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族“瓦尔俄足”的文化内涵简析

梁音

摘要：文章在简要梳理“瓦尔俄足”的由来传说和活动概况后，从传说故事、功能主旨、内涵意义三个方面对其进行了简要的分析。文章认为，茂县西湖寨的瓦尔俄足是一个有着优美传说、以酬神祈福和女性放松为主题的一个节日，歌舞的神圣性、集体意识的突出和以女性为活动主体是其最大的特点。

关键词：瓦尔俄足传说故事；文化内涵

“瓦尔俄足”是羌语“五月初五”的意思，是个时间名词，历史上这个词本身并没有特定的文化含义。传统上它是普遍流行于羌区的、羌族传统文化里非常隆重的一个全民性敬神暨歌舞娱乐节日。但在茂县曲谷乡西湖寨，“瓦尔俄足”主要是寨子里的成年女性祭祀“萨朗”女神，尽情欢唱女神所教授的羌族歌舞“萨朗”，同时交流和传授爱情、生育、家务经验等的一个节日，故被称为羌族的“妇女节”，此前学界对“瓦尔俄足”的研究更多是着眼于其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和保护，本文将重点结合西湖寨的“瓦尔俄足”，从传说和节日流程方面对其文化内涵给予简要分析。

一、“瓦尔俄足”的由来传说

很早以前，天神“木比塔”的女儿萨朗姐很喜欢西湖寨这个地方，常常会到寨子后面的益卓禾山上唱歌、跳舞。西湖寨有一位叫克波的年轻人是远近闻名的猎手，一天他在山上打猎的时候听到了萨朗姐的歌声，便循着歌声找了过去。发现英俊的克波来了，萨朗姐脱下绣了美丽云朵的云云鞋放在开满野花的草坪上，自己却躲了起来。善良的克波一直守护着云云鞋，等待萨朗姐的出现。直到有一天，萨朗姐再次出现，克波立即跑过去，请求她教自己和寨子里的人唱歌、跳舞，萨朗姐答应了克波的请求，约定每年的农历五月初五，由克波将全寨的男女召集起来，到山中发现云云鞋的地方学习唱歌、跳舞。歌唱和舞蹈挪去了人们的疲劳，给大家带来好多欢乐，渐渐成了羌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后来，狠心的土司起了歹心，想害死将欢乐带给羌人的仙女，于是萨朗姐决定转回天庭，她将与她互生爱慕的克波也接上天，二人结为夫妻，生下了一个叫白山湖的儿子。羌族人民为了纪念这位教给他们歌舞，带给他们欢乐的女神，在西湖寨山顶修起了塔子，每逢五月初五，大家便到山顶上祭祀、祈福、领歌，代代相传，直到今天。

二、“瓦尔俄足”的活动流程

（一）初始准备：

节前，村寨长老集体商议本年瓦尔俄足活动安排，依照传统规矩，若本寨当年有13岁至50岁女性死亡，则当年不举办瓦尔俄足。五月初二，各家人围聚在火堂边，制作祭神用的太阳馍馍、月亮馍馍和山形馍馍等供品。

（二）引歌领歌：

农历五月初三，由会首组织数名寨子里的净身妇女，手拿香、蠟、酒、柏香、馍馍、刀头等供品，由母舅陪同前往女神梁子的石塔前，举行祭祀仪式，祈求神灵保佑寨子风调雨顺、保佑全寨平平安安。按传统规矩，其间要讲述《歌舞女神萨朗姐》、《木吉珠和斗安珠》等羌族历史经典。其中重点是祭祀歌舞女神萨朗姐，请女神赐以歌舞，谓之引歌。祭祀结束后，由年长的妇女逐句逐步地带领大家把萨朗姐赐下的歌舞唱起来、跳起来，谓之领歌。

（三）接歌传歌：

全部仪式结束后，从萨朗女神那里得了歌舞的妇女们下山到半山腰时，将萨朗女神所赐的歌舞教给在此等候的寨子里的其他妇女和嫁到本寨的媳妇们，谓之接歌，此时母舅们不再参与只是从旁观看。

大家下山后，继续前往本村其他寨子，将萨朗女神所赐的歌舞挨家挨户传唱给这些寨子的妇女们，谓之传歌。

五月初四，大家各自准备丰盛的饮食以备第二天食用；未婚女性则精心为情人准备亲手绣制的礼物。

（四）欢庆活动：

初五清晨，在晨曦朝阳中，开启尘封的咂酒，祝福全寨人畜两旺、五谷丰登。萨朗是活动的主要内容，妇女们尽情歌舞；男人们则以歌舞附之，并以腊肉、咂酒、馍馍等食品伺候。活动的间歇，已婚妇女向青年女性传授性知识，持家之道等知识。整个节日活动至此共持续3天，在3天欢庆中，妇女们歌唱舞蹈谈笑休息，农事和家务事都不用做，全由男性代劳操持。

