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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经济缘何“领跑全球”?
——基于完全竞争市场互联网经济动态均衡模型

2018-10-11

现代经济探讨 2018年10期
关键词:边际厂商用户

张 枭

内容提要:新常态中互联网经济奇峰突现,成功奥秘备受关注。为探析其原因,该文基于克拉克知识边际收益递增规律、向后弯折的用户效用曲线、科斯信息交易成本理论,建立了打破古典假设的完全竞争市场互联网经济动态均衡模型,分析发现:互联网经济中MR=MC法则被彻底颠覆,用户人数最大化成平台利润最大化核心要求,头部平台赢者通吃成帕累托最优选择。而平台兼并后,平台用户、产量、产值趋近+∞,远超单个传统厂商;厂商-用户信息交易成本最小化,传统经济降本增效走向规模经济。互联网巨头最终领先并引领全球经济。新时代,在构建网络强国并以“互联网+”引领经济发展时,必须强化对互联网“仁慈的独裁者”的引导与网络综合治理。

一、 引 言

自中国经济增速换挡进入新常态以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深化推进,钢铁、水泥等传统产业积极去产能、去库存,增速普遍放缓;与之相对,互联网经济却一枝独秀,成为引领中国神话与世界经济的新引擎:经济总量上,《中国互联网发展报告2017》显示,2016年以互联网企业为代表的中国数字经济总量达22.6万亿元,GDP占比达30.3%;公司市值上,2017年腾讯、阿里巴巴与苹果、谷歌等7家互联网企业进入全球市值前十名,占据前2/3强(表1);企业家财富上,腾讯、阿里、百度、网易创始人进入《2017年胡润百富榜》,约占中国富豪十强半壁江山;而随着互联网经济狂飙突进,媒介融合(2014)、互联网+(2015)、共享经济(2016)等提升为国家战略,2017年十九大再次强调搭乘互联网与数字经济发展快车,建设网络强国、数字中国、智慧社会,培育新增长点、形成新动能。互联网经济成为我国与全球经济新动脉。

然而,伴随网络强国画卷磅礴铺展,互联网经济的光辉与暗影也缓缓呈现。面对蓬勃发展又问题丛生的互联网经济,探究其领跑全球的成功基因,揭密成功背后的规律与隐患,对新时代中国至关重要。

表1 2017年全球市值前十名企业(2017.11.22)

资料来源:作者计算整理。

二、 概念界定与理论溯源

1.互联网经济概念界定

互联网经济是信息网络化时代所产生的经济活动和经济现象(程立茹,2013),一般指互联网平台、厂商、用户、网络运营商、经济管理机构等参与主体,基于internet和TCP/IP协议,进行通信、生产、交易、消费、调控等经济活动的总和。其中平台、用户、厂商是核心主体,平台与部分厂商构成互联网企业,用户构成互联网经济最终消费者。按交易标的、能否在线交讫可将互联网企业分为3类:

(1) 互联网信息平台:通过互联网提供新闻、娱乐、直播、知识、操作系统与应用等信息,并利用二次售卖或订阅、打赏、充值等知识付费模式营利的典型互联网企业,如利用互联网提供社交资讯的Facebook、腾讯,通过APP播放网络视频的YouTube、爱奇艺。信息交易可完全在线交讫,其业务实质是利用互联网向用户卖信息、向厂商卖广告服务。

(2) 互联网物质与服务平台:通过互联网为百货、民宿、网约车、私厨、医疗等领域供需双方匹配信息,促成厂商、用户间物质与服务交易并抽取提成的互联网企业,如主营业务是全品类购物平台的亚马逊、阿里巴巴,通过智能交通云计算促成网约车的Uber、滴滴出行。物质与服务不可完全在线交讫,其业务实质是利用互联网为用户、厂商匹配供需信息,赚取匹配信息费。

(3) 互联网+传统厂商:指开展部分互联网业务,并通过前两种平台的广告、供需匹配服务完成交易的,线下物质生产者与服务提供者,如销售业务全部或部分在互联网完成的食品企业三只松鼠、快时尚品牌ZARA等。其产品完全不能线上交讫,业务实质是利用互联网辅助传统厂商生产与销售。

因互联网+程度不同,提供信息与广告、供需匹配信息的信息平台、物质与服务平台属于狭义互联网经济;提供物质与服务的互联网+传统厂商属于实体经济或广义互联网经济。如表1所示,互联网经济的成功首先表现在信息平台、物质与服务平台。

