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官员更替、互联网应用与小微企业创新活力※

迟冬梅 张玉明 段升森

内容提要：运用2197份山东省小微企业调查问卷和与之匹配的市委书记更替数据，实证检验地方官员更替与小微企业创新活力之间的关系，以及互联网在企业中的应用对上述关系的影响。结果显示，地方官员更替期小微企业的创新频率和投入均有所下降，而互联网应用所营造的资源获取灵活性和整合性环境能够有效提升更替期小微企业的创新活力。进一步分析发现，地方官员更替的影响主要产生于更替期内，不具有显著的持续性特征。上述结论表明新常态下地方官员的主政策略正在由追求经济规模向促进创新发展转移，这为新时期地方官员治理、新型政企关系构建及小微企业互联网转型提供了经验支持。

一、 引 言

新常态下，创新驱动发展被确定为基本战略，提质增效成为经济发展追求的首要目标。地方官员在政治晋升的激励下，对微观企业的干预重点是否会在一定程度上由追求短期时效的“扩大资产投资”向强调长期质量的“促进创新活力”倾斜？问题的解答不仅能够为地方官员治理及新型政企关系构建提供理论依据，也能够为微观企业创新决策及宏观经济结构优化升级提供重要参考。

伴随着干部退休制度和交流制度的确立实施，中国地方官员更替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与普选制国家选举期的政治不确定性相比，中国官员更替导致的政治不确定性因其频发性和权威性而更值得关注(张军和高远，2007)。本文藉由考察官员更替与小微企业创新活力之间的关系，来揭示新常态下地方官员的主政策略是否发生了变化。一方面，大量研究选择从官员更替的视角考察官员行为的影响(Huang et al.，2015；钱先航和徐业坤，2014)。借鉴上述文献的思路，如果任期内地方官员对企业的干预重点已经转向了创新活动，则官员更替所形成的“干预空档期”(曹春方，2013)及“政治不确定性”(徐业坤等，2013)可能会对企业创新活力带来影响。另一方面，作为就业的主渠道和创新的重要源泉，小微企业的创新活跃程度直接影响着中国经济转型发展的动力和景气表现。但由于小微企业在资源和管理方面的劣势，政府支持对小微企业的创新活动至关重要(Yu et al.，2015)。而政府决策从根本上而言来源于官员行为，因此直接考察地方官员特征对小微企业创新活力的影响非常必要。

另外，本文还关注互联网的微观应用对上述关系可能带来的影响。良好的发展基础加之政府“互联网+”行动计划等政策信号的释放，空前刺激了互联网在实体经济中的应用，迅速发展的互联网正在改变着中国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我国企业互联网使用比例将近90%，从思想、战略层面思考并引入互联网思维，将互联网规划与企业战略深度融合，决策层主导互联网规划工作的企业比例已达到13%[注]数据来源：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分别于2016年7月和2018年1月发布的第38次和第4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但文献梳理不难发现，目前已有颇多文献考察了互联网对经济发展的作用，互联网对公众政治参与及相应政治行为的影响也一直是社会学领域的研究热点，但鲜有研究关注互联网微观应用与官员行为及其后果的关系，本文的研究有助于弥补这一研究不足。

综上所述，本文对官员更替、互联网应用及小微企业创新活力之间交互关系的理论与实证探讨，其研究贡献主要体现在：第一，新常态下政府对经济发展质量的高度关注为本文从企业创新层面考察官员更替的微观影响提供了契机，有利于突破现有相关研究(曹春方，2013；徐业坤等，2013)多侧重投资角度分析的局限，进一步丰富了官员更替的已有文献；第二，将互联网应用因素纳入分析框架，为官员更替及小微企业创新研究提供了新的情境和视角；第三，在实践方面，为新时期地方官员治理、新型政企关系构建及小微企业创新能力提升提供了政策建议。

二、 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1. 官员更替与小微企业创新活力

越来越多的研究指出，政府官员更替不仅对于一国的宏观经济发展有重要的影响，对微观企业的经营决策同样至关重要。与西方国家相比，由于中国特殊的财政分权制度，地方政府对一些重要资源(如贷款担保、土地征用、行政审批等)具有较大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实际上会产生更大的政治影响力并由此带来更强的经济主导权(Xu et al.，2013)。另一方面，官员“晋升锦标赛”则进一步强化了地方官员干预企业经营活动的动机(周黎安，2007)。可见，中国地方官员有能力也有动机干预微观企业的决策。近年来的一些经验研究也显示，政府官员更替会加重所在地区企业面临的风险承担水平(钱先航和徐业坤，2014)，从而影响企业的财务决策和投资决策(Gulen & Ion，2016)。

