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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之地的诞生

2018-11-20

绿洲 2018年3期
关键词:宁静事物生活

我们占有的声音,资料,处所,美丽的景物太多了,但这并无大用。在一种彻底的,空旷的龙卷风一般的宁静中,一切外在的物并无大用。但是宁静席卷了我,就像我们放下任何包裹,前往那空旷无人之地。一种彻底的、空旷的宁静寄居于我的全部身心,我希望以它们的存在清空我所有的沉睡和凝思的岁月,就像希望归途中的野草一般的,在万物之上飘扬的宁静覆盖我的全部身心。在人类聚集之地,宁静是独特的外物,它与我们的心率并不一致。我穿越那些奔驰的马匹,它们集体嘶鸣,就像清脆的野草步上高岗,在逐日升空的艳阳下,它们与时间同样是空洞而虚无的。我觉得疲惫,人间寥落如此,它们是另一种宁静。

我们很难建立起百年不歇、视之如一的感官。我们的感觉的烈焰很容易被无情地毁灭为灰烬。在将我们的纯粹的心力还原为平淡生活的历程中,那万千事物都是双面的。它们既成就我们却又同时反复地出示其反对性。感觉似乎不幸而存在,因为它们本来是无用的,庸俗的。所以,在根本的意义上,我们无法建立起写作的标本情境。它确是在工作,但所支付的劳动时间是最宽阔而无尽的。这生命中漫长而无尽的历程,它无须征服我们,它只是利用了我们。所以,我们本来也无物可选,没有任何独立自助的征候,因为写作已经超强地利用了我们。那所有的梦幻是它们薄如蝉翼的外衣,只要稍稍用力,便可以将其剥除,粉碎。所以,我们的写作和生活的完整性,是裸体般令人慨叹的事物,它们具有风吹雨蚀般的天真而透明的沧桑。我们没有任何绝对的结论可以帮助我们完成一生,我们的感官不作为我们完成书写的唯一见证。但是,在一个光明和坦荡的起点上,让我们首先成为一个诚挚和遵循的人吧,因为绝对性(尽管只是虚伪的旅行)正在建立,我们正在亦步亦趋地奔赴它的途中。

我们的写作,成长和思考都各有机缘。在一种被夸大的生活中,我们其实并不是完整,圆融而自由的。太多的伪装淹没了我们的感官,而我们生存的事实就是如此。我们的情绪随时都可以被抑制,我们的忧伤也渐渐退却了。在包裹着我们灵魂的身体的外部,有无数行色匆匆的人类。这些困倦和疲惫的生物看似与我们无关,但它们终究会构成我们生命虚幻的底色。因为这是我们的思考正在植根和建设的密林。它必须使我们坚信,我们即行走在这样的人群中。我们的外衣和任何内在的事物都在观察和演变成未来的生活。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彻底地停驻下来,观察和默写今日的星空。太多的谈话,行色匆匆的旅程都在改造着我们,夸大我们活着的事实,装备我们日渐衰败的躯壳。我有时会感到快乐,在想象一种生活状态的时候。但这并非我的写作诞生的真正基础。时至今日,我们仍在不停地回溯,可是太多的烟云散去了。任何使我们迷恋的事物,情感和时光都在消亡。正是我们想要捕捉的那些已逝灵魂的光线在延迟着,推动着我们的真正诞生。但我们并无完全的出处,正像我们迄今并未找到宇宙的真正源头。

对某一部分人来说,至少对某一部分的我来说,对现时段的我来说,写作是对生命中已经到来和即将到来的一部分物的揭示,是对此世中自我存在的疑虑,是对那恒温的,缓慢的光芒的观察,是对一种纷繁中的静止的追踪和摹写,是对这种宁馨而不可得的自我强调和刻意呈现,是对鸟鸣和阳光透射的感官,是对不可闻的,无知的,无形的资产的继承,是希望的无尽破碎和对世界整体性的迷恋,是站在柔软而阔大的草丛中的纪年,是对一切消逝试图解析而不可得的颓丧之感,是理解力的丧失和自足的失败,是反复诞生的原点和越描越轻的年轮,是针孔般的纪念和无限的疏离,是季节的芬芳和人之寓言,是窗口之诗和远行者回头的瞬间,总之,是对自我言说的动机在退却前的一次次挽留。

