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求层次理论下近代中国城市体育空间演变研究
2018-11-25李响
李 响
(1.东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2.沈阳体育学院思政部,辽宁 沈阳 110102)
城市体育空间研究是一个涉及体育学、社会学、地理学等多学科的新兴研究方向。20世纪90年代,学者田至美介绍了国外体育地理学的研究成果[1],从此国内关于城市体育空间的研究徐徐展开。这些研究集中在对城市体育空间理论的体系归纳、模式的构建和规划等问题,取得了丰硕成果。但是,受传统的实证主义地理学的影响,我国城市体育空间的相关研究偏重物质实体空间,研究体育空间对人类体育行为的作用,而鲜有体育主体对体育空间的影响研究。空间的本质是承载人类行为,行为受需求驱动。人类需求的变化和层次升降驱动了行为改变,空间也随之演变,这是一个需求—行为—空间的联动过程,体育空间也是如此。在现有研究中,这一观点还没有被正视。
近年,我国的城市体育空间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内容上都已经无法满足市民需要,城市体育空间与市民诉求的矛盾日渐凸显。如何解决这一矛盾不仅是学术议题,更上升为社会现实问题。历史是桥梁,呈现了昨天从哪里来,也决定了明天到哪里去。基于需求层次理论,梳理和分析近代中国城市体育空间演变历程,并总结其规律性,才能利用规律,根据当今社会主体需求的层次构建与之相适应的体育空间,从而解决现实矛盾,实现城市中人与空间的协调发展。
1 需求层次与体育空间的理论表达
1.1 需求层次理论的再认识
需求层次理论的创始人是有“人本心理学之父”之称的第三代心理学开创者,美国著名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A.H.Maslow)。他一生当中提出了很多精彩的理论,为人类社会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其中最著名的是需求层次理论。1943年,马斯洛在论文《人类激励理论》(A Theory of Human Motivation)中第一次提出了需求理论[2]。1954年,马斯洛出版了著作《动机与人格》(Motivation and Personality),其中具体解释了需求层次理论,即包括5个层次的需求: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会需求、尊重需求以及自我实现需求[3]。如今,它的影响已远远超过了心理学范围,被广泛地应用到教育、管理、医疗等诸多方面,深刻地影响了当代社会人们的生活。
不同于一般简单的对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认识,笔者以马斯洛的著作为分析依据,得出如下结论:第一,需求一般按照先后顺序发展。一般来说一个较低的需求得到满足,较高一层的需求会相继产生;但满足程度可以是“相对”“一般”和“主要”的,并不是完全的。第二,人脑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同时运行着平行的进程,因此,不同层次的需求可以同时发生支配人的行为,但是在固定的时间段一定有“主导”需求,人脑会识别需求的基本类型和层次,令其按顺序得到满足。第三,所有基本的人类需求是相互关联的,并可能在一个给定时间出现在一个以上的层次需求。低层次需求也不会由于更高层次需求的突显而消失,需求是层叠出现的。最后,需求层次的出现次序不是一成不变的,可能出现层级的跨越,其变化也可能出现逆转[4]。
1.2 城市体育空间的内涵