新常态下，经济结构优化升级成为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主题，创新驱动发展被确定为基本战略。在此背景下，出于政治晋升的考虑，地方官员的主政策略很可能会由追求经济规模向促进创新发展转移。相应地，新时期地方政府官员在执政期内可能会更加注重对小微企业创新活动的干预。由此，如若发生官员更替，小微企业创新干预政策的稳定性和持续性将受到影响，进而可能会抑制更替期小微企业的创新活力。具体而言，根据现有文献，可能存在两种作用渠道：第一，“干预空档期”经济环境的影响。官员更替期往往会减少对微观企业运营活动的干预程度，即形成所谓的“干预空档期”(曹春方，2013)。一方面，即将离任的官员由于去向已定，其追求任内经济增长的动机减弱，可能缺乏因晋升需要干预小微企业创新活力及经济景气程度的动力。另一方面，对于新任官员而言，其至少需要适应职位、地区中之一或两者的变化，且对地方资源的配置、领导班子的调整等都需要一个过渡时间，因此也会放松对小微企业创新表现的干预。随着空档期政府外在干预的消减，小微企业的创新活力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另外，空档期还会导致国有企业投资降低，进而造成地方经济景气程度和投资环境受到影响，这也会使得小微企业主动减少创新投入并降低创新频率。第二，官员的更替通常会带来施政方针的改变及由此带来的政策不确定性(徐业坤等，2013)。尤其是在我国地级市官员的任期相对较短的环境下，政策的短期倾向更为明显。处于弱势地位的小微企业资源规模较小，承担风险的能力较弱，面临这种未来政策不确定的情况，通常会理性采取暂缓创新的策略，等待政策倾向明确。基于以上分析，我们提出：

假设1：地方官员更替会降低更替期小微企业创新活力。

2. 互联网应用的影响

近年来，互联网金融、大众创业、智慧城市等基于互联网思维的经济社会创新层出不穷并持续升温，互联网正悄然渗透到我国经济、社会和文化各领域，深刻影响居民消费方式、企业生存模式及公共决策和政府行为，已经成为一种新型资源和价值创造思维。可以说，以互联网推动传统产业转型升级、新兴工业发展和经济结构调整是新常态下我国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渠道。

理论研究方面，大量文献证实了互联网应用发展在促进生产率增长、增强竞争力、缩小收入差距、平缓经济及金融波动、推动制度和经济结构变革等方面所起的重要作用。其中互联网对于企业创新活动的影响最为直接和深远，不仅能够直接促进微观企业在管理理念(范黎波，2004)、商业模式(郝身永和朱礼华，2016)等方面的创新，而且可以支持价值网络重构和创新模式变革，从而引发更具颠覆性的创新活动(程立茹，2013)。关于互联网的作用机理，IT战略的相关研究指出，企业IT战略的实施可以从两个方面促进企业创新绩效：一是IT的“灵活性”(IT flexibility)使企业能够通过IT技术系统快速、经济地将自身的知识共享需求传达到外部环境，并实现有效的创新知识共享管理(Langdon，2006)；二是IT的“整合性”(IT integration)能够促进企业与创新合作者之间实现数据、技术和协作的时时整合与共享，并能进一步强化合作创新关系及扩大创新网络(Rai & Tang，2010)。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认为“灵活性”和“整合性”较高的企业互联网环境，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缓解官员更替对小微企业创新活动带来的不利影响：一方面能够显著缓解官员更替“干预空档期”带来的影响。互联网提高了小微企业“信息搜寻”和“信息沟通”的能力及其有效性，灵活性较高的企业互联网环境提高了小微企业获取信息的准确性以及信息传播的及时性，使得小微企业能够及时、快速、准确地获取官员更替的相关信息(包括原官员离职时间、新官员上任时间及新官员的政策倾向和执政特点等)，并据此提前调整和布局实施自己的创新决策，能够显著削弱空档期对小微企业创新活力带来的负面影响。另一方面可以显著提高小微企业的创新开放度从而削弱政策不确定性带来的影响。互联网自带“开放、平等、互助、共享”的基因，互联网整合性在实现线上线下多重资源的重组与共享的同时，能够引发企业基于这种资源整合重新思考、认识和重构自身的组织方式、价值网络以及创新模式。因此，互联网在小微企业的应用能够带来开放性的战略思维，并提升创新开放度(Tallon & Pinsonneault，2011)，有利于整合并强化同创新伙伴的社会网络关系，共同分担官员更替带来的额外创新风险。根据上述分析，本文提出：