对至少一部分人来说,写作的生成之路并非唯一的,它不是实际的,当下性特别强的,必然的旅程,它没有证之以我们的实体,没有详尽的数理,但它却几乎是最为恬畅的一种艺术,它不仅仅停留于想象力和洞察力的表面,它或许并不需要透彻和明亮,而这种残缺和不解,又与我们的视角有关,与我们所置身的天地之一隅的处境有关,与我们对天地之运行的不求甚解有关。

但至少对我们中的一部分人来说,写作的开启却有如颜色的生成,果实的酝酿,情感的勾连,它需要具备某些不可或缺的前提,否则便难于完成,诸如道路中的积水,某一段桥梁的坍塌,远与近的矛盾,某种不对等的灵魂,呼声与应答,秘密光线的纤维,水泽和温度等等。自然,写作有某种自我强迫的征兆,它对应着万物在光阴中的运动而泛起的激流和涟漪。它借助文字的外衣而描述了我们的诞生。自然,它也借助文字的外衣而要描述我们的死亡。但相对于前者,它对后者的任何书写,都将是不彻底的。写作是对任何一种不彻底的事物的充分暴露。

我们并未带着秘密使命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并未带着任何欲求,希望和理想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并未带着任何遗忘和错谬来到这个世界上。但我们却常常被赋予某种使命,获得种种误解。我们始终在过着一种被虚构的人生。

我们生活在巨大的被虚构中。那带来真实而松弛的晨景的清风,生活在巨大而不自觉的被虚构中。我反复地注视一寸寸行将消逝的光阴,任凭记忆的潮涌变得像海水般狂悖无矩。那些侵袭过我们祖父一辈的秋风又在侵袭我们。但我们的人生被虚构的事实无法被我们真正地领悟,那些远离此刻的感觉便是我们卑微而热情的思想。

我们生活在一种貌似坚实,自信的被虚构的命运的框架中。那些跃动于我们视野里的光线发源于我们的意志,情意和某种连绵不绝的思绪。我常常会惊诧于不识万物的奇遇之中。我们生活在一种巨大的,陌生的,反复被描摹的幻觉里。

在我们日日行经的小路,阳光层次渗漏,人影空洞悬浮。我们在静谧而自足的一刻聆听到万物浑融的巨大回声。我们生活在一种巨大的,旷野般的命运之中,那沁人心脾的花木在全身心地诱引我们。

穿过了无数的桥梁和道路,鳞次栉比的城市群,村落和沙漠,那被我们意识到的忘却在一次次地攫取我们。在一种无比确定的目光的注解下,我们在书写一种被虚构的高远的人生。

通常是在雨后,我们的幻想被凝聚起来,那令人目眩的霓虹,构成了我们被观察和变形的新的角度。我们是某些宇宙时间在人丛中的投射,它微细,沉醉,难以抵达。我们从未完整地写下它们。我们从未完整地写下霓虹。

那么,当我的书写完成之时,我对于生活已经否定过了。我否定了我的许多感受,我否定了我的不良情绪,使一切被呈现出来的文字披上了一层自我保护的外衣。这和我们在生活中的卑微处境是类似的。这种必然性的否定带来了我们思想表达的某种不完整性。我并不认为这便是优良的写作。但当我的否定发生的时候,我开始期待那更为真挚而可以超越自我的心灵处境。这或许是过时的,回退的,但也是最接近于自我真实的一幕。我行路已久,但除了漫漫长途中的自我观察,似乎别无作为。这虚伪的流连于自我审判的一生!

我的理想:并非成为一个诗歌中人,因为诗歌相对于生活,总会显示出它的失重。我的理想:并非成为一个生活中人,因为任何一种生活相对于未知来说,都显得太轻了。在地铁的变幻中,在人群扰攘之地,在季节的内部,我并非只愿意做一个诗人。我并非只涉及到诗歌观念的存在,充满了矛盾和悖谬般的未来……这所有的一切,都在阻止我成为我可能成为的那个样子。这和我拒绝任何一种生活的相似有关。没有任何一种事物是对的,当然,我不能视自己等同于万物。它的前身是那些微细的火,秘密的,充满了寥廓和惆怅的路边小径。

