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负荷对不同意识水平下错误加工的影响

徐 洋

(福建师范大学 心理学院，福州 350108)

引言

人们在完成一既定目标的过程中，需要个体监控自己的行为以检测出错误，并在此基础上纠正错误，优化将来的行为。这种觉察到错误并对错误进行及时改正的行为即是错误加工[1]。

人们要根据自己行为上出现的错误以修正行为，首先个体需要意识到错误的发生，才能完成有意识的错误加工。而个体对错误的觉察失败或者行为自动化会导致另一种意识水平下的错误加工，即无意识错误加工[2]。除了有意识水平错误和无意识水平错误，还存在一种由于个体无法确定自己的反应是否正确而产生的不确定水平[3,4]。韩明秀和贾世伟根据其对意识水平的划分, 将研究分为两大类：二元意识水平研究(包括有意识水平和无意识水平)和多元意识水平研究(包括有意识水平、无意识水平和不确定水平)[5]。研究者通常采用 Eriksen Flanker 任务、Stroop 任务、Go/No-Go 任务等经典反应范式或者改进范式(如EAT任务①)结合错误报告范式的方法来研究不同意识水平下的错误加工。而错误报告方式通常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要求被试在实验反应过程中一旦意识到自己做出了错误反应就按键报告，常用于错误加工二元意识水平的研究。比如Nieuwenhuis等人采用反向眼跳任务，要求被试在向刺激物水平镜像方向扫视意识到出错时按空格键反应[6]。

第二种是要求被试在做出每一步反应后都对反应是否正确按键报告，不论是二元还是多元错误意识水平的研究都经常采用的一种报告方法。比如，Hewig等人采用数字输入任务，每个试次要求被试输入呈现过的五位数并对自己输入数字的正确性进行三点评估：正确、不确定及错误[7]。

第三种是要求被试在每次反应进行信心水平评估，多用于多元意识水平研究，比如Boldt和Yeung采用简单选择任务，让被试判断两张点数图哪张点数多，并在每次判断结束后对自己的反应正确性进行六点评估量：错误、很可能错误、可能错误、可能正确、很可能正确、正确[8]。

近几年关于错误加工的研究多集中于探讨注意与错误加工的关系，注意在认知过程中意义重大，与错误意识存在密切关系。比如个体对任务规则的注意瞬脱会影响对错误的有意识别[9]，也有研究认为焦虑在影响个体注意的同时,也会减弱个体的错误意识水平[10]。Logan, Hill和Larson采用创伤性脑损伤患者这一特殊被试群体与健康被试做对比发现,在实验过程中创伤性脑损伤患者被试组的持续性错误意识水平下降, 而健康被试组的错误意识水平会上升[11]，说明注意与错误意识水平相关。Xiao 等人的研究中，在进行反应任务前，先让其中一组完成1小时的精神运动警觉测试以增加心理疲劳而减弱注意力，作为疲劳组，而控制组只执行反应任务，结果表明疲劳组与控制组在错误率以及正确反应时、错误反应时上都没有显著差异[12]，研究者认为可能是因为一些因素比如动机，会在某种程度上弥补疲劳组被试注意力缺乏的缺陷，另外也有可能是实验中对于被试组的疲劳程度操纵不够，未达到与控制组形成显著注意力缺乏的差异。韩明秀采用Flanke任务研究了注意资源对错误加工的影响，发现了随注意负荷的增加，反应时逐渐变慢，但只有无负荷与有负荷条件下的反应时差异显著，而高低两种负荷条件之间差异不显著[13]，研究者认为可能是因为Flanker任务难度不够，而且高低两种负荷操作条件的负荷跨度比有无负荷两种条件的负荷跨度小，不足以影响到被试的行为反应。