2.互联网经济成功“发迹史”

互联网经济肇始于20世纪末互联网商业化浪潮,经历以下阶段走向辉煌:

(1) 漫长孕育期:国际互联网internet源于1969年美国国防部ARPAnet,1983年前只用于军用;1986年美国国家科学基金组织NSFnet,1992年美国IBM、MCI、MERIT三家公司组建的ANSnet先后加入,互联网民用化、商业化加速,为互联网经济提供了技术与运营准备。

(2) 初具雏形期:20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三类互联网企业逐步上线。在美国,1987年第一家互联网信息平台《圣何塞信使报》电子版上线,1992年第一家互联网服务平台E-trade成立,互联网经济诞生。1994-1996年,美国网景浏览器、雅虎门户网站、《纽约时报》电子版与大多数上市公司上线;与世界同步,中国第一家互联网信息平台《神州学人》、第一家互联网公司瀛海威、第一个商业信息发布网站中国黄页问世,探索蓝海市场,互联网经济雏形初具。

(3) 泡沫增长期: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互联网经济第一次腾飞。1995年网景公司开发SLL加密技术,互联网安全得以保障,美国Ebay、亚马逊、谷歌,中国网易、搜狐、腾讯、阿里巴巴、百度面世,电商平台、搜索引擎、门户网站、社交媒体业态相继出现,使年轻投资人无比着迷,股价飙升;但和电话不同,互联网没有完善的计费基础设施,盈利模式不明,2000年3月10日股价达到巅峰后在戴尔、微软清盘中暴跌,互联网经济第一次腾飞的泡沫破裂。

(4) 辉煌垄断期:2000年遭重创后数以万计的幸存者、后来者再战互联网,竞争激烈,并随2010年3Q大战等进入高潮。优胜劣汰中,互联网经济三大盈利模式日渐明晰:二次售卖、订单抽成主导模式定型,知识付费曲折前进。目前互联网经济第二次腾飞,苹果、谷歌、微软、亚马逊、Facebook、腾讯、阿里巴巴进入寡头垄断阶段,Uber、Airbnb、滴滴出行、摩拜等占稳行业霸主地位,历史领军者雅虎、瀛海威光辉不再,其他竞争者网易、小蓝单车等陆续掉队。互联网寡头市值大幅超越传统媒体、制造业、金融业巨头,并引领传统经济创造双十一、韩都衣舍等互联网+传奇,最终领跑全球。

3.互联网经济成功奥秘理论溯源

(1) 经济学溯源。互联网经济诞生后迅速引发学界关注,但相关研究集中在定价策略、前景预测等,对其爆发式增长机制探析较少,又因起步晚、根基浅,更多从主流经济学、知识经济学、共享经济学母体汲取养料。Schickele(1993)发表《互联网和市场体系:外部性、边际成本和公共利益》,将其崛起原因直指“信息外部性”与“知识边际收益递增规律”,代表学界共识,但这些概念无一原创,并应追溯到20世纪中期科林·克拉克。

第一,主流经济学:新增长理论首创“知识溢出”模型,证实知识边际收益递增。

17世纪以来,农业、工业一直是全球主导产业,经济增速缓慢,与之相应,古典经济学家配第、穆勒、马歇尔逐步证实:促进经济增长的4大生产要素是土地、劳动、资本和企业家才能,且边际收益递减。20世纪四五十年代,以信息技术为核心的第三次科技革命爆发,颠覆传统经济格局,4大要素之外的知识被人发现。科林·克拉克指出:“知识是唯一不遵守收益递减的生产工具。”据此他论证了配第-克拉克定律:由于农业知识进步难于工业,工业难于第三产业,国民收入首先由第一产业向第二产业转移,然后再向第三产业集聚。互联网经济核心要素——知识的成功基因首度面世。

克拉克后,知识作为特殊生产要素进入主流经济学,知识边际收益递增规律以“知识溢出”之名支撑新增长理论。Arrow(1962)发现人们在生产产品、提供服务时可积累知识,知识总量增加使所有厂商生产率提高,提出知识非竞用性与非排他性;Romer(1986)将知识作为边际收益递增的独立要素引入生产函数,建立内生经济增长模型,成功解释信息时代,美国经济为何在4大生产要素边际收益递减前提下长期增长;1988年后,卢卡斯、克鲁格曼分别从人力资本外部性、产业集聚外部性角度,证明知识外部性与知识溢出巨大力量。主流经济学家为知识边际收益递增规律奠定实证基础,并为知识追加公共物品(非排他性、非竞用性)、外部性等独特属性,用以揭示互联网经济核心奥秘的理论基础成型。

