言及其他情况,比如1956年叶恭绰致沈仲章函求示小米画作图片等⑥,我暂且假定,父亲正式购买《云山墨戏图》的日期,大概在1955年。
但是,父亲到底哪一天亲自去龚府,交钱取画?仍待考证。
徐函还有线索。函首言:“我到京已十二日”。假设徐函写于某月四日,抵京当在前一月下旬。函末预计:“九日回沪,大约十一日可到”。既知参照范围,若有徐森玉入京时程表,应可算出该函年月。
然而,徐函仅为一个时间点,但属后期。《还诸人民》尾注补充徐文堪语:“令尊有购画捐献的打算,可能较早(1952年左右),后经不少曲折,才得实现。”父亲也多次言及,购买小米画卷耗时费力。综合起来可测,仅言“购”,时长跨越多年。
若言“捐”,日期有几种算法。捐献者沈仲章所忆是他交给郑振铎之日,是捐出的日期,听来与购画同一年,顶多年末转入次年初。故宫博物院所载1958年,则为最后正式入藏之年,其前有关部门当已接受捐赠。而够格让故宫收藏,则需请多方鉴定,费些时日。再看文化部该年2月14日签署褒奖状,推测提议当在至少数月之前或更早。中央部门下达嘉奖,依常规一般得通过层层审批。考虑1957年正逢反右风浪,恐怕快不了(徐文堪也曾作类似估测)。如此,年份还需往前推。
图2 杨松奎文内表8“1955年8月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工资标准”
这么一算,似也迂回佐证上文对购画年份之猜。
我认为,父亲购赠《云山墨戏图》全过程,当从郑振铎、徐森玉与沈仲章三人最初商议此事起算。而该图离开父亲之手后,各机构经手,还当有记录可查。简言之,对日程日期相关小题,眼下所知增进,但尚有不少环节待考。
小题之四:买画价格大致不差
徐函写道:“小米云山墨戏图,大家均称赞不置,价已讲好,一万五千元”。
图3 沈仲章和邵嫣贞,1949年,估计摄于喜宴 金克木存照,金木婴和金木秀提供
《还诸人民》未能确定价格,仅凭印象说:父亲“曾提过‘两万’,但我不清楚他指哪种货币,也不知是否已经换算。”现在我认为,父亲说的“两万”,应指1955年发行的第二套人民币。
徐文堪预览《还诸人民》初稿已附议,购价人民币两万块差不多。
这里有个差别:“两万”是父亲所说概数,“一万五”是徐函所记确价。
我的第一个想法,取徐函之价为准。
继而又想,口头“价已讲好”,也未必不可再变。据父亲回忆,购画讲价几经反复。父亲出手大方,但有时会在乎对方抬价的态度和出发点,不愿“助长”。何况,还有“参谋”们护着这笔沈氏捐款。前引徐文堪,也云“经不少曲折,才得实现”。
上文估测,徐函折射后期某时点,猜想“一万五”当接近定价。但即便有了议定售价,父亲上门取画,还可能被卖方说服或自动加钱。依我熟悉的父亲性情,他常会这么做。因而猜测,可能徐函所录是曾议价,而付钱者沈仲章所忆,则为最终成交价。
另有一种可能:该画净价一万五,但父亲实际支出约两万,包含附带开销。比如,购入“搭配”物品,安排各种酬谢……这些都是沈仲章的惯举。
还可能,徐与沈说的都是约数,实际价格在“两万”与“一万五”中间。
两个数字的差别还在合理范围内,这个问题在我看来,算是基本解决了。
附释相关二题:海外价和房价
先说折算海外售价。
《还诸人民》言及,龚氏遗孀告诉沈仲章,曾有人出价8万美金求购小米画卷,暗示买主在国外。起草时我已心存好奇,假如该画真被卖到海外,折算成人民币,卖主可得多少?起初不想扯开,可拙文发表后,又闻多人也道好奇。
上述讨论可顺便解答此题。已推测购画日期不早于1955年3月人民币改币值,不晚于1958年2月褒奖状签署。据《人民币》,“1955~1971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一直是1美元折合2.4618元新人民币”。依此计算,8万美金大约20万人民币。国外国内差价,若比“二万”,约为10∶1;若比“一万五”,则为13∶1。