假设2：互联网应用营造的灵活性和整合性环境能够有效缓解地方官员更替对小微企业创新活力的不利影响。

三、 研究设计

1. 数据收集

本文关于小微企业创新活力及互联网微观应用相关数据来自《中国小微企业调研系统》(Chinese Small and Micro Enterprises Survey，CSMES)[注]CSMES系由山东大学、齐鲁工业大学(山东省科学院)等高校联合发起的针对小微企业开展的连续性调研项目，旨在全方位客观反映我国小微企业的基本成长状况及主要影响因素。。CSMES于2016年初在全国随机抽取了10000家小微企业，对其成长情况及内外部影响因素进行了系统调研。调研问卷的发放以实地入户调查为主，辅以电话访问、微信和邮件发送等方式，调查对象为小微企业高层管理人员。题项的测量大部分采用Likert七级量表，需要被调查者依据自己的感知作答。CSMES按照国家统计局《统计上大中小微型企业划分办法》(国统字〔2011〕75号)，根据行业特征差异从从业人员、营业收入和资产总额三个方面确定企业规模。为消除区域因素带来的影响，本文仅以其中的山东省17地市小微企业为样本，共计2197份有效问卷数据。

与样本企业所在地相匹配，本文考察山东省各地市政府“一把手”，即市委书记更替带来的影响。首先依照样本的注册城市，从新华网查询到样本所在地现任市委书记的情况，随后从人民网搜寻到各地市委书记的简历资料，确定各地市委书记的任职年份；在此基础上，通过倒推的方式，继续搜索前任市委书记及其简历，最终确定考察期内各城市市委书记的变更年份和月份。

样本情况初步统计发现(如表1所示)，样本企业主要分布在批发零售、制造、建筑、农林牧渔、住宿餐饮等行业，其中私营企业超过7成，70%以上的小微企业年龄不超过3岁。另外，2015年齐鲁官场变动较大。随着山东省“两会”承接新老交替进程，加之反腐余绪，济南、淄博、临沂、东营、聊城、菏泽、枣庄等7个地市的“一把手”发生更替，超过50%的样本企业处于官员更替环境当中。

2. 变量测量

(1) 官员更替。本文借鉴现有文献对官员任期的处理方式(张军和高远，2007；钱先航和徐业坤，2014)，对于市委书记在2015年中的1-6月离任的，将该市当年记为更替年份，赋值为1。对于在2015年中的7-12月离任的或本年未发生官员更替的，记为非更替年份，赋值为0。

(2) 创新活力。借鉴现有文献对中小微企业技术创新行为及绩效的测量方法(郭蓉和余宇新，2011)，本文选取“创新投入”和“创新频率”两个指标对创新活力进行综合衡量。其中，“创新投入”采用小微企业“研发支出占销售收入的比重”来测量，反映小微企业的创新意愿和创新热情。“创新频率”指小微企业年度创新次数，旨在反映小微企业在当前条件下的创新能力和创新表现。根据小微企业的“双元性”创新特征(薛捷，2015)，本文从新产品研发及新工艺的采用、对原有产品及技术的改造两个方面，以“新产品研发数量”、“引进及研发的新工艺数量”、“对原有产品的改造次数”及“对原有工艺技术的改造次数”四个指标之和来衡量小微企业的“创新频率”。以上指标需要被调查者根据企业2015年实际情况填写客观数据。

表1 样本企业分布状况

(3) 互联网应用。借鉴IT战略相关研究，从“灵活性”(Langdon，2006)和“整合性”(Rai & Tang，2010)两个维度测量互联网的应用表现。其中“灵活性”包括“能够与合作伙伴的系统无缝连接”、“能够快速获取公共数据库及开放性信息资源”、“可方便地结合新的应用与功能”3个题项；“整合性”包括“具有与合作伙伴实时交换数据的能力”、“能方便地汇总合作伙伴的数据库”、“支持寻找和连接新的合作伙伴”3个题项。