第二,知识经济学:知识产业变为经济发展主流,普及知识边际收益递增规律。

知识作为生产要素推动经济发展时,也催生出以自己为交易对象的新经济。知识经济学鼻祖Machlup(1962)首创知识产业概念,并将其分为教育、研发、信息设备制造、通信媒介、信息服务,而后3项作为互联网经济前身进入学术殿堂。Bell(1973)宣称后工业社会已经来临,“信息技术和通讯技术已经成为后工业社会经济发展的先决条件,财富的分配也越来越多依赖于对知识和信息这种新型的生产资源的获取。”随着Intel、微软产值占到美国新增产值2/3(1986),互联网经济母体——知识经济取代传统经济成为发展主流(波拉特,1987),其成功奥秘“知识边际收益递增规律”逐渐为举世公认,为互联网经济直接奠定母体理论基石。

第三,共享经济学:互联网经济转投共享经济母体,颠覆性新模型初步揭密。

在主流经济、知识经济视域,边际收益递增只是知识生产要素罕见特性,不足以撼动边际收益递减学科基础,但2008年金融危机后,这种观念被异军突起的共享经济扭转。以Airbnb、Uber为代表的共享经济基于互联网平台,充分挖掘过剩产能,如空载的汽车、免费的阳光、无限共享的信息,力求实现稀缺世界里的富足,因而彻底颠覆古典经济学稀缺性假设,首创以边际收益递增为基础的新经济模式,强有力解释了互联网经济高速崛起原因。

共享经济鼻祖蔡斯(2015)重新审视互联网信息,发现其拥有无穷过剩产能。她认为共享经济的基础是过剩产能与共享平台,而互联网重要内容——《纽约时报》在线新闻、Craigslist网站照片属于信息过剩产能;著名互联网企业——谷歌、亚马逊、阿里巴巴属于信息共享平台,互联网经济被揽入共享经济,完全挣脱传统经济学束缚。里夫金(2014)则深刻揭示信息过剩产能的经济学奥秘——零边际成本曲线,并指出“生成信息的指数曲线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大部分人在互联网上相互联络,并几乎免费地分享信息、娱乐、新闻和知识。他们已经进入了零边际成本社会。”而在蔡斯、里夫金理论基础上,中国社会科学院张枭(2018)利用马尔萨斯边际分析法,将共享经济零边际成本曲线与对应效用曲线同时纳入模型,用数理方法描绘共享经济颠覆性均衡模式,为揭密互联网经济爆发式增长准备了分析工具。

然而,知识边际收益递增曲线究竟如何缔造互联网经济的辉煌,还需经济学家继续回答。

(2) 营销学溯源。营销学界则从定位理论、竞争理论、4P理论等视角,带来更具体的成功经验,尤其在2014年互联网思维研究热潮中,源于互联网企业的经验井喷而出。比尔顿以互联网击溃《纽约时报》印刷版为例,阐释互联网“永远以你为中心、个性化、不优质就免费、人人参与讲故事、色情供应商”等奇特经验;柯本(2014)则提供理论化回答,认为颠覆传统经济格局的是用户、迭代、简约、服务、社会化、平台6大互联网思维;我国雷军等又补充No.1、跨界、粉丝、流量、痛点、尖叫点思维等(李海舰,2014)。面对众多观点,国家行政学院郭全中概括道:互联网思维本质是“用户体验为王”,具体包括极致、粉丝、众包、迭代、免费、入口、开放7大思维。但截至目前,互联网思维研究鱼龙混杂,很多学者或局限于BAT具体个案提炼成功学,为“通过各种手段获得资本方的热钱”(黄升民,2015)张目;或陷入悲观思辨,抨击互联网+只是“骗子忽悠傻子”的巫术,让成功原因识别更为艰难。现在厘清众多互联网思维的真伪与逻辑,成为营销学界破解互联网经济成功之谜的当务之急。

本研究认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互联网经济成功秘诀蕴含于微观基础中,在探究纷繁复杂的互联网思维前,必须建立打破传统的互联网经济模型。本研究以科林·克拉克知识边际收益递增规律为核心,结合阿罗、卢卡斯知识公共物品、外部性属性与互联网经济三大盈利模式,利用张枭共享经济模型分析法,力求阐释互联网颠覆经济格局的完整奥秘。

