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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议外来词的语言文化融合

2018-10-13程烨

青年时代 2018年26期

程烨

摘 要:汉语是一种表意语言,外来词在引进和使用的过程中经过汉民族文化语言语音、词汇、语法系统的一系列梳理,使之具有汉语的特点,提高了外来词的可接受性,使之可以被大众普遍使用。不仅体现了民族之间语言的文化融合,也丰富了汉语自身的词汇。本文就从文化语言学的角度对英语外来词进行分析,从中探究外来词汉化所体现的语言文化融合的过程。

关键词:外来词汉化;语言文化融合;汉民族

一、引言

语言学家萨皮尔(Edward Sapir)曾说:“语言,像文化一样,很少是自给自足的。交流的需要使说一种语言的人和说临近语言的或文化上占有优势的语言的人发生直接或间接的接触。交际可以是友好的或敌对的。可以在平凡的事物和交易关系的平面上进行,也可以是精神价值——艺术、科学、宗教的借贷或交换。很难指出有完全孤立的语言或方言……”[1]

“外来词”指“一国语言里羼杂的外来语成分”。它是不同文化接触的产物,是“异文化的使者”[2]。正如帕默所言:“从语言的借字的分析,可以看出文化的接触和民族的关系来”。外来词一方面在文化交流中起到了传递文化信息的作用,另一方面也生动地纪录下了不同时代、不同社会之间文化交流的各式各样的媒介和方式,以及形形色色的内容。

汉语中的外来词是指非本土产生,因词汇空缺而用某种方法将其它语言所表示的概念移植到汉语中的概念。外来词进入汉语的词汇系统时要接受汉语的语音、构词规则和语法等方面的改造,以符合汉语的发音习惯、构词规则和语法,顺应汉民族的认知心理。正如徐珺[3]指出,源语文本被翻译到目的语之后,源语文本中的语言、文化的差异性会首先通过目的语的语言、文化规范过滤,然后才能够进入到目的语的语言文化之中。也就是说,汉语吸收外来词常常根据人们的认知心理、思维习惯,从发音、构词等方面对外来词进行创造性地改造,使他们以汉民族喜闻乐见的形式融入汉语,成为汉语语言的一部分。

二、外來词汉化所体现的语言文化融合

民族之间的语言接触从广义上来说就是一种文化接触,不同文化之间的接触带来文化的融合。外来词则是文化融合的一个主要体现场所。外来词是两种语言文化融和的结果。这种融合可以体现在外来词的汉化方面,具体包括:语音方面的汉化、语义方面的汉化和语法方面的汉化等。

(一)语音方面的汉化

不同语言的语音系统不同,有时必须根据汉语的语音系统,采取汉读法,使之同化于汉语。语音汉化包括音节的改造、音节数量的简化和繁化。

1.读音的改造

不同的语音系统、音节结构不同,在音译过程中需要对外来成分的语音形式进行调节,也就是对外来词的语音进行改造的汉化过程,实际上就是根据语音对应规律进行谐音音译。比如“莱塞/莱泽”(laser激光),原词两个音节,第一个音节是单元音[?]第二音节的辅音[z]都是汉语所没有的,只能用相近的音代替。前者用复元音“ai”[ai],后者用舌尖前不送气清擦音“s”[s]或清塞擦音“z” [ts]代替。类似进行语音改造的还有,例如“巧克力”chocolate ['t??k?lit]中第一个音节['t?]就用舌面前送气清塞擦音“q”[t??]来代替。“香波”shampoo [??m'pu:] 中的[?]汉语里也没有,就用了舌面前不送气清擦音“x”[?]来代替。“爵士乐” jazz [d??z]中的[d?]用了舌面前不送气清塞擦音“j”[t?]来代替。诸如此类的音译词的形式实际上就是汉语语音系统对外来词进行汉化的过程。Troy译为“特洛伊”,在音译中,Tro-被切分为T-和ro-两个部分,并分别汉化为tè和luò两个音节。

2.音节数量的简化和繁化

在汉语中,双音节词和单音节词比重较大。音译词中的音节符号是纯粹的音节符号,而汉字是表意体系的文字,没有意义的音节组合不符合汉语汉字的习惯,不方便称说也不方便理解,语义认知的习惯促使音节数量过多的音译词削减音节数量,缩短词形。这就是为什么很多音译词不能长期存在而被意译词所代替的原因。如“empire”(英拜尔)→帝国、“university”(优尼维实地)→大学、“picnic”(匹克匿克)→野餐、“inspiration”(烟士披利纯)→灵感等等。这些音译词字面上缺乏意义关联,有的音节数量也很多,不是很符合汉语汉字的认知习惯,所以就对其进行音节的简化,达到了意译的效果。