本研究将延续注意与错误加工的研究，针对韩明秀研究中高负荷和低负荷条件之间负荷跨度小的缺点并结合了Boldt和Yeung实验中采用的点图实验材料，改进了负荷任务，使高低两种注意负荷条件之间含括了从小跨度到大跨度的负荷差。另外，在以往关于注意与错误加工的研究中，并没有涉及到不同意识水平条件下的错误加工，但是我们知道错误意识水平和注意关系密切。而且在Endrass和Kathmann将不确定反应分离出来之后[14]，Hewig等人也明确提出不确定反应是一种特殊的意识水平[7]，且与有意识水平和无意识水平下的错误加工是不一样的[4]。所以在注意与错误加工的研究中把不确定反应分离出来也是有必要的，因此本研究通过改进的注意负荷任务来研究不同意识水平下的错误加工，并提出以下假设：(1)注意负荷主效应显著，即在同一错误意识水平上的错误加工过程中，高负荷条件下错误率高于低负荷条件下，反应时长于低负荷条件；(2)错误意识水平主效应显著，即在同一负荷条件下，无意识水平错误的错误率高于不确定水平和有意识水平错误，反应时快于不确定水平并快于有意识水平错误;(3)注意负荷与错误意识水平有显著的交互作用，即不同注意负荷条件下的不同错误意识水平错误加工在错误率、反应时上有显著差异。

一、研究方法

(一)被试

40名大学生被试(其中男12人，女28人，平均年龄20.7岁)，均右利手，视力或矫正视力正常，身体健康。其中3名被试因为错误数不足，数据被剔除。

(二)实验材料

注意负荷任务材料是由10×10方格和35-65个随机分布圆点组成的点数图，分为高低负荷两种条件:在注意高负荷条件下，点数图对呈现的两张图点数相差范围在0-15，在注意低负荷条件下点数图对呈现的两张图点数相差范围在16-30。

(三)实验设计

本实验采用注意负荷反应任务(单因素被试内设计)结合错误报告任务的实验范式。高低两种注意负荷水平条件下，都是每48个试次为一个Block，每种条件10个Block，每个Block结束时，被试都要休息。自变量为注意负荷，因变量为正误率和反应时。

(四)实验程序

整个试验程序分别由练习和正式实验两个阶段组成，告知被试严格按照屏幕上的指导与操作。被试准备好后，主试按空格键开始练习。练习阶段有24个试次，试次内刺激反应的设置与正式实验相同。

注意负荷反应任务是一个简单的选择反应，首先屏幕中央呈现注视点“+”300ms，屏幕呈现两张10×10点数图200ms，随后出现“+”注视点2000ms，被试判断哪张图片上点数更多并作出按键反应，左图按“A”键，右图按“S”键。

随后出现错误报告三级评判，要求被试对前一个选择反应做出按键自评，“J”表示正确，“K”表示不确定，“L”表示错误，该过程不限时。在被试做出错误评判后，呈现900ms空屏后，下一试次开始。

二、结果

注意负荷反应任务中高低两种负荷条件下的正确率、错误率和反应时见表1。

表1 注意负荷反应任务的正误率和反应时(M±SD)

首先对正确率进行高低两组注意负荷条件下的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表明高低注意负荷条件下反应正确率存在显著差异，t=-5.151，p<0.01，并且低注意负荷条件下正确率高于高注意负荷条件。

对错误率进行注意负荷(高vs低)×错误意识水平(有意识vs不确定vs无意识)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注意负荷的主效应显著，F(1,36)=101.729, p<0.001，高注意负荷条件下的错误率明显高于低注意负荷条件。错误意识水平的主效应显著，F(1,36)=75.853, p<0.001，进一步事后检验发现，三种意识水平显著，并且错误意识水平越高，错误率越低。注意负荷条件和错误意识水平的交互作用边缘性显著，F(1,36)=0.501, p=0.06，ηp2=0.133。

随后对正确反应时进行高低两组注意负荷条件下的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表明高低注意负荷条件下反应正确反应时存在显著差异，t=-3.401，p<0.05，并且低注意负荷条件下反应时明显快于高注意负荷条件。

对错误反应时进行注意负荷(高vs低)×错误意识水平(有意识vs不确定vs无意识)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注意负荷的主效应边缘性显著，F(1,36)=3.954, p=0.054，ηp2=0.099。错误意识水平的主效应显著，F(1,36)=60.356, p<0.001，三种意识水平两两显著，错误意识水平越高，错误反应时越慢。注意负荷条件和错误意识水平的交互作用显著，F(1,36)=6.411, p<0.005，进一步简单效应分析发现，在有意识水平上，低注意负荷的反应时显著快于高注意负荷，F(1,36)=18.697, p<0.001。