(4) 控制变量。根据现有研究，本文控制营业收入、技术人员比重、企业年龄、企业家学历带来的影响，另外还控制了行业效应。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表明，不同行业小微企业的“创新频率”变量均值变化趋势具有统计意义的显著差异(F统计量=3.482，p<0.05)。根据方差齐性检验结果(Levene统计量=1.289，p>0.05)，进一步运用LSD方法进行多项比较分析发现，只有制造业小微企业的“创新频率”均值与其他各行业均存在显著差异。因此，本文将行业控制变量设置为：制造业赋值为1，其他行业为0，将其加入本文的模型以控制行业差异对主效应模型带来的影响。

主要变量说明如表2所示。

表2 变量说明

续表

四、 实证结果

1.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表3报告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及 Pearson 相关分析结果。样本小微企业年均创新频率为4.11次，年均创新投入占销售收入的比重超过4%，整体显示了良好的创新活力。但相关系数显示，一半以上样本企业的创新活动可能受到官员更替带来的影响。而互联网应用已经营造出良好的资源获取灵活性和整合性环境，且与小微企业创新频率和创新投入均显著正相关。以上分析结果与本文的假设方向基本一致。

2. 官员更替对小微企业创新活力的影响

由于存在观测期内未进行创新活动的样本(17.6%)，同时为提升研究结论的稳健性，根据被解释变量的特征，本文分别使用OLS模型(不包含被解释变量为0的样本)与受限被解释变量相关模型对研究假设进行检验。

表3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与相关分析

注：**表示在 0.01 水平(双侧)上显著相关；*表示在 0.05 水平(双侧)上显著相关。

其中被解释变量创新投入(INPUT)的取值在正值上连续分布，且包含一部分以大于零的概率取值为0的观测值，一般采用Tobit模型进行检验。但Tobit模型对分布的依赖性较强，通常需要检验扰动项的正态性和同方差性。使用参数自助法的条件矩检验结果显示扰动项近似服从正态分布(CM=0.92，p>0.05)，但基于辅助回归的同方差假设检验强烈拒绝同方差假设(LM=57.64，p<0.01)，因此本文采用即使在非正态与异方差情况下也能得到一致估计的CLAD模型进行估计。

本文另一被解释变量创新频率(NUMBER)的取值为服从离散分布的计数数据，既包括取值为正值的正整数，也包含一部分以大于零的概率取值为0的观测值，可以采用泊松或负二项回归模型进行估计。由于样本数据的方差8.63明显大于均值4.11(即过度分散)，因此更宜采用负二项回归模型。且Vuong统计量取值为负(Z=-9.07，Pr>Z=0.8024)，故与零膨胀负二项回归模型相比，应使用标准负二项回归(NB2)模型。

表4报告了官员更替与小微企业创新活力关系的检验结果。回归结果显示，官员更替变量对小微企业创新频率和创新投入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表明官员更替的存在会显著降低小微企业的创新频率和创新投入，这意味着官员更替会对小微企业的创新活力产生不利影响，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地方主政官员在任期内对小微企业创新活力的提升提供了有效支持。以上结果较好地支持了本文的研究假设1。另外，比较控制变量的回归系数发现：营业收入是决定小微企业创新投入的关键因素；而企业家学历层次越高，小微企业的创新频率和创新投入往往越高，这从侧面佐证了持续学习对于培育企业家精神的积极意义。

表4 官员更替与小微企业创新活力

注：括号内分别为Z 值(NB2/CLAD模型)与T 值(OLS 模型)；**表示在 0.01 水平(双侧)上显著相关，*表示在 0.05水平(双侧)上显著相关。下同。

3. 互联网灵活性的调节作用

继续加入互联网灵活性变量及其与官员更替的交互项，以考察互联网灵活性对官员更替与小微企业创新活力关系的调节作用。表5报告了模型的分层回归结果：与Langdon(2006)、Rai & Tang(2010)等研究结果一致，灵活性较高的互联网环境有利于促进小微企业的创新频率和创新投入，而官员更替对小微企业创新活力的负面影响依然显著且稳健。互联网灵活性与官员更替交互项的系数显著为正，表明互联网灵活性对官员更替与小微企业创新活力的关系具有显著的负向调节作用，互联网灵活性能够显著地缓解官员更替对小微企业创新活力的不利影响。