接到提醒,这是官价汇率,实际情况还有讲究。我到此止步。
略谈一个顺带想法:这么一算海内外差价,我更觉得父亲取画时,面对着反复表示舍不得“贱卖”先夫珍藏的龚老太太⑦,很可能会同意或主动加价。
再议折合当年房价。
《还诸人民》言及:“后来我家被占房屋难以归还,父亲晚年居不安宁,曾对家人‘发牢骚’:小米云山画卷花了很大代价,要不可以在上海买两栋房子,就不必麻烦国家落实政策了。”虽然听父亲说过几次,但我并没太上心,因此忐忑怕听错。而父亲是说画价本身,还是连带一应花费,口述表达也有余地。
对于早年房价,在得知徐函所录议价之前,已陆续传来各种估算和实例,或直接来自相识亲友,或辗转来自陌生读者。取两例为代表(众多评估不差上下)。
2017年春,徐文堪预览《还诸人民》即附议:购画价当年差不多可在沪置房两所。
2017年秋,经济学家仲大军估计:上世纪50年代,在北京买一套房子,约需几千元到上万元。预览本处草稿后补充:当年好的四合院300平方米约1万元到2万元。
我当然明白,房价问题没那么简单。
再说,捐了就是捐了。对父亲的随口“牢骚”,我家从来没人当真。不可能当真的事,又何必当真?援引他人之议,只为求个大致概念,《还诸人民》所言不算太离谱。
二、新问浅思
读徐函得知,父亲沈仲章那次捐款总数“八万”。去年年底,出于求个大致概念的心理,我竟犯傻冒,同时问了几位友人:1950年代的8万元,相当于现在多少钱?
相熟大多知我弱于此,笑话之余,并未弃之不理。热情者从几个视角,作了些初步探讨。择要简介,借花献佛。(预乞谅解:已被告诫难以算清,重申只求大致概念。)
视角之一:工资收入
各种相关资料和表格纷纷传来,数据互可印证。下面仅选两份,一份是全国机关干部概况综观,另一份是个别科技人员实例缩影。
第一份是杨松奎的《从供给制到职务等级工资制——新中国建立前后党政人员收入分配制度的演变》⑧。该文列表介绍国家干部俸禄状况,数据源自官方档案。父亲捐赠小米画卷之时,正逢政府改制转折。下摘该文一段,并附一张表格(图2)。
1955年8月31日,国务院正式颁布了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全部实行工资制和改行货币工资制的命令。其中明确说明:“……国务院决定自1955年7月份起,将现有的一部分工作人员所实行的包干制待遇一律改为工资制待遇, 以统一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的待遇制度, 而利社会主义建设。”……据此,国务院又颁布了新的工资标准,不仅进一步提高了高级干部的工资标准, 而且将工资等级进一步增加到30个级别,最高工资560元, 最低工资18元……(见表8)
第二份是葛维亚的《建国初期的工资收入与消费》⑨。该文回溯一位科技人员从1956到2013年的薪酬递进,所记年份、类别、级别、数目等具体仔细,均当事人第一手资料。可对照上文摘表相应部分,但需注意“高教”标级不等同于国家机关人员标级。
建国以来我工资收入的变化就是一个缩影,基本反映了我国科技人员的收入情况。我于1956年大学本科毕业,实习期工资为高教13级52.5元,半年后转正为高教12级59.4元,1963年为高教11级65.5元,……1979年才升为高教10级74元,1990年为技术6级184元,……1993年工改为教高级1124元,……1995年11月退休金为教高级1434.元,……2013年工改退休金为教高级9015.69元。[按:鉴于本篇关注1950年代中段,对1960年代以后,仅摘关键变更,略示进阶,其余以省略号代之。]
我仍不懂如何看待此题,请教了几位长期研究国民生计的资深经济学家。其中一位根据脑中积累数据,估测道:倘若对比工资收入,1950年代中期的8万,相当于如今的五六百万。(凡属私下评议,不列姓名,文责由我自负。)
但是,他旋即警告:“不能那么比!”
