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文学传统与当下中国经验
2018-09-28○徐勇
○徐 勇
虽然说文学传统是一个老话题,但因其涉及的是当下语境,仍是一个常说常新的新议题。也就是说,对于日新月异的中国当下经验,如何阐释并使之清晰地呈现出来,构成了当下文学创作的一个难题。对此,仅仅沿用或重启文学传统显然是难以胜任的:文学传统如不发生当代转化便可能失效、失语进而失落。
一
对于当今中国而言,传统不仅仅是指古代传统,它还指现代传统和已成为历史形态的建国十七年时期与20世纪80年代。关于古代传统,已经有人谈得很多,比如说儒家传统的现代转化等等。我这里想谈的是现代中国的文学传统的转化问题。这一传统给当代中国的最大遗产某种程度上可以归结到三点,即“五四”新文化运动所开启的启蒙思潮、人性话语及其对现代民族国家的追求。
先谈启蒙传统。20世纪80年代曾被视为“五四”之后的“第二次启蒙”或“新启蒙”。某种程度上,20世纪80年代的启蒙思想资源主要是19世纪的西方人道主义和“异化”论。问题是,迅速发展的当代现实,能否沿用“五四”所开启的“启蒙”思潮及其在20世纪80年代的人道主义话语和人性诸命题加以阐释、命名或简单对接。刘心武的《飘窗》(2014)对此有非常深刻和独到的思考。这一小说其实是提出了新的时代(新时期以来),特别是新世纪以来的中国现实的阐释问题。对于这一现实,仅仅沿用“五四”所开启的“启蒙”思想显然是无效的。这时候需要我们思考一种新的符合当前现实经验的新的话语体系。而这,其实也就是提出了“启蒙”传统的当代转化问题。刘心武是新时期之初首倡启蒙的作家(凭借《班主任》),时隔将近四十年后,他重又提出这一命题,仅这一行为本身就极具象征性。
再谈“国民性”问题。这是现代民族国家想象中的一个核心命题。随着中国作为大国的崛起而来的,是需要我们重新思考“国民性”问题:这一命题是否仍然有效?如果有效,又该如何在当前的语境下重新激活它?阎连科对此有他自己的思考,但他仍旧沿用鲁迅的思路,他采取的是把国民性问题“寓言化”的做法,比如他的近作《日熄》(2015)等,虽然也能起到一定的批判现实主义的功能,但因为其寓言化的做法,其实是与当前的中国经验彼此隔膜的。它与中国当下的经验之间,是一种两张皮的关系。某种程度上,阎连科采用的是一个“反中国经验”的写作路数。
如果说启蒙涉及的是个体和“小我”的问题的话,那么“国民性”涉及的则是主体和“大我”的问题。结合起来看,这两个现代传统命题,其实是提出了如何处理好个体和主体、“小我”和“大我”、自我与世界的关系问题。对于这样的命题,并不因时代的当代转折而失去意义,同样也会因时代的不同而具有不同的规定性内涵,需要我们结合不同的时代精神和当下经验综合考察。
刘心武的《飘窗》之所以具有症候性是因为它提出了启蒙者的自我启蒙的命题。启蒙者需要结合当前时代的社会经验,反省自己的知识体系是否具有现实的阐释力。也就是说,没有现实阐释力的知识话语体系,纵是看似完美而具有诱惑也应清醒地舍弃之。如果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现实经验某种程度上也是检验启蒙话语的有效性的唯一标准。我们应该从现实经验出发,而不是从某种预定的启蒙理念出发,只有这样才能提出符合现实经验的启蒙命题。这是方向。也就是说,对于中国当前的小说创作而言,首先的重要的命题是现实经验或者说中国经验的阐释问题,其次才是叙事问题,而后才是如何从这一现实经验中提炼出启蒙话语的问题。
中国当前现实生活的日新月异,要求我们的作家不能从理念出发,而应从现实经验出发。阎连科的很多作品、余华的《第七天》,以及盛可以的《野蛮生长》等等,都是新的时代的概念化写作、模式化写作的代表。他们的作品虽然具有批判现实主义的强度和力度,但因总是预设了某一理念,比如说“国民性”(民族劣根性),个人与社会(国家)的对立等等,他们的写作实际上仍是一种概念化写作和模式化写作,与20世纪50-70年代的概念化写作,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在这方面,贾平凹的作品应该值得推崇。年轻的作家里面有田耳、路内等等。他们都是从生活经验出发,既没有表现出对现实生活的本质化,也不是做现实生活的零散化、碎片化呈现。他们的作品在表现出现实经验的复杂性的同时,也在尝试一种“再度总体化”的倾向(比如说路内的《慈悲》),正是在这后一点上,有关“启蒙”和“国民性”的宏大命题才可能被重提和激活。