我钻进了我从未到达的迷途中。在季节变换的内部,我跟踪那秘密指引并力图形成自己的见地。我觉得那些墙面是稳固而傲慢的,而黑暗却并非如此。它或许是无知觉的存在。但我的直觉却否定了一切。它是黑色和白色之间的无色地带。我相信我已经拥有了未来。

在充斥于我的全部生活的阅读、记忆和联想的内部,我已经死了,我尚未莅临,我从未看见,记忆和联想。那些臆想我们生活的人在秘密地穿越真空林带。它们以凝固的形象生长在密密麻麻的原始山地。我们视那些从不驻足的怪兽为我们的友朋。多好啊,这一再地带给我们恐惧和惊悚的生活。它是一团秘密的火。我们是它的婴儿。许多年来,我的理想只是与诗歌和未及的那些事物有关。譬如,我不能成为的那些灯盏。我不能成为诗人。我的生活是非诗意的。悠远的。寂静和咆哮的。高低层次错落的。没有任何韵致的。无意于被描述的。我不再懂得任何与它无关的事物。我不再懂得生活。我不再谈论任何生活。

灵魂只能孕育在水中,像河流只能孕育在水中,阔大的洋面和无尽的冰川孕育在水中。灵魂是无意识的诞生,虚妄之水被逐日去除。当然,我所指的灵魂的不存在已经形成,它们被逐日,逐月,逐年消融。我们何必奢求每一日,每一时刻都有灵魂。我们所持守的,必将是最终被我们所丢弃的无穷的水流,万物,河川和影子之舞。