空间的本质是人类制造出来以承载行为活动,满足需求。城市体育空间属于人文地理学范畴的概念,学界有不同的定义。有学者认为城市体育空间是体育场地和设施[5];也有人认为城市体育空间是一种特殊的社会环境[6];还有的学者将体育空间分为广义和狭义两种,狭义的城市体育空间是指供城市居民进行体育活动的专门空间,广义是指城市中专门设置的和潜在的一切可以供居民进行体育活动的空间[7]。虽然不同的学者对此有不同的认识,但是城市体育空间的内涵大致都包括以下内容:第一,空间性。作为城市空间的一部分,城市体育空间的呈现需一定的物质载体,如场地、器材等。第二,服务对象属性。城市体育空间的服务对象是城市居民,无论哪类体育空间都应以城市居民为活动主体。第三,承载具体的体育形式。空间承载体育才是体育空间,体现了人的体育活动才是体育空间。第四,城市体育空间类型繁多,但彼此间既可以相互转换又可以相互融合。总之,从表象看,它是体育的组成要素的组合;从实质看,它是人类的经济、政治和文化活动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物化状态。
1.3 需求层次理论与城市体育空间演变的联系
一方面,需求层次理论与城市体育空间演变具有相似性。作为具有社会性的人,社会成员的需求会随着政治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状况的变动不断发生变化。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人类需求分为5个层次,在人类低层次需求基本或相对得到满足,高一级的人类需求将会出现,并成为主导需求,基本是一个由低到高的过程。城市体育空间作为人类搭建的活动范围,按照正常的发展规律,体育空间的发展是一个从小到大的过程。
另一方面,需求层次理论与城市体育空间演变具有相关性。狭义的需求是经济学概念,广义的需求是一种欲望,需求被应用于体育,往往被用来描述参与的程度,体育“需求”的实质就是人的体育“行为”。城市是人类文明和智慧的结晶,就其功能来说,最终都是为了满足人类需要。作为城市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体育空间也将随着人类不同需求层次的相继出现和体育行为的不断变化,在种类、规模、结构和布局等多方面发生变化,并与当时体育主体的需求层次相一致。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下,处于不同的社会形态中,人类有不同的需求,借用数学和心理学的理论,需求仿佛是一种自变量,而空间仿佛就是一种因变量。在长时段的历史时期内,体育空间的变化形成了一个符合需求层次理论中各级需求的动态演变过程。
2 研究方法
2.1 文献资料法
2.2 行为地理学研究法
20世纪60年代,行为地理学在实证主义地理学过分忽视人的作用的背景下在欧美兴起。它代表了一种新的人地关系的思想观念和研究方法。行为地理学早期以存在主义哲学为基础,从正面研究人地关系中人的主观能动性问题,个人的心理价值和感应都是可以影响空间形式的[8]。因此行为主义地理学通常是通过大量个体行为的收集和整理分析来对过程进行研究,通过对过程的归纳得出普遍的结论。本文正是以近代不同时期全国各城市市民的需求引起的体育行为作为研究基础,归纳出市民的体育行为对体育空间的形成和发展这一演变过程产生的影响。
3 需求层次理论下近代城市体育空间的演变历程
“体育”一词为舶来语。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体育作为西方文化的一部分强行进入我国,因其与近代化潮流相适应而逐渐为政府所用,为市民接受,并取代传统体育活动成为文化主导。随着社会背景的变化,政府和民众的需求也发生变化,对体育的接纳和参与程度逐渐发生转变,引起了体育空间的演变。
3.1 晚清时期生存和安全需求产生体育空间
3.1.1 列强入侵与国人救亡图存的初级需求 鸦片战争以前,中国是一个独立的、封闭的国家。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强行将中国的大门打开,政治上使中国逐步丧失主权,经济上将中国卷入国际资本主义体系并沦为附庸,文化上逐渐渗透,给中国和中国人民带来巨大的灾难。按照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属于最初级的需求,即生存和安全的需求。在亡国灭种的威胁下,国人皆认为:“老大帝国,东亚病夫,是西方侵略者贱视我国的徵号。既老大而又是病夫,则含有去衰亡死灭不远之意,衰亡死灭,为人类所共患,无人果安之耶,既不安之,则返老大于少年,变病夫为康健之道,又何在耶。是则由体育运动始。”[9]因此,接受并开展体育成为政府和民众救国和自救的方式和手段,与这一需求和行为相适应的城市体育空间也随之产生。