从经验出发,必须警惕经验的本质化倾向。“80后”青春文学写作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经验写作。但他们的经验更多是一种本质化的经验,这与媒体制造有很大的关系。这表现在他们的写作主题的不断重复上,比如说成长主题、创伤主题和叛逆主题,等等。主题的重复表明他们的经验书写其实是一种本质化的经验写作。从经验出发,还必须区分个人经验和集体经验,及其两者间的辩证关系。沉迷于个人经验中的文学写作,是一种碎片化的写作,而沉迷于集体经验中则又可能走向自我的消失。两者间的辩证关系是我们必须考虑的问题。
从经验出发,还必须做到现实经验的“去本质化”和“再度总体化”的结合。在这里需要区分本质化和总体化两个概念。本质化是一种概念化,而总体化则是一种建基于情感上的理性诉求。我们生活在一个后现代式的碎片化的时代,但我们仍然寄希望于在碎片化的现实生活中重新寻找某种具有总体性或者说一致性的东西,这是一种情感上的自然延伸的诉求。而事实上,随着中华民族复兴的脚步的加快,如何在现实经验的“去本质化”的同时,“再度总体化”就作为一个时代命题被提出。
二
这里需要特别提出“人性”话语的反思问题。可以说,人性话语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文学的最大的命题,自“文革”结束以来畅通无阻,且一直充当着文学批评的重要标准甚至唯一标准。似乎只要写出了“人”的多面性、丰富性、劣根性乃至“幽暗意识”,这样的文学就是好的文学,这样的作品就是好的作品。这种逻辑下,势必出现“为写人性而写人性”的怪圈。
现在是到了需要好好检讨这种人性话语的时候了。这里,我们并不是要否定“人性”话语的合法性,而只是要指出其话语的有效性和当代性。这就要求我们站在新的时代的高度重新审视这一影响了中国文学几近一个世纪的话语形态。福柯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提出过“人之终结”“人之死”“人的消失”等命题,在他看来,“人”是人文科学及其话语的构造物。19世纪人文科学的“知识型”及其局限性决定了“人”的话语的有效性范围。也就是说,“在我们今天,我们只有在由人的消失所产生的空档内才能思考”①。
“五四”时期,鲁迅提出改造国民性主题和“立人”思想时,他的人学思想虽然与梁启超所提出的“新民说”不同,但都是为了建构现代民族国家服务的。他和梁启超等人分享或共享的是同一种知识型,这一知识型一定程度上与福柯所说的19世纪的知识型相对应。也就是说,他的启蒙思想只有放在民族国家的范畴内才能得到理解。简言之,我们不能抽象地剥离出民族劣根性或国民性的命题,而必须放在具体的语境内去讨论。对人性诸命题的反思必须建基立足于当下的现实语境,而不是相反。
在这方面,刘慈欣的“地球往事”三部曲(《三体》《黑暗森林》《死神永生》)堪称典范。在这系列作品中,刘慈欣把人类中心主义的诸多命题,诸如善良、人性、美、道德等等,置于宇宙中心主义的角度重新思考,他让我们意识到我们常常引以为自豪的伦理美学命题在地球的存亡面前的有效性。这给我们提供了从转喻的意义上理解“人性”话语的可能性。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从未来的视角重新审视我们向来所倚重的“人性”话语,也可以引进人类之外的其他视角。我们应时刻对“人性”话语的有效性保持警惕和充分的反省,同时,我们也可以从“反美学”和“反启蒙”的角度重新激活“人性”话语。这就需要我们要以一颗平常的心对待文学中的“人性”视角,也就是说,“人性”只是我们的“日常性”的表现视角,它只是之一,而不是唯一或全部,它与日常生活构成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与它对应或并举的,还有“中华性”“同时代性”等等。日常生活的多面性决定了“人性”的多面性,日常生活的时代性决定了“人性”的时代性。我们不应离开时代的规定性和日常生活的丰富性来抽象地谈论“人性”诸话语。我们既不能无限夸大它的作用,也不必无视它的存在。