思考令人疲惫,像在使用伐木之力。但是,不思而想同样使人难堪,像面对一座虚无的高山。

我们站立的夜晚是抒情的,无悲伤的,宁静的,缥缈的,但是我们没有存储另外的夜晚。

我们没有埋伏人生草图,没有构想犬吠和我们的单独的长旅。

我们没有站在任何我们所不及之处,只要我们抬头,那星空便不虚浮。

那些造物,被我们的称颂而改变的;那些时间,因我们的思念而改变的;那些简洁的结构中的动能,因我们而改变的。

这个世界,从无一物是因为我们独居的空洞而改变的。我们已经到了这样的时候,无数激情锐减,像在刻意制造的岁月的昏庸。

我们在慢慢变轻,灵魂洁净,我们在慢慢地疲惫,直到全身死去。上帝!你一定也怨愤自己,屠杀过自己。

好了,万岁,让我们拆毁你的府邸,让我们住我们的心和情欲进去。让我们心怀无数秘密,清除你的全部守卫。

黑夜蒙昧,黯淡。夜色密布四方。那似穹隆的事物都在成长。

我们龟缩和藏匿的地方已经乱得不能再乱,那些小麻烦都在成长。

我们从誓言中逃离,但一切思想都无意义。那些雨水,敲打着窗棂;是的,我们总是能看到夜的尸体,它一天接一天地埋葬我们“虚无的内心”。

我们无法确定的那些指数,早已不被认同。

它们被新的概念取代,那些增生物都已变得浮动,玄虚而高耸。

我们看到造影子的人。那身体的幻想之光笼罩了夜的黑暗。

这只是我们寄居之地,所有的夜都不包容。所有的夜都色彩杂乱。

我们谙熟它们广阔的过去,那些叶子被置于我们的心头,它们在渐渐地变轻,飘落,像一个人的逝去,身体坠如星辰,灵魂潜返大地。

它们的轻与重,都难以辨别。

那夜色中的陌生人,发不出高声。

到处是隐秘而盲目的夜晚,我们处于此地,每一夜都会有蹊跷事情发生。

但是,所有的暗物质都在成长。它们要取代那些不够稳定和坚实的部分。

我们要取代那些陌生人。他们的灵魂,早已混入我们人类,被涂上厚厚的泥土。一切都可以互换,无情地离别,抖动,怅然如昨,又新鲜如初。

不,这终结性的一幕并未发生。

战争并未发生。

但我们从无常态性的安定时日,那些夜色,它们制造着表面的澹泊。那些寂静的,灰突突的事物,它们自我种植。

我已经慢慢地使自己远离一切幻象。

但这高悬空际的生活难有凭藉,我依托的一些人早已故去。他们作为指引者的角色无法久存。

我们从未有踏踏实实的恒定的人生。这些年来,被我们主观地或客观性地改变的事物太多。

夜色如昨。一切都未有大错。

是的,敏感的人,总是对痛苦体验的程度更深。

我们看到的人心的变化莫测。那些我们仍然看不清的部分,它们都在悄然长成。

夜色,它无法容纳全部。总有一些破壳而出的事物,它们以艳丽的光束刺破天幕。

它们是夜晚新的构成。

那些强烈的无法诉说的事物,是我们寂寞生活的全部见证。作为心怀空洞的人,我们并不需要任何出口。我们或许可以自我包容。

那些人类,他们的命运总是比我们所经历的更为深沉。

我们无法识别,所以几无认同。

这个世界,总是看起来如此陌生。

一切都无关大碍。好吧,夜色散去。

那光在升起。

但新的意义尚未诞生。如你所见,这夜色余荫未了。

那些局部区域,总是阴晴不定。

我们都无见识,步履零乱,如蹉跎时日。

是啊,我们都不安于任何朴素的事物。

种种变异都在发生。

我们都不是自己人。

十一

我曾经长久地意识到了那种困倦和恐惧,但我从未准确地描摹过它。但是,感觉到了这种成分,使我的傲气加重,这大概是我经常会无缘无故地想大睡特睡一通,但从未想到来日还会有什么希望的缘由之一。

刚才我又小睡片刻,真的睡着了,在所有的家人都未察觉的前提下。短暂的梦幻里我会浮想连翩,它们,我是说那些梦幻,都不是我主观设定的。在短暂一梦醒来之后,我来到了桌前,翻开了一本书,而后,我想到了要写这一卷庞大之诗。

我想准确描摹但可能仍然无法驱除的事物就包括:对噪音的恐惧,我对少数朋友讲述到它,并且被一位写作的朋友写到了小说中。现在看来,这种行为是应该受到我的憎恶的,但我没有明确指出,因为写下本身,可能就近于谬误。

我得再强调一次,这种对事物的逼近是我所不达的限定之一。我从未妄图全部完成某一种感觉,因为它们总在重复。我也从未妄图彻底写成某一本书,因为思想总在孳生,那些不足的部分和未完成正好叠合。

思想?莫非是无止境的事物的源流之一。我从未写下更多,从未具体地写下,却能使写作这件事源源不绝。当然,我可以毫不谦虚地说,这恰是才华的绝对体现。尤其是在我目睹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在谈论某一桩具体事物的时候。

具体事物是无法被谈论的。我们的理想和错乱的噪音一样,是无法被清晰地谈论的。我只能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向你们明确地指出:在弥漫于我们生存表面的整体性的韬略之中,噪音有一种把人引向无限的时空的特殊本能。我在主动地聆听噪音的时候不会烦乱,但到了某一种被动的情境中,却因为无法割断对某种新鲜思绪和吸引力自带的荣光的歆慕而感觉到悲观。

也就是说,在一种可能接近于完成之日的被破坏中,我想到了人生被拆解的各种可能。这是我对自身的反抗之一。

但是,如果我实在无须追逐任何思绪,天色又再也正常不过,我无须为人生的某一部分命运变得更为整洁而去奋力争取外,我就不会有丝毫恐惧了,我也不会有丝毫困倦。我有时甚至连生死都觉得无所谓了。

但是,写下确实是不可能的。我头脑中的无数风暴可以帮我验证此事。我有时会对抗一切,包括我自己,一切权威。所以,我可能从来没有感觉到压力的存在。

在这样想的时候,我的所有成分都消失了。在炎热的夏季里,我很平静地面对着万物的指涉。没有任何声音可以越过我,我似乎完全吞噬了它们,从而成了一个虚无到极限的巨人。我似乎完全消化了它们,从而成了拥有一切可能性的巨人。我已经完成了书写,所以我从不困倦。这人生的悖论,使我的未曾书写的书页的尽头,变得像山峰一般,朦胧而挺拔。