三、节日由来传说解读

萨朗姐的传说非常优美，有美丽的羌寨、美丽的女神、美妙的歌舞和美好的爱情。整个故事情节简单明了，女神教羌民歌舞；故事结构清晰简单，一位神（萨朗女神）、一个人（猎人克波）和一个集体（羌寨的乡亲），神与人及集体藉由歌舞而连接。笔者理解这个故事传递的主要信息有三点，其一是强调瓦尔俄足传承的歌舞的神圣性，这些歌舞是由天神的女儿——萨朗女神亲自传授。其二是强调了羌民对歌舞的重视（克波见到萨朗姐的第一个请求居然是要她教授歌舞）以及歌舞对于羌民的重要性——挪去疲劳，愉悦心灵，并且成为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其三是强调了羌民的集体感，克波见到可以唱出动听歌声舞出优美舞姿的萨朗姐后，除了有美好的爱情发生，更独特的是克波马上想到的是寨子里的“集体”，所以他提出请萨朗姐教整个寨子的人唱歌跳舞，羌民潜意识里的集体感展露无遗。

四、节日主旨与功能解读

瓦尔俄足的时间是农历五月初五，正是春种之后，一方面祭祀神灵祈求春日播种的各种作物都能在秋天获得丰收，另一方面这也是农活相对比较清闲的时候，是大家可以适当放松休息的时段。从节日主旨和功能来看，瓦尔俄足一方面是为村寨酬神祈福，另一方面是让女性放松休息。事实上，羌寨的很多活动仪式都比较强调他们对于村寨的集体认同，瓦尔俄足自然也不例外。在瓦尔俄足的祭祀仪式上，人

们首先向神灵祈求的是希望神灵保佑寨子风调雨顺、保佑全寨平平安安，其次才是各个家庭。羌民的这种集体意识或者说村寨意识可能源于他们的居住环境，羌民世代居住在岷江上游的高山或高半山上，单家独户很难生存，聚集在一起形成村寨，大家互相帮助彼此关照，这样才更有利于对抗生存压力和挑战。因此，羌民所有的重要节庆活动、祭祀仪式都会为村寨祈福。除此，瓦尔俄足节的另一个重要功能是让女性放松休息，给女性放假。羌民居于高山或高半山上，艰苦的生存环境让羌民的谋生比较辛苦，妇女也和男性一样承担着大量的田间农活和日常家事，以西湖寨为代表的瓦尔俄足被称为“妇女节”就是因为在节日庆祝期间，即五月初三至初五，这三天时间里所有的劳务家事均由男性完成，女性只负责享受美食、唱歌跳舞、聚会畅谈，尽享放松。

五、节日内涵与意义解读

笔者认为瓦尔俄足的重点是由歌舞连接的神和人的关系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女神和集体（妇女、村寨）的关系。王明珂《羌在汉藏之间》一书里曾探讨过羌族的民间信仰对集体概念的强调，发现羌民的各种重要仪式，村寨里每一个基本社会单位——家庭都必须派代表参加，羌民通过这种方式确认每一个家庭在本家族、本寨、本村资源共享体系中的地位，不断强化各个村寨与家庭的认同。从瓦尔俄足的仪式过程和内容来看，也确实如此。首先，节日的筹办议定是一种集体行为，由寨中长辈商议决定；其次，如果寨子里有13岁至50岁女性死亡则当年不举行瓦尔俄足，寨中每个女性个体的生命必须得到保障和尊重；再次，祭祀仪式是先为全寨祈福，再为各家祈福，各家都要派母舅参加；最后，从萨朗女神领受的歌舞要传唱到每家每户。在这个过程中，女性是主角，她们歌唱起舞、放松休息、不用劳作，丈夫的参与仅限为女性提供服务，而且男性在仪式过程中出现的身份不是丈夫而是母舅。整个过程的重点是酬神祈福和妇女们的歌舞，歌舞是神和人之间的媒介，从萨朗女神那里领受的歌舞连接了女神和羌寨的女性，通过接歌、传歌妇女们用歌舞又将整个村寨连接起来。

瓦尔俄足，一个因女神而来的节日，一个为歌舞而来的节日，一个为女性放松的节日，一个为村寨彼此连接的节日。梳理这个节日的由来传说和节庆流程可以让我们看到，居住在高山之上、与云为伴的羌民其传统民间信仰的多元性，专门为歌舞活动设立一位神祗——萨朗姐，虽然据说她也主管妇女事务和婚姻，但歌舞是这位女神最重要的神职工作。也正因如此，西湖寨羌民所传承的歌舞也就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歌舞活动而获得一种神圣性，这种神圣性也通过引歌、领歌、接歌、传歌层次分明的仪式加以强化。同时这个节日也秉承了羌民浓厚集体意识的特点，从萨朗姐教整个寨子的人学习歌舞起，到妇女们将歌舞传遍每家每户无处不有体现。当然，相比较羌族地区的其他節日，西湖寨瓦尔俄足的突出特点还是女性作为庆祝主体，尽情歌舞和放松。

综上所述，瓦尔俄足是一个有着优美传说、以酬神祈福和女性放松为主题的一个节日，歌舞的神圣性、集体意识的突出和以女性为活动主体是其最大的特点。

参考文献：

[1]王明珂.羌在汉藏之间[M].中华书局，2008，（05）.

[2]袁琳蓉.百年来羌族宗教研究的回顾与反思[J].民族学刊，201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