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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骚》之“霓”王逸注周延性质疑

2018-10-20纪如玥

西部学刊 2018年7期
关键词:离骚汉代

摘要:王逸对《离骚》“飘风云霓,以为小人”体例的阐发以及对“霓”形象的注解是前后矛盾、自违失照的,而这种不周延与汉代“霓”的所指意象密不可分。本文由此入手,梳理汉代典籍,并将其与现代天文现象对应,探究“霓”在汉代的意象和文化内涵,发现“霓”的文化内涵以及八字注解句式内容承载力的局限共同导致了这种不周延性。

关键词:《离骚》;王逸注;汉代;霓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CN61-1487-(2018)07-0084-04

一、王逸之注周延性质疑

王逸在揭示《离骚》体例时称“飘风云霓,以为小人”[1]3,认为云霓意象在《离骚》中为小人佞臣之喻,为此,他注“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曰“云霓,恶气,以喻佞人。……言己使凤鸟往求同志之士,欲与俱共事君,反见邪恶之人,相与屯聚,欲谋离己。又遇佞人相帅来迎,欲使我变节以随之也。”[1]29虽然此句的大环境处于屈原以众神为伴周游天地之时,略有不妥,但王逸此说也确可圆通。然下文又有“云霓”出现:屈原听灵氛吉占,欲离楚国,“扬云霓之晻霭兮,鸣玉鸞之啾啾”,王逸下注云:“云霓,虹也,画之于旌旗……言己從昆仑将遂升天,披云霓之蓊郁,排谗佞之党群,鸣玉鸞之啾啾,而有节度也。”[1]44此处“云霓”虽可释为旌旗的图案,但从“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的屈原洁身自好,与小人奸邪保持绝对距离,他又怎会使用带有小人意味的旌旗?综观《离骚》全篇,兰、艾等种种意象的使用前后一致、相对固定,绝无前比忠臣贤人、后喻佞臣小人之例,王逸之注实难自洽。通观屈原他作,也不见云霓或霓确指佞人之证。《九歌·少司命》中“青云衣兮白霓裳”“言神来下,青云为上衣,白霓为下裳也”[1]75;《九章·悲回风》“淩大波而流风兮,讬彭咸之所居,上高岩之峭岸兮,处雌霓之标巅”[1]159,屈原所指既是古贤彭咸之居,则此“霓”必非贬义。往后观之,汉人的许多文学作品中似乎也并未继承王逸所言的“恶霓”意象,《哀时命》有“虹霓纷其朝霞兮,夕淫淫而淋雨”句,王逸注“言天云杂色,虹霓扬光,纷然炫耀,日未明旦,复有朝霞,则夕淋雨,愁且思也。”[1]264司马相如描写天子田猎称“于是乎背秋涉冬,天子校猎,乘镂象,六玉虬,拖霓旌,靡云旗,前皮轩,后道游”,张揖注“析羽毛,染以五采,缀以缕为旌,有似虹霓之气也”[2]1806; 《大人赋》曰“乘绛幡之素霓兮,载云气而上浮”[2]1827……这些“霓”显然都不应该被解释为小人、恶气之喻,虽然不是明确的正面意象,但至少是不带负面的中性形象。

因此,通过对《离骚》全文的分析,王逸以小人解霓其实犯了“不周延”的错误,因而与后文中的注解产生了不合,在楚辞的大范围内与“霓”的多重意义也前后矛盾,而汉人文学创作中的霓也佐证了这一看法。

相比之下,我们更倾向于把“帅云霓而来御”一句的霓解为一种不带褒贬的自然现象,与“飘风屯其相离兮”一句共同描写出屈原游于天地的壮美。这种解法在联系《离骚》全文的视野中要比王逸之注更合理些。

那么,王逸为什么要以小人解飘风云霓、引发“不周延”的错误?汉人所说的“霓”又究竟指什么?王逸之注的不周延性有因序文骈文句式的整齐而牺牲表意周全的因素,但如果要彻底解决这些问题,首先要厘清典籍中的各种“霓”究竟为何物,又被汉人赋予了怎样的文化内涵。