印欧语也有单音节,而单音节到了汉语往往变成了双音节,也是汉化的一种表现,因为汉语的复音化现象很明显。如英语的“gene”[d?i:n] 在音译中被分化为两个音节,成了“基因”。这是与音节数量的简化方向相反的音节的繁化。在比如人名Beulah(比尤拉),其中的Beu[bju: ],汉化为bǐ和yóu两个音节,也是汉读法形成的音节数量的繁化。

(二)语义方面的汉化

外来词输入的大都是外来的概念,其中也有与原词概念有差别的。不同的民族之间相互交往,会接触到彼此有差异的事物,只要被语言所反映,被人们认识和命名,就具有人的主观意识,具有了人文性质。吸收外来词是为了汉语所用,因此可以把外来词与外语原词在意义、附加色彩等方面的差别看作外来词语义汉化的结果。

1.词义缩减

词义的缩减大都是在借词过程中产生的。最常见的情况是一个外来词只显示了多个义项中的一个义项,最著名的例子:humour,音译到汉语中为“幽默”,只有“有趣或可笑而意味深长”一个义项,humour的其他义项,如“脾性、情绪、心绪;动物(体液)、(植物)的液汁;古怪的念头”等,音译词“幽默”都没有保留。“蔻”是英文cute的音译,cute的原义既有“聪明漂亮的、伶俐的”的褒义义项,也有“装腔作势的、做作的”的贬义义项;而“蔻”在汉语的使用中,多指年轻女孩的漂亮、聪明。词义的缩减主要是因为外来词是在具体的语境里对某个外语词的翻译产生的,汉语交际的需要决定了外来词义项的多少。

另一种表现形式是某个义项上的所指范围的缩小。例如汉语的“卡车”是英语car的译借,英语中的car可泛指任何汽车,轿车;(火车)车厢;车辆;有轨电车;任何有轮的车(如运货马车、农用马车),但在汉语中“卡车”专指用于运输货物的载重汽车。可见汉语的“卡车”语义所指范围比英语的car语义范围要小。

2.词义扩大

外来词某个义项比原词同一义项的所指范围大,或者增加了原词没有的义项。Sofa在英语中,是指一种长的、可以坐几个人的“沙发”,而在汉语里单人坐的“沙发”也叫“沙发”[4]。这样的语义差异大概在译借过程中产生的。沙发与中国传统坐具的最大不同之处就在于,沙发是一种装有弹簧的软坐具;是长的、是短的或者单人坐的还是多人坐的,不是本质区别。汉语中则是把几个人坐的沙发叫做“长沙发”,而单人坐的沙发往往叫做“小沙发”(大都是在对比着说的情况下如此表达)。不难看出,“沙发”和sofa相比,语义范围扩大了。也是因为中国文化传统对沙发这一事物的认识,即使是外来词也打上了汉语的烙印。

外来词义项的增加,往往是通过一个义项所指的范围的扩大而产生的。有的外来词在某个义项上的所指范围比外语原词大,是在汉语的交际中通过构造新词而逐渐扩大所指范围的。例如英语中的“酒吧”义的bar,汉译为“吧”,起初也专指酒吧,随着社会发展“网吧、茶吧、陶吧、水吧、氧吧”等新词新语的出现,“吧”就不专指“酒吧”了,“吧”开始泛指“从事各种休闲活动的小型场所”,义项就增加了。再如“秀”这个音译自show,本义指表演、展览、显示、样子等。“脱口秀、时尚秀”等等。但是随着新事物在中国的发展,自身又创造了很多和“秀”有关的新词语,大大丰富了show的语义。比如“选秀、状元秀”就有了优秀人才、能人的义项。

3.附加色彩的变化

语言符号记载着文化信息,绝大多数单个汉字都是有意义的,包含着社会文化心理。用字的习俗心理也反映在外来词的音译上。对于人名、地名等需要音译的词,多采用积极悦耳的音译法、选词也偏向褒义中性的字眼。例如:朱莉娅(Julia),罗伯逊(Robeson),托福(TOFEL),必胜客(Pizza hut) 等。而决不会选“死、屎、逝、虱、失”之类。

有的外语词本无褒贬等附加色彩,但译成汉语时,通过构词成分增加了词义的附加色彩。英语的vision 原义只有“视觉、视野、梦幻”等中性词义,汉语的意译“愿景”,通过词的构成成分的意义表达了感情色彩,整体词义也就成了“所向往的前景”。音译的译名被赋予褒贬色彩,因此也可以从字面上可以看出人们的褒贬态度。