视角之二:消费水准与购买能力
紧接着,这位资深经济学家点拨:“算上房子。”
我询问私房售价今昔对比,他回答:以房价计算,涨幅五六千倍到一万倍。当年对8万等于现在的5亿到8亿。(凡浓缩摘引多次答言,不加引号。)
关于生活必需品价格,多人提醒,计划经济在这方面必须“控制”。略去答言所附价目依据,仅录分项数例小结:当年的8万元,以粮食计算,按大米涨幅50倍,约合400万元;按小麦涨幅15倍,约合120万元。以猪肉为例,涨幅约30倍,约相当于今天的240万元。(较早有一综合性答言供参考:“以粮食肉蛋蔬菜相比,价格只涨了一百倍,8万约800万。”此处“只”字,相对语境中其他涨项。)
议及购买力,研究者举亲历为证:“我在60年代文革时代,把家中存的银元拿到银行兑成人民币,一银元只换一元钱,可见人民币的购买力有多强。”
预览又言:“综合计算,当年的8万元至少可相当于今天1亿元的购买力。”
其他视角:富裕比例与捐赠常情等
我自叹外行,暂停算账。小圈讨论中还碰到不少问题,亦择两例。
问题例一:若仅比收入和购买力,依现今国情,一次出手五六百万、800万、1亿、8亿乃至更多些,不再稀罕。但不知在1950年代,能有几人如此?
评议者提醒,需考虑一般收入者买房的普遍程度、生活必需以外的购买水准等参数,方有助今昔对比。
问题例二:1950年代,国内收藏业不活跃,政府是主要或唯一的买主。彼时言“捐献”,来源大都为家中旧存,面临弃之可惜、留之麻烦的尴尬局面,捐给博物馆乃为得体出路。不知曾有几人,为补国家之缺,特意出资购赠文物?
不止一人评议,还需考虑当年动员征捐形势。
这类问题值得思考,但我不继续了,还是转回米友仁《云山墨戏图》捐赠人。
三、随感二议
父亲沈仲章好善乐施,历时数十年。其名虽未公开宣扬,却于私下不胫而走,向来不乏求者、说者和引荐者。父亲也自行访察遭忽视处,出资出力,悉心保护扶植。父亲对我明言,他以“雪中送炭”为重,待瞩目者众,便不必“锦上添花”。《还诸人民》所述父亲为何起念购赠小米画卷,可谓雪中送炭一例。
父亲捐赠赞助不胜枚举,对公家对私人均有。最近因偶然机会,发现一些书信纸片,分别录有多项沈氏捐赠,文博之外,还有古琴界、民乐界、西乐理论界、美术界、幼教界、……而踪迹未显的更多。父亲从不在意为己留迹,还常自请抹痕。若知别人有需,也会欣然冠以他人名义。《还诸人民》叙及沈仲章不要开会表彰等,也是他一贯作风。至于此例“八万元”,只因托人代办,涉及层次较高,徐森玉认真,留下了文字。而徐函所列,除了故宫收藏的两幅艺术品,似还未见其他官方明确记载(听说苏州博物馆有一条)。但是,这些皆非本节欲议,表过不提。
我自幼习惯以父亲的情怀为常理,欣赏他散财助人。如今自省,以前我在很大程度上,只是小孩和书生的不谙俗务,不懂家政艰难,恐怕难避轻松唱高调之嫌。其实,我离真正了解父亲的境界,距离尚远。
随着整理父亲遗留资料,我也在试图感悟。行文至此,想到(谈不上“悟”)相关捐赠的两个方面。
一个方面:有关慈善业。
我觉得,假若用现今对“慈善家”的概念,去想象定义沈仲章,不一定合适。此题多层次,不易说清,先提极小一点,以利再思。
父亲可谓不吝钱财,但天性却珍惜物资。
我家并非富豪,父母从不挥霍,日常生活省吃俭用。文革前我家家境当算不错,可我记得,只有不小心打破一只旧碗,母亲才肯添置一只新碗。
依我理解,关键是父亲总把别人和国家之需,放在自己和自家之前。
言及“自己”和“自家”,使我联想到—
另一个方面:有关家庭(说到底是配偶)支持。
徐函函末附言:“夫人邵嫣贞均此请安”,可测母亲知情。我长大后,也多次听父母聊及捐赠小米画卷之事。