二、汉代之“霓”的四种实指及与现代天文现象的对应

目前关于“虹”的文章汗牛充栋,其文化意义等也得到了较为充分的研究,但专门讨论霓的文章却少之又少,且集中于自然科学层面,仅侯文学《屈宋作品中的霓虹意象——兼谈周楚文化的分异及影响》一文,在讨论楚辞之霓“小人”文化内涵的基础上,探究周楚文化的差别。当前对汉代“霓”意象的总述还是空白,对霓的认识也较为模糊,仅仅以“副虹”一概而论,《汉语大字典》解释“霓”为:“虹的一种,对主虹(古称雄虹)而言,也称副虹(古称雌虹)。……统言之,霓亦即虹。”但汉人笔下之霓绝非副虹这样简单,只不过由于记载混乱,后世注家又多以副虹一概论之,才造成误会。可以发现,见于现存典籍的汉代之霓可分四类,即副虹、日晕和月晕、彩云、天空的代指。

(一)霓指副虹

传统上,霓被视为一种与虹同时出现的特殊景象,虹颜色鲜艳,霓颜色暗淡,霓在虹上,略大于虹,二者双出,故常合称“虹霓”。郭璞《尔雅音义》中区分霓虹二者说“虹,双出色,鲜盛者为雄,雄为虹;暗者为雌,雌为霓”[3]367,《说文》称“霓,屈虹”,这种认识被广泛接受。而虹霓十分相似,除了颜色排序相反外,其它特征几乎完全一致,故古人往往混称二者,如上文所引王逸注称“云霓,虹也,画之于旌旗”,《孟子注疏》赵岐注说“霓,虹也”[4]70。东汉时有黑气堕于温明殿东庭,蔡邕对诏问时回答“虹著于天,而降施于庭,以臣听闻,则所谓天投霓者也”[5]759,虹显于天又称“投霓”;在光和年间,杨赐、蔡邕等人答对嘉德殿昼降虹霓之事于《东观汉记》,《后汉书》作“霓之比,无德以色亲也”,而《蔡中郎集》则记为“虹之比,无德以色亲也”,将霓作虹。以上事例均可见古人混称虹霓的习惯。“副虹”也是霓最常见的意义,它在霓的四种意象中历史最久,甲骨文中就有虹与霓的记录;民间对此还发展出了“虹神”信仰。“霓”作为副虹的意象直到今天还在被广泛使用,其历史发展脉络也最清楚,故不做赘述。

(二)霓指日晕、月晕

除了副虹外,汉人最常以“霓”指代日晕,称“日旁(傍)气”。《汉书》 载京房 《易传》 云“霓,日旁气也”[2]1005,《易纬辨终备》有“珥偶虹霓”,郑玄注“珥偶虹霓,皆日旁气”[6]18878,《易纬是类谋》“虹霓数兴”句,郑玄注“虹霓,日旁气也”[6]18927,《后汉书·崔骃列传第四十二》章怀注“霓,日傍之气”[7]1705,这些“日旁之霓”均指日晕之霓。何以见得?彩虹是由水滴造成的色散和反射形成的,雨过天晴后,空气内尘埃少、水滴多,阳光在观察者背后以低角度照射,彩虹产生的基础条件已经具备,此时天空的一边因仍有云雨而较暗,但观察者头上或背后已没有云的遮挡,可见阳光,比较容易看到彩虹,因此,彩虹一般在太阳的相反方向,相应地,霓也在太阳的反方向。而日晕则是日光通过卷层云时,经冰晶的两次折射分散成不同颜色的各色光,折射到人眼后,形成的以太阳为中心的光环或光弧。因此,所谓“霓,日旁气”所描述的是晕而非副虹。

古人在以霓指日晕时往往以“虹”并举描述日旁气,《尚书璿玑钤》“日旁气白者为虹,日旁青赤者为霓”[6]18971,《后汉书》载“凡日傍气色白而纯者名为虹”[7]1064。白色和青赤色并非古人的臆想,日晕确实有两种类型,一是颜色大致为内红外紫的彩色光环,有时因为折射的角度、云层的颜色,会变为接近青黑的颜色;一是白色的光环或光弧,当光弧恰好穿过太阳时,就是被视为兵戈之象的“白虹贯日”。细分时,日晕的彩色光环是“霓”,白色的光弧则是“虹”。

但霓用来代指日旁气时,有时也可兼指两种日晕现象,如《太平御览》引蔡邕《月令章句》“霓常依蒙浊日旁,白而直,曰白虹”[8],《史记正义》引《河图》“瑶光如霓贯月,正白”[9]12,《易纬稽览图》“霓者,气也。霓气起在日侧,其色赤青白黄在日旁”[6]18844,霓气既可指白色的晕,也可指青赤色的光圈,实际是“浑言不别,析言则异”的。