3.1.2 带有“自强”意义的城市体育空间萌芽 在遭受外来侵略、民族危亡之际,地主阶级在19世纪60年代兴起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自救运动,即洋务运动。其中进行了一系列借“西法”以“自强”的活动,包括创办新式学堂、编练新式海陆军等。为了培养新式军队的相关人才,洋务派在东部及南部沿海城市创办了福建船政学堂、上海电报学堂等新式军事学堂,在这些学堂中开始设置德式体操和日式竞走等类似体育的课程,并在学堂内部开辟操练场,这种操练场就成为近代中国体育空间的雏形。在南方开埠20年后,随着1861年营口开埠,最后的一片封闭土地——东北地区渐次开放。体育渗透到东北,体育空间也逐渐在东北地区发展起来。最早将体育普及到东北的是洋务时期编练的新式海陆军。这种“练兵”不同于中国传统的军事训练方法,而是士兵持近代武器并按西洋方法操练。“新军训练中的洋操正是中国比较系统的接受体育的开始。”[10]沈阳古城怀远门外的西校场就是新军练洋操的场所,也是近代东北地区最早的体育空间之一。
3.1.3 以挽救统治危机为目标的新式学校体育空间建立 为应对日益衰败的局势,挽救统治危机,1901年清政府开始实行新政。新政的重点是变旧式教育为新式教育。1903年,张之洞、张百熙等人联合编订的《奏定学堂章程》颁布,体操科成为学校教育中的正式课程和必修课程。《章程》不仅对各级各类学校体操课程的设置和课程内容做了规定,而且对课外活动也有具体要求,体育教学和课外活动都相对规范化和科学化。因此,对学校体育空间提出了较高的需求,“学堂体操场,宜分屋内屋外二式,体操用器具,均宜齐备”[11]。各地学校体育设施得以初步建设,学校体育空间开始出现。这一时期除了创办综合类学校,当时政府还在全国各地兴办了体育专科学校。其中较具有代表性的有浙江两级师范学堂体操专修科、云南体操专修科和四川体育专科学校等。这些体育学校对体育发展进行了集聚化和专门化的整合,学校体育空间初步呈现专业化趋势并逐步兴起。
3.1.4 清末城市体育空间的发展特点和供需关系状态 这一时期体育空间的发展呈现如下特点。其一,清末城市体育空间的产生是国家和民众最低层次需求发挥作用的结果。无论是洋务运动中的军事学校、新式练兵,还是新政时新式学校体育,都是国人对西方入侵的应激反应,军事演练的校场和新式学校的简易操场这些在中国最早出现的体育空间正是国人第一优先级需求、生存需求和安全需求的映射。其二,体育空间呈现出萌芽性和过渡性。虽然鸦片战争以后西方体育开始传入中国并有所发展,但大部分地区仍以武术、冰嬉等传统体育为主。由于传统体育项目具有灵活性和分散性的特点,并不受场地限制,因此清末城市体育空间仅是萌芽阶段,并呈现出由传统向近代演变的趋势。最后,体育活动刚刚开展,体育空间尚处于草创阶段,数量较少,类型单一,分布集中。各城市的体育空间主要以军校场、操场和小型公共体育场为主,军校场基本不对外开放,到民国初年才允许学校借用。就分布来说,由于体育活动开展是由城市中心逐渐向周边扩散,因此这类体育空间基本局限在旧城区附近。虽然清末的城市体育空间是一种被动的出现,发展也处于雏形阶段,但这是中国人在大变革时期为了生存和安全逐渐与封建脱离并开始近代化历程的象征,具有重要意义。
鉴于清末国家和民众的安全需求,产生了以军事为特征的体育空间。这一时期体育空间的需求与供给都处于初级层次,军事学校和新式陆军的操场基本沿用旧式的练兵场的场地,仅仅增加了相应的体育设施;新式学校的操场虽然得以建立,但由于清末屡遭兵爨,政府财力有限,因此各学校的体育设施极为简陋。政府供给几乎是这一时期体育空间的唯一来源,造成了体育空间的供给与需求相比显得简陋,难以支撑。
“金花”菌-冠突散囊菌(Eurotium cristatum),为本实验室自藏菌株[12],分离自益阳茶厂股份有限公司产茯砖茶(800 g装,产于2007年)。