在这里,我们之所以重提“五四”传统的反思命题是想指出另一文化/文学界的怪现象,即我们一方面极力推崇“五四”传统,一方面却常常无视革命文艺传统。这都是极不正常的现象。虽然很多人不愿意承认,一个不争的事实是,1942年以来延安解放区文艺所开启的革命文艺(1942—1966),已然构成我们的文学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说革命文艺有其历史的局限性和特定时代的有效性的话,那么同样的,“五四”传统也有其当代阐释性的限度和范围,其不加反思的被推崇与造神运动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三
关于现代传统的转化问题,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或层面展开,即文学写作的“同时代性”问题与批评阐释的当代性问题。近几年来,在关于文学批评现状的讨论中,“学院派批评”常常作为批评的对象被例举,文学界对此似乎也形成某种共识,比如说理论过剩、阐释过度、学究有余以及批评的不及物等等。这些看法当然都很对。但似乎没有抓住根本。应该说,这并不仅仅是“学院派批评”本身的问题,“学院派批评”的问题是当前文学批评症候的表征,也是当前思想界病症的显现,需要从现代文学传统及其当代流变的历史角度考察才能有更清楚全面的认识。
今天中国的文坛似乎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即文学创作的批判性很强,而文学批评却似乎沉浸在抬轿子的层次。我们一方面呼唤有良知和勇气的作家的出现,一方面却对批评家很宽容。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有良知的作家面对的是社会,是国民性,这都是抽象的层面,批评家面对的则是具体的个人。对于今天的中国,批评社会或国家(国民)很“受用”,而且能获得美誉不断。他们以批评的姿态登上道德上的制高点,这样一来反而很“安全”。批评个人,则可能遭致唾弃和群起而攻之。这里使用的都是同一种“道德修辞”。批评社会,是一种崇高精神的体现,批评个人则可能意味着人品有问题。
应该说,文学创作的批判性沿袭的主要仍是“五四”以来的现实主义批判传统,而且很多作家也常常以鲁迅精神的当代传人自居。这一传统就像我们前面提到的那样,其实也需要有一个当代转化和重提的问题。现代传统如果不能与当下经验结合,这样的传统就只能是作为历史遗物显示它的存在。而事实上,当我们审视现代传统的时候,需要看到现代传统中的“第三世界民族国家寓言”和“后殖民主义”的成分。也就是说,这样的传统如果不加反省地在当代复活,其显示出来的就是一种借尸还魂式的“政治波普”②与商业表演。这是需要我们十分警惕的。针对这样一种奇怪现象,我们需要提倡一种文学批评的“同时代性”和现实性。
20世纪80年代以后,随着文学的“向内转”,文学看似回到自身和更为纯粹,但也带来另一个问题,即文学越来越远离现实。文学越来越是一种自说自话。现代派和先锋派文学的出现即是最好的例证。这并不是说“向内转”以后的文学写作就不再反映现实(文学永远都是现实的某种反映)了,这里说的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文学与现实的辩证关系告诉我们:文学不仅要反映现实,更要介入现实。但这一层关系,因为20世纪50—70年代的文学为政治服务的极端表现而被耗尽了,以至于一谈到文学要反作用于现实的时候,我们便会想到文学为政治服务、为政策服务的牢笼。这其实是一种接受理论中的“前理解”问题。要想重建文学同现实的辩证关系,就必须首先摒弃这种“前理解”。
