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语
2018-11-12文贵良
◆ 文贵良
1918年胡适的《建设的文学革命论》在《新青年》第4卷第4期上发表,提出“国语的文学,文学的国语”十个大字。这就将文学革命与国语运动结合起来,将文学与国语落实在文学汉语的建设中。1918年至今恰好一百年;“百年”也可看作一个概数,上可追溯至晚清,下可延伸到1920年代。“文学汉语”一词,就字面意思来看,指文学作品中的汉语,或者说富有文学性的汉语。我之所谓“文学汉语”主要指1917年提倡新文学革命后文学所建设和想象的汉语。这里就有一个矛盾所在,即文学汉语包括新文学革命开始后的文言作品中的文言吗?就整体而言,我个人认为是应该包括的。因为新文学革命提倡之时,或者准确地说,从晚清以来,文言作品中的文言也在发生某种变化。不过,就本组文章而言,文学汉语只涉及白话文学作品中的汉语。
文学汉语的指向包括三个维度,或者说三个圈:最内圈是文学作品的语言,指向汉语本身的诗学特质;中间圈是文学汉语的观念,指向汉语的理想状态;最外圈是国家的语言规范与教育,指向民族国家共同语的确立。胡适“国语的文学,文学的国语”将文学汉语的内、中、外三层统一为一体。当然,就历史本身而言,这三者有时凝为一体,有时各自发展,有时还有冲突。就个人而言,有人侧重汉语诗学的创造,有人设想汉语的未来状态,有人推动汉语的教育与生产。正是这种多样形态,形成了晚清至新中国成立初期文学汉语的多维立体发展。
本组五篇文章,分别涉及文学汉语的内、中、外三圈。胡笛的《晚清民初“国语”概念的演变》简要梳理了“国语”概念从晚清到1930年代的变化,将“国语”理解为现代民族国家的标准语。“国语”是在国语建设、文学革命以及国语教育等相结合的实践中发展的。
赵凡的《试论胡适汉字改革的矛盾态度》在胡适丰富的关于语言文字的论述中选取一个小小方面——汉字改革——进行论述,以其对汉字改革的矛盾态度为抓手,放在胡适文学革命的视野中进行探讨。此文简要描述了胡适以拼音文字代汉字和提倡简体字等观念的暧昧矛盾之处,并从他“中国文艺复兴”之基本文化立场与“言文一致”之进化论立场的冲突上挖掘其原因。钱江涵的《从“爱,卑,西,——”到“啊哩流也”——论许地山〈玉官〉中玉官的发声与主体性建构》结合许地山的文字改革观,分析其小说《玉官》中玉官从学习“爱,卑,西”(即ABC)到喊出“啊哩流也”(即哈利路耶)的发声问题,以此探讨玉官所代表的大众的主体性建构。此文将文学叙事、文字改革以及主体表达结合起来考察,在分析方法上值得肯定。娄燕京的《“我们”:“被围者”的困境——论穆旦四十年代中后期诗歌中的人称结构与主体意识》和唐诗诗的《结构、形式与修辞——以象征为中心的1940年代穆旦诗歌语言考察》两文以语言问题为中心,探讨穆旦诗歌的诗学问题。今年恰好是穆旦一百周年诞辰,也算是献给穆旦的一份真挚的礼物。
本组文章的五位作者,都是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博士或博士生:胡笛从华东师范大学毕业后进入上海市作家协会工作,其余四位都是在读博士生。本组文章是我本人作为首席专家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文学视野中中国近现代时期汉语发展的资料整理与研究》(16ZDA185)的阶段性成果。
晚清以来的文学汉语问题一直是学界又老又新、不冷不热的问题,但无疑是重要的问题。发表本组文章以求抛砖引玉,引起学界的进一步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