3.2 民国时期国人社会归属与尊重的需求促进体育空间进一步发展
3.2.1 “体育强国”理念与国民需求层次提高 民国建立后,虽然很快陷入北洋军阀的专制统治,但内外环境较清末相比有了一定的好转。一方面列强忙于一战无暇东顾,对中国的侵略有一定放松,使国内生存与安全的压力稍减;另一方面各地军阀为了壮大自身力量也颇注重经济、政治和文化建设,社会各方面有一定发展。这一时期“体育强国”理念为更多人接受,除了学校体育和竞技体育发展迅速,也深深影响了普通民众。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较低的需求得到满足后,较高一层的需求会相继产生,而且两者可以同时存在,并不会因为高层次需求的出现而使低层次需求消失。在这一背景下,民众在生存和安全需求获得一定满足的基础上,出现了初级的社会归属需求和尊重的需求。具体表现在民众参与体育运动的热情上升,并有了对体育交往的期待。同时政府及国民非常重视体育在国际交往中的意义,寄希望中国体育健儿取得成绩,甩掉“东亚病夫”的称号,获得他国尊重。体育在这一时期发挥了启蒙与救亡双重使命,城市体育空间也有了进一步发展。
3.2.2 学校体育空间水平提升 民国时期按照《课程纲要草案》“体操科”改为“体育科”并被列为中小学的必修课[11]117。在高校,田径、球类等体育项目逐渐取代了兵式体操和游戏体操,成为高校体育课程的主要内容[12]。课外体育活动也逐渐丰富多彩,校内体育锻炼的风气也日渐形成。规范化的课程需要高标准的体育设施。1916年,教育部颁布《修正师范学校规程》,其中要求各学校修缮体育场地,添置体育设备,以满足学生课外活动的需求[13]。民国政府和各学校更重视体育场地和设施的建设,学校体育空间基本配有标准的400 m跑道和篮球、网球、摔跤等场地。如清华学校开始兴建西区体育馆,体育馆建筑面积4 000 m2,内设各种先进的运动器械,与国际的高校体育馆水平趋同。在沈阳,为筹备第14届华北运动会,张学良在东北大学主持修建了当时全国第一座现代化体育场,即汉卿体育场。
这一时期的竞技体育基本与学校体育融为一体,参与各项国际、国内体育赛会的选手多以高等学校的学生为主。学校体育的发展带动了竞技体育的进步,学校体育空间的建设为竞技体育的提升奠定了基础。上海最早承办国际赛事。1915年5月15日,第二届远东运动会在上海举办,中国派出以各高校和中学学生为主力的350人的代表队参加比赛,观众也达到了将近10万人。即使是开埠最晚的东北,由于奉系军阀的重视,以东北大学、冯庸大学为依托,仅在1928年到1931年就在沈阳举办了“欢迎法国选手运动会”“欢迎国际选手运动会”“第14届华北运动会”和“四国运动会”等大型国际体育赛事。
3.2.3 社会体育空间多样化发展 民国时期热爱和参与体育活动的人群也从学生扩大到普通市民,社会体育逐渐兴起。因此对体育场地和设施的需求也越来越高,大批多样化的社会体育空间在中国南北地区各大城市逐渐形成。在南方,上海租界内建成虹口娱乐场,场内设有高尔夫球场、网球场,还有棒球场、曲棍球场等。但租界内的体育空间具有很强的排外性,到1928年才允许华人进入[14]。由于市民参与体育活动日渐频繁,上海地方当局决定自己建造公共体育场。1917年3月30日,中国自建的第一座近代公共体育场竣工,定名为“上海公共体育场”,地址在小西门方斜路,拥有楼房2座、足球场1个、300 m跑道1条和篮、排、网球场等,并设有妇女和儿童专用的活动场地。在随即颁布的《公共体育场章程》中充分体现了公益性和服务性的特点,华人可以免费自由出入,并奖励民众运动[15]。上海公共体育场成为主要城市公共体育空间,也是东南地区城市最典型的体育空间。在北方,如政治中心北京,薛笃弼任市长期间将原本已经荒废的地坛改建成公共体育场,运动设施在当时堪称完善,有网球场、赛跑场、浴池,甚至还有沙滩。在东北,市民也接受了将体育活动作为休闲娱乐的方式。“省城自平康里振武球房创办后,城内外继续添设者接踵而至,可见操是业者日渐发达。”[16]“每天午后二三点时,大有山阴道上应接不暇之概。”[17]这些球房成为了市民休闲娱乐的体育空间。为了适应日益发展的体育事业,奉天地方当局在沈阳古城东小河沿一带修建了一座公共运动场,并派专员进行管理和维护[18],“每日有踢足球,及练习脚踏车放风筝者,颇显一种活泼气象”[19]。