随着文学“向内转”而来的,是文学批评的专门化和学科化倾向。这一倾向被人认为是“思想”向“学术”的转变(李泽厚)。自足性成为20世纪90年代以来文学批评的典型特征。它不再追求所谓的思想的交锋、观点的碰撞以及真理的讨论,它追求的是理论上的自圆其说,和学科/学术上的规范,文学批评被限定在一定的范围内,因而逐渐演变成一种关于知识的生产与再生产。文学批评不再追求与作家、作品的对话,也不再寄希望于对社会产生反作用。这些都与文学的启蒙功能、救亡功能的衰退有关。文学回归自身的同时,带来的是文学的自我封闭性。对于这种矫枉过正,需要引起我们的重视。
这里之所以强调文学与现实的辩证关系是想表明,我们应该站在时代的高度,重建文学介入现实的方式方法。只有重建文学介入现实的方法,才能真正建构文学批判的“同时代性”和现实性。这一时代的高度,就是民族复兴和大国崛起的历史节点。我们正处于“两个一百年”的关键节点。这一关键节点的意义正在于其承上启下。因此,这就需要我们的作家需要有一种历史意识,他们不仅仅是为自己或自己的内心在写作,他们和他们的写作都是作为“历史中间物”铭刻在“两个一百年”的关键节点上。这就要求我们的作家,要有意识地把自己以及自己笔下的主人公,置于历史的脉络当中去感受、去理解、去把握。从这个角度看,我们今天的写作,是一种广义上的成长写作。我们个人的成长背后,是民族国家的复兴和成长壮大。我们个人的成长蕴含着一个时代,这就要求我们的作家要有史诗意识。我们的写作也应该是一种史诗写作。这是时代所赋予我们的作家的崇高使命和责任,某种程度上也是“五四”以来鲁迅等先驱所一直期望期待的。我们谈论现代文学传统,理应从这个层面上展开。
理解了前面这一点,我们就能明白重建文学介入现实的方向。所谓重建,不是重启20世纪50年代的干预生活的主张。干预生活的主张的提出,在当时的语境首先是一种批判现实主义精神。而对于今天的现实来说,我们需要的是批判和建设的同时展开。没有建设的批判,就只是为批判而批判。没有批判的建设,也是一种盲目的乐观。这两种态度都是不可取的。
但是,今天的中国,很多作家在这方面有比较偏颇的理解。他们一味提倡知识分子的批判精神,而忽略了他们所应负有的重建或建构的功能。知识分子不仅仅是批评者,还应该是道德的立法者。忽略了这点,他们的写作便可能是一种寓言写作,仅有讽喻意义而已!在这方面,纯文学远远不及类型文学。这方面的例子有很多,比如说《三体》《国王与抒情诗》等科幻文学作品,都在一种广义的文明批判的基础上重新思考社会的重建工作,以及中国在这一历史的重建中应负的责任。
今天,我们总在抱怨文学读者的流失。这种抱怨并非没有道理,但这里的流失只是就纯文学而言的,大众文学或类型文学的读者并没有减少。网络文学的大盛很能说明这一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很简单,类型文学虽然很粗糙,但因其类型或模式契合广大读者(民众)的感情,相比之下,纯文学的写作则还停留在个人性的追求上,以至于越走越偏越走越窄,他们的文学经验越来越难以获得或引起读者的共鸣。
对于文学创作上的这种偏离现象,首先要求我们的批评家应具备批评的“同时代性”要求。也就是说,文学批评应具有一种批判精神。对于文学创作中的问题,好就是好,坏就说坏。这需要我们站在时代性的角度,对当前文学创作中存在的问题,指陈利弊,大胆地质疑。