三、 互联网经济微观模型

作为颠覆传统的新经济模式,互联网经济应满足以下独特假设:

1.参与者:互联网平台-厂商-用户三方交易

与传统经济、传媒经济不同,随着互联网高度参与经济生活,平台作为独立主体解放出来。互联网经济既不像传统经济学倚重供需两端、忽略市场主体(图1);也不像传媒经济自命受众与广告市场中心、无视用户-厂商互动(图2),而是建立起互联网平台、厂商、用户三大平等主体互动交易新模式,在知识付费模式中平台只是信息提供者;在二次售卖、订单抽成主导模式中平台还是厂商-用户接洽市场。暂不考虑知识付费二元模式,假设平台就是解决厂商-用户信息不对称的接洽市场,并因促成交易收取广告费或订单提成;而用户每次只选一个平台,并在此平台完成单次消费(图3、4)。

图1 传统经济市场循环流动图资料来源:高鸿业:《西方经济学(微观部分)》。

图2 传媒经济两个市场模型资料来源:唐绪军:《报业经济与报业经营》。

图3 互联网信息平台经济模型资料来源:作者自制。图4-图6,图8、图9、图11、图12同。

图4 互联网物质与服务平台经济模型

2.供给侧:互联网平台边际收益递增

狭义互联网经济供给侧为平台,并向用户、厂商提供公共物品——信息与供需匹配信息。信息外部性理论与实践表明,互联网平台为发布一个网页,首先需购买服务器、建构网站、编改代码,成本高昂;但发布后即便点击10万+,也不需再投新成本。结合知识边际收益递增规律与公共物品属性可知,贩售信息过剩产能的平台打破传统经济规律,边际收益递增。蔡斯也通过Zipcar创办经历验证:“共享平台在研发方面成本很高,但每一笔交易的‘边际成本’最终几乎为零”。

按照边际收益MPL递增规律,可绘制平台边际产量MPL、总产量TPL、平均产量APL、边际成本MC、平均成本AC曲线。因MPL递增,MPL是TPL导数,即TPL曲线切线斜率,故TPL陡峭递增。得到TPL曲线后,对其各点与坐标原点的连线求斜率得APL,显然APL递增。因TPL曲线陡峭上升,任意一点的垂点到其切线与横坐标轴交点的距离,总小于到坐标原点的距离,所以MPL永远高于APL曲线。总成本TC(Q)=总可变成本w·L(Q)+总固定成本TFC,求导得MC=w·dL/dQ+0=w·1/MPL,故MC与MPL变动方向相反,MC递减。再由平均可变成本AVC=总可变成本TVC/总产量Q=w·L/Q=w·1/APL,可知AVC与APL变动方向相反;又因AC=AVC+AFC,AC永远大于AVC且走势与AVC相同,除拐点比AVC滞后外,AC曲线与APL变动方向也相反并始终递减。最后,因MC与MPL变动方向相反、MPL总高于APL,故MC始终低于AC(图5)。

图5 传统经济(左)与互联网平台(右)TPL、APL、MPL、AC、MC曲线

3.需求侧:用户需求曲线垂直

狭义互联网经济需求侧包括用户、厂商,但最终需求方是用户。虽平台边际产量趋近+∞,信息严重过剩,近似免费取用,但用户每天只有24小时,上网必须和劳动、睡眠、休闲合理安排,绝非越多越好,最终用户效用曲线向后弯折(图6)。在边际收益递增的互联网经济中,理性用户会在效用曲线最高点停止消费,由此向Q轴引垂线得单个用户实际需求量。无论价格如何变动,其需求曲线始终在此垂线上。为简化分析,假设每位用户的注意力、购买力均为1,市场总需求曲线D便是从总人数处向上延伸的直线。

图6 传统经济(上)与互联网平台(下)消费者效用、需求曲线

4.市场端:平台以二次售卖、订单抽成模式获取厂商-用户信息交易成本

互联网经济要求互联网普及、平台独立、参与者自由竞争,故假设在博弈早期,除用户-厂商匹配信息完全由接洽市场主体——平台提供,并产生全部信息交易成本外,其他均符合完全竞争市场。因标的不同,各类平台与厂商、用户交易方式大相径庭。