除了大型的公众体育场馆的兴建,全国各城市还在公园以及街道的小块绿地中设有公共体育设施供市民使用。例如上海市颁布了《上海市立简易公共体育场规则》等法令,拟“以上海市各个体育场为主干,以散布全市的简易体育场为辅助,确实地把体育推行到市民的生活之中去”[20],并以公园为中心建设体育设施,吸引市民前往公园进行体育活动。1924年,王缵绪任成都市政公所督办时,在成都少城公园原有场地和设施的基础上改造成成都公共体育场。园内设有不少体育设施和健身器具,让市民十分便捷地享受运动的乐趣,社会体育空间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充和发展。
3.2.4 民国时期城市体育空间的发展特点和供需关系状态 民国时期,城市体育空间发展具有以下特点。第一,体育空间的进一步扩大和提升是国人更高层次的需求推动的结果。行为地理学理论指出,行为是身份象征和社会属性认同的外在表现。因为民众在这一时期有了社会归属的需求,表现在外在行为上就显示出与社会主流体育文化相一致的趋向,即积极参与体育运动,从而推进了社会体育发展和公共体育空间的进步。这一时期,政府及国民开始非常重视体育在国内和国际交往中的意义,各级政府不仅积极派运动员参加国内、国际单项比赛和体育大会,还承办和组织大型国内、国际体育赛会,体现出中国想要融入国际社会的愿望。同时,寄希望中国体育健儿取得成绩,甩掉“东亚病夫”的称号,获得他国尊重,因此学校和社会体育空间进一步扩大和提升。第二,城市体育空间的数量和类型增多,规模和范围扩大,标准提高。由于市民有了初级社会归属和尊重的需求,希望通过体育社交,并在国际上得到他国尊重,这反映在体育空间上就要求城市体育设施和场馆在数量、规模和种类上满足市民需求,在水平和标准上符合国际统一要求。在各大城市,学校体育空间逐渐得到完善,球房、赛马场等专业性体育娱乐设施和公益性公共体育场相继出现并形成了一定规模;除了专门体育空间,公园、广场等也转化为潜在的体育空间。同时城市体育空间突破了旧城的范围,逐渐向城市周边拓展。第三,社会化与开放性相结合。这一时期体育空间突破了原有的承载体育活动的基本功能,向其他社会性功能转化,承担了公共空间的其他功能。如上海公共体育场曾作为“五四”运动时期上海“三罢”运动的集会场所[21],沈阳的小河沿体育场曾举行过“销毁鸦片”活动等。体育空间的结构也形成了学校体育场、公共体育场与生活区运动设施相结合的模式,在功能上实现了相互转化。
这一时期民国政府大力倡导“教育强国、体育强国”,学生和市民参与体育运动热情较高,全国基本形成了以学校体育为牵引和基础,带动竞技体育和社会体育共同发展的模式,充分体现了这一时期民众的需求已经由最初级上升了一个层次。体育空间的发展模式是各项体育空间共同发展,供给方式扩展到政府、市场和社会等多种形式。中国城市体育空间无论是数量、布局、规模还是类型都获得了飞跃性发展;需求与供给同步提高,趋于平衡。
3.3 日本侵华时期国人需求层次回落导致城市体育空间极度萎缩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开始侵略我国东北,抗日战争也拉开序幕。日本侵略者深知教育是对中国民众实施控制的最好手段,而在教育中,体育教育不仅政治功能不明显,而且能够为侵略中国增添劳动力和战争炮灰,因此,他们把奴化教育的重点投放到学校体育方面。从1932年起,开始在东北沦陷区着手改变原有的教育制度,其最大的特点就是将东北地区学生学习文化知识的时间尽量减少,而能够为日本侵略政策服务的实业课程、体炼课程和军训课程却大量增加。在战争年代,体育最实际的效用不外乎是培养后备军和劳动力。因而将体育与军事、生产劳动混为一体,近乎于战争工具。东北地区刚刚兴起的西方体育不得不中途偏废,体育救国的初衷也几荡然无存,学校体育场馆和设施也逐渐荒废。