霓也可指月晕,如《易纬是类谋》“星昼奔,霓夜光”就是指月晕。但这种情况出现较少,不复赘述。

(三)霓指彩云

《天问》有“白霓婴茀,胡为此堂?安得夫良药,不能固臧”句,王逸注“霓,云之有色似龙者也。茀,白云逶移若蛇者也……言崔文子学仙于王子僑,子侨化为白霓而婴茀,持药与崔文子,崔文子惊怪,引戈击霓,中之,因堕其药,俯身视之,王子侨之尸也”[1]101。《天对》中也有“王子怪赅,霓形茀裳”之句,所指一致。云是汉代云气占的观测对象,在占象、观天活动中常有记录。《史记·天官书》 载“阵云如立垣。杼云类杼。轴云抟两段兑。杓云如绳者,居前亘天,其半半天。其霓者类阙旗故。钩云句曲。诸此云见,以五色合占。”[9]1594“其霓者类阙旗故”,说的是像战旗的彩云。而战旗随风飘扬又形似龙蛇走舞,古人多以相喻,如夏竦诗“砚中旗影动龙蛇”。因彩云也是日晕发生时天空中最上层的卷云和卷层云等云彩,故有时也和日晕之霓一起出现,笼统称“日旁气”,但极为罕见,仅《汉书》有一例。

(四)霓代指天空

霓可指代天空,如“昔老冯夷,大丙之御也,乘云车,入云霓,游微雾,骛怳忽”[10]5,“(鸿鹄)背负青天,膺摩赤霄,翱翔乎忽荒之上,析惕乎虹霓之间”[10]615,多见于文学性描写,这种借代根源在霓“烟云虹霓直经天地”[11]的自然性质。总体上,在汉代,这种借代偏向中性,没有被赋予太多文化意义,出现次数也不多,后世才渐渐流行。

三、“霓”在汉代的文化内涵

在神秘主义、天人感应观念的影响下,天文现象往往被赋予观照人间政治、传达天意的内涵,成为现实的映射和未来的征象,“霓”也不例外。古人认为,霓是阴阳之气交感而成, 《春秋元命苞》 称“阴阳交为虹霓”[12]17, 《史记》 也说“阴阳交感,激为雷电,和为雨,怒为风,乱为雾,凝为霜,散为露,聚为云气,立为虹霓”[9]1553。而其中“霓”又被看作阴气,因此,在汉代“阳尊阴卑”的总体文化背景下,“霓”的文化内涵偏向负面,古人常常泛指霓为政治混乱、君主昏庸、灾异将至的象征。《淮南子》“虹霓彗星者,天之忌也”[10]84“天之与人有以相通也,故国危亡而天文变,世惑乱而虹霓见”[10]664,《新语》“恶政生恶气,恶气生恶灾。螟虫之类,随气而生;虹霓之属,因政而见。治道失于下,则天文变于上;恶政流于民,则螟虫生于野”[13]155等,都说明了汉人在泛称霓时,是将其作为灾异前兆的。

当霓具体指代副虹、日晕、彩云时,其文化意义大同小异,不脱恶气、不祥象征与小人女子之喻的范畴。

(一)霓作副虹义

当副虹之霓在冬天出现时,常隐喻政治不端引起上天警示。《月令》有“孟冬虹藏不见”之语,冬天干旱、空气中难以形成水滴,使得光的反射、折射现象大大减少,故彩虹、副虹难以形成。《新语》记载“盛夏不暑,隆冬不霜,黑气苞日,彗星扬光,虹霓冬见,蛰虫夏藏,荧惑乱宿,众星失行,圣人因天变而正其失,理其端而正其本”[13]168,此处冬见之霓即是副虹,它意味着人间政治混乱失格。