(1) 与谷歌、Facebook相似,最成功的信息平台均采用二次售卖模式,即平台先向用户免费提供新闻、娱乐、知识等信息,获得海量用户,再向厂商精准出售用户注意力和购买力,由厂商支付广告费,交叉补偿用户免费享用造成的损失(图7)。

图7 互联网信息平台二次售卖模式资料来源:刘鹏:《传统媒体融合转型的若干趋势》。

图8 互联网信息平台短期均衡模型

图9 完全竞争市场中互联网经济动态均衡模型

四、 互联网经济成功奥秘分析

现基于模型解释互联网经济成功三大表现:

1.中美全品类头部平台击溃传统媒体与其他平台,建立寡头垄断

头部平台脱颖而出看似与互联网经济领跑全球无关,却是其崛起基础与首要表现。作为领跑主体,头部平台大败传统媒体、倾轧行业平台、最终建立中美全品类平台霸主地位,是互联网经济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图10 2016年中国传媒经济市场结构资料来源:崔保国:《中国传媒产业发展报告(2017)》。

(1) 印刷与广电媒体市场严重下滑,败北互联网平台。互联网经济的成功首先表现为击败竞争对手——传统媒体。2016年,在印刷、广电、互联网3大板块中,中国传媒经济格局从三足鼎立变为主要偏向于互联网(崔保国,2017),报刊广告断崖式下滑,电视广告明显萎缩,印刷与广电总份额占比25.5%,不及互联网市场1/2,互联网经济大获全胜(图10)。

从模型中可找到传统媒体衰落原因。同样作为信息产业,传统媒体与互联网均服从边际收益递增规律,严格假设下,平台利润最大化条件为P=AC与用户人数最大化,只有用户最多者才能幸存。由于报刊、广电的天然缺陷,他们或难以在农村发行、或只能转瞬即逝、或不可图文并茂,无法突破地域、时间与形式束缚,受众人数有限;而互联网却是无远弗界、永久存储的富媒体,轻易覆盖近10亿网民。如全国大报《人民日报》日发行318万份,却不及BAT月活跃用户数的零头。图9模型中,传统媒体占据Q1或Q2,互联网头部平台占据Q3,头部效应下,广告主对传统媒体全盘放弃与全面转投互联网,注定是大势所趋。

表2 2016年中国互联网企业收入十强(单位:亿元)

资料来源:作者计算整理。

平台垄断一样能从模型中找到答案。和传统媒体相似,服从边际收益递增规律的互联网平台中,只有用户最多者可以幸存,而商城、特卖、电器、新闻、视频等平台依据行业边界将用户分割,用户人数难敌全品类平台。如2016年底,京东月活跃用户人数2.7亿、唯品会0.5亿、苏宁易购0.2亿、今日头条1.2亿、乐视1.6亿,完全不能与腾讯8.9亿、阿里4.2亿相比。图9模型中,行业平台也占据Q1或Q2,信息交易成本畸高,违背厂商利润最大化初衷,集体没落。

(3) 中美互联网巨头获得海量用户,全球互联网霸主诞生。接着互联网平台展开跨国较量,美国苹果、微软、谷歌、亚马逊、Facebook与中国阿里、腾讯7家平台最终胜出,登顶全球霸主(表1)。

2.中美互联网头部平台产值接近+∞,辗压传统厂商,市值全球领先

领跑主体诞生后,互联网经济领跑之行启航,并首先表现为互联网巨头领先传统厂商。表1显示,互联网平台市值辗压传统厂商,成为首屈一指的4000亿美金市值公司,垄断世界财富第一梯队;而传统厂商仅有一家突破4000亿,被排挤到十强榜尾。

根本原因在于:互联网巨头产生后,仍按用户人数最大化要求运营,但传统厂商却只能在边际收益递减规律下按MR=MC安排产量。以香飘飘、腾讯为例,号称“一年卖出10亿杯,杯子连起来可绕地球3圈”的传统厂商香飘飘奶茶,在边际成本递增曲线与市场需求曲线约束下,必然有有限产量最优解,乘以单价后收益也有限。其广告语显示,从2010年7亿杯、2011年10亿杯、到2016年11亿杯,后5年销量增率非常缓慢,推算其规模经济条件下最优日产量Q≈300万杯,每杯价格P=3.5元,日营收1050万元,增长空间狭小(图11)。而腾讯不然,作为行业霸主,他成功度过AC陡降的密集投入期,要求用户人数最大化,产量最优解=+∞,收益趋近+∞。从2017上半年财报可知,腾讯半年收益1062亿元,日营收5.8亿元,日活跃用户数Q≈10亿人,求得用户日均实付价格P=0.58元。长尾效应下,腾讯以不到一杯香飘飘1/6的价格创造出57个香飘飘的产值。目前以互联网企业为主的数字经济GDP占比约30%,总量虽不及实体经济,但最优产量有限的单个传统厂商,却很难与产量最优解无穷大的互联网巨头匹敌。