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本全面开始侵华,这也是中国体育史上最为黑暗的时期。竞技体育运动成为沦陷区日本侵略者的把控工具,运动员不仅不能正常训练,甚至连参加比赛的资格都成问题。大批体育人士失去政策保障;普通民众挣扎在生存线上,更加无法继续参与体育活动。这给正处于发展时期的中国体育带来极大损失。这一时期的体育活动基本上是日伪殖民者的专利,虽然体育设施也得到了建设,修建了较高水平的体育设施,但是体育空间局限在日本殖民者居住的聚集地,其他地区的体育设施相继荒废。由于这一时期国人的生存和安全两项最低层次需求都不能得到满足,沦为亡国奴的市民失去了自主进行体育活动的权利,学校体育、社会体育充满殖民色彩,竞技体育限制中国人参与,体育设施和场馆禁止中国人使用,限于日本殖民者使用,体育空间的范围和数量都相对收缩。
3.4 近代城市体育空间演化的规律
根据马斯洛的理论,一个国家多数人的需要层次结构同这个国家的社会政治状况直接相关。一般来说一个较低的需求得到满足较高一层的需求会相继产生。因此,不同时期国家的社会政治状况影响着相关时期人们需求层次的变化;不同时期人们需求层次的变化也深刻影响着相关时期体育空间的演变进程。清末时期,内忧外患,国家面临危急存亡的局面,生存需求和安全需求成为人们维持自身生存的最基本需求,因此人们被动地应激参与近代意义上的体育活动,城市中仅仅出现了一些反映生存与安全需求的体育空间,体育空间的发展相对缓慢而单一;民国时期,尤其是在民族资本主义发展的“黄金时期”,社会相对安定,人们大体满足了生存需求和安全需求,这时的初级社会归属需求和尊重需求开始显现,作为“舶来品”的体育活动已然由被动的应激反应转化为主观需求,进而推动了体育空间的大规模扩充。需要说明的是,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所有基本的人类需求是相互关联的,并可能在一个给定时间出现在一个以上的层次需求。低层次需求也不会由于更高层次需求的突显而消失,需求是层叠出现的。因此民国时期,生存和安全需求仍然存在,这一时期出现的体育空间既有对生存和安全需求的反映,但更多的是对初级社会归属和尊重需求的反映。二者的叠加更扩大了体育空间的数量、范围、种类和规模。然而,在日本殖民侵略时期,动荡的局势和日本的侵略使得人们的初级社会归属需求和尊重需求逐渐消退,需求层次再次下降到生存和安全需求层次上,且失去了自主权利,再加上殖民营造下的体育空间具有强烈的垄断性和排他性,此期间的体育空间也逐步趋于萎缩。
综上所述,近代中国约100年的发展过程中,中国城市体育空间的演变受到体育主体需求层次的影响,因主体有最初级需求而产生,随着需求层次的升高而发展,随着需求层次的降低而萎缩,二者基本呈正相关变化。
4 当代启示
对近代中国城市体育空间发展进程的分析可知,需求层次的升降与体育空间的兴衰相辅相成。中国共产党十九大报告中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从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分析,这种矛盾包括两层含义。第一,初级层次的不需要外界反馈的生存需求、安全需求、社会需求基本得到满足。第二,高级层次的尊重的需要和自我实现的需求已经出现并成为主导需求。这一崭新的定位揭示了新时期中国人民的需求层次,并决定了为适应这一层次需求而建设的体育空间的数量、规模和种类,从而找到了城市体育空间和市民需要之间矛盾的问题根源,为城市体育空间发展提供了方向。
4.1 实现尊重需求,树立文化自信,建构体育历史文化空间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认为“尊重”的需要分低版本和高版本。低版本指的是获得他人的尊重,高版本指的是自尊。他人的尊重可能需要地位、名声和注意力,高版本的尊重需要自信。在中国,早在先秦的《吕氏春秋》中就强调“欲信人,必先自信”,当今社会,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是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文体事业发展的精神动力,更是实现高层次尊重需求的精神支撑。