代表副虹的霓还象征宦媵等小人得势。《后汉书》记载了杨赐对诏问的故事:“光和元年,有虹霓昼降于嘉德殿前,帝恶之,引赐及议郎蔡邕等入金商门崇德署……(赐)乃对曰:‘……今殿前之气,应为虹霓,皆妖邪所生,不正之象,诗人所谓蝃蝀者也。中孚经曰:‘霓之比,无德以色亲,今内多嬖倖,外任小臣,上下并怨,喧哗盈路,是以灾异屡见,前后丁宁,今复投霓,可谓孰矣。案《春秋谶》曰:“天投霓,天下怨,海内乱”,加四百之期,亦复垂及。”[7]1779蝃蝀者虹也,见《诗经·蝃蝀》“蝃蝀在东,莫之敢指。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朝隮于西,崇朝其雨。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蝃蝀早上在西方升起,则从旦至食时一直下雨,民间谚语有“东虹日出西虹雨”的说法,正与之相符;早上日出东方,蝃蝀在西,也正与彩虹在太阳反方向出现的特性一致,故蝃蝀即为彩虹。所以“昼降于嘉德殿”的就是彩虹及副虹,杨赐以此劝谏,正体现出汉人眼中副虹象征宦官妾媵等小人得势。

副虹之霓也是兵戈之象。《后汉书》 引 《演孔图》“天子外苦兵,威内夺,臣无忠,则天投霓”“兵戈未息,威权渐移,忠言不闻,则虹霓所在生也”[7]3352。霓带有兵戈之象与主虹的文化意义密不可分, 《开元占经》卷九十八“虹霓占”引《抱朴子》“赤虹见城上,其下必大战流血”,又引《易候》“赤虹如杵,万人死其下”[14]13,主虹对兵戈之事的象征自然会影响到副虹,也就是霓。

(二)霓作日晕、彩云义

霓称日晕时的象征共包括小人惑君、臣僚异动、阴盛阳衰三种。

《汉书》载息夫躬绝命辞有“虹霓曜兮日微,孽杳冥兮未开”,如淳曰“虹霓覆日光明谓之孽”,张晏注“霓虹,邪阴之气,而有照耀,以蔽日月,云谗言流行,忠良浸微也。”[2]1531彩虹和副虹一般出现在较暗的、与太阳相反的方向,难以“光明覆日”,此处所言的应是日晕。扬雄《太玄经》也说“紫霓矞云,朋围日,其疾不割,测曰,紫霓矞云,不知刊也”,郑万耕注“矞云,彩色云;朋,集结之义;虹云围日,指灾祥;刊,削除。司马光曰:‘七为败损而当夜,如小人结党以蔽惑其君,为国之患,君不能割除也”[15]209。根据《地理学词典》等书,日晕发生时天空自上而下分三个层次:最上层是卷云和卷层云等云彩,卷云有时呈鸟雀羽毛状,长长地有系统地排列;中间是太阳和光环,光环由内而外呈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底层是暗淡的天空和地平线。扬雄描写的“紫霓矞云,朋围日”景观与日晕的表现完全吻合,此时的霓也象征小人结党、蔽惑其君,与息夫躬绝命辞一致,构成了日晕之霓的第一层文化意象:小人惑君。

日晕之霓的第二层意象是臣僚异动。《后汉书》载“而今立春之后,考事不息,秋冬之政,行乎春夏,故白虹春见,掩蔽日曜。凡邪气乘阳,则虹霓在日,斯皆臣下执事刻急所致,殆非朝廷优宽之本”[7]1067,结合“白虹春见,掩蔽日曜”可知此处“虹霓在日”为日晕,其出现则意味着臣子行事严苛峻急,不合宽柔教化之旨。臣僚之异还指大臣以下犯上、恣意妄为,以及外戚干政。《易纬是类谋》“五星合狼张,昼视无日光,虹霓煌煌……臣纵恣,万人愁,不祥”[6]18932,令太阳昼视无光的“霓”就是日晕;《后汉书》 章怀注引易谶“聪明闭塞,政在臣下,婚戚干朝,君不觉悟,虹霓贯日”[7]3374,贯日之霓自然也是与太阳在同一方向出现、以太阳为中心的光环或光弧,也就是晕;《后汉书》宋均注在解释“白虹贯牛山,观众谏桓公无近妃宫”时称“虹霓,阴气也,阴气贯之,君惑于妻党之象也”[7]1779。可见,臣子严苛、以下犯上、外戚干政,即臣僚集团发生异动,是霓的重要象征意义。