我已经利用了一切风景去聆听,所以大地上的此刻,是庞大而无限宁静的。

我仅仅是为此而变得清醒起来的。在外在的我与内在的我之间,困倦只是一个落魄的宣言。我自觉地变成了我未曾莅临的所有的梦幻。在时间的多数角落里,我是无须存在的。

所以,我大概从未困倦过。

十二

我们灵魂所过的河中没有游鱼,正如天色黯淡的行程中没有悲伤。借助于永恒之地的诞生,我们获得了比一切伟人的存在更高的夜晚,但是无论什么样的乡愁都不可能使道路存留,我们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迷失于我们所在的时空。随着时光的破碎,那些永恒的星辰中混淆了空荡荡的记忆和爱,我们的感觉没有因为自我的存在而变得更为集中起来,它只是借助于永恒之地的诞生而逐日衰败了。如今,聆听雨夜中一曲写给无数分裂者的挽歌,我觉得自己并无过错。但是,从宁静中分裂的无数子宁静正在扰乱我的心神,那些带走了时间的旷野,它们也形如穹庐,再无救赎,永不复苏。

十三

出现了这么多说家乡话的人……开始觉得别扭,不住地怀疑:乡音不是唯一的正确?(在返乡的列车上)

我以为我对我的生身地是熟悉的……仅仅是我以为,有人可以帮我确认吗?(事实上我错了,我不仅是对故乡不熟悉,我对全世界都不熟悉。)

如果都没有什么,那就真的没有什么。(仍然针对的是人类全体)

人群可以掩饰你经常独处的困境,所以无论如何,人群是有益的。(列车行驶在平原上)

生长的羽毛,枣花,黄土地,一晃而过的村庄。(列车经过的地方)

大家都是这样生活的……(新鲜的触摸,可抵达感)

你所获得的生活只是你(一个人)的,他人的你从未染指……(不可能,不必要!)

我仍有可能是二十二岁,十二岁,三岁……(自幼年记事起)(追忆逝水年华)

我为什么喜欢北方春日的村庄,因为(只有在这里)我能看到生命的复苏……(清澈可见)(亘古如新)

乡村的一切未变……(“开垦几亩薄田,养活一家老小”)……但乡村的一切都已变化了,除了蓝色星空下处处可见的黄土地……(时代覆盖了生活本身,使我们完全无力达于永恒?)

十四

我不是自己的引领……(人与自然同体)(信马由缰的旅行)

春天是慢慢地热起来的……(看到了,想起了田野中的故乡)

我只有离开她才能记起她,我只有离开她才能忘了她……(一种根深蒂固的记忆和忘却)(一种思想的钢铁)(而纠缠是无用的)

十五

为什么?读不懂吗?为什么读不懂?为什么要读懂?(你应该准确地理解你的意念浮动,就像理解一颗飘荡的星辰。)

我为什么要去书写浅白无力的书呢?仅仅为了追求被理解?(但浅白是无效的,我们的理解力和内灵魂要比浅白的书籍深刻得多。)(浅白是夹生的,但我需要的是,“思想被煮熟了”。)

我们对对方的理解是错谬的。误读使我深深悲哀。但是,这只是个潜意识,被我压服在我命运的大转弯发生之前。

抱定一切无所谓的态度,我就赢得了一颗出世心?不,出离是愧对于己。信人是困兽犹斗。我们应该制作一些番薯。(一种动植物造型?)(在我无比熟悉的领土上……)

十六

有些出自感觉主义者笔下的书,是无须通读的。通读,会破坏那些已被激发出来的灵感的潜流。(我们必须忍住自己,避免陷入阅读的泥沼。)

我们所有人都是边缘作家……(没有中心意旨,没有主线条,没有我)……我们所有人都是饥渴的(人世的水不足以灌溉我们)?

请等一等再发动……在(仅限于)谈论足球的时候?

关于我的小说中的虚构问题:我只是为了完成一篇小说而虚构,而不是说小说本身需要虚构。小说是可以在最高的层面上写实的,但我没有能力做到,因此我的小说不够精准。我在小说创作中的挫败感正是由此而来。

需要运用多大的力进行创作?这是一个问题。它划开了书写者和理解者之间的纵深。

小说中有没有迷途存在?答案是肯定的。任何艺术的发端和传播都会涉及到这个问题,所以它便成了一个伪问题。但是,我们不能使自己作伪,回避这所有的一切,如此一来,我们的阙疑便似亲切可见了。它追随我们,共同迷失于“历史的天空”。

十七

抖动我们身体中的包袱,甩出那些臭虫,它们会离开我们自生灭。不要踩死它们,不要驱赶它们。(生一颗入世的佛心)

要时刻使你的头脑警醒,要听清“布谷声”……(“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高云大树,春日迟迟。(在乡居的小院)

我似乎去过晋西北,但是,我是怎么去的,住在何处?一起去的有何人?我统统都忘记了。我似乎不太愿意想起这些。(我命运中的无穷相似)(我灵魂中的拘谨)(一种坏的意识!)