文学批评的“同时代性”首先是一种批判精神。文学批评长期以来成为依附于文学创作背后的次一级存在。这一尴尬身份,当然不仅仅是文学批评本身的问题。其背后涉及的是文学批评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地位的骤降。文学批评从社会主义文化领导权的体现(20世纪50至70年代),重建(20世纪80年代),到八九十年代转型期的坍塌,以至于演变为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自说自话。这样一种自说自话,虽与文学地位的没落息息相关,但不能据此而回避文学批评自身存在的责任。因此,所谓文学批评的批判精神的重建,首先意味着重新思考文学批评同文学创作的关系问题。它们之间不是各说各话的关系,而应该是对话的和彼此依存的共生关系。只有首先重建了文学批评同文学创作的对话共生关系,才能重建文学批评的批判功能。这意味着文学批评的及物性和适切性。文学批评不能沦为能指的游戏,而应建立所指和能指的关系。
文学批评的“同时代性”还意味着文学批评的中国话语和中国经验。长久以来,我们的文学批评所操持的都是西方照搬过来的批评术语和话语。我们的文学批评,处于一种“失语”状态。关于这点,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曾有“伪现代派”的争论。这些都是源于我们的文学批评,没有根植于中国经验。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拒绝西方的批评话语,而只是提倡文学批评的中国化,我们提倡的是西方批评话语同中国经验的结合。这首先需要我们要有文化上的自信和自觉,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建立自己的批评话语。其次,我们要站在时代的高度,重新审视西方的批评话语与中国传统的批评话语。重新思考两者间的有无融合的可能。
文学批评的“同时代性”的建构,还是一种文学批评的现实性的体现。这就要求我们今天的作家,应从今天的现实语境的角度入手,立足当下,而不是复古或崇古。同样,文学批评的现实性,还是一种现实针对性的体现。也就是说,文学批评不能停留在抽象的命题(比如说人性、国民性问题)上互相缠绕,而应该结合具体的具有针对性和现实性的问题展开。但这并不意味着文学批评只能停留在现实性上,而仅仅是想表明,文学批评要在现实的针对性和历史的维度之间获得一种平衡。这是一种辩证关系的呈现。没有现实针对性的文学批评,是一种复古;同样,没有历史维度的现实针对性,也只能是无源之水。两者之间是一种互为前提和结果的关系。
四
从1917年到今年(2017年),新文学刚刚走过百年,对于这百年,我们的文学辉煌过灿烂过低落过,所谓波谷波峰,这都是正常不过的现象。我们不必为“五四”时期的辉煌而感叹江河日下。张颐武早在2005年的时候,就已经提出过“‘新文学’的终结”这一命题。在他看来,我们长期以来被“五四”话语所宰制,越来越难以适应新的时代、新的主题:“今天的‘新文学’话语已经无力回应这样的历史剧变和发展,它已经变成了20世纪历史的一部分而回归历史。它对于20世纪的中国具有巨大的意义,却并不能引导我们在新世纪里生存和发展。它有过自己的辉煌,却无法吸引我们再度按照它的轨迹行进。它能够说明中国百年屈辱的昨天的奋斗和挣扎,却不能给予今天的中国人一个美丽的未来。我们可以和新文学告别了。这告别不是对于过去的否定,却是对于今天的承诺,不是对于历史的轻慢,却是对于希望的寻求。”③这不是什么危言耸听,这是新的时代向文学提出的命题,也即所谓的“阐释中国”的命题。文学创作和批评如果不能回应当前的、正在发展中的现实,这样的文学就只能是僵死的文学。文学传统如果不能回应当前现实提出的问题,这样的传统也只能是僵死的传统。我们期待一种有活力的文学和文学传统!
①福柯《词与物》[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6年版,第347页。
②参见旷新年《穿制服的“作家”:解读阎连科》[J],《文艺争鸣》,2016年第2期。
③张颐武《“新文学”的终结》[A],张颐武《新新中国的形象》[C],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5 年版,第 21—22页。