表5 官员更替、互联网灵活性与小微企业创新活力

4. 互联网整合性的调节作用

表6报告了互联网整合性对官员更替与小微企业创新活力关系调节作用的分层回归结果。模型(1)显示，在加入互联网整合性变量后，官员更替对小微企业创新活力的负向影响依然显著；而互联网整合性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整合性较高的互联网环境有利于促进小微企业的创新活力，这为IT整合战略理论提供了来自中国企业的微观证据。在进一步加入互联网整合性与官员更替的交互变量后，模型(2)显示，互联网整合性对官员更替与小微企业创新活力的关系具有显著的负向调节作用，这意味着互联网整合性能够显著地缓解官员更替对小微企业创新活力的不利影响。

五、 进一步分析

与本文一致，曹春方(2013)、钱先航和徐业坤(2014)等直接从微观层面研究我国官员更替与企业经营决策关系的文献，大多均表明地方官员更替所产生的影响只发生在更替期而不具有持续性，但基于西方情境(Gulen & Ion，2016)及来自国内宏观层面(谭之博和周黎安，2015)的部分研究对此持有不同的观点。鉴于此，本文通过改变官员更替变量的测量方式，检验官员更替产生的影响是否具有持续性特征。

表6 官员更替、互联网整合性与小微企业创新活力

本文对官员更替的考察提前一期，即搜集整理市委书记实际于2014年发生更替的数据，检验前置一期的官员更替变量对当期(2015年)小微企业创新活力的影响。根据上文的测量方式，样本企业注册地市委书记于2013年7月至2014年6月离任的，认为实际于2014年发生更替，赋值为1；上述时间未离任或于2014年7-12月离任的，认为实际于2015年发生更替，赋值为0。山东17地市中只有1个地市的市委书记实际于2014年更替(莱芜市)，覆盖本文样本企业的7%(161家)。

如表7所示，新官员更替变量的系数均不显著，这表明官员更替对小微企业创新活力的影响主要表现在更替期内，不具有明显的持续性特征。一种可能的解释是官员更替后一期新旧政策变动已基本完成，政策不确定性对小微企业创新频率及投入带来的负面影响较小。但尽管如此，更替期的显著影响可能会在一段时间内逐步扩散至宏观层面，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宏观层面的研究发现了官员更替的持续效应。而西方普选制国家政府首脑选举所产生的官员更替，大多还涉及新政府的重组及新旧政府的交割，对微观主体行为所产生的影响时间更长且更为深远。

表7 官员更替影响的持续性检验

六、 结论与政策涵义

运用2197份山东省小微企业调查问卷以及与之匹配的市委书记更替数据，本文实证分析了官员更替与小微企业创新活力的关系，并进一步考察了互联网应用对上述关系的影响。主要得出以下结论：第一，官员更替与小微企业创新活力显著负相关，相比没有官员更替的年份，更替年份小微企业的创新频率及创新投入均显著下降，这反映出地方主政官员在任期内对小微企业创新活力的提升提供了有效支持。第二，互联网应用所形成的资源获取灵活性和整合性环境，对官员更替与小微企业创新活力的关系起到显著的负向调节作用，能够有效提升更替期小微企业的创新活力。第三，进一步分析发现，官员更替的上述影响主要表现在更替期内，不具有显著的持续性特征。

上述结论具有以下政策涵义：第一，如何促进微观主体创新活力已引起地方主政官员的普遍关注并取得了一定成效，为此对地方官员政绩的考核也应相应摈弃GDP优先方式，加快形成包括地区创新活力等指标在内的“推动高质量发展”的考核体系，才能从根本上为地方官员营造干事创业的良好氛围。第二，新时期地方政府对小微企业创新的高度关注同时也给予小微企业需求表达和政治参与的良好机遇，小微企业应勇于表达自身的权益及需求，积极参与地方政府创新政策的制定与实施，构建新型政企关联。第三，“互联网+”能够为小微企业创新创业和生存发展提供稀缺资源链接和有效的商业逻辑，有效缓解政治环境变动带来的不利影响，因此如何利用互联网精神进行“基因改造”、打造“智慧小微”是新时代摆在小微企业管理者面前的重大课题。另一方面，政府部门也应利用好互联网工具，提高行政管理效率和互动性，精准发力小微企业创新创业活动的痛点所在，进一步完善相关扶持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