图11 香飘飘奶茶与腾讯盈利模型对比

3.中美互联网头部平台降低信息交易总成本,引领全球经济再发展

图12 互联网经济引领传统经济发展模型

五、 结 论

至此,我们发现了互联网经济崛起的全部奥秘。首先,互联网经济领跑全球的实质是:中美互联网头部平台击溃其他媒体与平台建立寡头垄断,产值遥遥领先传统厂商,并通过降低全社会信息交易成本引领全球经济再发展。其次,克拉克知识边际收益递增规律、向后弯折的用户效用曲线、科斯信息交易成本理论可为理解这一现象提供理论支撑。本研究从互联网平台主营业务着眼,将平台作为信息提供者与供需接洽市场主体,将平台收益视作用户-厂商信息交易成本,在三大理论基础上建立互联网平台-用户-厂商三方均衡模型。推导发现,互联网经济中MR=MC法则被彻底颠覆,用户人数最大化成平台利润最大化核心要求,将所有用户纳入同一平台成为帕累托最优选择。头部平台赢者通吃后,其用户人数、产量、产值均趋近+∞,远远超越单个传统厂商;而用户-厂商信息交易成本最小化,传统经济降本增效并走向规模经济。互联网巨头最终领先并引领传统经济再发展。

互联网经济成功原因的发现有一定理论价值与实践意义。理论上,在知识边际收益递增基础上,利用打破古典稀缺性假设的新经济模型,完整回答知识边际收益递增曲线如何引发互联网经济爆发式增长,丰富了科斯信息交易成本理论,完成二次售卖、订单抽成、知识付费模型化与用户人数最大化准则的数理推导,为知识经济、传媒经济提供了全新模型;同时揭示互联网思维实质是互联网经济客观假设与均衡方式,其核心精神与对应原罪为:用户至上-浅薄媚俗(用户)、免费分享-版权危机(产品)、开放竞争-赢者通吃(市场)、互动迭代-商业周期加速(均衡),验证了互联网思维的真伪与逻辑。

实践中,证实互联网+、网络强国等国家战略科学性,可为经济参与者提供决策参考:首先,管理机构应明确互联网只是“仁慈的独裁者”的天堂,随着霸主格局已定,反垄断、扶持传统媒体与中小平台,远没有加强对BAT的引导意义重大。其次,头部平台应敏锐察觉,他们多已达到最大用户人数天花板,未来重心需转移到单位用户购买力挖掘,但互联网经济不会突破最大用户人数与用户最大购买力约束条件无限增长,并终将趋于稳定,慎防重蹈互联网泡沫经济覆辙。再次,中小平台可通过改造模型假设寻求出路,如以厂商、子平台身份进驻BAT,平台化生存(如微信公众号、小程序);开发高购买力利基市场,避免与BAT正面交锋(如陌陌、钉钉);构建产权壁垒与付费墙,打破知识公共物品属性(如中国知网);寻求政府购买与厂商支持,弥补亏损-P1HAP′(如人民日报);采取多元经营与跨界战略,规避互联网经济高风险(如浙报集团跨界游戏产业)。最后,从批判学派视角可知,在“不争第一必死无疑”的法则下,互联网平台极易极尽媚俗争取用户,一方面为用户、厂商提供极致体验;另一方面也培养出“浅薄”而“最愚蠢的一代”,在繁荣互联网经济的同时加强网络综合治理不可或缺。

由于研究条件和研究篇幅限制,本研究有以下不足之处。第一,本研究只关注完全竞争市场,未对垄断竞争、寡头垄断、完全垄断厂商与平台垄断后均衡展开分析,还需不断深化;第二,为便于运算,假设所有平台边际收益曲线完全一致,单位用户注意力、购买力都为1,虽有克拉克经典理论背书与大数据技术支持,但仍忽视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的厂商特性和消费升级中的用户个性,亟待使用大数据、云计算锤炼理论,支撑我国在网络强国基础上建成智慧而美丽的新时代数字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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