十八

我们生活在地面上的时候,对山峦和高空是完全无感的。或者说,我们完全没有登顶珠穆朗玛的体验?(我们没有登山鞋?)

天亮了……(在正午时分的突然发现)(关于白昼的寓言)

我的读书生涯开始于这个乡村小院,我的十六岁……在整个院子没有院墙和围栏的时候?(此前我是没有任何藏书的。)

“乡村的深层流云”……这里离巴塔耶,罗扎诺夫,卡夫卡,佩索阿,布朗肖,离李白多么远啊,但这里离杜甫近,离鲁迅近,离昌耀近,离我近……(在想起写作这件事的时候)(我生活在写作中?我写作在生活中?)

我有孤云数千,我可布雨万里?(乡村的宁静,开悟和孤寂……)(寥廓的书写?)

一个词语从我的眼前飘过,而我再未获得什么……(鸡鸭鱼舍?)

十九

贪婪毁坏了你,不舍追击你,爱恨你……(记忆中的锥子)

二十

我在阅读池莉小说的那些年,观察过武汉市民那热气腾腾的生活,但此后我疏离了这种阅读,武汉市民的生活因此就不热气腾腾了?有时我真想再补补课……(去阅读)(论淳朴的艺术)(一点都不高级)

二十一

我换上了我全新的装束……(相对于我不曾见的未来)

四十年人生的丰富造就了我……我痴情的享乐,不懈的抗争,刻苦的受难,无端的感伤……(一切都如此遥远)(我仍在窥望,仍在想,升斗大的生活)

简单,却不随意(天纵其才的随意),仅仅是机械的,自以为得计的劳作,令人窒息。(读某些写“成功了”的散文)

请允许我保持我的刻薄吧,因为那正是我的活力所在。(命运的祈祷)

每一个句子就是一个段落。每一个词都自成一个句子。(每一次思想的被压缩)(需要体现的是跳跃的真实)

树枝进入肖像框时,最具有线条感。我充当了它的看官。(应杜绝复制的刻板?)

我读完了这本小书,连皮带叶地吞掉了它?(咀嚼残渣时的困惑)

多么宁静,人迹稀疏的乡村啊……(即使在锣鼓喧天的时候)(即使在熙熙攘攘,众声喧哗的梦中)

二十二

妈妈,我是不存在的,就像故乡的不存在,在更广大的人群中……(我们共同的不存在)(集体失败的一生)

我无须守候什么,我的情欲也是空的……(中年生活的败笔)

喧嚣是止血的?不,它是代理人……(中年生活的又一败笔)

仅仅是这些岁月就够了。太多的思虑,太繁忙……(新生活像一把刷子)(得用大力刷,大匠刷)(不可停滞于生活,不可复古)(不可不动)

二十三

独居的时候,心灵就会颤动……(我引发了我的风暴?)

二十四

我阅读他们,不仅仅是在阅读他们(从形式上)……我更多的是在学习他们的自由……(我需要找到我自身的童稚和老迈,残暴和坚韧)……我温柔至极的阅读?!

力道精准,魅力无穷……(格言的赞颂)

我作品中的金戈铁马……(从我的第一个读者开始,一直到最后一个,统统没有读到?)

可怜了那万顷的波涛……(是集体生活激发了我,渗透了,拘谨了我)……是我,开释了我。

二十五

我面对的不是现实,而是幻想。无穷无尽的幻想,理想主义式的,它们代替了实现。所以,生活?根本无从谈起。我总在面临自己的悬疑。任何反对都是对的。(我只是错误地生存,寄居于这个世界上。)

人世的责任,文学的责任,我只能负一小部分,但是,他们苛求我,我也在苛求我。(造成了我的迷失)

二十六

集体弹奏有一种特殊的意志,我一直在找寻的……(我受阻于,也受益于这种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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