三、讨论

采用高低注意负荷反应任务结合错误报告范式的被试内设计，考察了注意负荷对不同错误意识水平下错误加工的影响。首先，对注意负荷反应任务的正确率和正确反应时进行分析，发现高低两种注意负荷条件下的正确率和正确反应时都存在显著差异，说明本实验任务负荷引起了一定的难度，自变量操作有效。

随后着重对注意负荷反应任务错误率和错误反应时进行讨论，我们发现，首先，注意负荷条件在错误率上主效应显著，高注意负荷条件下的错误率明显高于低注意负荷条件，但在错误反应时上主效应不显著，部分验证了假设一。同时验证了Logan, Hill和Larson的研究中持续性注意下降过程中反应错误率上升的研究结果，持续性注意下降的过程和高注意负荷工作的过程中注意资源都在不断消耗，不足以支撑高效率完成反应任务。关于不同注意负荷条件在错误反应时上差异不显著，与假设不一致，可能实验过程中出现了任务难度效应，也就是说个体会随任务难度的提高采取策略或者难度高的任务本身就已经启用了较多的注意资源，足以保证任务完成质量而不需要额外的时间[13]。

其次，错误意识水平在错误率和错误反应时上都有显著的主效应。错误率随着无意识水平错误到不确定水平再到有意识水平错误过程中错误意识水平的提高而下降，反应时不断增长，验证了假设二。错误意识水平高说明被试在反应过程中有足够的注意资源用于当前任务并且保证任务完成质量，错误率会随着错误意识水平提高而降低。而错误意识水平低的话，被试不仅无法觉察到错误反应，更不需要额外的时间去辨认自己的反应正确与否。

最后，注意负荷与错误意识水平在错误反应时上有显著的交互作用，主要体现在有意识水平错误上，低注意负荷条件下的反应时显著快于高注意负荷条件，部分验证了研究假设三。同时也验证了冲突监测理论[15][16]，该理论认为错误冲突反映的是正确反应激活之后与先前的错误反应表征之间的冲突，在有意识水平错误上我们能比其他两种意识水平更清楚地觉察到错误，增大正确反应激活后与错误反应之间的冲突，而高注意负荷条件下反应任务本身已经占用大部分资源，这不仅减小了错误冲突，并且只有少量资源用于判断自己的反应是否正确，这就需要比低注意负荷条件下更多的时间来处理错误反应。

综上，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在低负荷条件下更少出现错误，并且对于错误的有意识别更快。这一结论可以进一步帮助人们认识注意资源与不同意识水平下错误加工的关系，在人们的学习和生活中，需要对自己的注意资源进行适当监控。由于人的注意资源是有限的，当学习时间或工作时间过久，学习任务或工作任务过重时，都容易使人们出现更多错误，且不易发现错误以进行及时修正。

四、研究中的不足及展望

首先，被试在进行本研究中已经改进过的点数判断任务时，还是存在任务难度效应，无法精确地控制被试不同注意负荷条件下投入资源的多少，还需要后期研究中对实验范式或实验设计进行不断完善。

其次，本研究只从正误率和反应时指标上对错误加工进行了考察，近年来错误加工领域的研究已经发现了与错误行为伴随的特定ERP成分：错误负波(NE，出现在错误后的50-150ms)和错误正波(PE，出现在NE峰后200-250ms)。另外也有利用fMRI来探究错误加工的神经机制，所以在未来的研究里辅以ERP和fMRI研究，以及最近发展成熟的近红外技术能帮助人们更好地研究及了解错误加工的机制问题。

最后，以往的研究以及本研究都未对被试的个人特征进行严格控制，或者把被试个人特征作为影响错误加工的重要因素。但我们知道对于注意类、意识水平类研究，个人的情绪体验、动机水平、人格特征等个人特征会对实验效果有一定的影响。因此在未来的研究中，应该对被试个人特征进行有效控制，或者作为影响因素进行研究。

注释：

① EAT任务：Hester等人将Go/No-go任务与Stroop任务结合起来，创造了错误意识任务(Error Awareness Task)，要求被试对一系列单色词做Go按键反应，对与前一试次色词一致(Repeat No-go)或该试次不一致(Stroop No-go)两种情况不做反应，能有效地诱发出较多的错误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