此外,日晕之霓还具有阴盛阳衰、女子干政的意象。《汉书》载:“京房《易传》曰:‘有霓、蒙、雾,雾上下合也。蒙如尘云。霓,日旁气也。其占曰:后妃有专,霓再重,赤而专,至冲旱。妻不壹顺,黑霓四背,又白霓双出日中,妻以贵高夫,兹谓擅阳,霓四方,日光不阳,解而温。内取兹谓禽,霓如禽,在日旁,以尊降妃,兹谓薄嗣,霓直而塞,六辰乃除,夜星见而赤。女不变始,兹谓乘夫,霓白在日侧,黑霓果之,气正直。妻不顺正,兹谓擅阳,霓中窥贯而外专。夫妻不严兹谓媟,霓与日会,妇人擅国兹谓顷,霓白贯日中,赤霓四背。適不答兹谓不次,霓直在左,霓交在右。取于不专,兹谓危嗣,霓抱日两未及。君淫外兹谓亡,霓气左日交于外。取不达兹谓不知,霓白夺明而大温,温而雨。尊卑不别兹谓媟,霓三出三已,三辰除,除则日出且雨。”[2]1005以上一段除“内取兹谓禽,霓如禽,在日旁”一句指晕旁彩云外,其他均指日旁的光环或弧,也就是晕。所谓“黑霓”指晕圈内部泛黑,看起来像被巨大的黑圈笼罩,也是日晕现象的正常表现,现在也常常被目击。如2009年8月4日,《都市快报》登载了新华社记者采写的《8月3日云南洱源西湖现日晕》的图片和说明文字,图中淡淡的太阳就被一个很大的黑圈笼罩,黑圈外则环绕巨大的彩色光环[16];2015年7月17日,《春城晚报》报道《云南昭通镇雄县县城上空突然出现日晕奇观》,称“镇雄县城上空出现一个硕大的圆形光圈,圈内圆点光线刺眼,周围颜色逐渐变暗发黑,阴影部分被一个大大的圆形光圈包围,光圈透出渐变式彩色光亮”等。严格来说“黑霓”不是“霓”,只是因光线折射、散射等原因,晕圈内部泛黑,看上去好像有“黑气”,古人分辨不清,故称“黑霓”。京房将日晕的各种具体形态和现实政治联系起来,以“霓”为阴为女,赋予了霓女子干政、阴盛阳衰、夫妻关系不和的文化内涵。

最后是指彩云的“霓”。除了《史记·天官书》“云气占验”一节提到的“其霓者类阙旗故”,以霓指云,将其与军事、战争联系,及上文所引“内取兹谓禽,霓如禽,在日旁”一句认为彩云之霓是国君内淫的象征,彩云之霓在典籍中并没有形成突出的意象,更多的是以比喻形式在文学作品中出现。

四、结论

通过梳理可以发现,“霓”在汉代可指代副虹、日月晕、彩云、天空四种物象,其中副虹之霓带有政治失格、小人得势的喻意,日晕之霓则暗指小人惑君、臣僚异动、阴盛阳衰,彩云之霓则具有象征战争、国君内淫的用法,但尚未形成突出意象,代指天空之霓则主要见于文学作品,尚未形成固定义涵。

在具体应用中,霓的意象不脱君臣、男女之喻,外戚、小人、内淫等可以看作这两大类的下属和延伸,这些意象可能与古人最早以霓代指彩虹与副虹有关。彩虹、副虹双出,一明一暗,一上一下,很容易讓人联想到夫妻及男女关系,进而附会为君臣之喻,这种固定观念一旦形成,以“霓”代指其它天气现象时也会受其影响,这导致霓的意象几乎固定在男女、君臣之喻两类;而总体上,霓的意象在汉代是负面的,象征不祥与灾异,这也与汉代阴阳二分、阳尊阴卑的时代大观念息息相关。

因此,王逸阐发的“飘风云霓,以为小人”体例其实与汉代霓的总体意象有密切关系,这也是王逸以霓为小人的时代原因;“霓”的文化内涵丰富驳杂,需要放在具体语境、具体背景、具体问题中具体阐释。而王逸注释 《楚辞》运用了大量的八字句,这些八字句讲究文采,体现了注解者的加工创作意识,但同时由于追求严整,加之王逸主观认识的局限,其内容承载力明显不足,二者导致了《楚辞》“霓”字解读的不周延性,产生了前后矛盾、自违失照的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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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纪如玥(1997—),女,山东青岛人,单位为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思想史。

(责任编辑:朱希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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