我认为,父亲单身时,一切“自己”作主;而成家后,按社会通则,家中资产便属夫妻共有,“自家”不再仅仅是沈仲章一人。因而,母亲的通情达理,实为难能可贵。
母亲邵嫣贞接受西方医学教育,原是薪俸优厚的职业妇女。母亲婚前,担任一家医院的护理主任多年,除了医护业务,也掌管全院护理方面财政预算。我陪母亲与旧识重聚,常闻原属下、同院医生或隔院同行称道,邵嫣贞办事有条不紊。
我兄长出生后,患病常送急诊。母亲自虑请假多,很难再为手下⑩做表率,不得不辞职居家。她作为放弃经济独立的家庭主妇,既需支持丈夫的活动和工作,也有责维护全家生计和后代利益。母亲自然明白,父亲散资于外,对家人意味着什么。
我也曾闻母亲“规劝”父亲“想想自己”,重点还是担心父亲的体健。母亲说管说,实际上却始终依顺配偶意愿,费心操劳,调节家用,乃至贴进婚前自蓄,以襄沈仲章豪爽行事。
父亲也常自嘲“漏财手”,有了家室才成“有钱人”。
我过去不太懂事,光钦佩父亲的无私助人,却没体会母亲的克己相夫。近年来才逐步意识到,父亲自愿弃名弃利,母亲甘心伴随,既无从得名,亦尽失己利。为妻者能几十年如一日这么做,非常不容易。
母亲与父亲一样,不爱诉苦 。父亲为自家留下的钱财不多,而国内生活费用却似几何级数般的飞涨…… 我也不善诉说这些事,况且数言难尽(图3) 。
父亲逝世已逾30年,受他相助者不少也已去了天国。可是,近年来我与一些世交续联,仍然常闻赞扬沈仲章之辞,令我十分感动感激。然而,我不清楚有多少人,会想到在沈仲章背后,有个任劳任怨的夫人邵嫣贞?
(补记:热心者主动代为询问摘函内受惠机构,新近传语:故宫博物院和苏州博物馆二处馆内鸣谢皆列有沈仲章。特在此感谢二机构,并感谢代查者和诸多有助本文之人。)
注释:
①徐森玉致沈仲章函大都毛笔书写,套于传统长信封内。十多年前见此钢笔函,仅读抬头“仲章同志”,没想到出自徐森玉这笔,暂归待辨类。直到最近,才“重新发现”。徐函识读承徐文堪、夏剑钦、耦园等多人协助校勘,特此鸣谢。
②徐函首页余部有关张明善和几份珍贵碑帖,留归第四组“涉及人物”探讨。摘函中(2)(3)和(1)内余款处置,探讨皆容缓。又,“均称赞”的“大家”包括徐森玉和京沪书画文博界老前辈。徐森玉在沈仲章取得画卷后,第一个过目。父亲印象很深,徐森玉当即肯定是真迹,赞语连声。
③有个新猜测:也许龚家认为,张明善是代表卖方的,而徐森玉则代表沈仲章。此猜听来有道理。据我听父亲口气,张是他所托之人,与龚氏也有旧交,受双方信任。
④父亲与张明善交往另有不少可说,比如三门峡工程发现古墓和1980年代修葺刘半农墓碑等。
⑤引自: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idCNnCN0983257201 00414,网刊日期2010年4月14日;2017年12月15日浏览。
⑥叶恭绰1956年12月致函沈仲章,内云“闻年前得小米……未知可得图片一观否?”
⑦摘《还诸人民》:“父亲取画时,龚老太太反复讲,卖小米名画实在出于不得已。”
⑧载《历史研究》2007年第4期,第111-191页。摘文内粗体为笔者所加,下同。
⑨引自中国科学网http://blog.sciencenet.cn/blog-1352130-1037738.html,2017年3月6日更新;2017年12月18日浏览。
⑩听母亲前同事说,母亲手下曾有一百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