(三)语法方面的汉化

外来词进入汉语必然要受到汉语语词用法的影响,并服从汉语的使用者以及汉语语法体系。这方面可以表现在形态的减省上、词类选择方面以及词语结构形式的汉化。

1.形态的减省

汉语的词没有印欧语词结构中那样的表示语法范畴的语法形式,因而外来词也都抹去了外语原词的形态。例如英语的名词有“数”的语法范畴,foot和feet是通过内部曲折构成的不同词形,但是foot和feet的汉语意译词只有一个“英尺”,英语中的两个不同的词形到了汉语中合而为一。英语中表示名词复数概念的词缀“-s/-es”,到了汉语中都消失了,不管外语原词是单数还是复数,外来词都以同一个词形表示。即使音译中把这样的形态成分用语音形式表达出来,也没有表示语法意义的作用,只是纯粹记音成分。例如新加坡把Dinks译为“丁士”,中国大陆把Dink译为“丁克”。从原文看起来,Dinks包含复数的词尾,Dink则不包含这样的语法形式。[5]但是汉语的译名“丁士”和“丁克”都只是纯粹的音读形式,不具备原词的语法形式。还有英语cent“仙”,该词为香港、澳门等的辅币,在英语中有复数形式cents。汉语虽然也借用过cents(仙士),但限于某些方言中,把后者作为“铜元”使用,而在港澳仍只使用前者“仙”,即用于单数,也用与复数。

2.词类选择

汉语词类与句法成分的复杂关系,使得外来词与外语原词在词类上也有不同。例如英语Humour“幽默”,原词在该引进义下是名词,到汉语中也有名词用法“有幽默、一种幽默”外,主要功能反而是形容词,而且还可以有离合式动词的用法。“太幽默了、幽默极了、幽不幽默、幽了他一默”。“拜拜”英语bye-bye,原词为叹词,进入汉语也是如此,但却还可以有动词的用法,如“拜拜了”、“跟他拜拜了”(此处“拜拜”还有“分手”之意)。此外,还具有北京话特有的用法:“拜拜了您哪!”

从词义与词的语法功能的关系来看,词的语法功能的基础是词义,看起来词的功能与词义并不总是一致的,其实功能变化是以词义变化为基础的,功能变化必有词义变化与之相应。仿译词一般都会把外语词的功能带到汉语中,例如“黑板”、“足球”的英语原词是blackboard、football只有名词功能,仿译词也就只有名词功能。不仅词语的借用是这样,用汉语既有词语翻译外语语句,汉语的既有语词也会因而具有与之意义相对应的外语词的功能。例如汉语原有的“批判”和“历史”分别为动词和名词,在“批判地看待这一问题”“历史地分析这一问题”等句子格式中,“批判”、“历史”出现在状语的位置上,不能不说与翻译外语有关,同时也可以看出两种语言之间的融合与适应。在英语中,history是名词,historic/historical是形容词,historically是副词;criticize是动词,criticism是名词,critical是形容词,critically是副词。汉语用“批判”、“历史”对译这些不同词形、不同功能的英语词就不可避免地改变了“批判”、“历史”原有分布,使汉语原有的“批判”、“历史”具有了新的句法分布位置。同时也丰富了汉语的语法。

3.词语结构形式的汉化

英语等印欧语是多音节的,而汉语是单音节语言。在汉语固有词语中,除了历史上留下来的连绵词和拟声词以外,复音词一般都是合成词。汉语词语结构这一主要形式使汉语对外来词的吸收倾向于把外来复音节词“重新分析”,分解出内部包含两个以上语素的汉语复合词,是外来词结构汉化的一个重要特点。例如“基因gene、引得index、绷带bandage、媒体media”等音译兼译的外来词,在音意双关的译借过程中,本无内部结构的外来词分解出内部结构,从而使复音节外语词汉化成了汉语复合词,深深的打上了汉语的印记。

三、结语

外来词在语音、语义、语法上最大限度地趋同于汉民族认知模式和思维习惯,以期在汉语语境里受到普遍认同。乐黛云[6]指出“……从历史发展来看,一种文化对它种文化的吸收总是通过自已的文化眼光和文化框架来进行的,很少会全盘照搬而多半是各取所需……一种文化被引进后,往往不会按照原来轨道发展,而是与当地文化结合,产生出新的,甚至更加辉煌的结果。”随着社会言语的不断发展,人们交际的需要,外来词源源不断地进入汉语语言系统,在汉语语音、词汇、语法等系统里,经过本土化的再加工,产生了适合汉语体系的外来词,不但提高了外来词的可接受性,同时体现了民族之间语言的融合,也丰富了汉语的词汇。

参考文献:

[1]罗常培.语言与文化[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4:21-61.

[2]史有为.汉语外来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122.

[3]徐珺. 21世纪全球化语境中的汉文化经典外译策略探索[J].外语教学,2009,30(2):88-95.

[4]张永言.词汇学简论[M].武汉:华中工学院出版社,1982:97.

[5]黄河清.汉语音译外来词中所蕴含的语法現象[J] .香港中国语文学会.词库建设通讯,(5).

[6]乐黛云.多元文化发展中的两种危险及文学理论的未来[G].北京大学比较文学与比较文化研究所.多边文化研究:第1卷.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