城市体育空间是长期以来体育文化累积叠加的体现,是满足人的精神需要和体育文化传承需要的载体,是文化自信的来源之一。时至今日,中国在世界体育史上创造过无数的辉煌,涌现出大批具有世界影响力的运动员。同时,承办了多次大型全国和世界性的运动盛会,造就了不胜枚举的体育奇迹。然而,国家及各省市还很少有专门的体育空间承载这些闪光的历史,将其传承下去。构建相关体育博物馆、纪念馆、名人堂等具有历史内涵的体育空间,集中展示中华民族体育的历史记忆,是鲜活的历史再现,将增强国民的民族自豪感、文化自信与文化自觉,同时让世界各国从根源了解中国体育,进而更能深入地了解中国文化底蕴,信服和敬重中国文化。这不仅是情怀,更能树立文化自信,实现当代中国人高层次尊重的需要。
4.2 满足自我实现需求,普及全民健身,打造全方位体育空间
依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当低层次需求基本实现,自我实现的需求就会相应出现。近代以来,从“洋操兵操”到“体育强国”,从“劳卫制”到“奥运争光计划”,体育在社会中承担了不同的责任,唯独没有涉及个体的发展。当今社会的发展水平决定了个体发展,自我实现的层次需求是主导需求。因此,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健身需求、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既是当前国家重要发展战略,也是人民自我实现需求得以满足的基本条件。这样,全民健身事业被提到重要地位。
在全民健身运动中,由于个体不仅存在着外在的体质差异,还存在着内在的需求差异。因此,要解决体育空间与人民需求的矛盾,就要抓住“全”字,构建符合城市中不同年龄、不同层次、不同爱好的市民需求的体育空间。一方面要继续扩充城市体育空间数量。国内城市体育场仍然较少,而且体育场个体规模宏大,平时市民参与程度并不高。在这种情况下,在城市规划中,充分考虑各个地区的区位条件,在建设体育空间时应采取“化整为零”策略,多建设中小型体育场馆,使其在数量和分布上真正实现便民利民。另一方面,要在多样性方面加以进一步思考。在全民健身和需求层次理论指导下,更应注重体育空间的合理配置和相互转化,以满足不同的需求。这就要求更加重视社会体育空间投入和建设,充分利用城市公共空间属性,设置满足不同层次需求的社会体育空间,以期实现人民自我实现需求与体育空间建设的协调发展。
4.3 保障国家稳定和发展,提升国民需求层次,塑造新时代体育空间
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一个国家多数人的需要层次是同这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科技发展水平、文化和人民受教育的程度直接相关的。这一理论正是近代以来中国社会环境与人民需求层次关系的真实写照。新中国成立之前人们的需求层次一直维持在低层次和低水平,体育空间曾一度陷入萎缩。新中国成立后,社会主义建设取得了显著成就,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人们的需求层次开始呈现走高倾向,对体育空间的诉求也更加强烈,而这些诉求与国家和社会的稳定与发展密不可分。
国家稳定与发展,是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必然要求,也是提升人民需求层次的重要保障。习近平总书记首次提出的“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就是要在保障国家的长治久安的前提下,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不断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思想体系也将国家环境和人的发展需求紧密结合起来。新时代中国要努力维护国家的稳定和发展,不断提升人民的需求层次,在需求层次理论的指导下塑造适应新时代的体育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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